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战役就是北周和南齐那一场战役。对明星稀而言,那一场战役让他一败涂地犹如困兽一般,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
现在被人重新提起,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就是没有挑明而已。
果真冷漠的人心思如尘,尤其是一国的将军,对于各国的战役都是了如指掌的。
明星稀把药粉倒在自己的伤口上,一丁点都没有曾经皇子和主帅的风范,痛得龇牙咧嘴哀呼控诉,转移话题:“都说北魏的战神爱兵如子,我现在也是你的手下,你把我砍伤,非但没有给我上药,还在这里眼睁睁的瞅着,你的心是石头吗?”
拓跋君邕冷硬的嘴角,微动一下:“我不介意让你伤上加伤,也不介意割断你的脖子,让你彻底说不了话!”
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煞气和霸气要换成一般人,早已腿脚发软,跪地求饶,明星稀犹如市井狗皮膏药,把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横在拓跋君邕桌子上,用嘴咬了药瓶的盖子,递了过去:“你刚刚问我南齐和北周的齐河战役有什么看法,你给我上药,我就告诉你!”
拓跋君邕目光落在他纤细的脖子上,看了看自己的大手,只要他一伸手,那个脖子就会落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稍微用力,眼前的这个人,就不会笑的满眼是星星的看着自己。
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去,拓跋君邕端坐的直直地:“齐河战役,就算北周讨不了便宜,也不至于败得一败涂地,赔上十万万男儿!”
“主帅领导无方,一心只想要功集,好大喜功,才导致齐河战役失败,主帅身受重伤,尤其是手臂被砍伤,养了许久才养好!”
明星稀撩起衣袖的手臂,新伤狰狞可怕,旧伤丑陋不堪,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还有呢,要是你如何在北周讨不了便宜的情况下大败南齐?”
拓跋君邕眸色闪烁了一下,“齐河战役,本身有利于北周,南齐只不过是叫嚣,当初北周只要诱敌深入,再来一个偷袭,便解决所有的事情!”
“不是说战场坦荡荡吗?”明星稀脱口问出。
拓跋君邕眉头一蹙:“谁跟你说的战场坦荡荡?诱敌深入,偷袭敌营,放火杀人下毒,这些手段都可以用的!”
“你去光明正大坦荡荡,别人不如此,与其让别人痛快,不如让自己痛快,兵者诡道也!”
“兵者诡道也……”明星稀喃喃地咀嚼着这五个字,忘记了自己赤裸的手臂,伤口还往外面溢出血水呢!
咀嚼了半天,手一拍大腿,把伤口一下子扯裂开,顾不得疼痛,“我明白了,只要能打胜仗,管他乱七八糟的只要能用都可以,擒贼先擒王,下次可以用!”
拓跋君邕泛着蓝的眼睛,盯着他手臂上的伤:“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拓跋君邕微微一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似懊恼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星稀流血过多苍白如玉的脸,微笑起来:“我说了,三年,我在这里呆三年,三年之内如果我为你出生入死而死,你就找一个山坡把我给埋了!”
“过三年之内我跟你经历大小战役没有死,我就回家去,当然,如果你倾力相授的话,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在战场上和你短兵相见!”
话语一出,间接性的承认了自己就是齐河战役惨败一方的主帅,但谁也没把话更加挑明,带着心照不宣。
拓跋君邕瞅着他的微笑:“你的这种承诺不值一钱银子,离开我的军营!”
明星稀一屁股坐在地上,任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流血:“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你这人不能如此绝情!”
“你就不能发点善心,从手缝里漏出一丁点兵法,教教我,到时候………”
“你不需要教!”拓跋君邕冷漠的戳穿着他:“你的老师,是新罗长公主罗听蓉的夫君昌平侯!”
明星稀昂着头诧异道:“你调查我?真看不出来,堂堂北魏的战神将军,对各国的大小事宜,了如指掌啊!”
拓跋君邕浓重的血腥,熏了鼻子,明明战场上的血腥味比这还要浓重,他从来没有不适,今日不知怎么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随即起身捞起药瓶,拿了棉布过来,坐于地上,生硬而又粗鲁的拽过明星稀的手臂,看着翻腾流血不止的伤口,蹙起的眉头越皱越紧:“各国养着彼此各国的探子,想知道这些事情不难!”
“包扎好伤口,就离开我的军营,北魏和北周现在不交恶,我不希望你留在这里,你应该回去当你的小皇子,或者说你去找昌平候,重新学习他的战略方式!”
“昌平候不如你!”明星稀想都没想的给拓跋君邕盖着高帽子:“你十三岁上战场从无败绩,这份能耐是别人达不到的,我千里迢迢而来拜你为师,你就收下我呗?”
他的声音温润如翠,好听极了,尤其给别人戴高帽子说的那些违心的话,更让人听着心情舒畅,似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一样。
拓跋君邕紧抿着嘴唇,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像极了包扎了无数次伤口一样,包扎好的伤口,不流一丝血。
“走!”
“我不走!”明星稀笑着耍着无赖:“你不是已经把我划到你的营帐下面了吗?让我做你的先锋,你身为将军,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你强词夺理!”拓跋君邕冷硬的脸,沉如锅底。
明星稀凑近他,周身的气息和他的气息截然相反,拓跋君邕浑身上下弥漫着煞气,他周身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这不叫强词夺理,这叫对你充满了崇拜之情,将军,您是大丈夫,要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要不你现在就拿起剑一把抹了我的脖子,要么你把我撵出去,我就去外面大肆宣传,北魏的战神将军,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义正言辞的耍无赖,让拓跋君邕蓦然的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气氛的话语:“随你的便!”
明星稀看着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得意的露齿一笑,就黏在了拓跋君邕营帐之内。
唇红齿白,模样俊秀,在军营之中,不缺乏暗暗之语。
明星稀手臂上的伤陆陆续续三个月才好,别人不知,他自己知道,每当伤疤快好的时候,他又重新把伤疤弄裂开。
名副其实,他想知道给他包扎伤口的男人到底耐心有多少,有的时候他甚至错觉的以为男人明明知道是他故意把伤口弄开的,还是低头给他包扎。
他莫名其妙爱看着他低头给自己包扎的样子,眼帘微垂,睫毛轻颤,黝黑的肌肤犹如墨玉般让人忍不住探望。
王大虎每日训练完之后,都会找机会过来,一连几次的问着明星稀:“你是京都来的,是不是跟将军本就认识?”
明星稀嘴上叼了一个狗尾巴草,躺在军营旁边的草地上,头枕着手望天:“不过凑巧罢了,哪里本就认识?”
王大虎憨厚的脸上呈现着不可置信:“若是不认得,你怎么能一进军营就调遣到将军麾下!”
“阿稀,你告知于我,我会替你保密,坚决不会与他人诉说,到时,我努力卖命上战场杀敌,也早日被调到将军麾下,近身伺候将军,顺便照顾你!”
明星稀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吐,斜眼看着他:“你已经问了十八次了,我现在告诉你第十九次,我与他没有关系,与他曾经也不相识!”
“不过他是五国之中赫赫有名的战神,我崇拜于他,敬仰于他,听的都是有关他的传说,他能把我调到他的麾下,这纯属我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王大虎被他眼中的冷光,吓了一跳,手不自觉的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臂,把眼前这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当成了弱小。
“阿稀,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来,军营里的人怎么议论你?”王大虎满眼的忧虑。
明星稀这一次的伤口,再一次被王大虎拉开。
他的眼眸瞬间转为深沉冰冷,“别人怎么议论我,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与我何干?我问心无愧就好了!”
“还有,我不需要你照顾,你想要调到将军的麾下,你自己拼上了性命,定然能成功!”
王大虎手中的力气加重,带着颤抖:“他们说的可难听,你为何一丁点都不在乎,他们说你是卖屁……”
“砰一声!”明星稀一拳头砸在他的嘴角,力气之大直接把王大虎砸摔在地,起身,不经意之间流露杀气,让他整个人看着危险又充满着让人渴望靠近的神彩。
明星稀甩着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没有听过别人怎么说,我就听到你怎么说,我不需要你照顾,在我的手上你过不了三招,你照顾我,天方夜谭!”
“如果你有照顾我的这个时间,麻烦你去告诉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人,让他们背地里慢慢好生的嚼着,要是让我听见了,就如你一般,拔不掉舌头,打掉牙齿!”
明星稀的话语落下,王大虎哇一口吐出血,血中包裹着一颗牙齿,吐在青青的草中。
王大虎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明星稀转身就走,然而在前方看见负手而立的拓跋君邕。
他瞬间嘴角挂着,拓跋君邕冷淡的目光却停留在他的手臂上,他走向前,言语之中似带着一丝委屈:“将军,你手下的兵手劲可真大,我又光荣的再一次裂了伤口!”
拓跋君邕视线从他的手臂移到躺在地上的王大虎身上,极冷的道了一声:“多事!”
明星稀唇色苍白,鼻尖冒了丝丝冷汗:“将军,疼!”
拓跋君邕冷漠的转身:“跟上!”
明星稀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迅速的抬脚跟上。
这一次过后,拓跋君邕勒令他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必须在他的眼皮底下晃悠。2k
明星稀便在将军的帐内,席地而睡,拓跋君邕怕他又生出什么祸端事情,扔了一本兵书给他。
明星稀翻开第一页,就废寝忘食,这本兵书,上面有很多标示,铿锵有力的字体,就如它的主人一样带着锋芒。
一本书全部吃透,他手臂上的伤也好了。
拓跋君邕眉峰一皱:“你可以离开了!”
明星稀把书一合,满目的不解:“我是你的人,你让我去哪里?不是说好有三年之期吗?怎得说话又不算话了?”
拓跋君邕冷漠之中带着无情:“三日之后,我去秦淮渡!”
“我跟你一起去!”明星稀眼睛里全是星星的望着他:“秦淮渡外就是鞑子,我愿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你的马前卒!”
“来吧!”拓跋君邕一个转身,抽出自己的长剑,对着明星稀:“在我手中过得下百招,你留下,过不了百招,你离开,去新罗找昌平候!”
明星稀手中的兵书放在一旁,甩了甩自己曾经伤着的手臂:“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在等我伤好了,才不占便宜的要和我比划!”
“百招哪里行,我在你手下过二百招,我就留下,你再也不得说让我走的话?三年之后我来去自由,你不得说任何话,可好?”
拓跋君邕默然的点头:“可行!”
明星稀站起身来,抽出腰间软剑,挽了一个剑花:“将军的帐篷今日不打算要了吧!”
“随你!”拓跋君邕把问题丢给他。
明星稀展颜一笑,犹如春光乍泄,手中的剑,对着拓跋君邕又快又稳又狠。
拓跋君邕本以为他在自己手中过不了百招,就像那日晚上一样,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伤了他。
却没想到他隐藏实力,每一招每一式带着虎虎生威,锋利干脆,十招之内营帐被掀掉。
将军营帐周围的人,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朝这里望来,更有甚者,抄起了手边的武器,以为明星稀是刺客,要拿下他。
拓跋君邕一声厉喝:“都不准动!”
明星稀挑衅般说道:“将军可以让您的手下一起来,一人一招,二百招很快!”
“多话!”拓跋君邕冷眼瞅着他,眼中寒芒凛冽:“还有一百五十招!”
明星稀嘴角上勾:“那将军可要小心了!”
再一次不要命的对上他,拓跋君邕剑风攻击为主,明星稀每次都极其刁钻的闪过他,然后趁机抓住缝隙,毫不留情的见缝插针。
军营里其他乃至王大虎,看着那身手敏捷,一招一式都不落于自家将军的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尤其是王大虎,对着旁边的人道:“大麦,你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你不是说没有人可以在你们将军手下过二十招吗?”
大麦木呐的伸手使劲的掐了一把王大虎,王大虎被掐的嗷嗷直叫,大麦道:“整个军营,我是没见过和将军过招的人!”
“你不是说阿稀是你的兄弟吗?他如此厉害的身手,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人,将军对他另眼相看,理所应当!”
王大虎就算嗷嗷直叫,眼睛也没有离开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已经过了多少招了?”
大麦数着:“快百招了,虽然阿稀落于下风,将军也没有丝毫讨到好,绝对能过下二百招,阿稀真是一个高手!”
王大虎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彩,明星稀气喘吁吁,越发的落于下风,握着软剑的手有些抖:“将军真是好身手,我不是将军对手!”
“所以你走还来得及!”拓跋君邕气息从容的说道。
“不拼死一搏,怎么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明星稀喘着气,再一次迎难而上。
拓跋君邕剑气越发冷冽,毫不留情的与他相撞,明星稀突然收了剑,拓跋君邕微微一惊,强势的收了自己的剑。
明星稀露出一抹奸笑,本该收掉的剑,犹若无骨直袭拓跋君邕命脉颈脖,在众人的唏嘘紧张叫唤之下,削掉他脖子上的皮,自己的软剑沾上他的鲜血。
轻轻一抖,灵巧的站在他的面前,笑得满眼星星,如阳光刺眼:“拓跋君邕你输了,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拓跋君邕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冷淡的评价:“狡诈!”
“你教的!”明星稀笑着说:“兵者诡道也,只许成功,哪里管手段?”
拓跋君邕在凌乱的帐篷里,找到了剑柄,把剑插好,对于四周的军人道:“收拾准备明日启程去秦淮渡!”
众人嘴巴微张,显然没有从刚刚的打斗中惊醒,依然沉寂在刚刚的打斗之中,想象着自家的将军败在一个年轻男子手上。
明星稀特别狗腿子似的,拿着金疮药:“我一点都不狡诈,我给你包扎伤口,你莫要生气可好?”
拓跋君邕看着他双手奉上的金疮药,眉头微挑:“我没有生气,运用非常手段,这是你所学!”
明星稀手中的金疮药又递了递:“既然没有生气,你的伤……”
“不要紧的!”拓跋君邕说完,不再理会他,开始整个大营之中巡视。
刚刚他的一声命令,所有人半天回过神,开始有条不紊的拔营了。
秦淮渡,渡口之外就是野蛮的鞑子。
拓跋君邕仅仅的带了五万人,明星稀跟在他身后鞍前马后,像极了一个小厮,而他也是一战成名,整个军营之中的人都认识他。
王大虎几番三次想要与他套近乎,都被她冷冽的眸色,吓得后缩起来。
拓跋君邕在秦淮渡,用了十日的时间摸清了鞑子军队的规律,第十五日兵分两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鞑子的军营驻扎之地。
明星稀既不是前锋,又不是随护,犹如没身份之人,紧紧的跟着拓跋君邕。
上阵杀敌,将军比将士们杀得更加凶猛。
狗急跳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每一个军人都懂,鞑子军对着周围喊道:“拿下北魏战神,我等将功成名就!”
鞑子军听到命令齐刷刷的围了过来,明星稀旋转身体手中的软剑长了眼一样对着周围的鞑子军进行砍杀。
拓跋君邕被围得水泄不通,只看见鲜血四溅,一层一层的人接着倒下。
明星稀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浴血奋战的男子,心莫名的突突的直跳,不是身为男子的战意横生,而是不寻常的跳。
北魏拓跋家是鲜卑族,鲜卑族的人以美貌著称,北魏皇太子拓跋君叙俊美无双,又是皇太子,在五国之中名声响当当,许多女子心中的佳婿人选。
眼前奋战的男人,脸上线条轮廓刚硬,整个人仿若是一块冰,冷冰冰硬邦邦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让他莫名在此时心狂跳起来,自小在深宫里长大的他,因为没有母妃,受尽了白眼,丝毫没有身份地位。
若不是新罗长公主罗听蓉从中周旋,他的老师又是昌平候,齐河战役北周的皇上不会让他去。
北周的皇上让他去齐河,也只不过是想检验昌平候到底教了他什么,他到底能不能堪称大任,做一个犹如北魏不败战神那样的人。
怔怔的看着他,就连身后有人对他砍来,他都没有察觉,拓跋君邕一声暴喝,身形极快从人群中厮杀出来,一脚踹在看他的那人身上。
扯了他一把,对他厉声道:“战场上瞬息变化,岂是你发愣之地?”
明星稀觉得他扯自己的手,热的烫贴着他的心,看着他溅上血的黝黑脸庞,脱口而出:“因为有你,所以我心安!”
“胡闹!”拓跋君邕掰开他的手。
再次杀敌,动作比先前更加刚猛。
明星稀身体仿佛无骨,紧紧跟着他:“我是你的人,不闹你闹谁!”
心跳的越厉害,他就是想靠近他,靠近了便享受这种心跳如鼓雷的声响,似这心跳告诉他,他还活着,这世间他还有一个向往的东西。
拓跋君邕在厮杀之中,脸黑的如锅底,狠狠的转眼瞪了他一眼,对着自己面前的敌人,手起刀落,凶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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