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弃了孟青送给自己之物,连浔才觉得心中轻松一些。孟承依然如前世一般无情。
他可以抛弃自己,可以不管自己,可是对待自己却嫌弃的如同外面的乞丐一般,这一点才是让连浔最难以忍受。
前世的自己一直替父亲找借口说他是被郡主所逼,不得不如此对待自己,其实他对自己依然还是有父女之情的。现在她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孟承的本性就是如此。
可是如今的母亲呢。想到母亲,她的心紧揪,觉得孟承匆匆离去,会不会也会将同样的话加在母亲身上,让母亲对他不要抱有幻想,如此真是如此的话,母亲会多么悲伤啊。
今日小姐和夫人都不在府中,孟承不知道会不会一并将狠绝的话带给自己和母亲的。此时连浔有一种冲动,就是去寻找母亲。
只是在府中,不仅有大丫鬟,更有着管家,严加管束着众丫鬟,不许到处去串门。否则轻则不许吃饭,重则杖打。
她倒不担心自己,可是如今不像以前那般,只是自己一人,现在多了母亲在身边,总是要顾及她的处境,不能够让她劳累的同时,还要为自己难受,想一想,连浔便作罢。
这些都是自己和母亲应该承受的,难道真如母亲所说,这都是她们的命吗?
“你是想烫死我吗?”临近晚上睡觉前,布置精美的房屋里,郡主的脚刚伸入洗脚水当中,便猛地抬起来冲着李氏吼道。
李氏吓得手一哆嗦,慌忙跪下说道:“夫人恕罪,奴婢这就给您加点冷水。她哆哆嗦嗦说完,同时便要起身往外走。
“谁你离开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听到这话,李氏只得回头重又跪下,“那边有扇子,将热水扇凉。”
李氏闻言,去到一边的案几上拿了一把扇子,然后跪在那里,给郡主的洗脚水扇风。
郡主的两只如莲藕一般白嫩的双足,在她的面前晃晃悠悠。
“夫人,今日出去是否开心……”
刚回府的孟承听说夫人在房中,所以未曾进屋便和外和她主话问她下午玩得可开心,但是,一进屋,却见李氏跪在郡主的面前,拿着扇子,正在给一盆滚烫的水扇风。
他呆了一下,随后,便不解地问道:“夫人这是?”
“我只是想泡一个脚,可是她却直接拿着开水过来。我这边又急着泡,就叫她扇凉来喽。”
“是啊,泡脚的开水再加上凉水,可不是效果没有那么好,嗯,确实要扇扇。”
孟承脸上不自然,但是他的话语中依然顺着郡主之意。郡主说一,他绝不说二。“老爷为何呆着呢?是不是觉得这人也有些眼熟啊?”
“这个……我……”孟承结舌。在发妻面前,他是有些愧疚的。
李氏如果仅仅是抚养女儿儿子,他狠心不认也就罢了,可是她侍奉自己的双亲,直至他们离世。
听说对待自己父母可比亲生父母还要好,还要细心周到,如此孝顺,所以他可以对连浔心狠心,但是,对李氏,他在下午之时便客气许多。
告诉她,自己如今已经和郡主是一家人,对她才有夫妻之情,让她带着连浔尽早离开孟府,这里已经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李氏竟然没有异议,望着如今发达的夫君,同时又看了看自己,臃肿的双手,粗糙的皮肤,不论哪一点,都不能够与眼前风度翩翩的尚书大人相提并列。
她局促地低头,一声不吭,孟承说一句,她边点头。最后孟承告诉她,自己会想办法将她们的卖身契找出来撕毁掉,然后,她和连浔就再回到乡下去,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打搅自己。
曾经的丈夫是有学问的,曾经的丈夫是有才华,有样貌,自己确实配不上,在整个对话当中,李氏未出一声,只是,不知疲倦地点头。
孟承觉得一切都已经说清楚了,这才离开。可是这一整个下午,他在书房,在夫人的房间当中翻遍,一直找不到她们的卖身契。
听说夫人回来了,他便停止寻找,转去哄夫人,想让夫人答应发妻离开。可是一回来,便见到如此的尴尬的局面。
“夫人,我看现在水也差不多好了,要不就让她下去。我还有话要跟你讲。”
“如今天色不晚,有话晚点再说也不妨。要不这样吧,今日这水,你就先用着,刚刚将我的脚烫着,我也是懒得再泡。这是新来的伺候我们的下人,就让她伺候你洗脚吧。”
听后,孟承惊呆了,忙推辞:“嘿嘿,洗个脚而已,用得着什么下人不下人,你让她走吧,有外人在,我觉得不自在。”
夫人听后,哈哈大笑,一手扶桌一手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孟承感觉相当尴尬,脸色铁青,同时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这一对母女俩没事跑到这来做什么?给自己制造这么大的麻烦。李氏见后,便是头也不敢抬起。
见丈夫依然站立不动,郡主止笑,不悦说道:“怎么啦?你嫌我碰过的水脏吗?”
孟承忙说不是。“既然不是,那你就开始吧。”孟承无法,只得伸肚子让李氏伺候。
李氏替他脱了袜子卷起裤腿后,孟承这才将脚放入水盆当中,水还是有一点点烫的,但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一边忍着双脚传来的烫意,一边看着郡主的脸色。
郡主竟然在哼着小曲,似乎心情不错,孟承此刻的心情,则更加的紧张了,郡主到底在想什么?
孟承的脚放入盆中,李氏自然而然的替他搓洗,这也是他们以前经常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异常清贫,晚上泡脚对于寒冬当中的孟承来说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享受。
那时候他坐在桌边,一灯如豆,他一边泡着脚,一边享受着李氏的伺候,然后就着灯光看着书。
那个时候的李氏是觉得满足的,夫君上进,脾气温和,公婆也很和蔼,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即便是身怀六甲,她也愿意蹲身子,好让夫君他专心考取功名,不为一丝一毫的俗事忧心。
自己则将家中一切事情都打理好,祈求他高中。如今,他有了功名,有了官职,却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
这时候的李氏,想起下午时孟承决然的话语,止不住的眼泪嗒嗒落在脚盆当中,现如今夫君的脚,一如从前,那般娇嫩。
不事生产的他,连脚都和自己的截然不同,她自己有时候竟连鞋也舍不得买,脚趾常年裸露在外,干农活之时晒得黝黑。
“好一幅夫妻恩爱的模样。”郡主的话打断了李氏所想。她的手一顿,立刻缩了回去。
“看你的样子,是很享受啊。既然是这样,那么你就回去呀。这座府中没有你,立刻就会变成郡主府。我一点都不介意。”
“夫人说的哪里话?”原本回想起之前自己清苦之时,和李氏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孟承,此刻见郡主说此话,忙将脚从盆中提起,转身对郡主说,
“她就是一个下人。夫人,就让她走吧,我们说我们的话,被一个下人听去了……”李氏在一边也是拘谨,一人跪在原地,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现在才想起让她走,我看你刚刚也很享受啊,是不是她伺候的很好,要不要将我的位置让给她?”
“夫人说哪里去了?哪有人能够比得上夫人?今天晚了,我们歇息去吧。”
此时夫人并没有听他的,而是双脚用力将那一盆水往李氏身边一掀,跪在地上的李氏被翻倒的盆水弄得裙裳全湿,依然一动不敢动,
盆中的水,像一条小溪流一般,汩汩的流得屋内到处都是。李氏和孟承不提防她这样,二人俱是一惊。孟承一句话也不敢说,李氏更是如此。
“给老爷洗的时候,又是摸又是搓,我看,你是想勾搭人吧。这些水,你都给我弄干净!”李氏不敢不听。
见郡主吩咐,她便出去提了水桶过来,一点一滴地将地面的水用毛巾吸上,拧干入水桶中,而另一边明亮温暖的烛光之下,却是孟承和郡主调笑的声音。
孟承再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反而殷勤地说笑,逗得郡主转怒为喜。
深秋夜晚,寒意席卷而来,全身湿透李氏更觉得冰寒入骨。地上如水漫金山一般,水滴蔓延的四处都是。一块抹布,一次只能够吸上一点点。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用布将水弄起,拧开,再来。下身湿透,此时也顾不上,双膝跪在地上,更是如针刺一般的疼痛。
地上的砖面是如此的亮,即使在黑夜当中,也能印照出一个深深的影子。那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不真识,就像是现在自己的处境一般。
李氏边用力擦着地,边望着地面上黑乎乎的影子,一时间分不出来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屋外影影绰绰,屋内灯光。自己曾经的夫君,和另外一名女子,在一块,他们是如此的般配,而自己却是如此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