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位镇国公府嫡长孙到底多么的糟心,最好的说书人也得说上一整晚,他比钱珞瑾大两岁,七岁的男孩正是最人憎狗嫌的时候,谢谡元把这个年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最重要的是,整个镇国公府没人敢说这位小少爷的不是,谢夫人说这叫“儿子总不能当女儿教养,难不成当个大家闺秀?”,谢老太君说“男人要建功立业,老实巴交怎么行,别跟他爹似的看老子面子才得个一官半职,他祖父小时候比这顽皮的事儿多呢。”
谢老太爷心里苦啊,他小时候再顽皮也没做过把厨房的鸡鸭都放亲姐妹房里的混账事儿啊,再说,他大儿子姨娘都娶好几房了,怎么看也跟老实巴交不搭边吧。
不管谢老太君的话多么经不住推敲,她的态度摆出来了:这是我宝贝大孙子,就是把镇国公府拆了也不许说他的不是。
之前,钱夫人就叮嘱钱珞瑾:“镇国公府教养的女儿必定是好的,甭管嫡出庶出,都是你的姐妹,多跟着人家玩,学学人家的言谈举止,你还有个表哥……见到他能躲就躲。”
尽管钱夫人把谢谡元描述得跟恐怖分子似的,钱珞瑾没放在心上,她穿越前好歹是个大龄女青年,怎么会把个小毛孩放在眼里,但看见谢谡元本人,钱珞瑾不免还是多了一分注意。
初见谢谡元的长相,没有半点传闻中恶棍的样子,剑眉明眸,和他亲姐姐谢瑶华一样成功规避了亲爸的基因。
“谡元,这是你姑母家的妹妹,你要照顾好你妹妹。”谢老太君疼爱地把谢谡元搂在怀里。
“孙儿知道了。”谢谡元乖巧地回答,但那对溜溜转的眼珠子让钱珞瑾有不好的预感,老奶奶你确定你孙子知道你说的照顾是哪种照顾?
淡定淡定,不过就是个孩子,还能翻出花来?
厨房早晨已经采买了大批食材,忙忙碌碌准备中午的宴席,两个年纪大的厨娘手里忙活着,嘴里还不忘炫耀自己的老资历,掌勺的厨娘说:“咱小姐出嫁前最爱吃我做的西湖牛肉羹,我特意喊采办买了现杀的小牛。”
切墩的厨娘笑呵呵地回她:“还改不了口呢,现在是钱家的夫人啦,该喊姑奶奶呢。”
“这不叫习惯了嘛……赵勤家的,你再多倒点醋,姑奶奶爱吃酸甜口的,老夫人可说了,今儿的菜都按姑奶奶的喜好来。”
“也不知道咱们表小姐爱吃什么?可有想吃的东西?差人去问问姑奶奶那边的下人。”
“问过了,正好让表小姐听见了,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挑食哩。”
厨房里顿时笑声一片,也有想得深的人放下了心,这位表小姐看着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趁着间歇的时间,钱夫人领着钱珞瑾去看那位没能在欢迎阵容里露面的二舅。
这位镇国公府二老爷住在一个另辟的静谧之处,院落周围种满了苦竹,走过青石铺的小路,闻过淡淡的竹叶香,进了谢二爷的屋子,便只剩下浓郁的药味。谢二爷正在沾墨写字,看见钱夫人,那狼毫笔便倾掉下,倒在桌上滴落一片墨色。
“姐。”
钱夫人和谢大爷、谢二爷都是一母所生,感情自然亲昵,钱夫人出嫁时谢二爷还健健康康在军营里当副将,没成想第二年就染了病,身子骨再也好不起来。
看谢大爷长相,钱珞瑾早前预想了谢二爷的模样,然而并没有卵用,亲兄弟俩画风完全不同!以钱珞瑾大龄女青年的内心不太敢盯着谢二爷看,因为长得太好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要是长成谢大爷那样的,钱珞瑾就能毫无顾忌当成普通长辈。
“这就是我的小外甥女吧?”谢二爷弯下身子,伸手摸摸钱珞瑾的头顶,从宽松袖口露出的手腕纤细得只剩下骨头,钱珞瑾这才注意到他惨白得像白玉一样的肤色,对了,这位谢二爷是身上带病的。
“珞瑾,叫二舅。”钱夫人说道。
“二舅。”
钱珞瑾乖乖给谢二爷行了福礼,谢二爷眉头舒展,命旁边的丫鬟端来一个百宝盒给钱珞瑾,这个百宝盒通体由白玉镂刻,这样的体积,还没有一丝杂色,不加任何珠宝镶嵌也价值不菲,和钱珞瑾在家里时常用的那个满是红绿宝石的是两种极端的风格。
“你外祖母和舅母一定赏了你不少宝贝,这个给你正好用来收宝贝。”
“你啊你,不过是个小孩子,随便赏她点什么便是,给她这么贵重的……”钱夫人嗔怪道。
“怎么样?比我大哥给的强吧?大哥有了三个千金,我一个都没有,就这么个外甥女,我这二舅舅怎么也得压大舅舅一头。”谢二爷笑着说。
便是这样排遣谢大爷打趣的话,他笑起来也是文雅风姿,钱珞瑾脸一红,低头打量怀里的百宝盒。
钱珞瑾还想再偷看几眼好看的“二舅舅”呢,钱夫人挥了挥袖子吩咐胡妈妈:“小姐人小身子弱,带她先回去。”一句话便把钱珞瑾从帅二舅屋里赶了出去。
路上走着,正巧遇见了镇国公府的小少爷谢谡元,谢谡元倒是很热络,跑过来和钱珞瑾并排走着,嘘寒问暖:“从卫陵到这里很远吧?”
“三天水路,四天陆路。”
“我听娘说,妹妹家里只有你一个,没有别的兄弟?”
钱珞瑾点点头,钱夫人在钱珞瑾之前生过一个儿子,可惜养了几个月就夭折了,钱夫人的门第摆在这儿,钱老爷敬重钱夫人,一直没纳妾,于是钱珞瑾成了古代鲜有的独生女。
谢谡元一副典型的小少爷打扮,一套绛紫绫罗的衣服,脚上踩着元宝鞋,炯圆的眼睛有几分可爱:“我家有三个姐妹,吵得很,妹妹刚来一定不习惯,谁要是欺负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出头。”说着肉嘟嘟的小手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钱珞瑾差点笑出来,多大点的小孩就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但这话说的人心里暖和,和传闻里恶少爷形象联系不起来。
“谢谢你,表哥。”钱珞瑾笑出她自认为最萌的表情,哼,这个看脸的世界,一定是看她长得好看,连恶少爷都不忍心欺负她。
“这位妈妈是跟妹妹从老家来的?”谢谡元看着胡妈妈说。
知道谢谡元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少爷,胡妈妈脸上堆得跟朵花似的,因手里抱着谢二爷赏的百宝盒,蹲了蹲身子:“老奴是小姐的乳母。”
谢谡元低头想了想,又说:“祖母那边喊摆饭了,其他姐妹都在祖母那边,妹妹也快跟我过去吧,二叔赏的东西就劳烦胡妈妈送回去。”
“这……”胡妈妈为难地看看钱珞瑾,夫人可是吩咐她照看好小姐。
“这里是我家,妹妹跟着我还能迷路不成?”谢谡元说着抓起钱珞瑾的小手:“我就拉着妹妹手走,放心吧。”
谢小少爷都这么说了,胡妈妈也觉得不错,在镇国公府里走路还能有危险不成?再说还有谢家小少爷领着呢。
于是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地走着,钱珞瑾心里暖洋洋的,她一直想有个哥哥,当然她不可能把谢谡元当哥哥,开玩笑,心理年龄差了二十岁呢,她把谢谡元当弟弟,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怎么大家都说他坏话。
走过一片桃树林,谢谡元停下了:“妹妹吃过我们府里的桃子没?可好吃了,比外面买的好吃一百倍。”
桃子?钱珞瑾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可俩人都没带着下人,没人给摘啊。
“好办,我给妹妹摘去,没事儿,平时我就自己上树摘桃。”
哪能让谢家小少爷给她上树摘桃子,万一掉下来怎么办,钱珞瑾当然百般阻拦,可她肉手肉脚的小体格哪里拦得住谢谡元,也不知道谁在树下放了个木梯子,谢谡元跟个猴儿似的噔噔噔就爬上去了。
“表哥,把你手边那俩摘了就行,你快下来吧。”钱珞瑾胆战心惊地在树下喊。
谢谡元手边树枝上就挂着两个水灵灵的大桃子,谢谡元却没摘,他站在树枝上,低头看着钱珞瑾,露出皎洁的笑容,一脚把搭在树干上的梯子踢倒了。
钱珞瑾愣住了,这熊孩子干嘛呢,没梯子他怎么下来?
“来人啊!救命啊!救我下去!救命啊!救命啊!”谢谡元扯着嗓子大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