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闻了药味心里一阵恶心,却架不住玉伊眼中的哀求之色,无奈的拿过药碗,顿了顿,窒了鼻息将汤药一口气喝下,然后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待胃里的恶心淡了下去,想容这才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随后双眼一凝定定一瞬不瞬的看向玉伊:“那王老神算果真死了么?”
“嗯。”玉伊心虚的低下头,害怕想容怪罪自己让她受此惊吓,连忙双手抓住想容的手不肯放开。
“你怕什么?”想容被玉伊的模样逗得一笑,眼底一片寒凉冷冷笑道:“教坊司可恨,但那王老神算更是可恨,虽是教坊司不顾我死活但却不会落井下石,那王老神算却是差点把你害死。我只不知道那天那女人是如何想,但她一念之间却决定了你的生死,既然教坊司让王老神算死了,那你也算是安全了许多。”
玉伊一窒,望向想容的双眼:“那为何姐姐当日这般惊吓,还病了一场?”
想容一叹:“我心性不比得你,你是嫡出地位本就安泰,你爹虽有两位姨娘却也是你母亲的陪嫁丫头,内里没有那么多纷争。可我家中有十三个姨娘,通方丫头也有七八个,我娘又是五姨娘,这么多女人争来争去其中的龌龊可想而知。我是庶出在家中本不得势,我娘又是个喜欢揪着不放的性子,能在家中保着我弟弟活到现在心性早就不是什么软弱的人了。”
“这次我这般惊吓实在是惧怕李姐,她瞧着虽是冷漠却也不像是那般狠毒的人,且与那王老神算之间分明是有些情谊在的,竟然也能下得去如此狠手!我纵是见过家中姨娘主母的私下算计毒手,却也没见过李姐这般能对喜爱之人下死手的人!”
“我也瞧出来了,李姐那狠毒的模样与王老神算最后那一句桃儿,每每想起来我都一阵冒凉气。”玉伊身子一颤:“我只是怕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变成那般的人来。”
“留得一份本心便可敌万魔,这世间本无绝对的正义之说,咱们能好好的活下去为亲人挖出一份小道来便已够了。”
想容神情冷清带着些自嘲,点了点玉伊的额头忧心道:“其实你我现在在状况虽然是名分难听却也不算艰难,可你大哥二哥都被发配到边关为开石奴,那状况可想而知,而我却只得一个嫡亲弟弟,可怜他比我还小上两岁,流放到盐池晒盐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听到此处玉伊也是担忧不已,自己那两个哥哥自小都是公子哥儿,真不知道能不能渡过那苦难蹉跎。
脑中回响起娘亲的话,玉伊眼中霍然涌出坚决的厉光,猛的坐起,决然道:“想容,官妓都是周旋在官员权贵之中,你我这般活着已是苦涩不堪,可若能让兄长小弟少受些凄苦甚至能摆脱奴籍也算是有了一份希望。能为家门留下血脉清平安乐,已算是卑骨不失了,若是最后沦落到污秽无路之地,大不了一死了之,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好!”想容神情一震,随即咬着唇眼中均是决绝之色,不知那来的力气竟一把将玉伊推开!
挣扎着起身,想容缓缓座到梳妆台之前,软软的拿起一盒胭脂僵硬的粉在双颊之上,手微微颤抖胡乱的在那娇颜之上涂抹着,那颤抖的手涂得毫无章法,想容一张秀丽可嘉的脸被抹得通红,但想容却一直不停的重复着涂抹的动作……
突的,一股清泪滑下,那晶莹的泪在红艳的脸颊上滑出一道白痕,划过俏丽的琼鼻、划过新月般的妙腮、划过苍凉粉红的朱唇,然后顺着圆润的下巴滴了下去。
哐!
那落在粗布裙上瞬间消散的泪,听在玉伊耳中却如天崩地裂一般,是什么东西碎了?是少女的美梦、还是旧日的希望?随着这一声泪落啪嗒,玉伊惶惶然明白,是什么东西……已经离她们远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分一秒,死一般的沉默,涂抹了许久,想容的渐渐安静下来,一张红得如绣罗的脸看向玉伊,脸上数道斑驳的白色泪痕,泪珠染了胭脂像极了血泪,分外的恐怖。
灿然一笑,那笑容如赴死向火的飞蛾说不出的壮烈绝美,想容嘴角翘起眼中泪光盈盈扑扑闪烁:“玉伊,我美吗?”
“美。”玉伊颤抖着答了一声,猛然扑到想容膝上哽咽大哭,哭声如杜鹃泣血说不出的绝望:“姐姐,我们为什么会这么苦,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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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想容心头已燃起了斗志,精神好上了许多。
过了半月,想容的病已是大好,也许是想容有了起色的缘故、也许是教坊司终是不忍,这些日子玉伊与想容的膳食到是好上了些许。
绣春姑姑一直没有来过,不过李姐却来看了想容两次,尽管两人对李姐还是惧怕万分,但此等情形下两人仍是对李姐心下生出了几分感激来。
只是教坊司却如同忘了她们二人一般,不曾让她们开始学艺,更不曾派下什么活计。两人除了每日有小奴来送饭便是在房内大眼瞪小眼,没上面的吩咐也不好自己去询问,偶尔出去遇到绣春姑姑等人,也只是对她们二人淡淡一望,这般下来虽是清闲但两人却都是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直到过了半来月,见李再次前来两人的心还略微放下了几分。
“我来此是有话要告诫你二人,你二人都是懂事的小女,自然能听懂。”李姐脸色平静,一进门便开门进山的直接开口。
“姑姑请讲。”想容与玉伊垂首。
“绣春姑姑在教坊司主教舞艺当年也是名动丰州的舞姬,只有教坊第一部的小女才有资格得绣春姑姑教导,你二人也本该在绣春姑姑教导之下。”
顿了顿,姐的声音很是平和,话语毫无波澜听不出一丝情绪:“但现在,绣春姑姑脚脉已废不能教导,以你二人资质其他小教教导又实是浪费,所以舞艺暂且由我来教授。”
“脚脉已废?!”玉伊惊道:“前几日我见绣春姑姑眉间似有忧色,可行走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踉跄,还道是绣春姑姑病了,原来竟是遭了这般!”
李姐冷清的眼神有了丝柔和,微微含笑道:“你到有心,一次照面便能注意到绣春姑姑眉间有忧色,倒是有点心机城府。”
玉伊心下一个咯噔,敛眉乖巧的恭声道:“玉伊已是教坊司的人,李姑姑与绣春姑姑也待玉伊甚好,自然感恩不尽。”
“感恩?”李姐冷冷一笑:“感恩这样的话说起来廉价至极,你心里明白、以后记得便好,放在嘴上别说我不信,便是这教坊司的粗使丫头也不信。”
想不到李姐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玉伊吃了冷眼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神色便更小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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