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韩千洛这么说,于是我很听话地把衣服放门口了,却很不听话地没有立刻下楼,而是等在外面。
我觉得韩千洛的声音有点奇怪,该不会是喝了雄黄的韩大毒蛇真的现原形了吧。
听到脚步声,他出来了——没错,跟蜕了皮的蛇一样!身上挂了一条浴巾,然后——全裸!
“你在cos耶稣么?”我弱弱地问。
“恩,那你是故意躲在这偷看我么?”他皱了下眉,突然捂着嘴转脸打了个喷嚏:“还说自己不是女流氓?”
“我是觉得你怪怪的——”我刚想过去,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了:“我有点伤风,别传给你了。”
趁他转身躲在衣柜后面换衣服的时候,我才瞄到他的床上除了一个厚厚的床垫,就只剩一张蛇皮一样的床单了!
“你没有被子你不早说!”我惊道。
家里只有一床被子……他拿下来给我了?
“平时又不住人,有一床被子就不错了。”韩千洛换上衣服后,与我保持了三米远的距离:“空调开着有点凉,估计是后半夜冻着了。”
“不要紧吧?”我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泛红,貌似是发烧了:“要不,你今天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有数。”他特意避开我,匆匆下楼洗漱。出来看到桌面上有包子倒也不客气,随手抓了个就给咬了:“我先走了哦。”
“你没开车?”我看他就这么冲出门去了,喊了他一声。
“送去保养了。没事,几步路就到公司了。”他看了看我停在门外的沈钦君的车,笑了笑:“还不错,我以为你真净身出户呢。”
“他陪狐狸精去了,我借来开开的。”我无奈地摊了下手,收拾了一下背包,也要出门:“我送你吧,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算了,跟你说了离我远点。你怀孕着,伤风很麻烦。”明明说话的鼻音都变了……
我心里挺难受的,长这么大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我好。
“你闭嘴,”我凶他:“再废话我直接把你拉医院去。”
于是我不由分说地凑上去,开了后排把他塞进去。呃,腿太长了,真应该锯成三节再塞……
从这里往公司走只要一刻钟步行,但是开车的话……就堵了快二十分钟了。
我看到韩千洛在后排貌似又睡了一觉,本来是闭目养神的,这会儿干脆不要形象地整个人放躺了。
“喂,你要不要紧啊?怎么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我有点紧张。
“感冒而已。年纪大了,最近不怎么健身,体质弱了。”他眯着眼睛正说着,突然眉头皱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此时我还在这排长龙等红灯呢,就看到他在后排摸摸索索地自两个椅子缝之间拽出来一个小玩意儿。
“你的耳钉?”他摆弄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给我。
这的确是个耳钉,但却不是我的。
沈钦君的车上有耳钉,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我冷冷哼了一声,还给他:“哪找到的塞哪去吧,说不定他俩下回车阵的时候就能发现了。”
“你真的不要?”韩千洛单手枕着头,微微撑起来又咳嗽了几声。
他的另一只手捏在小小的首饰上,迎着阳光看了看:“这可是南非粉钻唉。大约三十分,看品质的话少说应该值三到五万。你就是拿去卖了,估计也够给我一年房租的了。”
“这么贵的东西?”我惊了一下。
印象里沈钦君送姚瑶的每样礼物她都曾有意无意地向我炫耀过,如果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难道是姚瑶自己买的?
她买首饰认品牌的,一般都是设计感强大的时尚类。很少穿金戴银闪闪亮的——
难道这耳钉,也不是姚瑶的?
“还是拿来给我吧。”我随手给拽了过去,趁着红灯用餐巾纸包了包塞回背包,想着有空给沈钦君问问就是。
到了公司以后,我让韩千洛先走,自己去停车。经过前台签到时发现韩千蕊走了以后又换了个女人——
问题是,这女人也……
看年纪应该有二十六七了,而且长得非常有味道。
怎么说呢?一般做前台的大多是那种很可爱很乖巧的……呃,蒋芮是个例外。
但眼前这个新员工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像高管类的气质。且不说她年纪已经不算很轻,举手投足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再加上那傲人丰满的身材……
“你好,我叫莫绿菲,叫我小绿就好。”她声音甜甜的,笑起来很亲切。我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出来在哪听到过。
我跟她点点头,便转身进电梯了。
到第三层的时候,我看到了沈钦君进来。
电梯里本来还有两个同事,一看这场面,竟然很识趣滴——走了!
我看沈钦君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面色也不是特别好。
难不成,昨天被姚瑶折腾了一夜?
“沈总早。”我若无其事地对他说,他看着我,神情怅然若失:“没人的时候,别这样……”
“我姐没事了吧?”我哑然笑了笑。
“恩。你……”他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他这是想要问问我昨天住在哪,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住韩千洛租给我的一处空房子。放心吧,离公司挺近的。”我实话实说,特意看他脸上的表情。
而这一次,他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到了八楼的时候,我把他拉出来进了设计二部。
“正好你来了,东西就给你吧。我签过了。”我从抽屉里拽出两份离婚协议书,就像交快递一样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塞给他。
他的脸色挺白的,最终却是没说一句话。
“找个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我轻松地出了口气:“我姐……我是说何韵,那地方太简陋了,我走了,你好让她快点搬进来。”
“姚夕……”沈钦君抬眼扫了一圈,已经落座办公室的几个同事都很知趣,打水的打水,上厕所的上厕所,一溜烟都跑没了。
沈钦君单手按住我的肩膀:“再考虑下行么,我和姚瑶,其实……也没有打算结婚。”
我觉得他的口吻已经是近乎在祈求了,可是心里却是一丝一毫的撼动都产生不了。
“你们结不结婚不管我的事……但是我,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只要听到别的女人有急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比投胎还快。”
其实我也不清楚,如果昨晚没有姚瑶的那个电话,我会不会就那么扑到沈钦君的怀里翻掉这一切的旧账——
我等了盼了他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他愿意正眼看看我,愿意怜惜我,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要那么骄傲地放弃?
可是我知道,即便他真的放不下我……同样也是真的放不下姚瑶。我不想争了……我活着,争不过死人,就更争不过死了又活了的人了。
想到这,我深吸一口气:“算了,沈钦君,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我姐夫,我也当你是半个家人了。
婚,还是离了的好。我说过,至少我想在你的眼中,活得稍微漂亮点。”
我以为沈钦君还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突然冲进来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状态。
“姚夕姐!”
“北棋?!”看到周北棋那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我的心情彻底被冲掉了阴霾。
“你出院了?我以为……没有那么快的。”
“恩恩,三天前就拆线了。”周北棋跳到我身边来:“你看,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严重,眉毛下面有一点点痕迹而已。啊——不好意思,沈总也在啊?”
貌似他这半天才看到沈钦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哦,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沈钦君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份离婚协议,反扣在胸膛上转身出门了。
我把周北棋拉到会客厅,聊了好一会,说起最近设计二部如山的任务,真是干一行怨一行啊。
“那好,你就把这些表格填填,等下我送到人事档案科去。”
我拿了一摞东西给他。像周北棋这样条件的模特愿意与名扬签约做硬照的形象代言人,本来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事。所以通过内部推荐就是了,也没有特别多的繁琐手续。
“姐,”他放下笔后,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你好像,又瘦了。”
“有么?”我摸摸脸颊:“还好啦,能吃能睡的。”
“恩……你现在过得开心么?”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呢。轻轻叹了口气,我拍拍他的肩起身:“小孩子,那么文青干什么?开不开心的都是过一天。安啦,赶紧去楼下的影视棚跟那边的人再熟悉熟悉。
硬照模特不比T-台模特,跟摄影师的互动交流是很重要的。”
“哦。”
我觉得我不是自作多情,周北棋对我的那种好感有时的的确确是超乎了一般的朋友关心,这一点我很敏感。
二十一岁的男孩也不能算是情窦初开,但我心里有数,即便跟沈钦君离了婚,我也不好去染指像他那样纯粹纯净的男孩子。
因为这会让我很怕自己死后下地狱——
这会儿周北棋走了,我带着他的几份档案往楼下去。突然看到代维在那边走廊口徘徊着。
我过去喊他:“喂,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夕夕?”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脸色有点不自然。
“姚夕姐!”韩千蕊从里面钻出来:“哈哈,我还想去找你玩呢。”
“小东西,”我嗔她一声:“派你到这里来就好好干,工作时间怎么光想着玩呢?给,周北棋来了,等午休的时候咱们一块去食堂吃饭哈。”
“真的啊!太好了!”韩千蕊把档案接到手里来:“那我把这个给王阿姨送过去。”说着她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我拉了一把站在旁边发呆的代维:“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换口味了?”
“夕夕,”代维一反常态,没有就手揶揄我。而是一本正经地把我拽到旁边的角落里:“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认真的态度的确是吓到我了:“干嘛呀你,有事说事啊!”
“你跟档案室里这个姓花的小姑娘关系很好是不是?我想……能不能拜托一下,我想进去看看公司的人事档案。”代维的眼里满是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