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杜远砚的目光,杜雅汐伸手握紧了杜远砚的手,“爹,你从小就教导雅汐,面对事情不能逃避。密旨上指明了让女儿入宫为皇太后她们戒去**膏瘾,女儿就一定得去。爹娘放心,女儿一定会想办法周旋,平安而归。”
抗旨不遵是不可为之的。
既然如此,她就只有向前迈步这一条路。
人生如棋,而棋局瞬间万变,常常一枚棋子就可以决定一盘棋的胜负。
如今她已在处身在棋局中,手中之棋不可不落。
杜远面点点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爹相信你!”
姚宸之见大家都情绪低落,虽然表面看着已经安抚了杜氏夫妇,但是他知道,杜氏夫妇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陪着雅汐一起上京,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好!有你在雅汐身边,爹娘放心!”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杜氏夫妇,道:“远砚,你们一直没有到姚府的花园里走过,现在就让两个孩子陪你走走吧。”
杜雅汐会意,连忙帮腔,起身拉着杜远砚和邰氏的手,道:“爹,娘,走吧!让女儿和宸之一起陪你们走走。”说着就凑到邰氏耳边,“娘,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邰氏与杜远砚相视一笑,两人起身朝老夫人行礼,然后由女儿和女婿陪着去了花园。
天气很好,三四月份的阳光还不毒,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姚家的花园很大,景致也很好。
可是,此刻的杜氏夫妇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雅汐,你不是说有话要跟娘说吗?”邰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杜雅汐,杜雅汐点点头,就对一旁的姚宸之,道:“宸之,你陪爹四处走走。我和娘到湖边的凉亭上坐一会。”
姚宸之点头。
杜远砚就道:“你们娘俩,好好的聊。我和宸之再走走,晚一点咱们直接回松院,在那里汇合。”
“好!”邰氏点头,转身和杜雅汐亲昵的挽着手朝湖边的凉亭走去。
掏出手绢,把石凳擦了一遍,杜雅汐就扶着邰氏坐了下来,“娘,你坐。”自己也挨着坐。
邰氏携过杜雅汐的手,看着她还是忍不住担忧的道:“雅汐,你自小就患了心悸痛这毛病,其实是因为娘怀你的时候,中了一次毒。或许,你的病就是那个时候带来的。幸好天犹见我怜,让你成为怪医之徒,终于摆躲了那病的纠缠。爹娘心里对你是最愧疚的,而你总是那么乖巧懂事孝顺,如今有宸之和老夫人疼你,我和你爹自是欣慰的。只是,这一次,娘真的担心。”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当年,玉家的人连她和杜远砚都可以痛下杀手。如今若是让她们知道了雅汐就是自己的女儿,怕是她们为了脸面,更是容不下。
名门望族,看似风光无限,可这后面是如此的残酷,她是经历过的。
她实在是担心杜雅汐这一趟上京城。
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一家人谁也不用踏进京城一步。
“娘,你和爹对自己一直存有内疚之意,可这不是女儿要的。女儿一直不缺爹娘的疼爱,就算我的心悸痛与那个有关系,那也不是爹娘的错,而是玉家人的错。现在女儿已经好了,爹娘真的不要再内疚。”
面对女儿的安抚和劝说,邰氏笑着点头。
杜雅汐轻轻的靠在邰氏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却是异常的坚定,“娘,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好!”
想了想女儿的变化,邰氏点头。
“好!娘相信你!雅汐是最棒的。”
这边,姚宸之陪着杜远砚沿着湖边而走。阳光普照,微风习习,行走在阳光下的花丛间,入目又是绿意盎然的景致,平如镜的湖水,让人身心舒展。
杜远砚指了指湖边的石头,道:“宸之,我们爷俩去哪里坐坐。”
“好。爹,你小心一点,别湿了鞋子。”姚宸之扶着杜远砚,两人一起上了石头,挨着坐了下来。
杜远砚望着如镜的湖水,心里却是波澜荡漾不已。
两人静静的坐着,良久,杜远砚才打破了彼此的沉默的道:“宸之,上次爹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结果?”
姚宸之心下一惊,连忙敛住情绪,平静的扭头看向杜远砚,“爹,我不是让人把结果告诉你了吗?”
杜远砚摇摇头,直直的看着姚宸之的眼睛,“宸之,你没有跟爹说实话。”
“爹,你?”
难道他知道了?
不对啊!如果他知道了,他不可能还让自己派人去风城查探的。
难道他是套自己的话?
“爹,宸之真的没有瞒隐爹,大哥在军营一切都好。他已经是先锋队的副队长,这个时候,并无战事,又怎么会出事呢。那里的大将军是我大舅父,我已把大哥的身分告诉了他,我舅公说了,大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士人才,他一定会好好培养。”
姚宸之眸底一片清明的回视杜远砚,头头是道的解释。
杜远砚轻叹了一口气,道:“宸之,你不该告诉你舅公,瑞景是你的大舅子。如果可又的话,要不就麻烦你派人带信给你舅公,让瑞景回家吧。”
一年多的时间,他就从一个新兵疙瘩变成了先锋队的副队长。如果再他在军营,或是立下功劳,他朝有一日,如果要入朝为将的话。那……
老实说,这让杜远砚既自豪,又担忧。
杜瑞景入朝为官,那跟现在杜雅汐入宫为皇太后戒瘾,那是一样的道理。他担心孩子们因此而没有了平静的生活。
“让大哥回家?”姚宸之惊讶,随即就明白了杜远砚的顾虑,“爹,或许事情没有你担忧的那么严重。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也许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玉家,都已经放下了。”
且不说杜瑞景自己志在沙场,就是他现在下落不明,这事也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舅公回了信,说是大周朝的兵蠢蠢欲动,似乎有大动作。于是就派了杜瑞景的那支先锋队去查探虚实,并让他们潜进敌营去画敌军的防线图。
结果却是一支精英先锋队凭空而失,杳无音讯。
这边一直派人暗查,却始终没有结果。
在大齐朝,军营的兵入营一年就可回家探亲。可杜瑞景却在这几个月断了消息,也没有回家。杜氏夫妇着急,便让他帮忙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远砚摇摇头。
就算玉家可以放下,怕是皇太后也不会放下。
玉美风是怎么的人?
他心里清楚。
这才是他担心杜雅汐入宫的真正原因。
玉家姐妹,嫡为凤,庶为风,仅从名字上就可看出她们身分上的差异。而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为庶出的大女儿,玉美风私下常常出阴招害善良的玉美凤。
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又称霸后宫,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善类。
“爹,这事你是不是再三思?据我所知,大哥志在保家卫国,怕是自己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那我舅公也不能强行决定他的去留。”
姚宸之劝道。
杜远砚沉默不言,想了许久,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思。
“你且帮忙把信过去,听与不听,就看你大哥的了。”
见他如此坚持,姚宸之也只好点头,照办。
心里则是暗暗的祈祷杜瑞景能够平安归来。
“既然这次上京入宫无法避免,那你一定要替为父照顾好雅汐。”杜远砚终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
姚宸之点头,语气坚定的应道:“请爹放心!宸之一定不会让雅汐有事,宸之会有生命来保护雅汐。”
杜远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不容置否的道:“爹要的不仅是雅汐平安归来,还有你,你也一样的重要。”
“是!宸之知道了。”
“走吧!回松院。”
“好!爹小心!”
“嗯。”
……
姚家二房。
丫环婆子们站在床前,合力把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傅氏抬到了临窗前的软榻上,然后,几人围着,用打来的热水替傅氏擦身子。
看着傅氏一身骨头,曾经的丰腴已消失不见,脸上也因为清瘦而生出层层褶皱,看起来竟像是百岁老妪。
一直服侍在傅氏身边的罗妈妈,一边强忍着泪水替她擦身子,一边柔声鼓励,“老夫人,你得震作起来。这府里上上下下,外面的药堂、庄子,可都少了你的主持。”
傅氏摇摇头,满目悲怆。
“秀丽,可有少爷的消息?”傅氏心里最挂记的还是姚景之,这也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罗妈妈摇摇头,“没有!听人说,在泉城有看到少爷,后来我派人去泉城寻,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老夫人,你放心!少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姚景之离世的消息,早已被罗妈妈给压了下去。
至于巫丽子,罗妈妈是骗傅氏,姚景之和巫丽子夫妻二人一起去游玩,很快就可以回来。
傅氏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选择相信罗妈妈。
“秀丽,你多派些人去找,找到了立刻让他们回来。我怕我等不到他们回来了。”傅氏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急切。
罗妈妈眼眶泛红,连忙应道:“呸呸呸……老夫人可不能这么说自己,你一定可以活到一百岁的。我待会就多派人去找,找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服侍老夫人。”
傅氏苦涩的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唉哟——”忽地,傅氏痛得‘唉哟’一声,移眸瞪着那个替她翻身的丫环,恶声骂道:“你是想要弄死我吗?笨手笨脚的。”
罗妈妈随手就甩了那丫环一巴掌,骂道:“笨蛋!你不想活了吗?”她认真的查看了一番,发现因为傅氏全身只剩骨头,所以翻身就会咯得痛。
虽然不是那丫环的错,但罗妈妈还是指着她,吼道:“还不滚出去?”
“是!呜呜呜……”那丫环捂着脸,哭着出去了。
“老夫人,你别生气!这丫头就是笨手笨脚的,回头我再好好的调教她一番。”罗妈妈连忙安抚,接过丫环递来的拧干的棉布,轻轻的替傅氏擦身子。
傅氏咬唇不说话,垂眸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自己,满目颓丧。
费了半个时辰,罗妈妈才带着众丫环给傅氏擦完身子。罗妈妈示意丫环们把傅氏扶到垫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坐下。
“你们收拾一下。”罗妈妈拿着梳子走了过去,散下傅氏的头发,“老夫人,秀丽替你梳发。”
“镜子。”
“老夫人,你不相信秀丽的手艺?”罗妈妈对镜子避而不谈,她早已命人收了屋里的镜子,就是让傅氏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会接受不了。
“我要镜子。”傅氏指着梳妆台,道:“抬我过去,快——”
丫环们犹豫着看向罗妈妈,罗妈妈没有办法,不敢不听傅氏的话,就朝丫环们挥挥手。
傅氏坐在梳妆台前,又道:“镜子。”
“你们去把镜子取来。”罗妈妈满目担忧,站在傅氏的身后为她梳发,“老夫人,你只是清瘦了一些,只要好好的养身子,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丰腴了。”
怕傅氏待会接受不了,罗妈妈提前委婉的给她打下预防针。
傅氏不语。
不一会儿,丫环取来原梳妆台上的大铜镜,按着原位置摆了上去。
傅氏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眸瞳骤缩,她突然‘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自己的脸,吃惊的喊道:“鬼,鬼啊——”
然后,她指着门口,揭嘶歇底的吼道:“出去,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罗妈妈怕傅氏气坏了身子,连忙让那些丫环出去,“听到老夫人的话没有,你们快出去。”
她的手按在傅氏的肩膀上,感受着她剧烈的颤抖,罗妈妈心疼不已。
傅氏忽然抬眼看向铜镜中的罗妈妈,“秀丽,你为什不告诉我?”
“老夫人……”罗妈妈欲言又止。
“秀丽,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景之呢?巫丽子呢?巫丽子不是肚子里还怀着我们姚家的骨肉吗?她怀着孕,两人怎么可能舟车劳累的出游?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啊?”
傅氏一下子想明白了过来,连声喝问。
“老夫人……”罗妈妈瑟缩地看了傅氏一眼,不敢随便说话。
这段时间,二房的变化实在太大,她可以面不改色地骗傅氏,那是因为她心疼傅氏,怕她的身体受不了这么沉重的的击。
她怕傅氏知道这一切真相后,她会失去唯一的精神之柱。傅氏虽对下人苛刻,但对她却是极好的。她也对傅氏是真心的维护,尽管府上走的走,逃的逃,但她还是尽力替傅氏把这个维护好。
傅氏轻道:“秀丽,你如实说来,我不怪你便是。”
罗妈妈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暗暗的鼓足勇气,可抬头一看到铜镜里的泪流满面的傅氏,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终是说不话来。
傅氏紧攥着拳头,没有修剪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咬着牙,忍了再忍,等了再等,终是喝了出来,“你骗我!我看错你了吗?”
罗妈妈大惊,连忙下跪,大声的道:“老夫人,你别生气!秀丽错了,可是秀丽这么做也是为了老夫人,我…我…我不能说啊。请老夫人责罚!”
“起来吧。你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一切你所隐瞒的事情。”
罗妈妈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眸中泪光闪闪。
“别为难她了,难道有一个真心为你好的下人,你难道要逼她也离你而去?那样你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突然响起。
罗妈妈扭头惊讶的看着由姚若中扶着姚思维,连忙朝姚思维行礼,道:“族长老爷。您来了,怎么不让下人通告一声?”
一个长辈这么随意的出现在晚辈的房里,重点是这个晚辈还是一个女的。他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罗妈妈敢怒不敢言。
“放肆!你这是在责备族长老爷吗?”姚若中一声冷喝,罗妈妈连忙跪下道歉,“奴婢不敢!”
姚若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还不下去沏茶进来。”
“是!”
罗妈妈连忙退下,站在门口唤来丫环,让她们沏茶进来。自己则是立刻就回到屋里,恭恭敬敬的站在傅氏身后。
姚若中看了罗妈妈一眼,眸中寒光乍现。
傅氏又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轻道:“三叔,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金梅?”
自她中风以来,姚思维甚至是其他宗亲可没人上门来看望她,今天姚思维突然而来,傅氏可不会认为,他是单纯来看自己的。
姚思维笑了笑,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来看望你,还有什么目的不成?”
傅氏勾唇,明明是笑可僵硬的脸上就显得扭曲,“三叔,有事就直说吧。金梅没有心情猜来猜去。”
姚思维一怔,心生怒火。
这傅氏难道不记得她当初是怎么跪着求自己别将她们二房摘出宗族的吗?她现在是什么态度?
忍住心中的怒火,姚思维笑了笑,一脸和蔼的道:“这些日子,我行走在外,不管走到哪里,关于大房的闲言碎语就跟到哪里。我知道你一直与钟传弟过不去,所以,我今日是特意上门跟你说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情的。”
大房?
钟传弟?
傅氏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忙问:“大房出什么事情了?”
姚思维笑得如狡猾的老狐狸,目光定在傅氏的脸上,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脸沉痛的道:“宸之媳妇就是一个荡妇,败坏家风,目无尊长,还与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又屡教不改。我们姚氏一族又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呢?”
傅氏一听,眸色翻滚。
容不下?那么是如何处理的呢?
姚思维将傅氏的反应瞧了个分明,就道:“我作主将大房摘出宗族,前些日子,钟传弟已经将她们大房的几位牌位从祠堂搬了回去。哼——她以为,咱们姚氏一族会忍着她,可她怎么不想想,这事是怎么的让宗族蒙羞。”
摘出宗族?
牌位已搬了出来?那是不是坟也已经迁出祖山?
砰的一声,傅氏心里的那根弦就断了。
胸口气血翻滚,傅氏脸色苍白,终是没能忍住‘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罗妈妈大惊,连忙跑到房门口,喊道:“来人啊!快去找大夫。”
“金梅,你没事吧?”姚思维故作焦急的问道。
一旁,姚若中也是一脸着急的唤道:“二伯母,你怎么了?你可要坚持住啊,景之的坟还等着你作主迁进祖山呢?”
“不——”返回屋里的罗妈妈听着姚若中的话,差点就晕了过去。她双脚打擅的跑到傅氏身边,“老夫人,你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少爷没事,少爷没事啊。”
傅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攥紧了罗妈妈的手,“景之呢?我的景之呢?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
“老夫人,少爷他……”
“二伯母,难道这些下人们没有你吗?景之他被巫丽子给杀了。”姚若中一脸惊讶的看着傅氏,然后伸手狠狠的踢了罗妈妈一脚,怒骂:“大胆刁奴,竟敢欺主?”
罗妈妈被姚若中蓄意的一脚踢到一旁,痛得直不起身子来,她抬头看着傅氏,拼命的喊道:“老夫人,他们没安好心,你千万别听他们的。”
姚思维忽地脸色一沉,咬牙:“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刁奴拉出去,乱棍打死。”
“老夫人,救我。”
傅氏猛的惊醒,看着面色的家丁,喝道:“谁敢?这里是我家,我不准你们动罗妈妈。”
姚思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拉出去,打死了才可算了事。”
“是,老太爷。”
姚思维带来的下人不管傅氏,只听姚思维的话。
他们当下就拉着不停嚎叫的罗妈妈往外走,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罗妈妈的嚎叫声,板子打在皮肉的声音,令人听之变色。
傅氏恶狠狠的瞪着姚思维,质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姚思维笑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上门来告诉你实情罢了,大房被摘出宗族,难道你不高兴?你帮你为难钟传弟,难道你不该有点表示?”
“表示?”傅氏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卑鄙!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想趁火打劫。你说,我家景之是不是被你害的?”
姚思维挑眉,“话可不能乱讲。巫丽子上衙门投案过了,她已经承认是她和她的奸夫南宫乐一起杀了景之,而且还放了火,造出了被火烧死的假象。”
说着,姚思维拍拍脑袋,似乎现在才想了事情一样,“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巫丽子那个贱妇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景之的,而是南宫乐的。也就是说,你们二房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病到一脚已踏进鬼门关的人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傅氏又吐了几口血。
姚思维却是满脸冷肃的道:“二房已经没有姚家的人了,这喏大的家业,自然是该交到宗族的手中。”
“你休想!”傅氏呸道。
“若中,把准备好的文书给她按手印。”姚思维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自然是有备而来。
他冷冷的看着姚若抓起傅氏的手,沾了一下她吐在膝盖上的血,然后不顾傅氏的挣扎将血指印摁在纸上。
“你们…你们…”傅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角的血不停的溢出来。
姚思维看着傅氏,笑道:“这些都是姚家的东西,你一个快入土的妇道人家留着做什么?你放心!你的后事,三叔一定让若中他们替你办好。你就早点下去一家团聚吧。”
“你……”傅氏瞪着他们,看着他们笑着转身离开,嘴唇翕翕,指着房门的手突然垂下,瞪着双眼断了气。
绿水胡同,姚家,松院。
老夫人听到傅氏的噩耗后,摒退了屋里的下人,一个人静静的闭门在屋里几个时辰。
她和傅氏斗了一辈子,如今突然听到她离世的消息,不知为何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似是难过……完全高兴不起来。
傅氏一生为情困。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现在看看二房直觉的没了,老夫人心中无限唏嘘。
打开房门,门口站满了人。
为首站着的是姚宸之和杜雅汐,身后还有杜氏一家,丫环、婆子们。他们看到老夫人一脸平静的开了门,皆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我们知道祖母在想事情,所以,就没有打扰祖母静思。”姚宸之笑了笑,然后和杜雅汐一起搀扶着她,道:“祖母,晚膳已经备好了。”
“赶紧的让人摆饭,孩子们该是饿坏了。”说着,她就看向杜瑞兆和杜雅兰,慈祥的问道:“瑞兆,雅兰,你们饿坏了吧?”
“没有!”两个小家伙齐声应道。
杜雅兰摸摸肚子,道:“祖母,雅兰不饿!雅兰吃了好多点心,一都不饿。”
“呵呵!”老夫人听着,一边走,一边笑道:“不饿也得吃一碗饭。”
“没问题!”杜雅兰爽快的应道。
老夫人领着一行人在花厅的餐桌前坐下,一餐饭只有老夫人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其他的人都是端着碗,秉着食而不言的古训,静静的吃饭。
用完晚膳,下人们撤下席面,大伙又在花厅里喝茶聊天。
老夫人问了杜瑞兆和杜雅兰学业上的问题,小小的考了他们一下,然后就说困了,让大家散了。
杜雅汐看着明显情绪不高的老夫人,想要去安抚她几句,手却被姚宸之给攥住了。姚宸之冲着她摇摇头,“让祖母静一静。”
“可是……”
“雅汐,我们回宸院吧,我给忍冬备了点东西。”邰氏突然出声,朝杜雅汐眨了眨眼。
杜雅汐点头,仍是不放心,便唤来豆蔻,细细的交待她,这才放心的回宸院。
回到宸院,姚宸之和杜远砚,还有杜瑞兆三人就去了孩子们的屋里,把正屋留给女人们说话,他们男人则抱着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忍冬接过邰氏给她的东西,感动的热泪盈眶,杜雅兰也准备自己力所能及的礼物,那是一件小孩子的大红斗篷。
众人看着精致的斗篷,赞叹之余,桑枝忍不住好奇心的道:“雅兰小姐,你这个时候就备好了孩子的斗篷,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一点?”
杜雅兰奇怪的看着她们,道:“不早啊!我二姐不是跟大哥哥成亲后,就有了无忧和无虑吗?早点备着,将来也就不会措手不及了。”
“呃?”众人被她的话给惊住了。
早点备着是没有错,可是后面来一句措手不及,这怎么听着都觉得怪怪的。
邰氏又气又笑的责嗔:“雅兰,你这乱用成语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好?本是好意的一句话,怎么被你说成这样?”
众人轻笑。
杜雅兰却是蹙了蹙眉头,不服气的道:“娘,我难道说错了吗?成亲了就都会有孩子吗?就像二姐和大哥哥一样。”
说起自己,杜雅汐便把要说的放给咽了回来。
这种事情,这个时候跟还是小孩子的杜雅兰解释,说不出来的奇怪。
“……”大家默契的看了一眼杜雅汐,都不说话了。
杜雅兰见大家都不说话,就得意的道:“瞧,你们都说不出话来了吧?木夫子说了,这就叫做有理行天下,你们没有道理,自然就反驳不出什么来了。”
众人皆是满脑黑线。
心里都在想,下次见到木青时,一定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他,这么教小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邰氏无语,但还是挤了一句话出来,“丽娘,你把你徒儿带去考考她的绣功,她来这之前,还夸下海口,说她已经把你教的都练好了。”
好吧!说不过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她,干脆就把她打发走,否则,她们是说不了什么话了。
说起绣技,杜雅兰立刻就被吸引了全部精力。
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拉着丽婶的手,就道:“师父,走吧!咱们去你的房里,今晚我就和师父睡了。让她们在这里谈天说地,咱们就不诸多打扰了。”
闻言,众人都苦笑不已。
她们怎么就谈天说地了?
然而,她倒是的确‘诸多打扰’。
有她在这里胡言乱语,她们除了沉默和感到挫折,或是感到好笑,还能有其他吗?
没有!
半夏干脆就朝丽婶双手合十,不停的拜托。
这个雅兰小姐啊,她再跟着木青念几年的书,也不知会变得如何的语出惊人?
丽婶笑嗔的半夏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别这么嫌弃她的徒弟,她可不依。
半夏耸耸肩,惊恐的摇摇头,无声的保证,“丽婶,你行行好吧!让我们在这里说说话,我保证,我没有嫌弃雅兰小姐。”
丽婶满意的笑了笑,牵着杜雅兰离开。
杜雅兰随着丽婶离开之后,半夏拍拍胸口,道:“雅兰小姐的‘口才’了得,我等甘拜下风啊。”
“噗……”邰氏笑了,“雅兰就这样,成语的意思半懂半不懂的,可又喜欢拿出来用。有时候说出来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回头,我跟木青提一下。”杜雅汐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这小孩子的接受能力不一,每个年纪段的也不一样,看来,我们是要考虑多找几个夫人,按年纪给孩子分一下班才行。”
现在环山村就木青一个夫子,而村里的孩子年纪不一,结果却是放在一起上课的,自然接受到的东西就因人而异了。
邰氏点头赞同,“实在不行,让孩子们分开上课,也是行的。你也别操心这事了,回头我让你爹去找木青就行了。”
邰氏心疼杜雅汐太操劳。
杜雅汐点头。
邰氏看着几个站着的丫头,就道:“半夏,桑枝,忍冬,你们三个坐下来说话。这里没有外人,都坐吧。”
“是,亲家夫人。”
三人笑着应道,围桌坐了下来。
“忍冬,东西可都备好了?”
“少夫人已经操办好了。”
邰氏点头,“她该操这个心的,全福夫人呢?好了吗?”
忍冬站了起来,朝邰氏福了福身子,一脸娇羞的道:“亲家夫人,忍冬想请您来做全福夫人,不知亲家夫人方不方便?”
“我?”邰氏不由一愣,“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夫人儿女双全,福泽绵绵。”桑枝立刻就道。
忍冬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邰氏看向杜雅汐,杜雅汐就笑着点头,“娘,这是忍冬的希望,你就应了她吧。后天,半夏和桑枝一起送忍冬去金鱼胡同。”
“好!”邰氏点头。
忍冬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容满满都是新婚的幸福。
半夏就凑热闹的道:“夫人,以后,我和桑枝出嫁时,你也给我们做全福夫人吧,好吗?”
闻言,桑枝羞红了脸,推搡了半夏一下。
“半夏,你想嫁了,可别拉着我。”
半夏吃惊的看着桑枝,“难道,你不想嫁?”说完,她就拍拍桑枝的肩膀,看着她面色如霞,道:“瞧!你这都脸红了,还说什么不嫁?少夫人也说了,她不要我们几个做老姑娘,咱们必须幸福,像少夫人一样的幸福,这样少夫的才可能番倍番倍的幸福。所以啊,为了少夫人的幸福,我是一定会嫁的,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真不害臊!”桑枝红着羞嗔了她一眼。
半夏不以为然的道:“害什么臊啊,少夫人不是说了吗?女人都是要嫁人的,羞什么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说不过你。”桑枝直接弃了和半夏再论下去。
这丫头没羞没臊的,说什么都是少夫人说的,自己实在是说不过她。
众人不由的笑了。
杜雅汐却是朝半夏竖起了大拇指,“半夏,你好样的。你说的没有错,只有看着身边的人都幸福了,我的幸福才会更多更满更浓……”
“呵呵!”半夏被这么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挠着脑袋,道:“一切都是少夫人教得好。”
忍冬眼尖看到了半夏手腕上的珍珠手链,连忙攥住了她的手,惊讶看着成色很正,粒粒均匀的珍珠手链。
“半夏,这手链是胡荽送你的吧?”
桑枝也凑近去看,笑道:“一定是!一定是的。”
“才不是呢。”半夏任由她们打量自己的手腕,洋洋得意的道:“这是百宝斋的掌柜送我的。”
“百宝斋的掌柜送的?”
桑枝和忍冬惊讶的看着她。
半夏看着她们的表情,心中就不爽了,用力拽回手,“你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我可没有啊,我能是那种人吗?这手链是掌柜的对我的谢礼。”
“谢礼?”桑枝和忍冬又是一声惊呼。
半夏做了什么?
那百宝斋的掌柜居然给了这么重的谢礼?
半夏笑了笑,抬起下巴就把今天在百宝斋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们都不知道那些宗族的妇人有多么的可恶,今天我陪少夫人还有苏夫人她们去百宝斋为周家小姐挑礼物。结果在那里遇到了几个讨厌鬼,她们还真的屡教不改,居然还敢对少夫人无礼。这样的事情,少夫人自然不会忍气吞声,所啊就狠狠的教训了她们一顿……最后,我就让掌柜的找她们赔损失,苏夫人就说,如果她们敢不认,就让掌柜的上衙门去告。”
绘声绘色的说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她有什么值得掌柜的感激的地方。
桑枝就忍不住的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说话真是只图痛快,没有重点。”
半夏笑了笑道:“你别急啊。好戏不都是在后头吗?我一高兴就伸手耶了一下,结果,那掌柜的真是机智,他以为我是在给他暗示,暗示他番倍找那些人赔偿……哈哈哈!”
桑枝和忍冬听了之后,也随着笑了起来。
这事干得漂亮!
真是舒畅啊!
一旁,邰氏听了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杜雅汐就笑着安抚她,“娘,你别放在心上!她们已经受到了惩罚,再说了,我们大房现在已经退出了宗族,她们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想到二房,杜雅汐庆幸大房已经脱离了宗族的魔爪。
邰氏听着就心酸,仅听这一桩,她就可以猜到自己的女儿曾受了多少委屈。想着,她的眼眶就不禁湿润。
“雅汐,你受委屈了。”
“娘,我没事!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这些人都不能再拿捏我了。”杜雅汐握紧了邰氏的手,岔开了话题,“忍冬,你回门后,就先在金鱼胡同住满一个月再回来。你别辜负了雅兰给你做的斗篷。”
此话一出,屋里气氛瞬间就欢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