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在心里把浮世骂了个体无完肤,但这根本抵不了什么卵用。这一路下来,小冬身上的伤势更加严重了,再加上这阴冷潮湿的狱岛潭本就是平逢用来惩罚犯错门人的禁地,小冬现在的身体哪里禁得住这样恶劣的环境,没过几个时辰,就烧得满身滚烫。
小冬难受得抓着百里的衣摆浑身痉/挛,可半句话也不再多说,百里不管问她什么,她都糯糯地低声哼:
“……没事……”
在她坚持说了数遍自己没事儿之后,百里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什么毛病啊!我还不知道你,受伤不重的时候又撒娇又闹腾的,受伤重的时候就死咬着牙一句都不说,和以前一样!”
小冬不吭声了,小小的脸颊烧得酡红一片,又捱了一会儿,她终于又哼出了声。
她的舌头都捋不直了,在迷迷糊糊的哼唧中,只能勉强听出来个腔调:
“百里……抱……”
百里尽量轻柔地拥着她温软发烫的身子,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的瓷器,过了一会儿,他怕这样她还会不舒服,就把前襟的衣扣解开,把她整个儿揽入怀中。
他的体温似乎叫小冬舒服了许多,她信任地把滚烫的小脸贴在百里的怀中,半梦半醒地哼:
“身上痛,轻点儿,百里……”
百里的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顺了顺她的头发后,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他直接将自己的身形幻化成了白狼形态,小心翼翼地把尖利的爪子收回肉垫之中,让她紧靠着自己柔软的皮毛,尾巴则自然地当做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这样舒适的感觉叫小冬安静了下来:
“百里,好暖和……”
抓着他的尾巴,小冬苍白的小脸蛋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幸福地轻轻道:
“百里,你对我真好……”
百里仰头看着狱岛潭一年四季都漆黑如墨的天空,像是对满身的潮湿黏腻感毫无知觉般,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
浮世向无代上仙禀告了自己此行的结果,岷山弟子接回了他们的掌门,犯事的百里与某替代品也带回了平逢,一切回归正轨,师父若无吩咐,自己就告退了。
无代上仙没多说什么,表示自己已然知晓此事,你回去休息即可。
走出为心殿的大门,浮世仰头看了一眼平逢山上云蒸霞蔚的黄昏美景,不觉有些好笑。
自己这个平逢山大弟子,倒是做得轻松自在。
师父总不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与他,任他随意游荡,对他无甚约束。这从某个方面看来,自然是悠闲,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自己于平逢而言,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
他浮世在平逢山上,凡弟子都要尊称他一声师兄,可他这师兄,充其量是个披着仙人外壳的怪物罢了。
嗯,不过自己这个怪物,至少是头脑清醒的,狱岛潭关着的那个,脑子里大概已经开始长霉了。
这世上的冬饮冰只有一个,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冠上她的名字的。
浮世在为心殿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后,心中打定了个主意,正准备迈步回为心殿一趟,就迎面撞上了二师弟浮生。
浮生先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兄,才问:
“师兄有何事?是找师父吗?”
浮世向殿内望了一眼,心中明白了:
“师父去做每日例行的修行了?”
浮生点点头,说:
“师兄,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告诉我,等师父出来,我转告师父便是。”
浮世沉吟了片刻,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百里会在岷山之事中,也没犯下太大的过错,只是鬼迷心窍了。我想问问,师父想如何处置他。”
浮生却笑开了:
“师兄,刚才师父才跟我提过这件事呢,他说了,这百里会和冬饮冰,我们平逢都要保下。岷山那边自有人会去与他们交涉。”
在听到“冬饮冰”三字的时候,浮世不引人注目地皱了下眉,可听全了师父的处理结果后,他也忍不住起了疑惑之心:
“为什么?是因为百里会他……”
浮生摆摆手,笑道:
“哪里是因为百里会,是因为冬饮冰啊。师父说,北府将军对我们仙界有恩,我们此时不帮,是何道理呢?再说,这前岷山掌门长安隐又是自己贪婪,想借已被明令禁止的药鼎之术,偷炼药物,这苦果也只能自食了。”
浮生的声音不高,却炸得浮世步履不稳了起来。
无数声音蜂拥入他的头脑,过去的,现在的,叫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花:
“……你说她是谁?”
浮生看着浮世的眼光也古怪了起来:
“师兄,你不会不知道吧?”
……
如幻殿内,浮世表情如常地收拾着东西。
自从三百年前,他对仙界的各种事务就不怎么关心,关于岷山之事,他也不知道太多的前因后果,去抓百里和小冬,一方面是因为师命,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事牵涉到了百里。
但他万万没想到……
昔日与现如今的声音交错在他耳畔,让他总时时停下来,发上一阵呆。
“下棋吗?”
“怎么样?我很有用吧?”
“浮世,别弄脏你的手,我自己来。”
“请问……你应该不是人吧?”
“我是不是很有用啊~”
“百里你打不过他!不要打了!”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含上了一丝笑意。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个净字辈的小弟子捧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心地通报道:
“大师伯,您要的东西我们找来啦……”
看着那一堆堆从山下淘来的小零食和小玩意儿,浮世满意地点点头:
“嗯,挺快的。”
小弟子们集体瀑布汗:大师伯,你才快吧?我们下山不过半个时辰,您就把自己的殿宇折腾成这样子了?
那棵金丝楠木树,他可是培植了将近三百年,每天浇水,精心侍弄,现在说砍就砍了,半点都不带可惜的,而且,居然被做成了一张……床?
一张小孩儿睡的床?
嗯,师伯一定是有什么宏图伟业要施展,才不是脑子进水了,他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能揣摩到师伯的心?嗯,一定是这样的。
眼看着浮世把一床异常柔软精致的天蚕丝被铺在那张小床上,终于有个小弟子忍不住了,问:
“大师伯,您做这些干什么?”
浮世闻言,回过头来,毫无预警地朝他们露出了一个足以倾城的绝美笑容,眉眼中都带着令人失神屏息的魅惑之感:
“我啊,我要接一个重要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