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诗
--李煜
失却烟花主,
东君自不知。
清香更何用,
犹发去年枝。
俞清涟骂道:“要你自己回去,却几个月不见人影,混到哪里去了?”
依柳低头道:“北边兵荒马乱,不是叛乱就是讨伐,你教我的那几招够用么?只好躲躲藏藏、流离颠沛,一路南下啦。”
“是怪我教授不力还是保护不周?我不怪你偷懒,你还倒打一耙?幸好你不笨,知道我不在天台山,就来巾帼山庄找,我没买错你!”
俞清泓道:“你现在是人家山庄里的客人,怎么一见面就骂自己人?也不怕被人笑话!”
依柳抬头一看,俞清涟身边坐着一个文秀沉静的女子,年纪稍长两岁,是自己曾见过两次的俞清泓。她知道俞清泓心思缜密,便向她笑道:“还是三帮主疼惜我!”
俞清泓淡淡地瞥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依柳侍立一旁,偷眼打量“分雨榭”厅中之人:陪侍的乃是客北斗与青霜、紫电,俞氏姐妹座旁端坐的,则是仲长隐剑与南郭守愚。
依柳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忽笑道:“四帮主,怎么不见金童玉女?还有上次一同援手的什么金公子,也不见来庄中做客?”
俞清涟面带愠色地道:“你罗罗嗦嗦,欠揍是不是?孤陋寡闻,哪有什么金公子银公子?人家姓梅,号‘惊风破云’。”
青霜、紫电忍不住笑出声来。
客北斗深深看一眼依柳,淡淡道:“少林福湖大师带智瑞师太出山朝南,途中遇匪,智瑞师太就此不知所踪。出了如此大事,少林弟子哪有闲情来山庄做客?”
依柳微微一惊,强笑道:“嵩山离你们洞宫山可不近,恐怕是道听途说的罢?”
“江湖之事你懂多少?”俞清涟轻叱一声,低喝道:“少林俗家大弟子李卫如公子遇上诸葛兄妹,亲口所言,我在一旁亲耳所闻。日后不懂的,你再不可胡说!”
依柳一撅嘴,甚是不服,忽又笑道:“我从‘聚仙斋’一路过来,看见好多姐姐都很好看,这山庄里真是美女如云呀!可惜没见着最丑的那一个!”
俞氏姐妹听到她也奉承巾帼山庄,本来十分高兴,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相顾皱眉,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厅中各女也静静地看着她,听她下文。
果然依柳续道:“听说巾帼山庄里有一个不男不女的黑煞星,最喜欢偷人东西、放火烧屋子,怎么没见她出来?品性不佳被赶出山庄的传闻,难道竟是真的?”
俞氏姐妹脸色大变,欲加责骂,又不愿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便惴惴地望着仲长、南郭二女的神色。
青霜、紫电面有不平,正待开口讥诮几句,客北斗忽地暗暗一拉她们袖子,诧异之下,二女便不再开口,只是冷眼相向。
南郭守愚笑吟吟地点头道:“不错,我们五妹不敬尊长、放浪形骇,虽然驱逐出庄并非我们本意,但长辈的决定,也惟有依从。”
客北斗亦似笑非笑地道:“依柳姑娘快人快语、预见不凡,却千万要小心了,要多顺从主子,才不会步我们五姑娘的后尘,被扫地出门后,没脸见人。”
俞清泓见对方未恼,暗自松了口气,想到依柳出言挑衅,心中又暗自一紧,不知她是何用意。俞清涟却想得不多,见大家不责怪,便开口笑道:“北斗姑娘说得是。我正愁没个前车之鉴来教训这恶丫头,总算有了个现成的……”忽地自觉说得太过尖酸刻薄,又住了口嘿嘿讪笑起来。
仲长隐剑忽地微笑道:“这个依柳丫头伶俐活泼,我瞧得倒喜欢。两位俞家妹妹不见怪的话,我想送支凤钗给她。可不要见怪,我没有丝毫寒碜英杰帮之意。”
俞清泓谢过之后,吩咐依柳道谢。依柳却道:“我要是戴了凤钗,路上给强匪抢去,岂不明珠暗投?”一言未毕,已惹得满厅皆笑。
俞清涟笑骂道:“大庄主诚心送你东西,不好好珍藏,戴在头上现什么宝?没见过世面!”
依柳她任取笑,含笑不语,当即随仲人长隐剑往“摘星阁”而去。
观星、数星正在庭中打扫,见了她们,不过微微一笑。径直进了仲长隐剑闺房,却不见叶公侠去向。
仲长隐剑反手将门关了,才笑道:“不必再装了,风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依柳本来在四顾张望,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强笑道:“大姐,你好眼力!”--所谓“依柳”者,竟是北宫千帆。
仲长隐剑微笑道:“审同、审异回来,提到你的武功路数,三招间丐帮、少林、托义帮武功尽数囊括其中,我正奇怪江湖上何时冒出个如此人物。待你入山庄,行走其中漫不经心、熟视无睹,北斗暗中同我与饮雷一说,我们便恍然大悟了。”
北宫千帆跌足道:“是呵,怎么忘了这一点?一个顽皮的小丫头,又没见过世面,到了山庄自然会东张西望、问长问短……真是糊涂!”
仲长隐剑续道:“俞四当家前几日上山庄,便因为好奇,东摸西拧,触动机关被网到了廊檐下,你一个小丫头,进山庄见了这些古怪花木,不去摸一摸已属难得,竟然连东张西望的好奇神色也没有,天下间除了主人外,谁会如此见怪不怪?何况,这机关还是你设的!”
北宫千帆一吐舌头,笑道:“都怪我太粗心,怎么就不四下里张望张望呢!”
“心虽粗,你胆子却不小!扮了金长老大摇大摆去见旷帮主,又扮饮雷去见童舵主,你真有本事!”仲长隐剑想到她出走大半年,心中大起怜惜,不忍再责备,便问道:“你搞得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为的便是去英杰帮做探子、弄诡计么?打算多久回来?俞氏姐妹为人不错,俞氏兄弟虽不仁,你却不该殃及池鱼。”
北宫千帆低头道:“只是区区英杰帮,哪里值得我辛苦如此?不过,我一定不会连累无辜、为非作歹,你们可要对我有信心!有些事我还在查,不想拖你们下水,你和四姐、北斗心里有数就好,不必再对他人提起。”
“裁云、邀月也很担心,为什么不能让她们知道?”
“二姐生性耿直,知道了必然插手,反而帮了倒忙;三姐最疼我,要知道我今天卖身葬父,明天扮丫头伺候人,必然坐卧不安……”
“我和饮雷便不疼你了,活该我们担心?”仲长隐剑想到她在外间吃苦颠沛,以一人之力流离失所、遁迹江湖,她们却无法相助,任这个最受宠的小妹妹如此辛劳,心中更是叹息。
室中寂静了一会儿,仲长隐剑忽道:“真有一支凤钗要送你,是诗铭订做的,钗腹中暗设机关,可放迷烟,我拿给你!”
北宫千帆心里一热,想到十数年来庄诗铭对自己的照料关爱,又避而远之自己的任性刁钻,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痛,脱口道:“诗铭哥哥怎么不送二姐?”
仲长隐剑叹道:“只要诗铭在场,裁云便会对那个李遇百般温柔亲切,诗铭岂不心痛?自你出走后,诗铭担忧不已,又找你不着,况且最近他心情也不好,和英杰帮有关,你知不知道?”递了只锦匣给她,又道:“这是诗铭送你的寿礼,收好啦!”
北宫千帆打开锦匣,见匣中金钗打造得十分别致:凤头上双眼一睁一闭,顽皮神色简直与她一般无异,一拧凤头,钗腹中机璜弹出,果然内有乾坤。她轻轻合上匣子纳入怀中,道:“这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不然就知道我是谁了,再拿支钗给我!”
仲长隐剑另挑了普通凤钗,簪在她头上。
北宫千帆这才道:“我随那俞清涟今天找人决斗,明儿约人厮杀,待在天台山的时候还真不多。听说英杰帮有四个弟子,二死二伤,中的似乎是诗铭哥哥的‘冲天腿’。诗铭哥哥温和谨慎,非十恶不赦之辈绝不下重手,对方四人虽仗势欺人,却未滥杀无辜,他们烂醉之下为人所伤,未看清来者面容,是否有人嫁祸?”
仲长隐剑点头道:“我们也这样想。可是连诗铭自己也百口莫辩。那几日他确实在扬州,见那几名英杰帮弟子为非作歹,他也的确出手教训了,诗铭说他只用过拳,未曾用腿,更不致以‘冲天腿’如此重型内家腿法去对付几个江湖混混,俞三当家此来,便为了明天和诗铭对质。”
北宫千帆惊道:“诗铭哥哥明天到?对呵,今天九月初七啦!你可得把我藏好,别让他见着我,不然可就露馅了。”
仲长隐剑奇道:“该是诗铭怕你才对,怎么你倒躲起他来了?”
北宫千帆却答非所问地道:“二姐听到诗铭哥哥的麻烦,可有没有什么反应?譬如担心、忧虑,或者误会诗铭哥哥出手伤人,稍有些痛心、难过?”
“似乎没有!”仲长隐剑见她失望,又道:“独贞与饮雷吵得厉害,也不知今年会不会上来。高公子是一定会来的,只是邀月不冷不热的态度,似有不妥。”
“独贞哥哥和四姐吵架,是不是为了齐姑姑的湘云哥哥?”
“那个莫公子,武功真是差劲,独贞看不起他,他也不惭愧,反说什么以武取胜,乃是下下之策,独贞气得不行,饮雷却颇有赞同之意,碍于齐长老的面子,独贞不好和莫公子辨,就和饮雷吵开了,莫公子可是你引见给我们的,怎么你都没有一点内疚?”
北宫千帆不屑道:“刚开始还有点内疚,看湘云哥哥文质彬彬,想引见给三姐,他却倾心于四姐,我便担心独贞哥哥会掐死我。可独贞哥哥也没出息,自己不能取悦佳人,得不到未婚妻子的欣赏,还要和四姐吵架,他活该!”
“独贞从来对你不错,怎么如此咒他?”
北宫千帆怕她责怪,忙打岔道:“怎么不见大姐夫?”
“听北斗说,子钦、子铃、西河帮许凡夫先生与公侠同行,今夜便到。”
“噢,原来如彼,嘻嘻!”
仲长隐剑懒得看她嬉皮笑脸,只道:“俞四当家很喜欢审同审异,待会儿去拜访‘凝慧庐’,你将就入住那里不出来,就不必担心撞上诗铭了。我先去知会传心一声。你呢,就去向两位俞姑娘请安去罢,依柳?”
北宫千帆嘻嘻一笑,拱手告辞。
落英缤纷,残阳如血。
看夕阳的女子,正倚树而立。
“你这样下去,我会不安心……”
“我有什么让你不安心了……”
随着声音飘过,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女子声音柔和却清冷孤傲,男子语调激动而辛涩。
北宫千帆越听越是耳熟,好奇之下,闪到树边草丛中的巨石之后。这一闪,不觉叹息起来--这块石头,正是去年春天她与童舟匿藏、听到谷岳风与客北斗争执之处。
女子又道:“你应该找一个娴雅的女子,成家立业……”
男子则道:“我要何去何从,自有主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万俟传心!过中州!
北宫千帆知道万俟传心耳力非常,不比谷岳风与客北斗,便倚靠在巨石上,深吸一口气聚于丹田,捏了鼻子,不让气息惊扰二人,心中却暗自担忧。
万俟传心道:“要说的话你已经说了,我只求潜心钻研剑术,无心男女情爱,恕我辜负你一番美意,对不起!”
过中州道:“这样的话,我知道子钦也对你说过,审同、南星虽未开口,可我知道!”
万俟传心道:“你若未找到心上人,教我如何安心?南星不说,可见他自有打算,审同与俞姑娘谈得投契,我也松了口气,至于子钦,他谨言慎行,为人处事把握分寸甚是得当,会想通的,只有你……”
过中州道:“我不男欢女爱、不娶妻生子,未必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考虑,连这你也不放心?”
“骗我没关系,你能骗自己么?”万俟传心低头叹道:“我辜负你,是我不好,你也不该让我内疚一生,以作惩罚呀!”
过中州也是一声叹息:“你练你的剑、修你的身,我一厢情愿又不是你的错。难道为了怕你不安,我就该像裁云那样信手拉张盾来挡。这么做既亵渎了你,对别人也不公平,你希望我这样么?”
万俟传心低语:“我可不是诗铭,诗铭对裁云有意,我没有。”
过中州也低语:“我也不是裁云,心里喜欢诗铭,却要疾言厉色、避而远之,生怕负了风丫头。我更不愿多一个李遇那样的盾牌角色,若是妙语误会,可更难说清了。”
北宫千帆心头一跳,暗道:“二姐喜欢诗铭哥哥,和妙语姐姐何干?李遇和妙语……的话,那姓梅的小子又怎么办?”
过中州继续道:“那日‘摘星阁’摆席,我去请裁云,听李遇告诉她,只将她视为师父,未有非份之想。裁云实言,只将他作盾,因为不愿有负临风。我眼见她神色黯然,说妙语是个好姑娘,叮嘱他不可辜负……”
万俟传心低低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份,不必把别人的事往自己身上胡猜乱套。”
过中州道:“当时我躲于树后,忽然间恍然大悟:如果你我间本属有缘无份,已是上苍不公。我若是为了安你的心,拉一面盾出来,却是对自己不公,更是对那位姑娘不公。”
“总之,你不必……”
“你听我说!”他迅速打断她:“你练剑修身也好,还俗嫁人也罢,是你的事,不必为我变卦。我孑然一身也好,终身不娶也罢,那是我的事,即使为了你,也不是你所能阻止的。你既阻止不了,就不必内疚!”
“我先走了!”万俟传心纵身一跃,已没了踪迹。
过中州呆了一呆,这才从相反的方向慢慢下山,一路自叹自慰,感伤不已。
北宫千帆长吁一口气,从石后撑起来,抹了抹汗珠,心中既欣慰又辛涩:“原来二姐真的不喜欢李遇,并非是我对诗铭哥哥的安慰。傻丫头,你怎么可以不高兴呢?嗯,李遇和妙语在一起,姓梅的小子会不会伤心?嗤,你替姓梅的担心什么,他不会讨姑娘家喜欢,活该!”
恍恍惚惚不知出神了多久,眼见太阳已没西山,便下山来,往“凝慧庐”而去。
“依柳!”北宫千帆回过神来,见俞清泓正立于“凝慧庐”前院,冷冷地看着她。
北宫千帆微笑迎上去道:“三帮主在等我?”
“谁派你来英杰帮卧底的?出言挑衅,想挑起英杰帮与巾帼山庄冲突么?”俞清泓以内力灌出一线,声音低沉,直入她耳中。
北宫千帆见她如此,知她不想别人听见她们交谈,便也提了口真气灌出一线,直入她耳中道:“英杰帮又不是丐帮,我何必费这么大劲!若是有心挑衅,我去丐帮兴风作浪岂不更妙?”
俞清泓听她语音清朗、毫无杂质,而且面不改色,更无发劲吐气之象,比自己不知高明多少倍,暗暗心惊地低喝道:“你也会‘密音功’?你究竟是何人?”
“管我什么人?我服侍你们一天,你们就享受一天好啦!”
“英杰帮可不容卧底。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我不戳穿,你就好自为之!”
“随你怎么办,我无所谓!”
“我会吩咐涟儿放你回去,江湖人刀头舔血,不该连累百姓人家的姑娘,你最好心里有个准备。你若不答应,我就当面戳穿你挑拔巾帼山庄与英杰帮的阴谋!”
“我正嫌你们英杰帮没好处让我揩油,在寻思脱身良策呢!”北宫千帆与她擦肩南而过,向内走去,顺口道:“那就多谢你啦!”
俞清泓呆在那里,想不出她的目的,更想不出她何以会如此爽快就答应离开英杰帮。
俞清涟奔来笑嚷道:“大姐,水仙子要带我们去领教‘临风居’,我早想去见识一下那条船了,走!依柳,怎么你不去?”见依柳摇头,想到她平日最是好奇,大感不解。
俞清泓淡淡道:“依柳累了,又不识武林中人,你让她在此静一静罢。”
俞清涟便不再理她,拽了俞清泓出去,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依柳,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叨扰人家世外高人的清修,不然,等着回来我再修理你!”
北宫千帆笑道:“金童玉女和你那么要好,自会爱屋及乌待我,我又怎敢胡闹?”
俞清涟回头啐她一口,便向外冲了出去。
“她兴致,好功夫!”一个女子在身后轻笑,正是南郭守愚。
“四……四庄主!”北宫千帆猝然轻身,对着她一脸欢然,开怀大笑。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
庐山香炉峰,“日照香炉生紫烟”。瀑布前,一个白衣女子翻身下马,席地而坐,打算饱餐秀色时顺便裹裹腹。
刚坐下喝了口水,身后马蹄渐近,握了剑柄的女子不及回首,忽听一男子笑道:“邀月好游兴呵!”白衣女子“噗”一声,一口水全呛了出去,心中暗骂:“又撞到了熟人,真是见鬼!”来者乃是严子钦。
白衣女子暗自一叹,心道:“罢罢罢,死就死啦。三姐,你可别生气,不次再不敢扮你啦!”--叹息的女子,是易容成西门逸客出游的北宫千帆。
“早知道我就易容成娘,还可以趁机讨子钦哥哥的便宜!”虽是自怨自艾,北宫千帆不得不强自镇定,装出西门逸客平日的慵懒来,转头轻轻笑道:“你也游匡庐来啦?”
“相请不如偶遇!”严子钦跳下马来,笑道:“我是去鄱阳湖访友,顺道游庐山,昨儿已游览了一日,现在要去拜访朋友去。”
北宫千帆微笑道:“我是前天夜间到的,打算充饥之后下山投宿去。”
“遇到我,不如同去鄱阳湖泛舟遣怀如何?投客栈不如去我朋友那儿叨扰几天。”
北宫千帆从小与庄诗铭、沈独贞、严子钦、严子铃等几位丐帮后辈混得甚熟,不分彼此,听他说有朋友住在鄱阳湖畔,正要欣然同往,忽想到现在自己是委婉含蓄的“西门逸客”,只好推拒道:“我与你的朋友素不相识,如此冒昧而去,岂不造次?”
严子钦皱眉道:“我的朋友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偏你顾虑多!若是风丫头,不用我相邀,也会兴奋得手舞足蹈,非要跟着我去拜会不可。也不知道你们两个风格差那么远的丫头,怎么反而最投缘!”
北宫千帆矜持完了,再也忍不住好奇,立刻点头,柔声道:“既如此,就先叨扰两天罢!”
严子钦奇道:“两天?对了,你是出来寻风丫头的罢?她古灵精怪,只有别人被欺负的份儿,你只担心她不要弄到处处狼籍才好!”
北宫千帆忍不住暗暗切齿:“哼,背着我就这么损!一定是不得传心姐姐芳心,心情不好。懒得跟你计较!”心里同情他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便就此作罢。
两人胡乱裹腹一顿,便一同策马下山。黄昏时分,已至鄱阳湖畔的一户大宅:朱栏翠阁,虽流俗却也算有点气派。
抬头只见“拥翠庄”三字,北宫千帆忽地心头一动,只觉得有些眼熟,随即又想道:“子钦哥哥的朋友,自然多是江湖中人,你听过‘拥翠庄’之名也不奇怪……在哪里听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入庄之后,严子钦与她在厅中坐下,一个庄主模样的中年男子迎出来寒喧,自称“崔晋”,对“巾帼山庄”大表敬仰之意,言辞十分得体。北宫千帆微微一笑,只觉得“崔晋”此名更加耳熟,却始终想不起此人与何事有关。
不经意间一瞥,见他端坐如钟、气息沉定,想必为武林高手,身手不弱,心中更是诧异。
北宫千帆与崔晋并无交道,料想西门逸客与他也不算熟识,光拣些江湖逸闻与他淡淡闲聊,匆匆用了晚餐,便推说疲惫,让丫环带自己去客房休息。
在房间整理了一会儿身边药品、衣物,忽听窗外一声轻呼:“邀月,睡了么?”
北宫千帆素来与他混得甚熟,也不多想,便推门笑道:“没睡呢,有事么?”
月光下,只见严子钦托着两小坛酒,向她笑道:“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谷雨’啊,怎么不记得?”北宫千帆见他微有失望之色,才“呀”地一声省道:“对不起,怎么忘了‘谷雨’日乃是你的小寿,该打!”想到西门逸客不会如此气急败坏,忙不迭地咬咬舌头,将脸上线条拉得柔和些,轻声道:“真是惭愧,竟没备下一份礼物送你,请别见怪呵!”
“那就陪我喝一坛好啦!”严子钦跃上屋顶,扔下一坛酒给她。北宫千帆正自内疚,见他不生气,还请喝酒,也连忙跃上屋顶坐在他身边,接了酒坛拔塞一闻,乃是上等汾酒。杏花村汾酒,有“仙酒”之誉,色香味为其三绝,晶莹透明、清香纯正、回味生津。北宫千帆虽更爱酸甜苦辣香互掺的西凤酒,却也知道这汾酒是难得的上品,不可不尝,便仰头饮了一口。
严子钦与她的酒坛一撞,自饮了一口,北宫千帆也跟着来了一口,脱口便想赞“好酒”,忽想起西门逸客最不擅饮,生生将这句赞美和着酒吞了下去,抿着嘴又轻轻地啜了一口,暗自怨道:“早知道就扮二姐了,二姐酒量不错!”
严子钦见她沉吟,便笑道:“是酒不好,还是陪饮的人不对?”
北宫千帆忙道:“哪里,好酒好兄弟,好得不得了!”说罢,又轻轻啜了一口。
严子钦道:“好酒好兄弟,就该不醉无归。干!”与她一撞坛,又自己喝了一口。北宫千帆不迭地陪着也啜了一口,瞥他一眼,暗骂道:“又不是和我风丫头拼酒,明知三姐易醉,这样胡灌,偏偏遇到扮三姐的我,有佳酿不能剧饮,更是折磨!哼,不懂怜香惜玉,吊死鬼才会喜欢你,活该!”
想到是他的寿辰,又陪着“啜”了几口,碍于扮的是西门逸客,只好星眸半扬,故作醉态地道:“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舌头越说越大,酒坛自手中滑落,骨碌碌滚下去,摔得粉碎。
严子钦见她摇摇晃晃,叹道:“这便醉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伸手扶住她跃下去,将她搀进屋放在榻上,轻声唤道:“邀月,你真的醉了么?”
“醉……醉什么?再来三百杯!”
严子钦又低唤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便吹灭烛火,起身将窗户关好。北宫千帆见他如此细心周到,会心笑地道:“这才是我的子钦哥哥嘛!”
忽然间感到耳鸣目眩、天旋地转。北宫千帆是巾帼山庄女子中最擅饮的,小半坛温性汾酒竟致如此反应,实属不可能。诧异之下,暗提一口真气,竟感到丹田中浊气上涌,惊觉之下细细一思量,便知道是酒中被人下了药。
北宫千帆心中暗道:“难道是崔晋下药,意欲加害子钦哥哥?”眼睁一线,见严子钦正慢慢向自己走来,并未倒下,心中稍感宽慰,打算起身告诉他。
严子钦慢慢走近,坐在她榻边,轻叹一声,伸手抚弄她脸上的秀发,俯下头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北宫千帆既惊且疑,只觉得他这番举动甚是古怪。再偷偷睁眼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几乎从榻上滚下去--严子钦已除去了自己的外衫,伸出手将她的衣带一拉,白衫松开,又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两下,起身开始脱自己内衫。
北宫千帆惊怒交急,万不料青梅竹马的好兄弟会有如此兽行,立刻明白了他才是酒中下药之人,只觉痛心之极、失望之至,当下轻叹息一声,“噫”地转过脸去背对着他,以袖掩面,装作熟睡之态,果然听到严子钦又是轻轻一笑,仍自声响,在除自己衣袜。
北宫千帆一袖掩面,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取了装“清心丹”的药瓶,银牙咬开瓶塞,吸了一粒丹药入口,又偷偷放瓶入怀,吞了丹药暗自调息,心中骂道:“臭小子,区区‘昏昏散’还是我制出来送你们防身的,居然拿来算计我?严伯伯若知道你这么坏,非吐血不可!”
气息渐匀,丹田渐渐充沛。
严子钦又慢慢凑近,拉开她的衣带,除了她的外衫,手缓缓滑下去脱她的绣鞋。北宫千帆已气息调正,便待他将手伸到自己的脚下时,往他掌心“劳宫**”猛踢一脚,让他吃吃苦头。
“嘿嘿,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惜却是乘人之危!”窗外黑影一闪。
严子钦一惊,低喝道:“什么人?”
“坏你好事的人!”窗外黑影跳跃。
严子钦踢起外衫一披,开门冲了出去,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开口泄密的机会么?”一言未毕,便挥拳上去。
夜行人闪了他几招,依然冷笑不止。
严子钦眼珠一转,忽地捧腹呻吟起来:“你好阴毒,竟然暗算我……”
夜行人一呆,道:“你怎么了?我没暗算……你,你……”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愤怒。
严子钦冷冷道:“枪头的毒叫做‘断魂膏’,还要不要这条手臂,你自己决定罢。哼,你如此运功,血行加速,我再与你过上几十招,你便会毒气攻心去地狱报到了……哈哈哈!”原来是严子钦趁他迟疑之际,插了一只淬毒枪头在他手臂上。
夜行人狂怒至极,挥拳扫腿、虎虎生风。严子钦一边躲闪一边冷笑,只等着看他倒下。
“嘿嘿嘿,身手不错,够狠!心地也不错,够毒!”墙外冷笑声忽起,不知此来何人。
夜行人踉踉跄跄几步,终于跌坐地上,吁吁喘气。
严子钦料他活不了多久,便飞身跃上墙头,欲看墙外来者。岂知向外一望,月淡星疏之下,并无半个影子,惊觉一回首,连院里中了毒的夜行人也没了踪迹。
严子钦刹那间只觉心惊肉跳,冷汗涔涔。“啪”地一声,轮到他跌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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