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爸父母对王爸讲“她回城,回城就不会再复婚了,你傻乎乎的替她们家当牛做马,她正眼瞧过你一次吗?还不趁着这机会把你踹了?”
家从上到下一致反对,哪怕王妈一再保证那只是假离婚。王妈这个不安定因素,从来没让王家人相信她是喜欢王爸的,也不相信她会与王爸复婚。王爸于王妈来说,就是个用完了可以丢弃的跳板。
王妈苦口婆心对老公道“我怎么可能丢下我的孩子,我还有两个儿子呢!”但是王家人不信,在他们眼里,王妈是个狠人,狠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的保证不可靠。
王家人动用自家的人际关系,远房的舅公也被请来做主表态,舅公是司法机构的高管,手上门生无数,说出的话也很有威慑力“离婚?在我这一节就能给把文件压住,想也别想。”
王妈是倔强人,不肯妥协。于是只能和王爸大闹,她越闹王爸越心惊,铁定心要和媳妇不离不弃。王妈折腾过后,依然过辛苦的农村生活,后来王妈又有两次回城机会,考上过两个国企,也因着同样的原因,一一做罢。
王爸拖累了王妈的前途,这成了王妈一生的怨念。
王大志给唐欣欣科普家族史时,唐欣欣明白王妈在王家地位超然的原因便在于此,王家三个子女都觉得王爸配不上王妈,且王妈为家庭付出的艰辛更多。在王大志与唐欣欣相恋时,王妈的形象是高大上的,唐欣欣未见王妈时便对王妈极其崇拜,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后来会演变成这样,她与王妈竟然如同走上歧路的两人,渐行渐远隔阂更深。
王妈面相带着几分凌厉,听王大志表妹讲述,小的时候最怕的人便是这位“大娘”,王妈不论说什么话,那眼珠都像机器人的一样在眼眶里上下转动,毫不嫌乏,给人一副心机甚重的印象。谣传遇鬼的夜晚,王家男人不敢放水看田,是王妈一个人拎着铁锹在田地里站了后半夜。
王妈的婆婆看不上王妈,王妈年轻时候便吃了许多苦头。王爸既不懂得体贴也没有安抚,与媳妇经常是三两天开战一场,彼此从口嘴之争上升到肢体冲突,从声嘶力竭的喝问缘由,到问候对方身体器官与老母,最后便是拳脚相加互相KO的戏码。儿女们在旁边哭叫成一团,两个人一定要争出胜负方肯罢休。
王妈不能输,王妈若是输了,半夜便要去摸菜刀。多年后与儿媳躺在一张床上回忆过去时,王妈太多无奈都化作一声叹息,对唐欣欣道“我对他爸说过,打不过你,等你睡熟了我也能杀了你。”后来,王爸究竟有没有睁着眼睛装睡不得而已,可想而知的是王妈的新婚岁月并不愉快,而且这不愉快绵延数十年,直到王妈的婆婆过世。
王大志奶奶临死前特特派人找了王妈过去,拉着王妈的手说,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王妈说,你也知道你做得不对是不是?有些事你可能都不记得了,我细细讲给你听,你听听是这样一回事么?某年某年,某件事你怎样怎样,王妈说,她把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一说给她婆婆听,每说一件事,都问她,是不是这样?婆婆点头说,她认同。夜里,王妈的婆婆过世。
王妈怨气大,怨恨婆家怨恨娘家,亲生父亲过世时,也留下同样的话,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王妈涕泪横流,梗着脖子对父亲说,你知道就好。
再大的怨再多的不满,随着岁月的流逝,前人的离世,也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唐欣欣暗自纳闷,这个“委屈你了”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她婚后第一次回婆家,家宴上,婆婆便十分诚恳的对她说“孩子,我知道,委屈你了。”唐欣欣当真觉得委屈,脸上挂着笑,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流。王大志无言的给媳妇递过纸巾,王妈只稍稍停顿一下,便继续她要说的主旨思想“女人结婚,以家为重......”
王大志对唐欣欣说“我自小是看着我爸妈打架过来的,我发誓,这辈子都不打女人。你放心,你和我在一起,我绝不对你一手指头。”许是因着王大志的纵容还有这样的话语垫底,唐欣欣每每使着性子作闹都没想过他会与自己动手,王大志就像无底线在包容她一样,始终隐忍。王大志越是这样委屈自己,唐欣欣越是看重他,常常暗自发誓“下一次,我一定不对他出手这样重。”谁没有脾气啊,凭什么王大志就要忍,王大志忍就说明是爱她的,唐欣欣每每被王大志的这种隐忍的爱感动。
在王大志表露心性说着为家族奉献的那些壮举时,唐欣欣面带微笑,看着这个她热爱的男人,没有点破其中的弊病;唐欣欣始终觉得,在处理房产的问题上,王大志他哥更具智慧。照阴暗论,人家两母子默契十足,你敢反对?于情于理,你也说不出NO来吧!唐欣欣对王大志唯有心疼,他们的房子也正在装修中,诸多不满意处,唐欣欣也强忍着没说。
王大志说的甜言蜜语她没当真,但是,结婚后王大志再也没提过房产证上加名字的事。偶尔想起这一节,唐欣欣便开玩笑道“你不是说要改我名字么?怎么不改了?”
王大志嘻皮笑脸“改不了的,人家说了未还完贷款,尤其是公积金贷的,不能加名字。”天雷滚滚,你们家的人都是这么思维的?正应了那句恋爱时男人甜言蜜语不要听,你怎知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试探。你怎知他是在诓骗还是在掏民挖肺,女人啊,睁大眼睛拼命的找,有的时候依然会被蒙蔽过关。
唐欣欣咬牙切齿“王大志~~~”
婚后数月,王大志就会偶尔神态间透露“我们家的爷们,只有我名下有产业。”唐欣欣蔑视“我都替你羞愧”王大志做出一副厚颜无耻得意状。
唐欣欣一路走一路狠狠的叼念“谁要回来?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便模糊了视线。
既然打定离家出走,就不能走到王大志能找到她的地方,而且也不方便回娘家,母亲心事重,从她脸色上就能揣测出端倪,回去免不了问东问西。王大志不是休息么?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是不是闹别扭了?下午不是还好好的么?
唐欣欣决定放纵自己一回,去住宾馆。XX酒店离她最近,曾经差一点就成为她结婚典礼的现场。
唐欣欣去酒店的路上,手机响个不停,偷眼看去,来电显示名字竟然是“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大志把自己的手机卡换到了唐欣欣的手机里,唐欣欣猜想应该是王大志的手机没电了,又怕唐欣欣找不到他才这样。唐欣欣恨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分析王大志的行为,还站在利好的立场上为他开脱。
王大志的名字在唐欣欣的手机里被改了无数次,从“虎爷”“木头人”到生气时“他不爱我”再到合好后的“MYBOY”及至后来的“老爷爷”“大磨矶”再到稳定不变的“老公”经历过好几个阶段,她在王大志的手机里只有两个称谓,一个是初相识时的“唐欣欣”再到某一天忽然瞥见后就脸红不已心跳失序的“老婆”
老旧的酒店价钱并不老旧,住一宿也要288元,唐欣欣犹豫了。她们家所有的家当都在钱包里,距离唐欣欣开资已过去一个礼拜,距离王大志开资时间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若是天天住酒店也是笔不小的开销,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即便闹再大的别扭,也不会拿钱置气。稍稍冷静后,唐欣欣决定换一家宾馆,最后住进了50元每天的小旅馆。
世界并未因此清静,没有手机相当麻烦,同事找她就极其不便,常常把电话打过去发现是她老公接的。唐欣欣搪塞着解释“拿错电话了。”但是接连一个礼拜电话都没有换回去,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就有点奇异了,尽管她解释道“最近住我妈那儿,他总加班,也没来得及换。”也挡不住别人诧异的眼神,幸亏职位所限公司规模所限,没有大领导找她,也没有合作单位往来,只有老上级的关心问询和同事们的同情眼神,唐欣欣也还抗得住。
她把电话打在震动模式,王大志的来电如同抽风般,三五不时的响起,于是唐欣欣掌握到这哥们的作息规律是早8晚10,持之以衡。
除了间歇性打电话外,王大志也发短信,每天一封,一周的时间,最从初的“老婆我错了,原谅我吧!”的诚挚欠意到后来的委婉解释“那天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我手机又没有电了,我担心你联系不到我,便一直在楼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