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堇从聊天群中得知，兽灵联合和螺旋塔匹配到了公会战。中午一时，双方就将分配人员进行对抗。
螺旋塔的威名，即便是公会中那些把《天英座》当单机游戏玩的人，也不能不感到震慑。
眼下里，这些人在群里激烈地讨论着如何对敌，随着一个必输的论调出现，整个群都变得哀鸿遍野。然后是竹本形月怒批众人、琳太的鼓动，这些人便又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了。
琳太发出一个名单，要求名单上的人中午十二时准时在公会战准备区集合。堇看了眼那个名单，排在最前面的名字堇看着很眼熟——就是那几个在兽灵联合基地和他对打的家伙。
希望他们还记得他的建议……
堇点了两份外卖，其中一份给喵喵拿了过去。喵喵嚷嚷着要堇给她几本书，旁敲侧击地想要拿到几本螺旋塔学派的典籍，但最后堇只扔给她一本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她没多失望，反而对传统人类社会兴味浓郁。
临近一点的时候，讨论群里吵吵闹闹地说着开直播的事，其中不乏一大批人献计献策。
堇顺手查了一下螺旋塔的配置：都是低级参战人员。但即便是最低等的，也能在世界榜中排上号。螺旋塔甚至没给他们配备什么重型武器。对这些人来说，打打兽灵联合，就像是平日训练一样手到擒来。
根据千会大战的规则，公会每挑战胜利一次，就会根据对手的强劲与否以及连胜次数多寡，来获得或多或少的加分，到最后出结果的时候，都是根据的各工会的战斗积分来排出出线公会的。
堇希望兽灵联合能给螺旋塔一个教训，但站在总体战术层面上讲：兽灵联合输掉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螺旋塔向来的传统便是对着任何侥幸击败它的公会一顿穷追猛打。如果兽灵联合被螺旋塔缠上，那会相当不利。
堇继续画着板绘，他知道螺旋塔大概会使用哪种战术对付他们，即便有堇的警告，兽灵联合也希望渺茫。
窗外阳光拟去，暴雨再至，雷声席卷着钢筋混凝土森林的边缘。刻至三时，暴雨退去，阳光不出，大片大片的阴云在这里投下身影，大地变得一片灰白。
就在这时，对战的结果在群里发布了。
兽灵联合获胜。
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兽灵联合获胜？！当真？！
直到副会长公布战果截图的那一刻，他都没法去相信兽灵联合真的击败了螺旋塔。世界排行第一的超级公会被一个只能在上百万的公会中排个中档的“无名小卒”教训。堇几乎能想象得到螺旋塔指挥部的那些人的脸扭曲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不老实地笑了笑。
但就像堇所分析的那样，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打开了螺旋塔的app，看到了关于螺旋塔失败的战报。相灵学界的媒体报道得小心翼翼，与螺旋塔官方加在最后的那段要雪洗耻辱的豪言壮语形成滑稽的对比。但堇知道，那些豪言壮语可不是说说而已。
没过一会儿，一则来自公会总部的消息便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明日早晨九点整在公会总部一楼大厅集合，挑战兽灵联合。”
他的脸黑了下来。
这种事情对于作为兽迷的他来说，无疑是个脏活。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登上螺旋塔公会的官网，想着怎么请个病假。但他根本没找到相应的接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着请假。但螺旋塔这老奸巨猾的东西，根本不会给你任何可以请假的途径——你甚至不知道明天谁是你的直辖上司。所以，就和以前一样，请假失败。
他搓了搓脸，呆坐了一会儿，就好像还没从兽灵联合得胜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从而意识到被螺旋塔叫去对抗兽灵联合意味着什么。但很快的，心里的那一丝不快渐渐扩大，发酵，像是燎原野火一般将仅存的欢愉烧得一干二净。
堇不觉得他会在这场战斗中给螺旋塔卖命，如果可能，他要倒戈。
他要倒戈！他一定要倒戈！
但是转念一想，他作为螺旋塔公会中工蚁一般的玩家，他倒戈，又有什么用？甭管什么世界榜排行，说的不好听一点，这只不过是匹夫之怒罢了。
窗外，倏尔大雨如幕。远山的雷动沉沉闷闷，隐隐可闻。
他想，那他至少也要用最消极的态度，去敷衍公会。
堇叹了口气，将脸颊埋在双手中。真是不敢相信自己最近经历的这些事情，先是喵喵，然后是兽灵联合得胜，再是螺旋塔要求他参与对抗兽灵联合……他觉得他大概在经历人生中最魔幻主义的几天……
忽然滴滴的三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一看，是玉树发来的消息。这个先锋记者似乎已经知道了螺旋塔出战人员名单，上来便问道：“现在方便吗？”
“什么事情？”堇问道。
对方发道：“你是参战人员之一，对吗？”
“你是想说共享视野的事情吧？”堇发道“我的确是参战人员，明天，螺旋塔对阵兽灵联合。我可以问问你有何感想？”
“感想？”他愣了愣，“大概是兽灵联合非常厉害什么的吧。问这个干嘛。”
堇没有正面回答他：“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你可能拍不下最精彩的镜头。”
“为什么？”玉树问道。
“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兽灵联合会被碾压得很惨，”他答道，“螺旋塔的报复性打击，这是惯例。而且我是会敷衍他们的，抱歉。”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关系，”玉树回应道，“我其实也不看好这场战斗，就随便拍拍就行了，两边实力实在悬殊。”
堇忽然想起什么：“你不在兽灵联合里面吗？”
“不在，”他回答道，“我的公会就是杂志社的，这次的千会大战我们都没参加呢。”
“那……我能问问，你知道琳太和竹本形月在这件事情上是怎么想的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毕竟堇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越过作为一个“合作人”的底线。
“可以，让我告诉你吧，详尽点告诉你都行，”他回答道，“竹本说是很关心，但其实并不上心，这一点只需要一点看人的小技巧便能看得出来，但琳太觉得联合必须打赢这场仗，说是为了什么身为兽的荣耀。老实说，我觉得他有点原教旨主义的。”
堇略有不解：“原教旨主义，意思是他很极端吗？”
他答道：“至少从我的新闻稿件上看来，他的确有一点极端主义。有时还能从他那儿听到一点反人类的言论。”
“反人类？”
“像什么结束人类统治，解放兽族同胞什么的，”玉树道，“看起来中二感满满，有意思的是，有人很同意他的观点。”
“所以他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来的吗？”堇发道，“我是说，领导兽圈什么的？”
“恐怕是这样，”玉树道，“虽然我也是一个兽迷，但在当初选择从属公会的时候，我并没有选择兽灵公会。老实说，我觉得他们太乱。”
“能详细说说吗？”
“虽然这一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不符合记者身份，但是，堇，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玉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你该不会在把兽圈当成乌托邦吧？”
堇一笑：“怎么可能。”
“那么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据我所知，螺旋塔公会的待遇应该算是非常好的了吧？”
他看到玉树这样的问题，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发到：“我只是不想看着和我一样的人受罪。兽迷们都是抱有自己的信念的，不是吗？“
玉树回复道，“但是也有许多人只是因为兴趣才加入的，更有人是怀着一些不好的目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怀着信念，说不定这整个兽圈里都没几个人像你一样。”
玉树说的这句话，堇能理解。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而且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做足了觉悟。
“这些事情我知道，我已经有了觉悟。”
“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发道，“那我也不方便说些什么了。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明白的，”堇回答道，“你放心吧。”
“那好吧，就这样，明天开战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记得共享视野。”
“没问题。”
堇与玉树的对话，到这里便结束了。
但他的心脏却在狂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