“老张啊老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根筋啊?”老者笑着摇头。
张老爷子是个暴脾气,要是换做别人这么当面笑他,早就翻脸抽他了,可眼前这个不仅是他多年的兄弟,也是这么多年怎么也斗不过的冤家对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他面前必须忍住忍住再忍住。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真以为抄几天破书就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吧?那也不用搞什么监狱了,让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抄书去好了。”
“说什么监狱?”张老爷子一脸不满。
“你这外孙女的性子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说不定她骨子里就是这么个沉静的姑娘,之前的荒唐怕是装出来的吧。”老者赞赏地对方子萱多看了几眼,小姑娘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庄重大气,可是骗不过他这个阅人无数的人精儿的,绝不可能是那种自甘堕落的女孩儿,要是这么个好姑娘是他家闺女,还真是一块值得精雕细琢的璞玉。
“装的?”张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还真想知道一个人怎么装能把自己装成出了车祸住院。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阿云那样的家庭,如果不装得浪荡荒唐,怎么吸引你们的注意?”老者的笑容中不无讽刺,当初他就劝过老友绝不要把女儿嫁到方家,那个方建霖一看就知道不是良配,可他到底是太过纵容女儿了。
张老爷子恍然大悟,他也的确听说不少得不到父母关注的孩子,总是企图通过胡闹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难道方子萱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那她现在为什么?”他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继续胡闹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透?”老者怜悯地笑了笑,“小姑娘心灰意冷了,你们这些长辈的关爱现在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
张老爷子呆了呆,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
老者咧嘴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落井下石,“不信的话你不妨试一试,对她好也罢,坏也罢,看她在意不在意。”
张老爷子没有搭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一动不动的方子萱,他得承认自己这位老伙计说得没错,这些天他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有礼却又疏离的气场,无论他们要她做什么她都不抗不辩,一副温顺恭敬的样子,却宁愿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书,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个字,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悠然自得,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她的世界。
“如果你真不放心,我让我孙子推荐一个好点儿的心理医生给这孩子吧。”老者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会愿意看那什么心理医生么?”张老爷子有些愧疚地摇摇头,对这个外孙女他的确是从这个暑假才开始上心的,先头也不过是觉得她给家人丢脸面,心里对她厌烦气恼,本想着这次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好让她不敢再犯,却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心里却藏着这么多苦楚。
其实只要他细想之下,也是明白的,他家阿云要强,方建霖的事儿她大都瞒着他,可他心里却是清楚的,这个混账女婿成日在外花天酒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做过?自己这个女儿又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两人自然在家成日地吵,有的时候甚至还动过手,阿云这几年算是心灰意冷了,干脆撒了手什么都不管,每天只懂得打牌购物美容,对管教儿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两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也的确不该奢望他们身心健全,乐观向上了。
方子萱的确是很认真地在钓鱼,可鱼并不会因为钓者的认真用心就上钩,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屏气凝神,这鱼还是没有上钩的意思,两位老人都钓了满满一篓的鱼了,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饶是如此,她依旧气定神闲,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焦躁。
还真是个坐得住的,老者暗暗称奇,嘴上却对张老爷子说起另一桩事儿,“前几天你那亲家家里倒是出了件丑事儿。”
一听老者那略略带着不屑的语调,张老爷子的眉心就微微一跳,他的几个亲家中也只有方家会让他如此不屑了。
“你们家子萱的二堂姐被严家那小子给耍弄了一把,据说正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老者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严家那纨绔还没回京城去?”张老爷子不悦地皱起眉,弄不明白为什么京城里严老爷子那样城府深沉的老狐狸对严家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衙内会如此看重。
“严家那小子这几年一直在国外,难得回一次国,那位能不宠着吗?你不也把你们家颂文疼得和眼珠子似的。”
张老爷子黑了一张脸,严家那纨绔怎么能和他们家那宝贝金孙相比,虽然他们家不能和严家这样传承数代的真正豪门世族相比,可严三的荒唐却是从京城传到了S省,让所有的圈中人为之不屑,却又不得不因为他的家世而奉承着。
“你见过?”见他这副模样,老者笑着摇摇头,很多事情未必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何况见过严三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他是严家的金孙又如何,难道还要我也像那些人一样眼巴巴地去攀附一个晚辈?”张老爷子冷笑。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可惜你那亲家和你不像。”老者笑道,“连亲孙女都搭进去了,真是一桩笑话。”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我那位亲家了。”张老爷子叹了口气,倒也不避讳方子萱。
“你什么时候看懂过他?”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老家伙可不像你想的那么憨厚,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大,你心里也该有数了。”
“方家老大是个眼高手低的,方如松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被方建平蛊惑。”张老爷子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