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里雪醒来之时天已渐黑,房内没有燃灯,隐隐可以看到窗外的月光,伴着寂寥的清风,是那般的冷清。泪在无声间滑落。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初七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秋境把四角的灯全都燃亮了,此时房内多才了一丝生气。
“小姐,您终于醒了。”初七带着一丝哽咽,秋境也紧紧站于一旁伺候,在苏里雪的背上垫了个枕头,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许是因情绪郁结的缘故,苏里雪面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了都让人觉得心疼。
“傻丫头,哭啥。不过是禁足,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事,何须难过。”苏里雪轻描淡写,干咳了几声,不知为何最近浑身发累,有些难受。
要说自己不难过,那是假的。但难过又如何,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信任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最难挽回的东西。
“小姐,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喊我丫头。”初七破啼为笑,将案盘上的小米粥端了过来,要伺候苏里雪喝下。
“那年舅母刚将你们送到我身边,不过十四五岁,转眼我们都老了。也真是辛苦你们了,伺候了我一辈子,如今还要连累你们。”苏里雪叹气,时光在弹指间飞逝,她也已经不年轻了。
“不辛苦,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秋境回道。
初七也道:“是啊,奴婢们说过,小姐在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这辈子不离不弃。”
苏里雪感动得眸间已是流下了眼泪,那个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竟没有两个婢女忠心。不过初七与秋境跟她之前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胜似姐妹。
“女子一生最大的幸福,应当是寻一个好夫婿,找一个依靠,相夫教子。可是因为我,你们大好的时光都被耽误了。你们这个年纪虽说有些大了,但是要寻一个老实人还是可以的,若你们愿意,我求代王给你们指一门婚事。军中有许多将士都没有成家,若有适合你们的也不错。”苏里雪道。
“不,我们要伺候在小姐身边,这辈子我不想嫁人了。”初七摇头,“如果离开小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过生活,奴婢已经习惯了。”
“我也是我也是”,秋境也紧接着,“我们会一直陪着小姐,不管在哪里。”
二人的话另苏里雪感动不已,只是她们不应该跟她一样,下半辈子的光阴就浪费在这深宫之中了,她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有更多的选择。
叹了一口气,罢了。既是她们自己定的,就随她们吧。
四处无声,一片安静,想不到才这一日的光景,这楚厢庭已如冷宫一般,悄无声息。平日里宫女下人谁不来巴结,如今仅一堵围墙已经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曾经有关联的人可以变成毫无纠葛,感情深厚的人也可以变得不屑不顾。
她在围墙内。
他在墙外。
墙内墙外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人已渐行渐远。
苏里雪吃了几口小米粥,便觉得吃不下了,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只觉得头晕想吐,便道:“这小米粥虽清淡可口,可我此刻吃不下去。不知道小厨房还有没有酸梅,我想喝点酸梅汁。”
初七道:“酸梅已经用完了,青梅子可以吗,这青梅子还是去年秋境悄悄藏下来的,小皇子可喜欢了,不时的给他备一点,解渴开胃。”
苏里雪突然想起淘淘这个孩子,不知道羽墨言会不会因为她而迁怒孩子,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见苏里雪不语,秋境打了个眼色,初七便离去,准备将青梅端上来。
秋境道:“小姐,代王一向疼爱小皇子,应当会对他格外好的。前些日子还听到有人说代王登基后要立小皇子为太子呢。代王膝下只有一个孩子,定会对他好的,小姐大可以放心。”
苏里雪笑笑,“我不担心,只是我担心淘淘这孩子,若知道他父王将我给禁足了,还不知道得着急成什么样呢。”
其实说不担心也是假的,羽墨言对她的怀疑,是会间接转嫁到淘淘身上去的,何况这种事当年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况且这个孩子脾气像极了她,若与他父王一言失和,羽墨言指不定会如何处置他呢。
思来想去,苏里雪心中的忧虑便更重了。初七拿来了青梅,这下才有了一点胃口,就着青梅才将一小碗米粥才喝下,一整日没有东西下肚,也是饿坏了,此翻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
屋内四方皆燃着一支蜡烛,恍然间,苏里雪竟觉得这蜡烛有些耀眼,闪得眼睛发疼,她命秋境熄了两盏,这下好多了。
只是初七与秋境心中纳闷,屋内一向都燃四掌灯,如今熄了两支蜡烛屋内有点暗,可小姐竟觉得这样刚刚好。许是这一日小姐都闷在屋子里,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光亮所以才会感觉不适吧。
***
入夜。
又是在浑浑噩噩中睡去,身体的疲惫另她忘记了一切烦恼,睡得很沉很沉。初七与秋境看着苏里雪入睡后才放心离去。
朦胧的夜色,月光洒在地上。伴着清凉的夜风,花的香气弥漫在空中。
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舒缓如流泉,如情人在呢喃细语。
羽墨言一人在武台殿中喝闷酒,此时已头晕目炫,这琴声夹杂着徐徐清风轻轻送入他的耳中。那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用,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他禁不住起身,走了出殿,抬起脚步在追逐着这个声音的源头。
他突然看到一抹白色的倩影,此时正在前方。他追上前去,那人去不见了踪影,他寻着琴声走去,又看到了,这个背影十分熟悉。在寂静的夜里,她就如一朵独自绽放的白莲,正吐露着芬芳。
他一路追,她却走得更快,很快地便消失在这夜色里。但琴声却是越来越近,羽墨言走得摇摇晃晃,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伊人正穿一袭白色衣衫,静静地立于窗前抚琴。如葱般的长指轻轻抚过琴键,便发出悠扬动声的声音。夜风将她的长发飘起,是那般的婉约动人,眉间一点朱砂,便是衫得她风华绝代。
嘴角的笑容动人,轻轻微启,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