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不知何时酒杯变成了酒碗,些许醉意涌上众人心头。
凉风似水,新月如钩,竹影摇曳间,漫天星斗之下的江岸码头薄雾氤氲,暖暖的十数盏灯火驱散夜晚的清冷。
谢迁仰脖再喝了一碗酒水,对着江岸众人慨然说道:“这世间多虚伪君子、卑鄙小人。
昔年家师曾有诗云: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今日能与诸位慷慨男儿、仗义英雄在这融水邮驿聚饮欢歌,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在下便唱一曲《笑傲江湖》以飨诸位英雄。”
“好!——”
“好!——”
江岸众人再次抚掌喝彩。
“张灵兄弟,多谢你倾力掌厨为我等奉上这人间美味,谢迁敬你一碗酒!”
谢迁斟满一杯酒水再次仰脖一饮而尽,随后便绕着江岸众人缓步踱行起来,口中醉醺醺清唱出声: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
张灵望着前方那豪爽不羁、醉意阑珊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口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
谢迁边喝酒边肆无忌惮的唱着,这歌声琅琅上口,旋律简单却又豪迈不羁。
唱至一半时,江岸众人受他感染,陆陆续续地跟着哼唱起来,一时间码头上欢声笑语响彻江岸。
王妙容几次三番想要上前劝阻谢迁饮酒,心中又想起他那活在当下的话语,终究不忍心打断今夜这难得的片刻欢愉。
魏谧深深陶醉其中,抚掌高喝:“好!好一曲笑傲江湖!今夜得闻贤弟这曲笑傲江湖,当真快慰平生!哈哈哈哈……”
“好一曲笑傲江湖!——
里贾特来拜见马平守城英雄谢子歌谢公子——”
远处江面上忽然传来一把爽朗豪迈的声音,震得江岸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魏谧听闻此言,急忙起身朝江面凝神望去,众人大惑不解,醉眼惺忪地跟随魏谧朝江面望去。
只见一袭黑袍自远处江面上飘飘渺渺乘风而来,就像一只巨大的飞天蝙蝠。
待到近处,众人这才看清这人乃是凌波踏浪而来。
楚氏兄弟再次震惊得合不拢嘴,只见那人将至岸边之时,足尖轻点水面身形倏然腾空而起,仿若一片风中飘零的落叶,悄无声息的来到魏谧身前。
谢迁凝神望去,但见来人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看不出多大年岁,左手上持一卷轴,右手藏于大袖之中,风采不输魏谧。
“原来是洞玄真人驾临,哈哈哈,今日这融水驿好生热闹!”魏谧大笑出声,对谢迁神秘一笑,“贤弟,你的礼物又来了。”
里贾径直来到谢迁身前,恭敬施礼后,肃然道:“谢公子,老朽可否为你诊脉?”
谢迁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里贾已然伸手自行搭上了他的左手腕脉,片刻后阴沉着脸,皱眉沉思不语。
谢迁心道:“芷儿请来这许多前辈高人为我疗伤,若然他们都没办法医治我,怕是我真的命不久矣。”
当即笑道:“里前辈可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天下间竟然有阁下这般神仙中人,在下今夜可算大开眼界了。”
里贾目光与谢迁甫一接触当即心下了然,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后,无奈笑道:“谢公子乃福泽深厚之人,眼下体内有三位当世高人的真气互为相持不下。
嗯……老朽以为,倘若谢公子能外固经络、内导气息,体内伤势日后自可痊愈,老朽带来的这件礼物或许能对公子的伤势有所助益。”
谢迁含笑点头,恳切道:“多谢真人!”
“哇哈哈哈……这么热闹的场合怎能缺了我妙手摘星?朱睿前来拜见马平英雄谢子歌谢公子——”
这声音尖细刺耳,飘飘渺渺的在江岸林间游荡。
众人心中更是惊奇不已,今夜这情形实在过于诡异,已经超过了众人的想象。
“大胆朱睿!谢公子当前怎敢放肆,装神弄鬼的做什么?还不快些现身。”里贾脸现怒容,朝着江岸竹林方向大声喝道。
魏谧哈哈笑道:“里兄,这贼偷可是犯了不少案子,怎地也跑来了西南?
哈哈,今夜怕是要大开眼界了,魏某很是期待他又盗得何方宝物。”
正说话间,一道白色身影自竹林上方掠过,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
“魏谧,你那南天剑宫的守卫稀松平常,惹恼了我下回便将你的宝贝琴谱偷出来换酒喝。”
“贼子敢尔!给我滚出来——”魏谧大怒,说话间大袖疾挥,众人不见他有多余动作,只听竹林上方一人惨呼出声随后摔落地面。
紧跟着大怒声自林中传出:“魏老头,你好歹毒!竟然暗箭伤人,算什么武林前辈?”
说话间,一个白袍男子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行出竹林。
这男子约摸三十许人,长得细眉尖鼻绿豆眼,尖嘴猴腮猥琐不堪。
下巴蓄有修剪齐整的两寸余长胡须,以金线扎束成了一小撮,整体看着极为滑稽。
朱睿一瘸一拐地来到谢迁身前,随意拱手一礼,道:“谢公子,在下妙手摘星朱睿,我可没人托我前来。
此番前来只想同你做桩买卖,顺便问公子讨杯酒水喝。”
“哦?不知朱兄想与在下做什么买卖?”谢迁闻言玩味一笑,兴致盎然说道,“朱兄你有所不知,在下生平最喜之事便是与人做买卖,你有何买卖想做?不妨说来听听。”
朱睿偷眼瞄了里贾手中卷轴一眼,干咳两声笑道:“不急不急,等洞玄子办完事情再说。”
说完眉开眼笑地转向里贾,道:“洞玄老儿,还不快些送上礼物,磨磨蹭蹭地作甚?我等着做买卖呢?”
里贾瞬间怒发冲冠,大喝道:“今夜谢公子在融水驿饮宴,我不便出手教训你这贼偷。
倘若你胆敢打谢公子的主意,即便你的轻身功夫再高明,老朽也会废了你。”
朱睿大吃一惊,眯着绿豆眼朝谢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口中嘀咕出声:“这油头粉面的小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你拜月教也没必要这么护着他吧?”
“住口!再敢对谢公子无礼,我即刻便割了你的舌头!”里贾怒不可遏,暴喝出声。
谢迁拱手劝道:“真人且慢动怒,朱兄此次前来既是想与在下做买卖,应当不会再行暗算之举。”说完朝朱睿竖起拇指,笑道:
“朱兄来去如风,轻身功法果然了得!以在下观之怕是已然到了凌波虚渡之境,厉害厉害!”
江岸众人早已面面相觑看傻了眼,不知今夜这码头到底为何来了这许多隐士高人、江湖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