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后背里冷汗都冒了出来,浑身僵硬冰冷,明明不想按照顾知行说的去做,只能硬着头皮辩白道:“王爷,布善施粥可以,我们府上的存粮应该勉强能撑上个十来天,可是接下来,恐怕府上就得缩减开支,勒紧裤腰带了,我还从什么地方拿出存粮给嵩岩县以外的灾民啊?更别说银两了,下官月例和积蓄真不丰厚。”
他真是以为顾知行什么都没调查过,就来对他提要求了,此刻说起这些话来,真是一点儿都不心虚。
顾知行嘴角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了,盯着县令的目光深邃冷冽,嗓音寡淡却充斥着压迫感:“马大人是当真觉得本王好糊弄啊,你的粮仓里还有多少粮食,当真以为本王一点都不清楚,本王真心实意帮你谋出路,你却有所隐瞒,看来是不准备领情,想让本王一纸书信,将你儿子的罪行报告给皇上?”
马怀祎脸色变了变,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那般,神色讪讪,还想辩解:“王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清澜,给他好好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顾知行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清澜得令,慢慢站了出来,盯着马怀祎一字一句冷漠道:“马大人,嵩岩县北边有一处农庄,是您的产业吧?里面粮食堆积成山,甚至都要发芽腐烂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马怀祎没想到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下尴尬地说不出话来,目光闪躲,不敢看顾知行。
顾知行扯了扯嘴角,笑容冷漠:“马大人好大的本事啊,身为嵩岩县县令,却不关心百姓死活,私自屯粮浪费粮食,纵容儿子残害无辜少女,还想祈求本王对你开恩,你这诚意是丁点儿都没拿出来啊。”
马怀祎心里已经很快思量了起来,那粮食是他们屯着,准备趁缺粮缺得最严重的时候,高价卖出去的,没想到会被顾知行查出来。
此刻,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咬着牙不甘道:“王爷误会了,那粮食本就是我为了百姓们屯起来的,怕寒冬之后,百姓彻底没有粮吃,我现在当然愿意早点拿出来,至于银钱上面的事,还请王爷法外开恩,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了。”
让他同意放粮给百姓,已经是心头滴血了。
顾知行冷漠地笑了起来,讥讽道:“粮食本来就是百姓每年交上来,存在粮仓里,到了灾情之时取出来应急的,什么时候就成为你为百姓准备的,像是你的东西了似的,粮食本就是百姓的现在给百姓不过是天经地义,够不上买你儿子一个平安,马大人要是做不到,你儿子本王即可就带走,押送到京城处置了。”
“既然嵩岩县处置不了他,那就送到京兆衙门去。”顾知行表情越发冷冽,说起话来,真是半分情面都没留,语气冷冽到极致。
马怀祎一下紧张了,匆忙道:“千万别这样,我给,我给银钱给那些灾民,马上就给,只要登记在册的,有户口在嵩岩县之下城镇乡村的,我都给,没人五两,王爷觉得如何?”
顾知行冷漠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马怀祎拿不准他的性子,一下更为不安了,咬咬牙硬撑着道:“十两,每人十两,不能再多了!”
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奈和绝望。
顾知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高兴道:“很好,就按照马大人的意思办吧,马大人的大恩大德,嵩岩百姓肯定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虽然这些粮食,这些银钱都是他从百姓身上搜刮,从朝廷的赈灾款中贪墨的,如今能吐出这么一点出来,已经能缓解一些燃眉之急了。
马怀祎一下松了一口气,望着不成器的儿子,眸中满是无奈和痛苦,却也只能祈求顾知行:“那我儿子……”
顾知行却没同意放人,反而说:“本王也是第一次来嵩岩,对这里并不了解,对马大人的为人也不清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在你把刚才的承诺实行下去之前,令公子还是先暂时留在本王这边吧,马大人放心,一定不提亏待了你的宝贝儿子。”
“这……”马怀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现,一下急得眼睛都红了,飞速道:“王爷有所不知,小儿性子顽劣,留在王爷身边,恐怕冲撞了王爷,把他留在府上,下官一定找专人教导,绝不让他再生事端,至于刚才的承诺下官既已开口,就肯定会做到的,王爷不必为难小儿。”
“本王何时说过要为难他了?”顾知行满脸无辜,耸耸肩轻声道,“你真的是冤枉本王了,马大人只要把事情办好了,令公子自然平平安安给你放回来。”
马怀祎没想到顾知行一个堂堂王爷,做起这种事来却像是一个地痞流氓似的不讲道理,一下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偏偏顾知行还特别善解人意道:“接下来恐怕马大人有得忙了,本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一起身,清澜就跟着走了,还不忘像拎着小鸡仔似地将马昊生提了起来,从新丢在了马上上。
马怀祎虽然担心儿子,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咬咬牙送顾知行走了。我爱
路上,清澜嫌恶地看了马昊生一眼,有话想跟顾知行说,却顾忌马昊生在场,不便开口。
顾知行却看出来了,伸手在马昊生后颈处捏了一下马昊生就晕过去了,他这才开口问清澜:“有什么想说的?”
清澜这次没有顾虑了,轻声道:“王爷,我们这样一来,可就算彻底得罪这县令了,以后的事恐怕不好开展,调查恐怕也会受阻。”
“没事。”顾知行知道清澜在担心什么,却是不甚在意,轻声说,“就算我们今天没有得罪马怀祎,我们跟他也不会是一路人,他本来就对我们有所防备,能让我们查到北边的农庄,不过是一时疏忽,他应该还有其他农庄和财产是我们目前不知道的。”
清澜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他当真是胆子太大了,当着王爷的面也敢胡说八道,硬说粮食是为了救百姓才屯起来的,这人恐怕没那么好对付,我们今天能从他手里讨得好处,不过是因为碰巧撞见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惹事罢了。”
顾知行也很清楚这一点,马怀祎这种人不好对付,他在嵩岩县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能这么明目张胆肯定也是有人护着。
顾知行微微吐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今天能有这个进展,也不错了,至少为我们的调查争取了一点时间,也能安抚躁动的群众”
目前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清澜微微点了点头,看顾知行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就以为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也就没在继续开口了。
马车很快到了众人落脚的客栈,顾知行吩咐清澜将马昊生拉去客栈的柴房关起来。
这家客栈是国公爷小舅子的产业,目前就住了他们一行人,还算安全。
清澜下去后,顾知行去见了宋毅,随便将今天的事跟他说了一番。
宋毅的担心跟清澜如出一辙,怕得罪马怀祎接下来会被对方有群防备。
顾知行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有没有防备,都是要查办他的,能不能拿到证据,就要看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了,国公爷可有什么好的安排。”
“说实话,没有。”宋毅满脸为难。
他本就是和事佬的性子,一直不怎么擅长处理这种事,此刻更是两头为难。
一边不想得罪马怀祎,一边又想尽快把事情解决了。
可哪有这么好的事。
顾知行看出他为难,倒没继续逼迫,深思熟虑后轻声说:“这事急不来,还是先看看接下来这几天,马怀祎会不会履行约定吧。”
宋毅点了点头,提议道:“他儿子一定要看好了,要是被人救走了,马怀祎就很有可能直接跟我斗撕破脸,不仅百姓拿不到粮食,我们的安全也是个问题。”
毕竟他们现在在别人地盘上,一上来就这么嚣张,等马怀祎反应过来,肯定会对他们出手的。
想到前路的迷茫和艰难,顾知行一下头疼不已,也越发想念远在京城的苏绵了。
他很多时候都忍不住在想,如果是苏绵,遇到这种事她会怎么处理,苏绵性子绵软出事却永远顾及周全,而且能让人心服口服。
如果有她在身边,顾知行一定会轻松许多,而不是像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每次跟宋毅要商量,宋毅总是瞻前顾后,根本不能下定决心,反而让顾知行心烦。
可他也知道,这种想法不过是奢求罢了,苏绵不可能来这里。
可他怎么会知道,苏绵在收到信,知道他还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京城后,却是越发担忧,放下书信就拍案决定道:“不行,我要去嵩岩找他,不管他在那边遇到了什么,我都该陪在他身边的。”
他们是夫妻,夫妻本该一体,也只有在顾知行身边,确定对方真的平安无事,她才能放心,要不然一个人在京城的日子,不过是成天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