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北风过境,令本就寒冷的冬天更加冷冽了几分,同时,乌云也被吹散了一些,流露出点点白光,令天地都明亮了几分。
从纷乱的碎雪中,忽然凝结出了一滴冰水,足有拇指大小,在空中缓缓飘荡,最终滴落了下来。
“叮……”
不知是恰好还是无意,伴随着一声破碎的轻响,这滴冰水恰好滴在了陈炳的额头上,水花四溅,将其整个额头打湿。
“嗯……”
额头被打湿,陈炳忽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冷袭来,顿时浑身轻颤,空冥的思想境界被打破,缓缓睁开了双眼。
而当发现自己满面冷水时,顿时一怔,疑惑的抬起了头。
这么冷的冬天,哪来的冰水?
看到院子中的水缸,陈炳更是皱眉。
因为水缸中的水早已结冰三尺,如生铁一般坚硬。
而自己额头上的这些冰水,虽很稀薄,却散而不凝,竟没有丝毫要结冰的趋势。
陈炳只记得,刚才自己在院中入定时,不知为何会感到思绪不宁,心口处泛着一股燥热。
也许是修行的太过急切,或者是修行的方式不对,总之,他的修行出了问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滴冰水从天而落,滴在了自己的额前,竟瞬间平息了那股不安与燥热,同时也将陈炳唤醒了过来。
虽不知这滴冰水从何而来,又为何不会结冰,并且很冷,但陈炳很感谢它。
“在王府待了这么久,是该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平复情绪,陈炳的目光再次变得清澈,随即沉吟片刻,长身而起,缓缓向府外走去。
平阳,可谓大周第二大都城,地域宽广,人口不知几万万,而在冬日里,却格外的冷清,就如那枯原上的干草,除了寂寞,就还只剩下一层凉雪。
一眼看去,一条宽阔的大道从城南直通城北,而在两端的尽头,则是城门。
这是主道,同时也是人口最为活跃的地带。
只是,冬日里却有所不同。
在大道两旁,只有十余家店铺的大门还开着,悬挂着有些稀疏的灯笼,在冷风中轻轻摇曳,除却清冷,还有一种透骨的凉意。
陈炳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却又很享受这份静谧。
于是走进一家还在开张的酒馆,点了几道小菜,还有一杯温酒,开始品用了起来。
因为身上有松爷送给的金锭子,简单的吃食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陈炳已经将金锭融化并且切成了零散的金子,不然要是将整个金锭揣在怀中,无论是谁,都会感觉不安全。
店是普通的店,在凡人眼中也很平凡,可在如今的陈炳的眼中,却在杯中的酒快被喝干时发现了点点不同,准确的说,是这里的人不普通。
抬头看去,在酒馆的一个有些阴暗的角落处,正静静地端坐着一名黑袍人。
在其面前的饭桌上,除了一杯温酒外,就只有一把横列的短剑。
因为对方的整个身体都被黑袍所笼罩,并且还有角落的阴影掩盖,无法看清相貌,但从整体的轮廓来看,大概是一名男子。
而且陈炳还发现,从始至终,黑袍人的身体都未曾挪动过,并且面前的酒杯也没有动过分毫,只是这样安静的坐着,似在沉思着什么。
“很不简单……”
盯视许久,陈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因为他已经凝神,算是正式踏入了修行的道路,自然会看出一些常人所看不出来的事情。
至少,面前的这名黑袍人同样是名修行者,并且很恐怖。
而这时,不远处的黑袍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陈炳的目光,顿时从鼻息间发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冷哼声,声音看似很小很微弱,但听在陈炳耳中却宛如晴天闷雷一般,顿时令其浑身剧震,一个摇晃,差点从板凳长跌落下来。
“好可怕……”
陈炳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至少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顿时心头一凛,连忙将目光收回,低下头,不敢再去盯视。
所幸黑袍人没有再做追究,也许是懒得追究,依旧端坐在角落里,没有任何的言语。
而在这时,酒馆外忽然嘈杂了起来,回头望去,顿时见到原本清冷的街道上被人流所充满,并且拥挤着向北城门的方向涌去。
“怎么回事!”
见状,陈炳惊疑,还没待其作任何的反应,角落里的黑袍人却站了起来。
只见其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锭放在桌旁,算是酒钱。
然后便拿起桌子上的短剑,藏于腰中,缓缓向酒馆外走去。
而因为黑袍的斗篷过大,陈炳也只能从空隙处看到其一丝的面貌。
这是一名男子,年不过三十,却有着一头灰褐色的长发,从额前散落,将多半个面部遮挡,只留出一只眼睛。
而这只眼睛又极为特别,一眼看去,像是看到了一片置身于无边野地里的沼泽,时而明浅,时而又深邃无边,其中包罗万象,伴随着幻灭,仅是一眼,便让陈炳有种心神恍惚的感觉。
“不好!”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陈炳惊醒,连忙屏息凝神,而当思绪平复时,却发现黑袍男子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见状,连忙将一块碎金丢在面前的酒桌上,大步走到门前,环视四周,却依旧没能看到黑袍人的身影。
“大婶,这是要去哪里?”
走出酒馆,和一位妇人走在一起,陈炳询问道。
“年轻人,你还不知道吧!今日可是燕国公主进京朝见的日子,现在正好途经我们平阳,还不快去迎接!”
说完,妇人便不再理会陈炳,匆忙的挤入了人群中。
“燕国公主……进京朝见?”
闻言,陈炳站在原地思索,沉吟许久,不由握紧了拳头。
因为对于燕国,他并不陌生,甚至将要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燕国,位于大周北部,也就是胡人的国度。
对于胡人,陈炳刻骨难忘,今生都不会忘记。
因为自己整个村子的乡人便都是死于胡人之手,甚至有更多的大周城池被燕国攻破,进行屠杀。
如今,燕国公主居然来到了大周,还要进京朝见,陈炳不知这其中蕴藏怎样的深意,心中有的,只是那无法放释的仇恨。
“倒要看看胡人公主能是什么模样!”
在陈炳的思维中,胡人生性凶残,尖嘴獠腮,长满黑须,样貌堪比野兽,而既然是胡人中的公主,想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在陈炳的心中,已经自动将燕国公主想象成了那种膀宽臂粗,丰乳肥臀,高有八尺,单臂可抱十袋大米的彪悍妇人。
“看来胡人不仅生性凶残,审美也不怎样!”
在心中确定了燕国公主的模样,陈炳低语,口中满满的嘲讽。
随即便不再停留,跟着拥挤的人潮,缓缓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时,距离燕国公主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人们便停留在城门处闲谈了起来。
从嘈杂刺耳的讨论声中,陈炳认真倾听,其中的话题无非都是燕国公主如何的了得,如今来到平阳蕴含着怎样的涵义。
因为远离边境,平阳的城民并不知晓胡人在大周边境的所作所为,就算知道,也顶多是一声轻叹,根本不会体会到那种痛苦。
于是,从人们的口中所谈出的,最多的便是公主的身份、地位、背景,以及种种的天才之举。
而听到最后,陈炳挑眉。
因为他发现,从人们的交谈中,燕国公主好像并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的不堪,而是有着不次于赵满盈的绝世容颜。
“悍妇终为悍妇,能有多美?”
站在人群中,陈炳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而如若有人能够听清,定然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喂,小兄弟,看你这般模样,倒像是名书生!”
这时,也许是觉得无聊,一名汉子便拍了拍陈炳的肩膀,脸上泛着酒气的问道。
“大哥好眼力!”
被这般询问,陈炳倒觉得有些不适应,于是连忙拱手答道。
“看你这模样,还从未碰过女人吧!”
见状,汉子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搭着陈炳的肩膀,笑呵呵的问道。
“没有!”
闻言,陈炳顿时有些脸红,虽然已经开始修行了,但书生气息还是没能完全摆脱。
况且他也的确没有碰过女人,对于男女之事,依然会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哈哈别怕!听闻这燕国公主就喜欢你这种文人,不说她有多么的漂亮,就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个个是姿色上等啊!等公主来了,说不定就有哪个侍女中意你,抱回家做娘子,那多风光快活!”
“大哥说笑了!”
闻言,陈炳变色,脸面更红,再也招架不住,连忙逃向了一旁,在其身后,还能够听到大汉豪爽的笑声,更让陈炳面色发红。
“嗯?”
而不多时,当陈炳无意将目光看向城门处时,顿时发现有一群人围拢在一起,对着墙上的一张榜指指点点。
见状,陈炳挑眉,也缓缓挤了过去。
可当挤到最前方时,顿时目光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是张通缉榜,其上有着一张男子的画像,面部丑陋,生满黑须,旁人不认识,但陈炳认识。
此人正是松爷!
只见在榜底,写着‘云麓书院’四个大字。
而在一旁密密麻麻的介绍中,则是写着‘能手刃者,赏金十万两!’
见状,陈炳脸色剧变,顿时有些发怔,松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上了大周国的通缉榜了!
而且还是赏金十万两!这得多大的罪行才能有如此的价位。
据陈炳所知,许多年前的一张通缉榜上,最高的价格才不过是八万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