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浓密的橡树林,尽头便是巴姆的父亲,亚恒的马场,纳摩小镇唯一的马场。
托德出于对赫伯特的信任,带着爱丽丝快步走在密林的小道上,赫伯特虽然时常有反差的行为及言语,但最终都能解释出来,使得托德对他从不怀疑。
大约半小时,马场那高高的橡木栅栏门已经可以看见,托德的脚步放缓下来,他稍偏了偏头看爱丽丝,这个或许平日优雅娇媚,时时与贵族男孩调情嬉笑的少女,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只随托德麻木走着,直直望着前方的眼睛没有一点光泽。
一时托德也心软下来,不该因为巴姆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毕竟这是一个刚刚遭遇不幸的人,更何况,是个女孩。
托德喉结动了动,犹豫片刻,只询问道:“累不累?”
爱丽丝慢慢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长长睫毛下又闪动起水泽,却仍是沉默着。
马场里一片漆黑,那个印象中粗犷而友好的老亚恒似乎睡着了,巴姆一般在酒馆里睡,一时托德感到一些内疚,这样的深夜过来打扰这个孤独的老人。
托德将侧门轻轻推开,示意爱丽丝在原地等待,便向不远处的一小排房屋走去。
突然托德意识到一种危险,这是他在密林中数年来打猎而有的敏感,整个马场今天不同寻常地沉浸在诡异的死寂中,听不见一点声音。
这使得其中的人不由自主也身陷这种诡异的气氛里,连呼吸也不敢发出声音,突然,托德耳中传来一些极微的声音,他迅速跳动几步,并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爱丽丝跑去。
“嗵”
一声巨响,四周亮了起来,一柄骑士剑插在托德身旁的橡木柱子上,剑柄后的配重球嗡嗡抖动着。
两小队骑兵分别从两侧的马棚后迅速绕了过来,张张冷峻麻木的脸,哗哗响动着的银亮铠甲,飒飒闪动的火把,托德被包围了。
“果然没错。”
骑兵们严密的阵型分出一条小道,三个看不清脸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那个女孩在哪?”
是亚恒苍老而浑厚的声音
这次显然非赫伯特所预料,托德突然担心起他们的安危,赫伯特,以及爱丽丝。
“显然藏起来了,不过,抓住他了。”
巴姆抱胸向赫伯特走了过来,眯缝着眼睛,表情可怕地扭曲着。
“说吧,孩子,你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所以才会这样劝你。”
这是一个魁梧而高大的人,头盔上的圣鹰羽数显示着他骑兵队长的身份,声音沉重而有力,双手拄着一柄宽大的白色巨剑,炯炯有神的双眸如同他银亮的链甲一般,凝视着托德。
托德环顾四周,找不到突围的缺口,暗暗有些心急,但仍不动声色,一边用手摩擦着长剑,一边回答。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当,当。”
骑兵队长用短剑敲击巨剑打断了托德的话。
“那个叛徒,赫伯特,已经下地狱了,所以我们现在很清楚。”
托德浑身的肌肉刹那间绷紧了起来,他摆出最坚决的进攻姿态,他紧咬牙关,热泪仍顺着他坚毅的脸庞留下来。
到底是多久,多久没有哭过了,他只感到整个世界都离他而远去,但同时感到浑身从没这样有力过。
包围他的骑兵们仍是一脸冷漠,眼睛也似不曾眨过,在这个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年轻人面前,只紧握长长的骑士剑,如同一片银色的石雕,泛着冰雪般的冷光,散发着阵阵寒意,如同这纳摩郊外的深夜,如同托德此时的心。
托德手持长剑,一跃而起,眼眸紧紧盯着骑兵队长的头颅。
“攻击时,相信自己一定能击碎它……哈哈,好小子,再试试看!”
“永远不要担心别人,那说明你认为他不行……小子,要看结果!……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是敢于折磨自己的。”
赫伯特曾经的话语此时不停地在诺德脑海中浮现,托德的双目中似有熊熊烈火,闪烁着晶莹的红光,要将那骑兵队长焚毁成灰,就在剑尖将要越过圣鹰之时。
“咚!”
骑兵队长右臂一屈,一个沉重的肘击,将托德击飞了出去。
“小杂种。”
他将巨剑递给一个骑兵,缓缓走到托德面前,啐了一口唾沫,同时揉了揉拳头,准备再给托德一个重拳。
这时,马场那高高的木栅栏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似乎正被撕裂一般。
“咵啦”
一声巨响,整个大门倒塌了下来,在腾起的灰土中,两个黑影缓缓向着人群走来。
骑兵队长迅捷地转身,与他们一起朝着那方凝目望去。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两柄长而扭曲的镰刀,那两人浑身笼罩在乌黑的长袍之下,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除了脚,其它部位看不出一点细微的动作。
“魔鬼!魔鬼啊!”
骑兵们突然大喊着四散而逃,亚恒也缓缓后退,只剩下骑兵队长与巴姆还在原地,骑兵队长双手紧紧的握着巨剑,摆出了骑士特有的2字进攻姿态,巴姆则蹲在托德身旁,似乎在喃喃自语。
手拿镰刀的黑袍人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此时月亮已升到正空,但除了长长的镰刀,看来那仍是两个漆黑的整体,缓缓移动过来。
骑兵队长似乎想到了什么,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浑身颤抖着,但仍然保持姿势不变,黑袍人已近在眼前,他举起巨剑准备做个劈斩。
“一达一米力索,一达一米拉底,一打一米索拉系,以米……”
一个黑袍人在原地吟唱起来,那似乎是极其久远的歌谣,但又透着**与肃穆,像是上古的智者在向后人传达着他不可违抗的旨意。
没人看清那一道凌厉的攻击,只在巴姆嘴唇的一次微微抖动,在托德紧闭双眼的一次颤动间,镰刀在黑袍人手中又回归原样。
“哐啷。”
沉重的巨剑的掉在地上,骑兵队长那吃惊而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一半的身体斜斜地滑落下来,内脏在半空,从身体里迸裂而出,伴随着一股股血沫,而两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又站在了一起,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如同两具漆黑的雕像,月光也因为这诡异的一幕躲藏到了厚密的云层之后。
巴姆回头,两个黑袍人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动过,骑兵队长的两半尸身,仍在汩汩流淌着鲜血,他将匕首揣进怀里,缓缓后退,直到感觉安全的距离,便奔逃了。
托德渐渐苏醒过来,咳嗽几声,环顾四周,只有两个黑袍人站在面前,而镰刀之上,没有一点血迹。
“是你们救了我。”
托德揉揉胸口,站了起来,那一击着实不轻,多数时候武术的威力的确是大于器技。
两个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