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冬饮冰的表哥丹青准备进京赶考,路过岳水村时,在冬晖家歇脚。
接下来就是无比俗套的话本故事情节了。
丹青见到冬饮冰后,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在记忆里只是个粉团团的表妹,竟然出落成了一朵亭亭玉立的少女,明明是一身英气,却偏生得个眉眼如画、顾盼神飞的模样。
啊,表妹真是个特别的女子呢。
此后,丹青便常常找她讲话,数星星看月亮,从人生哲学谈到诗词歌赋,而且看样子,很想和她谈一场祖传的人生,哦不,恋爱。
冬饮冰呢,看着丹青在自己面前时不时诵念一段诗书,试图证明自己是个不世的天纵奇才、翩翩君子的时候,都会以最得体的态度应付过去,同时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简而言之,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毕竟是表哥啊,远来都是客,她也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
但她却总忍不住在心里做个比较,明明百里也是从小读书,为什么百里看起来要比表哥可爱顺眼得多啊?
在她在心里念叨百里的时候,隔壁的某人已经醋海翻腾得要死要活了,蹂/躏着手底下的书,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
凭什么啊?他已经好几天没跟冬饮冰讲过话了!天天就看到她身边绕着那个表哥!
她居然还对他笑!
她怎么不像对待自己一样敲他的脑袋呢!怎么不拧他呢!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某人背后灵一样地盯了冬饮冰和丹青许久,每看一次,醋意都直直地冒到喉咙口,就差冒泡了。
百里本来打算把隐忍进行到底,他的计划是,丹青总不能老呆在这儿,迟早是要赴京赶考的,他百里会虔诚地焚香祝愿他能够高中,然后娶个官员的女儿,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直到某日,百里听到母亲和邻里议论说,饮冰和饮冰表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如果能在赶考前就把事情给定了,那可真是亲上加亲呢哦呵呵呵。
百里炸了。
忍无可忍的百里,黑着一张脸把冬饮冰拉出了家门,想霸气一把,但最终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弱气:
“我不要你和他讲话。”
冬饮冰疑惑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他”指的是谁,又好气又好笑道:
“你什么意思啊?”
百里梗着脖子,总算硬气了几分:
“总之就是不许!”
冬饮冰歪歪头,反问:
“为什么?”
“……他没我长得好看。”
“放心吧,你想多了。”
“……你……我……反正……”
冬饮冰看到他憋红了一张脸,却期期艾艾什么也讲不出来,有点儿郁闷。
这呆瓜,要说什么话啊,有这么难出口么?
她摇摇头,迈步欲走,百里见她居然不理自己了,急眼了,往日温驯如小狗的他竟主动地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不管不顾地喊出了那句在他嘴里转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我不管,你不能嫁给别人!”
冬饮冰一听,停住了步子,讶异地回头看他:
“你讲什么?”
百里一时情急,一把把冬饮冰推按在了墙上,可他哪里都不敢乱碰,只牢牢地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里跳动着灼热的光,手里全是冷汗,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哆嗦,一张脸更是羞得通红。
他发狠地咬咬嘴唇,语无伦次地开了口:
“我从以前就……很早很早以前就……总之,我会保护你,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伤……我的意思是……我……”
百里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冬饮冰只稍稍愣了一下,便果断抽回了自己的手,把他推开,平静道:
“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是没想好的话,先回家想清楚,明天再来找我说。”
说完,她留下面色潮红的百里,快步进了门。
百里愣了半天的神,才在她身后嚷嚷道:
“我……我可以明天再说一遍!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嫁给你表哥!”
冬饮冰转身,正对上了百里那双灼灼的黑亮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打断了他的话:
“我若是真要嫁,你又能怎样?”
百里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去抢亲!”
看到百里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的窘相,冬饮冰总算是彻底明了他的心意了。
她的一双笑眼弯出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嗯,我明白了。你明天再来一趟吧。到时候……看你表现我再考虑答不答应了。”
说完,她便快速地合上了门页。
眼看着冬家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百里摸了摸跳得奇快的心脏,眨巴着亮汪汪的眼睛,回味着她刚才的表情:
她刚才……好像是在笑,脸也有一点红……
嗯,自己肯定没看错……吧?
早在一年前,他就摸清了自己的心意,扭扭捏捏地叫父亲来冬家提亲,可父亲鉴于两家尴尬的关系,死活不肯来,他气结地想找冬饮冰把话说清楚,然而每次话到嘴边,偏偏就是讲不出口。
但是……总算讲出来了,虽然没有说完,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可自己终究是有机会了!
门里,冬饮冰一边威武雄壮地往堂屋方向走,一边悄悄抬手揉着自己越来越烫的小脸。
连话都说不清楚,果然笨死了。肯定是他五岁那年从墙上摔下来,落下了什么毛病,弄到现在还没好。
不过……她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当夜,两个人都失眠了。
如果,事情只止于此的话,不论结局如何,这只会是一个简单的乡村爱情故事。
但是,随着第二日清晨的到来,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一早,当一夜未眠的冬饮冰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平时练功用的木剑准备出外练习时,却发现,屋里异常的静,父亲似乎不在家,表哥住的屋子也没有半点声息。
这点异常并未引起她的注意,直到……她看到一个站在院落中央,衣袂翻飞的人。
这人的面目俊美如神,气质温和,一头银色的长发并未端正地梳好挽起,而是随意地披散着,倒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疏狂。他的衣着布料是冬饮冰从未见过的华贵,初晨的阳光落了一身,他微动了动手臂,蝉翼一样薄的阳光光斑就一一从他身上抖落下来。
冬饮冰从未见过他,虽然对他的贸然闯入有些不满,但还是礼貌地发问:
“请问您找谁?”
他凝视着冬饮冰,微微一笑,灰色的瞳仁微眯,看上去竟有几分妖异之感:
“既然醒了,就跟我走吧。”
跟他走?
冬饮冰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现在拐卖的人都是这么直肠子,还带直接上门要人的?
可是,随即,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她心间悄悄地滋生起来。
现在本该是万物苏醒的清晨,然而只有熹微的晨光,村中没有狗叫,没有鸡鸣,没有惯常升起的炊烟。
冬饮冰悄悄把手背在身后,抓住了一柄飞镖,警惕地望着他:
“你是何人?”
那人神色温柔,徐徐道:
“你以后会知道的。”
冬饮冰倒退了一步,相对于她这个戒备的动作,她的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如果我不和你走呢?”
那人温柔地眯了眯眼,声音如同温吞的泉水,却慢条斯理地讲出了一句异常残忍的话:
“这岳水村中已经没有活人了,你何苦还要留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