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开了暖气,即使脱掉了外套,一阵阵热气也烘得人脸色发红。
孟子虞身上的低气压持续着,一言不发给在场每个人倒了一杯咖啡,自己端着杯子,把椅子拖到魏涟旁边,坐下一边喝着一边发着愣。
楚辞自魏涟进来那一刻笑了一会,随后跟孟子虞一样板着个脸,抱着胸靠在门边。
不远处邵嫣然正对着他,坐立不安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夏音依是不请自来的人,与其他人截然相反,悠闲喝着咖啡,冷眼旁观。她有些讽刺地看着孟子虞,还时不时瞄一眼低着头的魏涟。言行举止,无不昭示着她‘看笑话’的心态。
“我就是来看笑话的。”夏音依也这么说了。
但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没人理她,沉默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
最后是楚辞看了看时间,开头说了话:“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场了,我有一个半小时的赶路时间,剩下还有半个小时。”
不知情的人没吭声,知情的人脸色白了白,颤巍巍问:“你可以不走吗?”
楚辞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毫不留情骂道:“你出门没带脑子吗,我工作的事情是你能随便决定的吗,你没智商没关系,别影响到我,谢谢!”
邵嫣然咬着嘴唇,眼神闪过一丝懊恼。
魏涟还没见过楚辞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不免有些好奇,侧头多看了邵嫣然几眼。看着看着,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有点像楚辞出演的那部恐怖片的女主角,特别是直挺的鼻子,对着光时还透着亮……应该没错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听到空气净化器的丝丝声响。魏涟想有疑问,又找不到立场说话,此刻不由反思起来,刚才为什么会跟着孟子虞走,是因为刚要拒绝时,他一闪而逝脆弱的目光?还是心里生出的愧疚?
或许都有吧。
楚辞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经纪人打过来的,问他在哪儿。楚辞报了一串地址,让人马上过来接他。
邵嫣然听他说完,眼睛含着泪光,问:“你真的要走?”
楚辞冷淡说:“不可能的事你还要问多少次?”
邵嫣然两步跨了过来,抓住楚辞的手,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带着哭腔说:“我求求你,别在媒体面前那样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的。”
“没有机会了。”楚辞挣脱开,走到了另一边,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楼下没人守着了,你可以离开了。”
邵嫣然一下哭出了声。
夏音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摇头说:“哎呀,真可怜。”
她走到邵嫣然跟前,递过去几张纸巾:“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的经历有点同病相怜。既然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我。那一起走吧,我开车过来的,还可以送你。”
说着,推开了门。
一股凉风顿时串了进来,门边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邵嫣然哭红了眼眶,还不死心,盯着楚辞目不转睛:“结束了吗?”
“结束了。”
楚辞波澜不惊回答道,一副完全没被眼泪打动的冷漠样子。
夏音依让开一条道,让邵嫣然先走,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孟子虞,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她低哼一声,目光移到了旁边,魏涟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般。
她从门口走了过来,紧挨着魏涟,伸头凑在耳边低声说:“有时候不能小瞧不起眼的人啊,一不留神就会一败涂地。不过我可不是认输,我也变心了。”
她斜眼看向孟子虞,收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捂着嘴笑了两声,站直了身体,又说:“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吧。这感情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真摆在台面上来了,可不是两个人说了算的。以后的路,还不一定能走得下去呢。”
虽然话不太好听,却都是她难得的肺腑之言。
孟子虞终于抬头回视,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大方显现出的坦荡,就像是当初在校园里,无数次看到的那样。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尘埃落定,而离开的人纤尘不染,潇洒得如果跟过去挥手说了一个‘拜’。
邵嫣然已经在楼道口等了夏音依一会儿了,但她似乎被不急着走,这回是对着楚辞促狭说道:“当初你看了我很多笑话,这次我回你一个。录了音,打算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听。”
楚辞没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语气淡淡的,毫不在意说:“随便。”
夏音依:“我有个做娱乐新闻的朋友,万一哪天我无聊,把这录音给了她……这里面的内容,可以轻易让你上头条,成为众矢之的。”
楚辞表情不变:“随便。”
夏音依像是碰到了一块石头,无趣地瘪了瘪嘴,退出了房间,没有关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在空荡的二楼楼道上回响。
房间里剩下了三个人。
孟子虞给自己续了杯,一边喝一边对楚辞说:“你还不走。”
“……”楚辞端起自己那杯快冷了的咖啡,“我在等经纪人。”
孟子虞不客气说:“你可以到楼下等。”
楚辞:“楼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会楚辞褪掉了一身的冷漠之气,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愤慨说:“你太让人伤心了!”
他似乎没被邵嫣然影响,一转身就跟变了脸一样,真不愧是混娱乐圈的人。
魏涟站在门边,吹着外面的凉风,实在是受不住,把门带上后,站在了门边,拉开了跟孟子虞的距离。
孟子虞:“你用了我的地方,还不打招呼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我不需要对你好心。”
“我今晚可能要通宵,现在眯一会,你别打扰我啊。”楚辞丝毫不在意孟子虞的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沙发上一躺,闭目养神起来。
“……”孟子虞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又洗干净了咖啡杯,弄好过后,对魏涟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魏涟无端看了一出闹剧,屁股没挨着凳子,又云里雾里的被孟子虞拉走了。
孟子虞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楚辞和邵嫣然拍戏认识,交往了半个月,也公开了,但邵嫣然本性不改,到处拈花惹草,所以刚才分手了。邵嫣然是攀上达官显贵才有了现在的名气,人不太干净,这些网上都能查到。”
末了,又说:“他们之间的事,外人也不便插嘴。都是成年人,一路风雨过来的,看得比别人远,现在这结果,也是深思熟虑的做的决定。”
魏涟点点头,始终有作为局外人的自觉性。
没有开车,两个人顶着寒风绕着小巷走着。室外接近零度,呼出的气都像是要结成冰。孟子虞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左拐右拐的,迷了路。
周围是一间间小商铺,亮灯的没几家。有一间卖烟酒的商铺摆了一台电视,正在放电视台的晚会,欢快的歌声飘荡出来,给街道增添了浓浓的节日气息。
再转一个弯,又是相似的街道建筑。
然后他突然就站住了。
魏涟一直盯着他的脚步,见他停下,也停了下来。
魏涟问:“怎么了?到地方了?”
孟子虞摇了摇头,正要说不是,一群年轻人大声喧闹着从后面经过,孟子虞认出是学校的学生,不想引人注意,在他们没看到这边时,牵住魏涟的手,往前跑了开去。
两个人都没有戴手套,手心贴着手心,在寒冬的夜晚里,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很温暖,竟有些让人不忍松开手。
跑了一大段距离,街道上几乎看不到来往的人了,两个人才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休息。
一松懈下来,魏涟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别扭感一起,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她手动了动,挣脱开了孟子虞的手。
孟子虞撑着腰,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魏涟心里嘀咕,有什么好笑的,但又受到感染般,也笑了笑。
“其实,今天我找你,是有话要对你说。”
魏涟抬头,看着黑夜中他模糊的轮廓,问:“你要说什么?”
“第一,我想跟你道歉,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心情很压抑,所以对你的态度也不太好。”孟子虞手搭在魏涟的肩膀上,摸了摸垂在肩头的头发,又说,“第二,我想跟你提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