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云歌一时兴起，给四皇子添麻烦了。”
被动一向不是殷佩佩的风格，搁下窗帘布，她转过脸看向对面的人，
“只是不知四皇子现下是打算往哪里去呢？”
“城郊的一处别院。”
微眯着眼噙着笑，君千华原本是斜靠在一侧的软榻上，此时收腿坐了起来，欺身向殷佩佩靠过来几分，
“姬小姐似乎有些着急了。”
“四皇子您靠得有些太近了。”
殷佩佩并没有吭声，倒是一旁非要跟着来的七巧挺着个瘦弱的身板将她拉了拉，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
“虽然您和小姐有婚约，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四皇子您”
尽管对于自家小姐今天反常的态度颇有些不理解，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丫鬟，七巧还是在得知四皇子要与自家小姐同乘一辆马车的时候坚决厚着脸皮也跟了进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处可成何体统，特别是现在，眼看着四皇子伸出来的手就快碰到自家小姐的袖子，她终于还是硬着胆子梗着脖子出了声。
只是一对上对面那人如漆似墨的一双眼之后，气势慢慢地就弱了，那后半句话愣是给憋在了嗓子眼里梗得胸闷气短。
“七巧，没事的。”
对于七巧的护主，殷佩佩十分感动，便接了她的话继续对君千华说道：
“四皇子你别责备七巧，她不是有意顶撞你的，她只是担心现在这样难免被别人说闲话。”
眉毛稍挑了挑，君千华倒并不在乎这些，真凭心说他倒是想听听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
对面的人不搭腔，殷佩佩只好继续道：
“这马车里坐得久了些有些气闷，四皇子不介意我出去透透气吧？”
只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而君千华还是一副哑巴入定的样子，七巧却急了，扯了她袖子道：
“小姐使不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呢？”
“可是”
殷佩佩皱眉，七巧摇头不依，君千华瞅着这主仆二人明显是演给他看的戏，终是坐直了起来，缓缓道：
“姬小姐说的没错，这小车厢里待久了确实憋屈，比不上骑马来的自在，这一路有些路程，还累着姬小姐忍耐些时候了。”
说着话，君千华就撩了帘子出去了。
殷佩佩恨不得转身给七巧一个熊抱。
只是大佛虽然送远了些，眼下还有一个大问题。
原本殷佩佩想得十分地简单，印象里普通马车的入处是在后面，那么她只要稍微在人多的地方制造点混乱就能找机会开溜。
只可惜她一时忘了，来找她又带她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理所当然，马车也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马车，甚至于连赶车的马夫都不是什么普通马夫，应该说是十分非常的不普通，在现世尚且难找到这般块头的人，更不论这皇权动荡的乱世。
宽敞得能让殷佩佩横着竖着斜着怎么躺都不用担心碰到头的车篷内，铺了厚厚一层锦缎絮垫。靠后的地方是一张紫檀木的矮桌，中间浅浅下凹，据说是冬日里搁火炉的，现在摆着满满一盘子水果，捡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殷佩佩转脸看向垂在前面的门帘。
垂曼珠帘的马车前，稳如泰山地杵着一个赶车的汉子，五大三粗到殷佩佩忍不住担心马车下一秒就要被他给坐塌了。
当然如果真的坐塌了是最好不过的，只可惜一直等到马车晃得殷佩佩想睡觉了，也没见着这马车有任何要散架的样子，那车夫更是连屁股挪都没挪一下。
“小姐”
七巧递了颗葡萄到殷佩佩嘴里，见她又叹了口气，便忍不住问，
“你怎么一直在叹气。”
舌头搅着嘴里的两颗葡萄籽，殷佩佩含糊不清地嘟囔，
“怎么才能把这个死胖子弄走呢？”
正发愁，整个马车突然猛地颠了一下，幅度之大直接让斜躺着的殷佩佩止不住往后一仰又滚了一圈，砰一声撞桌角上，眼黑星繁。
马车外嘈杂一片，殷佩佩顾不得揉一把额头的红印，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去撩帘子。
“小姐你没事吧！”
同样是刚爬起来的七巧赶忙去看殷佩佩，却被马车外的情景抓走了眼神。
赶车的大汉已经以与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地敏捷速度下了马车，手上依旧紧紧拽着马缰绳，而那两匹棕毛高头大马显然是受了惊吓，打着响鼻晃着头不安地在原地乱踏着蹄子。
一个妇人跪在马车前不远处嚎啕大哭，呼天抢地地不知道在喊着些什么。
君千华出了马车之后就牵了匹枣红色的马慢悠悠地踱在前面，此时也并没有大动作，只是调转了马头却依旧端坐在马背上，一副看戏的样子。
“什么人在此闹事，不要命也看看拦的是谁的路，真是不想活了吗！”
早有管事的人去赶那妇人，精练干瘦，脸上的两撇胡子乱翘，十分狗腿。
然而那妇人面对一圈明晃晃的长矛视若无物，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声高过一声，连带着身后原本站着的几人也跟着跪下大哭。
长巷里立马有些乱了，卖菜的搁下葱躲到菜篮子后探头瞅，楼上喝茶的丢下茶杯隐在窗子后面小心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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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零散几个探头探脑想凑热闹又怕惹祸上身的人见着慢慢围拢的围观群众，渐渐胆子也大了，挤得更拢，伸长着脖子兴致勃勃地看，时不时还低声互相耳语两声。
那管事的人见人渐多有些急了，偏身身后自己的主子一句话也不吭，他又不敢直接喊动手，只得呔了一声，提着气势就去拖那妇人。
“七巧。”
原本七巧也探着脖子从人群缝里看得正欢，此时突然被殷佩佩拍了肩膀吓了一跳，
“小！小姐！怎么了？”
“你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殷佩佩脸色有些发白，眉头微微蹙着，“我被他们吵得头疼。”
一听自家小姐说不舒服，七巧就急了，忙将她让进马车内伺候躺好，就急急地又钻了出去。
“小姐你先休息下，我去跟四皇子说说，今天咱哪都别去了，回府去歇着去。”
揉着太阳穴，殷佩佩低低应了一声，颇难受的样子。
只是前脚七巧刚跃下马车，珠帘还晃得厉害的时候，殷佩佩一扫刚才虚弱无力的样子，敏捷地一翻身就掀翻了矮桌又抽出一直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在坐垫上胡乱划了几刀扯了几把，瞅准时机泥鳅一般滑出了马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包围圈的中心，原本居高临下的君千华也因为七巧的问话低下头没有再将视线落在她这边。
虽然此番着实有些对不住七巧，但殷佩佩也顾不了这么多，默默在心里道了声抱歉，矮着身就钻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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