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若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淘淘,她从小看着淘淘长大,淘淘虽不是她亲生,却犹胜亲生。这辈子,终究是她负了苏里雪。淘淘是王爷与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若是可以,还是希望能够保住他。
于是她拦住了正欲离去的傅太妃,徐徐跪倒在她的膝下,道:“太妃娘娘,如今王爷离世,王妃姐姐又不知所踪,不如将小郡王将带到我那儿照顾着,近段时间太妃也太过劳累,妾身想替太妃分担。”
傅太妃眉角上扬,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只是淘淘是我的孙儿,本宫自会照顾她。至于淘淘日后的抚养问题,本宫会考虑的。”
离若听得出她分明只是敷衍自己,只更虔诚地低了头,将前额抵于傅太妃的花盆底的鞋子上,上面镶的红钻十分耀眼。
离若何曾这般低声下气,但为了这个孩子,她甘愿如此,只要淘淘在她身边,她就有机会带淘淘离开王府,若她连淘淘的面都见不上,那情况就难以预料。
“妾身无能,恐怕不能抚养小郡王,妾身只是想先照顾这孩子一段时间,待王爷下葬后,或者等王妃姐姐回来后妾身再功成身退。姐姐待妾身恩重如山,还请太妃成全妾身的心愿!”离若说得言之凿凿,另人听了为之动容。
傅太妃心想让离若照顾小郡王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王府内她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想答应,但转念一想,如今是关键时期,若出了什么变动将会功亏一篑,便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本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是好好替王爷守孝吧,旁的事本宫自会安排,用不着你操心。”
她的话音刚下,一抹素衣的丽影缓缓走了进来,她头上簪着一朵白色的海棠,只是简单的将长发挽起。一道温声细语传来:“那就请太妃请小郡王交给我照顾吧,妾身定当不负所托!”
离若抬头,来者竟是卫静,她怎么来了?
傅太妃眸中露出一丝光亮,卫静只是她的一颗弃子,没想到她命真长,赐了毒酒没死成,如今又来向她公然宣战,很好。
她躬身施了一礼,对着傅太妃柔缓地道:“还请太妃娘娘将小郡王交给妾身抚养!”
傅太妃婉转斜睨她一眼,如霜带雪的眸子淡淡一扫,不屑地道:“卫静,本宫可不认为你有资格抚养小郡王。你已被王爷废了位份,本该伏法就死,如今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你有何资格与本宫谈条件!”
卫静也不怒,只淡淡笑了笑,眉角间似能开出花出,幽幽道出一句:“就凭我知道太妃的计划,也能助太妃大计得成。”
“就凭你?”傅太妃冷哼一声,但心里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卫静,真没想到,她还不算太笨,此刻才识穿自己的计谋,不过一切已经太晚了。
可棋子终究是棋子,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而她傅美玉,才是执掌棋子之人。
“对,就凭我。卫静,卫国公的遗孤,唐太后的奸细,清阳王的侧妃,未来亲王的母妃,甚至…………”说到此,卫静停了停,靠近傅太妃的耳边轻轻道了一句。
傅太妃听到之后果然脸色大变,手中的丝帕都要被揉皱了。卫静毫不顾忌地将唐太后搬了出来,堂而皇之地承认她是沁羽的奸细,一句话,将目前她的身份、地位,优劣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她,确实是有这个资格的。
卫静,果然野心不心,看来自己真是看漏眼了,这样的女人,怎会甘心当别人的棋子!
卫静看着傅太妃的反应,满意的笑笑,道:“此处不方便说话,还请太妃移步至花园,且请妾身细细道来。”颔首,旋即转首离去。
傅太妃心中不忿,面露不悦之色,但压下了心底的怒气,跟在卫静身后走出了灵堂。留下跪坐在地上的离若,她至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王爷与姐姐的孩子有救了,卫静,定会护他周全,这样也好…………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竟怀念起苏里雪来,其实她真想看看苏里雪悲痛落泪的模样,这么多年来,苏里雪的生活里只有甜蜜与幸福,恐怕她早已忘记了伤心的滋味吧!
又或者,此刻是更加嫉妒她。嫉妒她在死了之后在还能与羽墨言重聚,再续前缘。然,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否则此刻与她一起跪在灵堂前的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正王妃,她的好姐姐,此刻伤心欲绝的人绝不止她一人。而由始至终,自己仍是孤单一人,如游荡在世间漂浮不定的浮萍,终身无依。
卫静与傅太妃二人信步在花园中游走着,一个罪妃,一个太妃,在她们共同唯一的倚仗——清阳王死后竟还有心情散步,未免让人觉得奇怪,只是也没有下人敢多嘴,匆匆擦身而过时只简单行礼便退下。
秋风萧瑟,天气微凉,风中带着一丝冷意。
卫静捻了一朵菊花把玩在手中,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她软软地道:“太妃之心计,真是让妾身心服口服啊!”
傅太妃只冷笑,心中道:自是如此,我在后宫打滚争斗多年,而你,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丫头罢了,虽有几分聪明,但终是不上不台面的。
“你也不赖,本宫也万万没想到,此刻你我二人还能信步在此说话,当真是天意弄人。”傅太妃挑眉,大有一副想要长谈的模样。卫静的心思不好揣测,但她也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是啊,妾身也没想到。但妾身如今得到的一切,皆拜太妃所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太妃才好。”卫静笑笑,又继续道:“太妃仿佛对我方才说的话很是震惊,难道妾身说错了吗?”
傅太妃心中的怒气一下被激发,道:“未来太后,你倒是想得挺美。此话传出去,可是谋逆杀头的大罪!”
卫静一笑,似乎早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只轻轻道:“谋逆也好,杀头也罢。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太妃应该了解我,若没有把握,我可不敢轻言出口,如今的局势你都十分清楚,大妃若想大计得成,唯有与我联手!”
卫静的话语中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傅太妃眸中露出一丝冷凛,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刮在她的身上,“没有人可以威胁本宫,你倒是说说,本宫有何理由要与你合作。”
卫静眸间是盈盈的笑意,“太妃何需动怒,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大可联手。况且,从前又不是不曾联手过,只是太妃将我当成弃子扔之不顾…………”
傅太妃就知道,卫静不会忘记这一茬。她平了平心气,道:“你就直说吧,本宫不想再与你浪费口舌。”心底莫名气虚了几分。
“太妃想登上太后宝座,但想必也知,那个位置于太妃来说是万万不合适的,王爷已死,还有谁能拥太妃坐上那个太后的凤位。年将军吗?呵!”卫静冷笑,“即便年将军有合理的发兵理由,又顺利登上帝位,但太妃呢,您真的能够毫无顾忌的做太后,又或者是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