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殿的火势只限在丹润阁附近,平逢山又大,所以也只有附近的几座殿宇被小小地惊动了一下。
小冬受了点儿轻伤,很快就被浮世治愈了,百里身上的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生。
第一个赶到的就是拾离,他在战时是平逢的大将军,平时就负责平逢的安全,看到已然烧成一堆残垣的丹润阁,他眉头紧皱,问浮世: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烧得更大了,殃及了其他建筑,那麻烦可就大了。”
拾离也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浮世刚想把袖中的火石拿出,就见无灵上仙飞至如幻殿院内。
他的脸色很难看,凝眉打量了倒塌的丹润阁一番后,便转身对浮世冷声道:
“你是这如幻殿之主,怎么如此不小心?火起了也不知道,万一殃及其他弟子,你担待得起么?”
浮世干脆地跪下,抓紧了手中的火石,低下头来,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来:
“是,弟子知罪。”
无灵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看向浮世的眼光是一片冰冷:
“浮世,你要记住,你是平逢山大弟子,我不要求你对平逢做些什么有用的事,就好好守着你的如幻殿即可。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平逢对你已是格外优容,你不要太过放肆。”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浮世的身子僵了僵,在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是一派平静:
“是。弟子知晓。”
拾离听得清楚,无灵显然不是完全为失火之事而来的,可他身为平逢之人,总不好冲撞上仙,只能立在一边,吩咐底下的人迅速把火势控制住,不要留下火种。
无灵踱了两步后,更逼近了浮世,居高临下地问:
“听你师父说,你想去岷山?还要带她一起去?”
浮世继续言简意赅地答:
“是。”
隔着浮世还有三步之遥,无灵随手一挥袖,浮世的右肩膀就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猛抽了一下,肩骨发出了喀嚓一声轻响。
浮世的脸色变也没变,默不吭声地跪直了,鲜血从他的手指上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他也像是浑然不觉的模样。
无灵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来气,来回盘桓了两圈,终于忍受不住,抬手指住了浮世,怒道:
“你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从哪儿沾了一身凡人的庸俗气,不思进取,毫无作为!每天就知道种你的花草!你是我平逢大弟子,如此颓废不堪,简直丢尽了平逢的人!我告诉你,不准你去岷山!我平逢收下冬饮冰,已让岷山弟子心中有了龃龉,你再带她前去是想做什么?嫌我平逢的脸被丢得不够多吗?……”
他还没说完,如幻殿主殿的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吵什么吵!有人在休息,你要吵的话从这里滚出去再吵!”
话音刚落,他就劈手把门甩上,丝毫不管门外的无灵那张震愕的脸。
好容易回过神来,无灵的脸色变得铁青。
百里会!又是他!
明明已是平逢的人了,居然还如此不成体统!
他满腹怒气地往主殿方向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看清那人是谁后,无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个熟悉的戏谑的声音,让跪在地上的浮世在怔愣了一下后,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哟,无灵上仙,您这是在干嘛?”
说着,无由醉也不顾无灵看着他的鄙夷眼神,径直走向了浮世,一把揽住了浮世的肩膀,笑眯眯道:
“浮世,干嘛跪着?起来啊。”
话是这么说,当他注意到浮世手指上的鲜血和肩膀处异常的凹陷时,眼中的寒芒微闪了闪。
下一秒,他就把浮世扶了起来,晃着手里的折扇走向了无灵。
随着他的靠近,无灵居然显得局促紧张起来,在无由醉距他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无灵就往后倒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无由醉反倒笑得更加春光灿烂:
“您别走呀,我和您也有几百年没见面了来着?在这儿见了,跟您叙叙旧还不成?”
无灵面上一时竟出现了狼狈之色,他匆匆地对站在原地的浮世呵斥了一声“好好留在平逢,别四处乱跑”,就愤而转身,御剑离如幻殿而去。
无由醉啪地一下把扇子甩开,冲拾离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后,潇洒自如地晃回了浮世身边,说:
“快给你那肩膀治治啊,看我干吗,等着本少爷救你啊?”
拾离来到了浮世身边,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后,抓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一推一拉,他错位的骨节才复了原位。
浮世简单说了声“谢了”,就抬起了自己受伤的手臂,手指活动了几下,那流出的鲜血就沿着他的指尖倒流回到了伤口之中,翻卷的皮肉重新合拢起来。
伤口痊愈后,他转身对拾离微微鞠躬,说:
“麻烦了。”
语毕,他就和无由醉一起往如幻殿主殿方向走去,离开前,无由醉还笑意盎然地摇着扇子对拾离做鬼脸。
目送着二人离去,拾离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被所有人无视了的净微站在那里,一连串的问题在她心头翻涌着,但是不论是哪个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
这多年在平逢山,她从未听说师父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
不,甚至她都没有怎么听说过师父的名号。
师父明明是平逢山大弟子,为何却像是被人无视了一般?
无灵上仙为何如此厌恶他?
无灵上仙为何要怕那个持扇少年?
净微站在那里,呆呆地目送着浮世的身影消失在了如幻殿门口,又看向了丹润阁方向。
她的眼中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
小冬趴在浮世的床上,又困又乏,已经昏睡了过去。
守在她身旁的百里看到浮世袖口染着的血,略微怔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可当他看到无由醉时,面色就变得很精彩了:
“你不是回去了么?又跑来干什么?”
无由醉看小冬睡熟了,蹑手蹑脚地上来就给了百里一扇子,压低声道:
“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你都不知道,我去了翁城那个人牙子贩卖的地方,玩儿得不错,人家卖我卖了个好价钱呢,当日最高价,一百两黄金呢!要不是我感觉你们好像出了点儿事,明天我的身价更高好么?!”
百里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闲的。”
无由醉哈哈一乐:
“你不闲?你跑出去骂人家无灵上仙你就不闲?明摆着是不想让浮世被别人欺负嘛!”
百里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抬脚就往无由醉下三路蹬去。
无由醉嘻嘻哈哈躲开后,坐在一旁的浮世在袖中将火石掂量了几下,还是取了出来,摊放在了其他二人面前:
“我发现了这个。你们说说,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