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喝一口就放下了茶杯。
将双手掩在层层叠叠的袖子里,交叠在双腿之上,静静地坐着,似是在等待审判。
可她的表情比大殿上任何一个都要镇定自然,仿佛是个事外之人。
对面而坐的叶梦池,自从顾璎婠落座之后他的那双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这样的顾璎婠和传闻中的顾家嫡长女完全不同,是顾怜月欺骗了他?
不可能,顾怜月不可能这样做。
因为他太知道顾怜月了,但凡能爬得上高处,她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所以唯一有变数的,就是这个顾璎婠。
到现在为止,叶梦池都觉得刚才那一幕都像是梦魇,他什么时候失手过?
什么时候在皇后面前这么暴露过真实的自己?
顾璎婠似乎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让他至此。
也许她是无意为之,可如果她真的有心想和他作对,那么……
顾璎婠抬起眼眸,对上那一双藏着阴鸷和血腥的眼眸,微微翘起的唇角似是笑又不是。
曾与叶梦池夫妻一场,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么熟悉的目光呢?
这样的目光……
她恨不得剜了叶梦池的双眼……
顾璎婠的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狠毒的念头。
狠毒吗?
不,前世里她为叶梦池杀人之时,对那些人所做之事,比这要狠毒千倍百倍。
总归叶梦池已经盲了心,要这双眼睛也是多余。
剜了他的眼。
是呢,她会这样做的。
顾璎婠望着叶梦池,如是想着,似乎真的瞧见叶梦池的惨状一般。
她抿起一个笑容,垂了眸子。
看到顾璎婠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叶梦池皱了皱眉。
这样的一张美人面,美则美矣,若真的不属于他,那么他宁愿毁掉!
叮咚!
一颗松子打进了顾璎婠的清茶中。
她眸中光影之色暗了暗,环扫了一遍大殿之上的人,要么低着头,要么直直的往前看,不过只有一个和周围人不一样。
苏景黎左手抓着一把松子,右手抓起一个往嘴里扔一个,下巴都快扬到天上了,一副骄傲的孔雀模样。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眯起他那双到处留情犯桃花的眸子看了顾璎婠一眼。
吃个松子,再看一眼。
顾璎婠皱了皱眉,怎么了?
他们不是结盟了?
他这个脸还真是说变就变!
前去搜查的人回来了,大家的目光全部锁定在他们身上,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同一时刻从偏门走进来的一个人,没有过多地引人注意,径直走到了叶梦池身后,和他耳语了几句,便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戳在他身后。
顾璎婠瞧了那木头一眼,露出几分冷笑。
宋长明啊,我不杀你,你迟早也会死在你的主子手上!
她想得有错吗?
如果叶梦池真的得势,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些知道自己龌龊与龃龉之事的人呢?
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掉他们,永绝后患,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名垂青史了。
皇帝正色问道。
“如何?”
为首的太监回禀。
“圣上,没有发现一丝偷盗的痕迹,就像是从没有人进去过一样,如果不是鬼魅,那这个人必定是高手。”
谁说不是高手呢?
前世里顾璎婠在叶梦池的训练之下,身手已经和他那些暗卫不相上下。
苏景黎更不用说,人是不正经了点,可那一身在战场上拼下来的功夫让人生畏。
这两人出入皇宫就像是串门似的。
“高手?这么说来,你们一无所获?”
皇帝的声音明显透着不悦,他最讨厌听到这些不疼不痒的话。
太监面色惶然,向后面的小太监招了招手,说道。
“奴才无能,不过,只发现了这个。”
他身后的小太监呈上来一物,圆盘里放着一方帕子,颜色极为轻佻,让人瞧了就想要想入非非。
柳宸妃皱了秀眉。
“什么脏东西都敢拿到圣上面前?”
“奴才不敢,方才搜查时,只在大殿门口发现了这个,恐怕是贼人留下的。”
苏景黎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可他看了一眼顾璎婠,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么说来不是顾璎婠的帕子?
瞧着那帕子的风格,就不像是顾璎婠的,可那是怎么回事呢?
这帕子不便直接给皇帝看,柳宸妃招了招手,那小太监将帕子递到柳宸妃面前。
柳宸妃凑近了一看,嫌弃地捂住口鼻。
“好刺鼻的香味。”
她摆摆手,让那太监离远了点,随后对皇帝道。
“圣上,那帕子的一角,写了如水二字,兴许这贼人是个女子,也许这如水是这贼人的情人。”
听到如水二字,在场有好几个大臣的心里都颤了一颤。
他们常常光顾如水的生意,如水床上的功夫的确了得,可没听说她还有进宫偷窃的本事啊!
那边一直镇定自若的宋长明手心满是汗水。
如水。
只要不出任务,他几乎夜夜都要与她缠绵一番。
就算他枕边的女人常常换,可如水却是最稳定的一个。
那帕子他见过,如水曾用它给自己擦过身上的汗,还用那帕子掩住了她那妖然娇笑的香唇。
他再熟悉不过了……
皇帝对自己的臣子了如指掌。
这帕子一看就是糜烂之地所出来的东西,如水这人多半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他知道在座的几个臣子现在如坐针毡,可这话却不能经由他的口说出来,于是他问。
“谁知道如水的来历?”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有一个人兴致高昂,侃侃而谈。
“如水嘛,臣知道,京陵名妓芳华楼如水是也,在座的同僚们应该很了解才是啊……”
这个钱与非不知是酒醉未醒,还是真的不懂官场之道,傻到了这个份上。
他笑眯眯地把这个大家都想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不过正好趁了皇帝的心。
“如水啊,可是个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行,真是个奇女子!”
“虽然臣觉得,她的画功绝对及不上顾大小姐……可惜啊,沦落了风尘,否则臣真想和她深交呢!”
钱与非又忍不住自己的爱才之心,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