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是实打实的,崔遇被撞得眼冒金花,她却是一声也没吭的,稍稍的缓了缓,等着那一阵儿缓过去,撑着站了起来。
她虽是没吭声,但那一下却是撞的极响的。江光光几乎是立即就回过了头,转身朝着她走去。
陆孜柇就那么靠在墙壁上,视线冷冷的停在江光光的身上。
江光光是看也没看陆孜柇一眼的,过去的时候崔遇已经站起来了,像是怕她会说什么,她立即就压低了声音,低低的说:“我没事。”
她的一头秀发乌黑浓密,遮住了头上立即就肿起来的大包。她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江光光的心里涌起了一阵的无力感来。她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平,也架不住,崔遇的一厢情愿。
感情这东西,从来都是乙之砒霜,甲之蜜糖。
她紧紧的握紧了拳头,看了崔遇一眼,说:“你去叫车过来,我在这儿陪着陆少。”
这儿离她住的地方是有那么远的,陆孜柇这样儿都站不稳了,显然是走不回去的。
小巷里的气氛是有些压抑的,崔遇是想说什么的,见两人冷冷的对视着,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说什么的,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应了句好,又说了句麻烦江光光了,这才小跑着去马路边找车了。
巷子里只剩下江光光和陆孜柇两个人。气氛更是安静得有些诡异。陆孜柇看着江光光,咬牙切齿恶声恶气的道:“滚,给爷滚远点儿,你是个什么东西,爷就算是死在这儿了,也不稀罕你陪!”
他那张阴柔俊美的脸上阴沉沉的一片,一双眼睛血红的,像是要将江光光撕成碎片似的。
他这样子,还真是醉得不清。怪异得很。江光光自然不会和一醉鬼计较,视线停留在陆孜柇身上,淡淡的说:“我确实不算是什么东西,不过陆少应该是误会了。我留在这儿,不是为了陪着陆少。陆少大抵也不需要人陪。”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一张脸上全是冷漠。微微的顿了顿,接着说:“陆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她说着看向了崔遇摔倒的地方。陆孜柇虽是醉了,但到底还没醉死,立即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来,冷笑了一声,“就算我过分,你又能怎么样?你觉得你管得着么?你眼没瞎,她是心甘情愿的,你看不出来么?”
他是带了些挑衅的,微微的顿了顿,扶着墙壁歪歪倒倒的靠近江光光,接着说:“别说是这,我就算做出更过分的来,你也没辙。”
他是带了些流里流气的,江光光的手指握得紧紧的。她是知道,确实是如陆孜柇说的那样,就算是他做出更过分的,她也是没辙的。崔遇,离不开他,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她无力而悲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她担心着你,那么大半夜的大街小巷的找,你就没有一点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孜柇给打断。他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光光,说:“那又怎么样?想为本少做这些的女人,多着了。那也得看本少给不给机会。她能为我做这些,她应该感恩戴德。她祖上积德了。”
江光光眼里的悲哀更浓,是了,她忘记了,她是多费口舌了。爱一个人,就算是不小心磕着了,也会疼得死去活来。而不爱一个人,就算是看着她为自己赴刀山火海,也不可能会有半分感觉。
其他的事情她能帮忙,但感情,哪里是她插得上手的。江光光在这刻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陆孜柇看着她,心里得邪火更是不停的往上窜,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别把你自己太当成回事,不该管的事儿,就别管。要是我做点什么事儿,你觉得她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他那笑是有些邪气的。江光光抿了抿唇,不再说任何话,转身便离开。
她的平静更是让陆孜柇恼怒,他握紧了拳头。狠狠的一脚踢向了一旁的垃圾桶。
江光光刚到巷子口,崔遇就带着司机匆匆的过来。她还没说话,江光光就冲着她点点头,说了句我先走了。不待崔遇说话,她就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崔遇呆了呆,匆匆的往小巷子里去了。陆孜柇是抿紧了唇的,崔遇要伸手去扶他,他一脸的狠戾,骂了一句滚。一脚又将垃圾桶踢出去老远,这才靠在了墙上,喘着粗气儿。
江光光的醒来沉甸甸的,悲哀像是决堤的大水,瞬间就将她淹没。她甚至不敢去想崔遇以后,会是什么样。
她闭了闭眼睛,终止了所有的思绪,朝着路边走去。这时候已经马上就是天亮了,冷清的道路上几乎是没有车的。她也没去拦,一路就那么走回小院子。
躺在床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一片清醒的。
她仍旧和往常一样,睡了两个小时就起了床。阿姨没过来,她熬了粥,然后打扫院子。枯叶还没扫干净,苟三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看见她就啧了一声,说:“你倒是悠闲得很。”
见程容简的车停在这儿之后,他是意识到了什么的。和江光光说话不说恭敬,但也不再像原来一样了。
江光光没吭声儿,苟三背着手走了进来。又说:“昨天可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不知道?”
江光光这才抬起头看向了他,问道:“什么事?”从苟三的嘴里出来的消息,当然不会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苟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有些不相信,说:“你真不知道?你不是跟着那谁的?”
昨天她是连程容简都没见着的,怎么会知道。就算是见着了,有什么事儿,程容简也未必是会告诉她的。
她没说话,也没去催苟三。她不知道,苟三大抵以为程容简也不知道。往四周看了看,做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说:“我告诉你,这还真是一件惊天大事!现在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他倒是没吊江光光的胃口,接着又说:“甑洪光包了一个三儿,藏得紧得很,孩子都已经几个月了!他后继有人了!”
江光光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陆孜柇来,手中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顿,苟三倒是没注意到她,幸灾乐祸的又说:“这下可有一场好戏看了,他这些年的多数生意都是交给了陆孜柇的。他的家业可不小。这下后继有人,啧啧,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那小的,他要是护不紧,估计想长大成人够呛。还有他家里的那位母老虎,啧啧,这消息传出来,甑家要闹上一闹了。他藏得那么深的,也不知道是谁和他有深仇大恨,竟然给抖了出来。这梁子也算是越结越大了。”
他倒是一针见血,分析得条条有理的。说完看向了江光光,见江光光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奇的问道:“你不惊讶?”
“闹得再大也和我没关系。”江光光的语气是平静得很的,接着开始扫地。
她确实是不惊讶的,昨晚陆孜柇那样儿,她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儿发生了的。
只是如苟三所说,甑洪光藏得那么紧,轻易是不会让人知道的。也不知道是谁给抖出来的。是为了报复甑洪光,或是,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一时间两人都是各怀心思。
程容简的书房里,气氛同样是有些凝重的。阿凯站在书桌前,程容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茶,这才淡淡的问道:“是谁抖出来的?”
这事儿他是早就知道了的,只不过是当成一颗定时炸弹那么捂着的。现在竟然有人,把这定时炸弹先给放出来了。
阿凯摇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听说是有人在酒吧告诉甑洪光的女儿的,那里鱼龙混杂的,想找人的时候早已经找不到了人。”
对方是刻意的,哪里那么轻易就能找着人。
程容简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的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问道:“陆孜柇是什么反应?”
“还不知道,他的人也在找他。还不知道他在哪儿。”阿凯回答道。
还真是便宜他了,这时候才知道,要不是有上边儿的人在这,这消息早就当成礼物送给他了。
阿凯微微的顿了顿,拳头抵在唇上咳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这下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甑洪光后继有人,哪里还有他的什么事儿。
程容简是知道阿凯在想什么的,没说话。他是和陆孜柇打了好几年的交道的,陆孜柇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是清楚的。甑洪光的一切,未必是他想要的,不然。他也不会慢慢的从底层走到今天。
只是,甑洪光死死的将这事儿瞒着,谁也不让知道。这事儿,陆孜柇肯定是有隔阂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由甑洪光和他的原配养大的。到了现在这步,就算是他不想要,也由不得他。
他那位舅母,是以彪悍闻名的。虽然允许甑洪光在外边儿沾花惹草,但不代表,会乐意他弄个儿子出来。恐怕,宁愿一切交给陆孜柇,也不会将交给三儿的那位。兴许,还会用点儿狠辣的手段也说不定。
甑家,这下是要闹起来了。告诉甑燃的人没找到,让甑家自乱阵脚,也不知道是哪边的手笔。
书房里一下子静得很,摸不清楚程容简在想什么,阿凯不敢再说话。过了会儿,程容简才缓缓的说:“去查查散布消息的那位,背后是什么人。陆孜柇那边,暂时不用管。”
甑家乱了。陆孜柇这时候自顾不暇,捣不了什么乱。
阿凯就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句好。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阿姨刚才问我,今天她要不要再去江小姐哪边?”
他问这话的时候是没敢去看程容简的,从他从小院子那边出来后,是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江光光的。
程容简的脸色立即就变得淡淡的,阿凯不敢再等他的答案,说了句二爷我先去查了,快速的就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程容简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过了会儿,闭上了眼睛。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苟三和昨天一样,江光光打扫完进屋他也跟着进屋,蹭了早餐吃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昨晚虽然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江光光却没有去睡回笼觉,吃了早餐,就去了赌场。
甑洪光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已经在赌场里传开,背后的人倒是厉害得很,不过一晚,就已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
江光光进了赌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正微微皱着眉头和阿南说着话的程容简。
她的脚步就微微的顿了顿。程容简也不知道看到她没有,眼角也未从她这边扫一下的。
她就在原地站了下来,等着两人说完话了,这才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爷。
程容简回也未回答她,直接让人推着他走了。江光光在原地站着,直到人都全走完了,这才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她原本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却在这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压抑了起来。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句‘傻的是他’那句话来。
江光光的心里是有些乱的,抽了一支烟才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都压了下去。
晚上江光光要走时他叫住了她,开口说道:“江小姐,你要是有时间,我请你吃饭,顺便送你回去。”
江光光知道他是找她有事,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
阿凯很快就将车开了过来,他也没提他找她是什么事儿,看了看时间,问道:“江小姐想吃什么?”
江光光就说随便。他的目的不是吃饭,倒也没再多问,就顺路找了一家私房菜馆。
坐下之后阿凯就将菜单递给了江光光,江光光随便点了两样,他接过去点了好几个菜,才叫来了服务生。
江光光给他倒了茶,他就说了声谢谢。江光光的身份摆在这儿,两人私底下吃饭是有些不太方便的。阿凯一时也找不到说的,倒是江光光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你有事就说吧。”
他来找她,原本就是有事。阿凯倒是没绕弯子,迟疑了一下,说:“你和二爷闹别扭,是因为石头的事儿是不是?”
江光光没回答说是还是不是,端着茶抿着,说:“你想多了,二爷是主我是仆,我闹什么别扭。”
这回答倒是让阿凯微微的愣了一下,他当然只会当这话是江光光的气话。挤出了一个笑来,想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找不到可说的,只得将话题带回了石头的身上,说:“你误会二爷了,石头,确实是在车里的时候就不行的。没人对他动手。二爷对下边儿的人。一向都是宽容的。”
后边儿的这句话说得是没什么底气的,程容简要是宽容,估计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大抵是怕江光光不相信,立即又说:“真没人对石头动手,不信你可以去问南哥和北哥。你冤枉二爷了。”顿了顿,他接着又说:“你想想,他是内鬼,身后肯定是有人的。没问出后边儿的人来,二爷也不可能对他动手。他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江光光没说话儿,沉默了一下,说:“他真的是内鬼?”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憨实的面容来,内鬼两个字她有些说不出来。
阿凯点了点头,简单的应了句是。他既然说是了,那手头肯定是有证据的,江光光的心里百味杂陈。恍恍惚惚的那么坐了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那我呢?什么时候没有嫌疑的?”
阿凯是没想到她会问这话的,微微的愣了愣,随即说:“没人怀疑您。”
江光光看了看杯子里已经沉下去的茶叶,淡淡的笑了笑,说:“我的嫌疑不应该是最大的么?半夜我到二爷的书房里去过,我和周警官认识。并且关系匪浅。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先怀疑我么?”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阿凯。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儿表情。
阿凯是惊讶的,自言自语的说:“您怎么会那么想?您要是想对二爷动手,有的是机会。”他说着也看向了江光光,认认真真的说:“江小姐,没人怀疑过你。如果真的怀疑了你,以二爷的性格,不可能再留你在身边。二爷对你的好,你不用怀疑。”
江光光也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淡淡的笑了笑。说:“你今天过来,他知道吗?”
阿凯就苦笑了一声,说:“江小姐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觉得二爷会让我们插手他的私事儿吗?我来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二爷的性格,轻易是不会解释什么的。我是想了很久,才来找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他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服务生端了菜上来,于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江光光以往都是很能吃的,今天却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她原本是要自己回去的,阿凯却执意要送她,她只得由着她。
回到院子里,她也没洗漱,合衣就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乱得是有些厉害的,阿凯说,没有人怀疑过她,真的没人怀疑过她么?她才是,最该怀疑的那个才是。
许久之后,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脑海里一片茫然,她在纠结什么?她确实是该怀疑的,程容简怀疑她,不是再正常不过么?他没错。
她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她以为她能控制着的,却在冥冥之中,早已不知不觉的改变。
江光光的脑子里清醒得很的,躺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就想起了崔遇来。她是想打个电话问问的,最终还是没有动。
大概是没事,第二天江光光去赌场,程容简依旧在里边儿。不过并没有人在他的身边,他独自在角落里翻着牌,眉头偶尔微微的皱着。
他大概是没发觉江光光的,头也未回。江光光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走了过去。然后叫了一声二爷。
程容简的面容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淡淡的嗯了一声。见江光光一直站着,这才侧头看向了她,将牌丢在了一旁,问道:“什么事?”
他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儿,完全就是一副陌生的样儿。
江光光没说话儿,过了会儿,才开口说:“对不起。”
程容简就看了她一眼,淡漠的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是冷淡得很的,仿佛那天的事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江光光沉默了一下,说:“我不该质疑您。更不该怀疑您。”完全的,绝对的服从,这才是好的下属。
程容简的唇凉薄的勾了勾,他自然是明白江光光话里的意思的,头也没抬的淡淡的说:“知道就好。”
只是那么一句,就再无话。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拿起了牌,也不管江光光,继续玩了起来。
江光光就在他边儿上站着的,站了四五分钟,见他仍是当她不存在,这才开口说:“二爷今晚有空吗?”
程容简这次看也不看她了,想也没想的说:“没空。”甚至问也没问江光光什么事儿。
原本以为江光光会走的,但她却没走,过了会儿,慢慢的说,“再忙二爷也是要吃饭的,晚上我请二爷吃饭。您觉得哪儿方便,就在哪儿。”
程容简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抬头淡淡的扫她一眼,说:“要是哪儿都不方便,你打算怎么办?”
江光光是淡定得很的,说:“那我就跟着二爷走。二爷什么时候方便,我再请您吃饭。”
她说得是自然得很的,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厚脸皮。
程容简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拿着牌继续玩,淡淡的说:“那你就跟着吧。”
他的语气里不带半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