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少女很脏,满身的污垢灰尘,但李箫没有嫌弃,轻轻的抱着,向吕府走去。
而身后的徐景在少女被抱走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钱袋,打开数了数,竟有百两,自己这个原本亏得血本无归的奴隶,突然赚了一大笔,不由的欣喜若狂,忙下驴,连连道谢,差点就没跪下叫爹。
这些市井小民的行为李箫没兴趣注意,更没有那种像影视剧里面把他暴打一顿的想法,这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钱解决,对于沂州城的这种祥和氛围他更不想去破坏。
回去的路上,他走的很慢,身上的少女低着头,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李箫的衣领,脚上的链子“叮铃”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街边的路人商贩看着二人,有的在嘲笑,有的在赞叹,也有的只是摇摇头,惋惜。但李箫没有管这些。
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天边逐渐显露出了赤色,远处高楼的影子在夕阳中被拉的修长。集市中的人们也逐渐散了去,各自回家,至于李箫买奴隶这件事,大家只单单认为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乱花钱而已。
吕云路是在集市口与李箫相遇的,手里拿着一堆吃食的他看见李箫身上背着的少女,差点开始怀疑人生。那少女浑身脏乱,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真不知道李箫是怎么耐着性子抱着她走的。
“李兄,你这是?”
见李箫没有说话,他也便不多言,当事人都不在乎,自己这个旁观者又何必多说。苦笑一声,便把一手的烤鸡烤鸭什么的随手给了一边的路人,自己则小跑的跟了上去。
回到吕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露一丝天光。
远远的,吕府门口的灯笼亮着,在夜色中指引着未归的人。老管家拄着赤红色拐杖站在门口,一脸担忧望着灯火通明的西市,直到李箫三人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才重新展露笑容。
吕云路老远便看到了老管家,招了招手,忙跑了过去,轻牵起老管家的手,道“吕伯,您身体不好,怎么又出来等我们了。”
“少爷这么些年没回来,这一回来就跑去西市玩,老奴也是怕少爷迷路了。”老管家看着吕云路,微笑着,随即注意到一旁抱着少女的李箫,“李公子,怎么抱了个奴隶回来。吕东、吕西,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话音刚落,原先站在门口的下人忙跑到李箫面前,正准备接过他身上的少女,无奈少女的手抓的很紧,似乎是粘在上面,试了几次,都没法拉开。也罢,李箫只能抱着进了府。
进了吕府,李箫便被丫鬟领着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厢房,老管家还贴心的准备了热水供奔波数日的一行人沐浴。至于身上的少女,则是被细心的丫鬟带到一边的房间清洗。老管家准备的热水很舒服,不由的多泡了一会,直到丫鬟叩门拿来晚食的时候,才起身穿上准备好的衣裳。
……
月光狡黠,透过淡淡的云层照在李箫的房间,落在床边有了一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感觉。
坐在窗前,手里拿出那封今晨收到的信件。信是从苏州城来的,写的人是楚歆儿。
刚过几日,李箫的这位姐姐便开始担忧起了李箫。翻开信件,信的开头便是说府里的事一切安好,宾客很早就走了,父亲又一次跑出去瞎玩。还有陈子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拿了卷宣纸,兴冲冲的走了,但听丫鬟们说,是他从淼淼那抄的一首诗,不过无关紧要,他走不走的,在楚歆儿眼里并没什么。
到了信的末尾,便是一大段担心的话,大致是询问李箫有没有累着,三餐有没有吃饱之类的话。楚歆儿满满的关怀跃然纸上,让李箫觉得,有这么一位姐姐,人生如此啊。
提起笔,回信写道,“一切都安康,顺利,估计不多日就可以到京师。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了。姐姐切莫担心,还需自己多多注意身体。”
信的最后,起初想写刚刚买的奴隶,但想了想,这个奴隶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买了下来,当时的意气风发,结果却没想着怎么处理,当然扔在吕府是最好的办法,但看那奴隶刚才抓着自己的样子,估计是不肯单独留着,可是京师凶险,带着又不大方便,思来想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还有王鞍十的事,李箫不想说,至少现在不想,免得被家里人担心。
叹了口气,提笔又写道:“如今随着一位吕公子一同去往京师,他人挺好,弟弟也有了个照应。至于爹,姐就由得他去吧。”
揉了揉头,想了想,在信的最后劝姐姐注意身体,生意上大可以请些掌柜的处理小事,别什么都事必躬亲的,累坏了就得不偿失。
写罢,将信纸装进信封,便径直倒在床上。这两天着实累坏了李箫,吕云路跟疯子一样拼命的赶路,他多次劝说稍微休息一下,马匹受不了。但吕云路还是不管,除了刚走那夜休息一晚之后,其余的时间基本在赶路,好在到了沂州城,老管家仁慈,留了一晚,不然照这样下去,能不能安全到京师还是个问题。
不知不觉的,李箫就这么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上有种压力,很轻,也很香。睁开眼,正是下午买的奴隶少女。
轻柔的身子披着薄到不能再薄的轻纱,软软的趴在自己身上,娇嫩欲滴的小脸,像是在期盼什么。
“少,少爷,您醒了。”少女怯生生地说道。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件事就有点搞了,少女被丫鬟带走,李箫认为的是给她也准备了厢房,但丫鬟跟少女则是认为李箫买了她,是想要了她,带去洗净身上的污垢,再带回来。而且进房的时候,李箫已经躺在床上,那不就是暗示少女侍寝吗。丢下少女,丫鬟们带着异样的眼神轻轻关上了门退了出去。而少女则是在漫长的心理斗争后,终是缓缓脱下衣裳,慢慢爬了上去。
“你,你,你怎么在这。”李箫显然是吓坏了,突如其来的压力差点让他发生本能反应,所谓本能反应——e接平a接外圈刮接a接一刀斩。
见李箫醒来,少女原本积蓄的勇气瞬间消散,退下床,蹲在地上抱头,满是伤痕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看着地上的少女,李箫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历经磨难,身世潦倒的可怜人儿,流畅的求饶动作彰显着她多年被欺压的经历。下床抱起少女,少女在一阵哆嗦后又再一次紧紧抓住李箫的衣领。叹了口气,想要将少女放在床上,却发现她抱的很紧,无奈下只能抱着她坐在床上,但还是给她穿了衣裳。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少女的声音很轻,不大的脑袋紧紧的靠着李箫的胸口,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小手抓着李箫,只是身体没再颤抖。
“那你是哪里人?”
少女伸出一只小手,指了指北边,随机立马缩了回去,用细到不能再细的声音说:“我的妈啦是鞑靼人,我的巴拉也是鞑靼人。”
说完话的少女将头埋得更低,一双小手抓的更紧,让李箫差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那个,你先下来好不好。”
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的,先下来好不好。”
少女再次摇了摇头。
“你能说话吗,咱别老是这样。我怕我保持不住。”
少女没有继续摇头,缓缓抬起脸看着李箫。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女脸上,大大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美丽,原本脏乱的脸此刻也显得洁白无比,小小的嘴唇让人很想亲一口。往下看去,小小的丘壑……
沐浴完的少女居然这么的动人,险些让李箫入了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少女的……
少女虽然被看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强忍住了羞耻感,展现着身为奴隶的自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箫察觉到了自觉的失仪,轻咳一声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这是他自从这副身体有感觉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女孩的身体,不免有些心猿意马。看着身上埋着头的少女,想了片刻,道:“你既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
感觉到怀里的少女点了点头,李箫沉思片刻,咳嗽两声,道:“中多女郎,簪山花,浣衣溪口,坐溪石上。与语,了无惊猜,亦不作态,楚楚可人。”
“叫你楚楚可好。”
这是袁枚《随园诗话》中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少女,李箫会想到这一句话,或许是想起那浣衣的女郎吧。
少女听完李箫的话,抬起头,嘴里念叨着李箫念的词句,脸上满是笑容,调皮说道:“少爷是想楚楚簪山花,浣衣溪边吗。”
楚楚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中已经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看着怀里的少女,李箫忽然觉得自己如今虽然只是小小的苏州城里,一个小小的公子哥,但也是可以用自己小小的力量,改变一个陌生人的一生,比如,眼前这个得到名字的少女。
“睡吧,不早了。”摸着楚楚的头,李箫笑了笑。嘴里不由唱起了前先日子原本在生辰宴上表演的词篇。
楚楚则是在婉转悠扬的歌声中缓缓入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句悠扬,将李箫的思绪拉到了百里外的苏州城,转而拉到了那个无法回去的故乡。
夜很深,很静,没人不知道这房中的主仆二人,眼角那一滴饱含思念的泪是什么时候流下的,又是什么时候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