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的鬼兵面色一变,膝头放软,竟被上头传来的恐怖的威压震得喉头泛甜:
“尊主息怒!弥轮只是……只是法力低微,又受伤过重,才受不住这尸殖丸的药力……尊主切莫……切莫动怒……”
浮屠一双眼睛冷得像是蟒蛇,在静静注视了底下人一番后,突然转归了正常,神情平和得像是一点儿不把这消息放在心上似的:
“我何必对你们动怒呢?你又不像弥轮那般不中用,我怪责你,的确是好没道理。”
那鬼兵心神一松,连连附和:
“尊主……属下不敢当!不敢当!”
浮屠的手指轻拂过座椅上的蛇头,摩挲着那吐出的冷冰冰的蛇信,问起了另一件事:
“那内线现在如何?”
鬼兵见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便更加放松了,回答起来也不再那么僵硬:
“目前看来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浮屠满意地点头,眼波浅浅一流转,就转向了下面跪着的鬼兵,含笑道:
“既然一切如常,那么,就替我办件事吧。”
鬼兵心中一颤,抬起头来,黧黑色的丑陋面容间闪现出一丝惊疑。
浮屠一字一句,平静道:
“你带着几个法力高强的人,去漱风山庄一趟,引百里会动手。”
鬼兵的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几乎当即就要瘫软在地,偏偏浮屠对他的反应似是视而不见,用玩笑般的口吻道:
“务必不要搞错了,是引百里会动手。千万别像弥轮那般没用哦。要是当场被射天狼射杀,或是被其他人要了命,那就是你这个带头的办事不利。记住,我要的,是被射天狼射伤的、能让尸殖丸派上用场的人。你可知道?”
鬼兵的额头汗如泉涌,但他连说个不字的胆子都没有,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记,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混合着血渍和汗水的污迹:
“属下……领命!”
浮屠含着妖媚的笑意,手指转着圈在蛇头上打转。
今日他去寻浮世师兄,不过是通过他的口,让冬饮冰知道自己的意图罢了。
他想让这五人加入己方,唯一需要说服的,仅冬饮冰一人足矣。
说到冬饮冰,浮屠就觉得好笑。
一个死而复生的怪物,竟仍能惹得仙界和自己都对她忌惮不已。
无灵老儿在她的记忆里做了手脚,居然没能弄死她,这叫浮屠很是遗憾。因为只要她死去,那无由醉也就没了性命,到那时,一个叛离仙界的师兄,一个法力几乎全失的百里会,一个没有主见的明日归,能成什么气候?
然而,事情终究是没能成功,他也得寻新的办法来让他们为己所用。
当然,只要告诉她那件事,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投入自己这一方,反正浮世、无由醉、明日归和百里会都听极了她的话,只要她死心塌地地效忠于自己,那么无由醉身上的力量便能为他们所用,冬饮冰本人又是难得的帅才,有他二人,再加上百里手中所持的射天狼神器,还有浮世师兄的法力……
这可是攻陷仙界的重要助力呢。
浮屠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暧昧。
不过,现在的他还不着急告诉她一切。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况且,现在还不是揭发真相的最好的时机。
她既然那般聪慧,肯定已经发现了某些线索,所以,最好是让她一点点发现端倪,一步步接近事情的真相,等到她把所有的细节拼凑得差不多之后,自己再叫她知晓全部的真相。
真是期待她震愕的神情呢。
冬饮冰,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
“哦?这样?他答应还我们自由?”
冬饮冰抓着小狐狸的爪子玩儿得欢快,无由醉则凑趣地蹲在一边扯它的尾巴,舒服得毛茸茸的小狐狸直眯眼。
两人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显然都对浮屠提出的条件不感兴趣。
浮世笑笑,那曾经的犹豫也不复存在了:
“是啊,当时听起来还有点儿心动。但是相信这种承诺,我还不如去信无灵仙人大慈大悲广怀天下。”
……无灵仙人知道你这么黑他么?
百里撇撇嘴:
“没意思,我出去逛逛。还有,浮世你别指望我给你修屋子。”
浮世:“……呵。”
没理会浮世的嘲讽,他径直走了出去,而明日似乎也对浮屠那张破嘴兴趣不高,望了望外头的太阳,道:
“我的当归鸽子汤快炖好了,留一只鸽子腿给你娘子吧,不会太油腻吧?”
“你娘子”这个称呼被明日说得轻松无障碍,无由醉也笑呵呵地应了,还拉起小狐狸的前爪,冲明日挥了挥:
“不油腻,去吧去吧,我替我娘子谢谢你啊。”
明日冲那懵懂的小狐狸鞠了一躬,严肃地说了一声“不客气”后,就转身离去。
浮世:“……”
冬饮冰:“……”
果然,能理解无由醉思路的明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朵绚烂夺目的奇葩。
浮世还想说点儿什么,突然接触到了冬饮冰的视线。
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的视线。
浮世心思一动,几乎是秒懂了她的意图。
他握住口,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说:
“我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无由醉低头玩狐狸玩得兴起,随口道:
“左转去你的小院,东边第三间就是你的新房间了,再别给我玩儿坏了啊。还有,那个被你弄塌的房间,明天之前给我修好,否则我把你从山庄里丢出去你信不信?”
浮世轻笑一声,又望了冬饮冰一眼,后者对他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嗯,这就足够了。
她还愿意看自己,那他就没有别的可期待的了。
心里被满足和一点点莫名的酸涩填充了的浮世,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无由醉和冬饮冰二人,他们逗着狐狸,一派和谐。
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冬饮冰头也不抬:
“鱼阳吗?进来吧。”
听到“鱼阳”这个名字,无由醉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而看到那个沉默而高挑的身影后,他的嘴角大大地朝两边延伸了一下,就抱着狐狸起了身:
“那我出去啦,不妨碍你们谈事。”
冬饮冰却扯住了他的袖子:
“别动,我们一起谈。”
无由醉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奇怪的情绪:
“叫我干嘛?我什么都不懂,百里,浮世,叫他们谁不行?”
冬饮冰拍拍他的肩,道: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再者说,咱们得商量下,如果仙界来人了该怎么办。你现在法力最为深厚,到时如何布置,如何反应,如何应对,你才是关键和最重要的一环。”
说着,不等无由醉同意,她就拉他强行坐下,取出她从三天前就开始绘制的漱风山庄及其周边的地图,一处一处地就地形的利弊开始分析。
半个时辰后。
无由醉的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似乎是很热的样子,眉眼间焦躁之色不住闪现,嘴角也隐隐地开始抽搐。
冬饮冰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无由醉汗津津的额头。
关于无由醉,冬饮冰一直有个隐隐绰绰的猜想。
现在,这个猜想的第一块碎片,已经稳稳地嵌入了它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