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方宁风跌落望月崖的时候,距离剑王岭千里之外,一群黑衣人走在茫茫的雪夜里。
这群人都穿着一身蓑衣斗笠,只是这身行头可比剑王岭那些剑修们贵重得多,他们头上的斗笠还带着一层黑纱,倾洒下来,很难看清楚他们的面容。
细细看去,这群人的正中间,有一个灰色的轿子,轿子内做着一个黑衣女子,害人的斗笠依旧挡住了她的容颜。只能看见外面抬着轿子的四个人,双脚并未着地,在这三尺厚的白雪上,如履平地,踏雪无痕。
“姐姐,大雪封山,如果要所有人全部到达的话,估计还需要几日。”娇子外侧,一阵柔软的声音传来。
轿子内,她睁开了那双如月光清冷的眸子,道:“剑王大赛我没有兴趣,找到残月剑便好。”
望月崖下,黑通通一片,也许是太深的缘故,天空中的明月也照不到这片土地。
传说中,天地间的第一束的光,是生于最黑暗处。
《上古天书》有云:天地生于混沌,混沌本就黑暗,本就寒冷,本就没有生气。
东方宁风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很奇怪的,他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渐渐清晰起来。他明明喝了“九虫断肠散”,怎么会没有万虫钻心而死?
似乎,有什么东西包围着他,很温柔,很小心,却冷冷如冰,缓缓地吮吸着他身体里的热量,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让人忍不住地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他的右手里的木剑,传来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像是护卫主人般的升起;若不是,他的心里存在着太多的不甘。
他在困倦中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芒!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东方宁风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他,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恋人,与他这般缠绵。
它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在东方宁风的身旁,渐渐化出了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吻来!
那唇间,有淡淡的芬芳,有丝丝的暖意,还有的,却只剩下冰凉!
寒入心间的冰凉!
木剑霍然腾起,淡黄色的光芒挡在了东方宁风的身前,那阵轻烟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脸庞,似乎对此有些畏惧,不得已向后退去。
东方宁风身子一震,翻身而起,看着面前幻化的美人,大叫:“娘!”
“嘻嘻嘻……”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小天地。
东方宁风不禁伸出手,只是那光影随着他的手到来,再次化作青烟飘散,他想要向前追赶,不料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寒潭中,刺骨入心的寒气早已经让他的身体没有了知觉,只见东方宁风的身上爬满了白色的小蛇,一个个长着冰针般的利齿,正在啃咬着他每一片肌肤。
看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血肉,东方宁风心里一颤,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就在这时,寒潭岸边,一只只青色的蜈蚣纷纷下水,很快游到了东方宁风的身边。人善被人欺,人弱被人食,已经破烂不堪的群体,这群蜈蚣竟还要插上一脚,不停的撕咬,咀嚼,吞咽。
即便身体被寒冷麻木,但成千上万的白蛇和蜈蚣不仅仅是撕咬,还向他的体内注入毒素,似乎唤起了九虫断肠散的毒性,三股毒素叠加,生不如死的痛楚阵阵涌现。
他一声大叫,只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大,过了许久,却隐约有阵阵回音传了回来。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大叫,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又亮了一下。
东方宁风只觉得心头一裂,然后就像是胸口内的心脏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束和刚才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转眼间,四面八方都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然而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娘……”看着再次出现的幻影,东方宁风一遍遍的呼喊着。
“刷!”木剑一闪而过,瞬间数个白光散去。
忍着强烈的疼痛,东方宁风吃力地抓住木剑,淡淡的黄色光芒瞬间包围他的身体,只见那一只只白色小蛇和青色蜈蚣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纷纷离开他的身躯,再也不敢靠近。
忽的,平静的水面好像有什么异动,层层寒气之下的水面泛起波纹,一点一点,一阵一阵,能清楚听见潭水的流淌,其中还夹杂着什么东西的轻吟。
东方宁风直直的看着四周,终于一把把白色的长剑从寒潭底迸射而出,上千个剑影占领周围每一片空间,而那幻化白光的倩影便在一个个长剑边飞舞。
原来是宝剑在轻吟,原来这里是一片剑冢。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以贪、嗔、痴为三毒故,以畏、恶、怕为三惧故,以爱、别、离为执着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作怨灵,曾有传说,千万怨灵祭入古剑,化出剑灵。
细细想来,周围白光乃是阴魄之物,必定是古剑之中的剑灵。
这有无数的剑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万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剑灵问世,古剑何在?
突然,无数白光消失不见,东方宁风站在茫茫的的黑暗中,静静的,感受着不为人知地叹息!
这茫茫的黑暗,这可怕的寂静,似乎只为这一刻的来临,排山倒海般的震动,震耳欲聋的响声,充斥着他的脑海。
只见一庞然大物从寒潭飞出,冰冷的水花溅射东方宁风一脸,也冲刷了他那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黄色的光芒,渐渐的一把如小山般大小的长剑呈现出来,四周无数的小剑不断的颤动,似乎在迎接他们的王。
东方宁风从没有想过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古剑,没有灵根的他,十多年来看了许多史书秘辛,他知道,面前这把剑,便是传说中的古剑——残月。
残月剑似乎和东方宁风一样激动,晃动几下后,化作了普通长剑般大小,之后没有在空中停留片刻,飞快的向东方宁风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手中的木剑悄然升起,瞬间和残月剑撞在了一起。
这一刻东方宁风和木剑仿佛是血肉相连,仿佛如此已是多年,竟没有了丝毫感觉,竟似乎本该如此,竟像是两者前世就是这样一般。
真不知这木剑是何来历,竟能和残月古剑一较高下,难道真的只是剑神薛紫颜用的木剑么?
就在此刻,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在你身上,我怎么感觉到了故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