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的崛起在魏末可以说是一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彼时草原上的胡人戎狄,无论部落大小都敢跑到魏国境内占一块地盘,衣冠南渡,庶民无附。
萧氏族人所在的襄阳可以说是胡人南下的必经之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萧氏一族在北地世族争相南渡的时候,以迅雷不掩耳之势占领了荆襄九郡,占据一州之地,遥领东南,虎视中原,北抗戎狄。
萧氏广收弟子,书阁一层的书籍对外开放,其中的书籍传抄天下,说一句天下师也不为过,可萧氏偏偏忍了百年,除了第一任家主在魏武帝帐中听用之外,魏国朝廷近百年中竟然没有一个萧氏子弟出仕,萧氏凡欲出仕者都是分宗之后才能出仕,让后来的魏国皇室想骂他们目无君上都骂不成,毕竟萧氏的人从来都不是他的臣子。
当萧氏打出殷商皇室之后的旗帜对百家一视同仁的时候,魏国皇室的人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庆幸,毕竟一群连周礼都不承认的人怎么能要求他们忠君爱国呢?
至于之后的开书院置女官就更不用说了,萧氏这一任的族长就是女的,书院更是萧氏的老本行。
萧氏百年间的经营最终还是没有白费,即使世族依旧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但寒门子弟也有了进身之路,科举在晋太祖的铁血手腕和寒门士子的支持下,成功的推行了下去,而后文明之治、孝宣中兴、景康之治,这才有了晋朝三百年天下。
“民心才是萧氏屹立不倒的根基,我也不求你们有多大的成就,但求你们对得起百姓对你们的奉养。”萧绍神情肃穆,正襟危坐,坐在下首的一心吃喝的几人也正襟坐好,仔细听萧绍的教导,“你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只凭我和二娘可挣不来,说到底还是沾了身为皇室的便宜,皇室受天下百姓供养,自当饮水思源,不可为非作歹,不可仗势欺人,不可奴役百姓,不可奢靡无度,须护佑一方,须遵纪守法,须以民为天,须谦和恭俭。”
“儿(弟子)谨诺。”
子矜几人俱是素容下拜。
萧绍难得这么正经的给他们训话,说的还是萧氏家训,自然要正式一点,没看见旁边的王媛也是一脸肃穆吗。
中秋的赏月活动在萧绍的训话中结束,几个小辈结伴往东三所走,“阿耶今年似乎格外严肃。”
子矜点了点头,“以往这种话都是在祭祖的时候才说的,而且说的也没有这么严肃,也不知是不是出事了?”
“要不你写信问问幺叔?”王琰提议道。
自从三岁的时候去金陵过了回除夕,子矜便和五皇子萧樘重拾幼时的友谊,成了笔友,两人每月书信不断,也不知一个六岁和一个八岁怎么会有那么多事要说。
因为两人通信太过频繁,萧绍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忘了远在金陵的老父亲,也被逼着一个月一封问安信,还被宣武帝给嫌弃了,觉得他这么大人了还离不开父母。
子矜摇了摇头,“幺叔的信里很少会提及时局,大多是金陵那边又流行了什么吃的,或者家里的一些琐事,既然阿耶不告诉咱们这件事,估计幺叔也不怎么清楚。”
萧敄:“要不明天去问问姨母?”
“好,那明天咱们一起去拜访姨母,我昨日同姨母说好了明日拜访。”
王琰对这事确实好奇,当即道:“我也去。”
约好了时间,卫嘉将子矜和王琰送回院子之后才带着萧敄回了后面的院子。
燕王府中常年留着卫嘉的院子,毕竟作为燕王妃的弟子又无父无母,王媛作为她的老师,同她的关系甚至比她的宗族长辈还要亲近,逢年过节她都是在王府和燕王一家一起过的,无儿女之名有儿女之实。
翌日,几人用过早膳,同萧绍打了声招呼便去了独孤霖家中。
“姨母大安。”
独孤霖看着面前从高到低一字排开的几个小孩,只觉得一大早起来心情都好了几分。
“都起来吧。”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家的呢?
几人按照年龄排好座次,子矜刚一落座就看到独孤谊“啊!啊!”的想往她这边来,抱着她的女使险些脱手。
“把易奴给我吧。”
独孤霖把独孤谊从女使怀里报过来,对子矜笑道:“易奴还真的喜欢你。”
独孤谊被独孤霖抱到怀里也不消停,还是挣扎着要往子矜的方向去。
子矜见独孤霖被折腾的够呛,忍不住道:“不如让矜抱着阿妹?”
“也好。”
独孤霖对子矜的力气也有了解,抱个孩子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席地而坐也不怕她会把独孤霖摔了,爽快的把独孤霖放到了子矜怀里,稍稍指点了下姿势子矜便很快上手。
说也奇怪,独孤谊刚到子矜怀里就不闹了,即使被抱得不舒服也没哼一声,让独孤霖啧啧称奇。
“小没良心的,才这丁点大就不跟我亲。”
“大约是物以稀为贵?”王琰替独孤谊开脱道,“阿姊不常来,所以大娘见到阿姊才格外亲近。”
独孤霖嫌弃的摆手,“亏了虫娘脾气好才忍得了她,小孩果然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远香近臭不外如是。”
即使家中女使都说独孤谊已经算得上极好带,她现在还是被独孤谊折腾的没了耐心。
她果然不适合养孩子,以后再有那种事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
一个小孩就已经够磨人了,再来一个她一定会被逼疯的。
萧敄看着独孤谊在子矜怀里安静的样子,再配上独孤霖话中难掩的轻松,笑道:“虫娘确实很会照顾人。”
当时他刚到燕王府的时候,一应衣食都是子矜一手安排的,周道之余还让人心中十分熨帖。
即使是被半胁迫的住进了王府,也很难对子矜产生恶感。
“以后定会是个好长姊。”独孤霖称赞道。
闲话且按下不提,独孤霖很快便问起了萧敄的课业,子矜和王琰知趣的抱着独孤谊去了偏厅,把空间留给正在上课两人。
倒不是独孤霖藏私,他们要是真的想学,留下旁听也并无不可,但他们从小的教导让他们很难做出这种近乎于偷师的举动,萧敄交了束脩是独孤霖的学生,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