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林中出来的两人一个是身材瘦长的书生,另一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杨牧云目光一凝,冷然道:“终于现身了么?”
书生桀桀连声怪笑:“阁下能追到这里,也算有些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
小女孩冷冷道:“跟他废话什么,赶快杀了他,这里不能停留。”声音低沉而嘶哑,根本不是童音。仔细看那女童,目光深邃,眼角还有鱼尾纹,原来是一个侏儒。
杨牧云嘿然道:“就你们么?那女人呢?”
书生和那侏儒脸色一变:“大胆,竟敢对娘娘不敬。”
书生手一抖,甩出一根满是倒钩尖刺的长鞭卷向杨牧云,那长鞭柔韧之极,杨牧云不敢硬接,纵身跃起,向旁躲了开去。双脚还未落地,突觉寒风袭体,那侏儒手持两柄弯刀,揉身而上,一刀划向杨牧云咽喉,一刀直刺杨牧云小腹,动作之快,让杨牧云暗暗心惊。
“叮叮”两声,杨牧云格开侏儒凌厉双刀,身形暴退。这时书生的长鞭又卷向杨牧云的脖颈,杨牧云忙挥刀想将长鞭磕开,谁知刀碰上鞭身,长鞭只是一荡,鞭稍像蛇一样向自己脸上甩来。杨牧云一惊,身子一低狼狈躲过,侏儒的两柄弯刀又罩上了自己的要害......
兵刃相交之声如暴风骤雨,三人已电光石火般拆了十余招,书生长鞭远袭,侏儒弯刀近攻,配合得天衣无缝。杨牧云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招架。
杨牧云心中暗道不好,瞥见左边是一片树林,灵机一动,借着书生又一鞭卷来之机,将刀尖黏住鞭稍,借长鞭一甩的力道,身形暴起。向山坳口左前方的树林飞纵而去。
“不好,拦住他!”书生和侏儒也腾身追了上去。
杨牧云跑到一棵树前停住,书生紧紧追来,见他停下便“刷”的一声一抖长鞭,鞭稍挑起一朵漂亮的鞭花,便如同一条巨蟒一样向杨牧云全身卷去。杨牧云身子一侧,提刀拍在鞭身上向后一带,长鞭便像一根象鼻子一样卷住了杨牧云身后的小树。书生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杨牧云已鬼魅般欺身而上,寒光一闪,刀锋劈上了自己面门。书生大叫一声撒手后退,这时侏儒已赶上,举起双刀迎了上去。“呛啷”一声,三刀相交,火星四溅,紧跟着侏儒身形暴退。杨牧云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趁书生手中没有兵器,一刀紧似一刀地招呼他全身要害,“嚓”的一声书生惨嚎连连右臂中刀,侏儒见状不妙发疯似的攻击杨牧云背后。杨牧云只得转身先化解他的攻击,没有了书生在旁相助,侏儒虽然刀法凌厉,但一对一并不是杨牧云的对手,几个照面下来,登时落于下风。书生右臂受伤,不能再使长鞭,眼见侏儒不敌,心中焦急万分,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竹筒,右手掀开盖子,将筒口对准杨牧云后心。只听“咝”的一声一条黑影飞向杨牧云后背。
这时侏儒的双刀和杨牧云的刀绞在一起,侏儒双臂猛地向上一提,突然感觉对方手一松,杨牧云的刀竟然被挑飞了,人也跟着消失了。侏儒一怔,突觉双腿一紧,已被人牢牢抱住。侏儒不及思索,双臂运刀直贯杨牧云后背。这时,一团东西飞到侏儒脸上,他只觉眉心一痛,“是蛇!”嘴巴刚张开,咽喉一痛,就此倒地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咽喉处赫然中着一支袖箭。
杨牧云站起身,目光扫向书生,书生大骇,转身狂奔。奔出没几步,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背上后心处不知何时插着一支袖箭。杨牧云拔出他两人身上的袖箭,扯下一块衣襟擦拭干净重新收好,走出树林,飞身上马,飞快打马而去。
南都外城,安德门外。
“都说了你们不能进城,怎么还不走?”几个士卒手执刀枪驱赶着滞留在门外的难民。
“军爷,我们家乡遭灾了,无家可归呀!你们行行好,就让我们进去吧?”
“再啰嗦,把你们投进大牢去,快滚......”
......
“大人,你看那边过来一辆马车。”一个士卒指着门内前方粼粼而来的马车对守城军官说。
“妈的,这城门都快关了,这时候出城,不是折腾人么?快给老子叫他停下。”守门军官忿忿然骂道。
“停下---,停车检查!”守门士卒挥手大喊。
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长相妖娆的丫鬟递上来路引,守门军官随便在上面瞟了几眼。便把目光凝聚在马车上。
“车里还有什么人?”
“回官爷,车里就坐着我家夫人。”丫鬟笑得很媚。
守门军官哼了一声,一掀马车上的轿帷。里面端坐着一位长相更媚的妇人。
守门军官心中一阵狐疑,问道:“你们出城干什么?”
“当然是回府了,官爷。”丫鬟的声音甜得发腻。
“回府?你主仆二人两个妇道人家,如何在路上行走?”守门军官盯着那丫鬟的眼睛问道。
“官爷,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还怕有人打劫么?”丫鬟的眼神有些闪烁。
守门军官还待再问,突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人大喊:“千万不要放走了她们,他们是刺客。”来人正是杨牧云。
守门军官脸色一变,正要拔刀在手。突听那丫鬟娇喝一声:“动手。”
城门外的难民连忙往两边散开。一排人手握长矛向城门官兵猛然投掷而来,“嗖嗖--”、“噗噗--”之声不绝,漫天矛雨过后,许多守城官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长矛射穿身体钉死在了地上。守门军官刚拔出腰刀,就被一根长矛从后背刺穿到前胸,他睁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前方。那丫鬟眼中的妖媚之色消失了,眼神似乎比长矛还要锐利:“你的话如果不那么多的话,原本是可以活得长一些的。”
安德门的几十名守门官兵几乎全死在了第一轮的长矛打击之下,有几个侥幸没死的也扔下刀枪跑了。
对方干得如此干净利落,杨牧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勒住马缰站在那里。
那妖娆的妇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杨牧云一眼,漠然道:“很好,没想到你能追到这里来,我的很多手下应该都死在你手里了,现在,你去替他们偿命吧!”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缓缓向城门走去。她的身后,一排长矛手高举长矛,编织出一片漫天的矛雨......
不好,杨牧云飞身跃下马背,纵身向来路飞奔而去,还没跑出多远,一根长矛刺中了他的左后肩,带着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的身后,他骑的那匹马已被长矛穿成了刺猬......
“娘娘,那边有人来了,我们快撤吧!”......
有几十骑人马赶到了安德门,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大人,你怎么了?”骑在马上的人看到扑倒在地的杨牧云,赶紧下马跑了过来。
“大人被长矛射中左肩了。”
“我看看......”
“你轻点儿......”
“大人,你忍着点儿。”
杨牧云左后肩上的长矛被拔了出来,鲜血四溅。
“啊---”杨牧云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赶快包扎上......”
天黑了,一群骑马的人赶在回城的路上。
“哗----”一场雨不期而至。
“不好,下雨了,大人怎么办?他伤这么重,淋不得雨。”
“前面好像有灯光,应该住着有人,我们不如先把大人安顿在那里。”
......
“这是个尼姑庵。“
“管它什么庵?快去敲门。”
嘭嘭嘭----
“快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灰衣尼姑探出头来。
“你们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需要在你这里安顿一下。”
“我们这里不方便接待外人。”
“管你方不方便,我家大人受了重伤,就得借你这地方安顿一下。”
“......”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蓝衣少女来到门前。
“景莲姑娘,这些人非要闯进咱们这里。”灰衣女尼怯怯地说。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说进就要进的么?”
“......”
“莲儿,怎么回事?”一位身穿雪青色襦裙的绝色丽人来到门前。
“小姐,他们说有人受伤了,非要把那人抬进这里。”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
“是,小姐......我家小姐发话了,你们快把人抬进来吧。”
“多谢了,快把大人抬进来......”
杨牧云被抬进一间清幽的禅房里。
“多谢小姐,不然我家大人可麻烦了。”一个为首的人向那小姐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小姐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杨牧云,他脸色苍白,依旧昏迷不醒。她不禁娇躯一震,失声道:“杨公子!”
“小姐认识我家大人?”为首的人奇道。
那小姐便是陈思羽,这里就是杨牧云白天送她来的无心庵。她黛眉微蹙,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摸了摸杨牧云的额头,好烫!忙吩咐蓝衣少女:“景莲,快打一盆热水,准备一条毛巾。”
“是,小姐。”蓝衣少女匆匆去了。
陈思羽起身对那为首的人说:“这位先生,你带你的手下回去吧!这庵里都是女子,招待诸位不太方便。我和你家大人是朋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就多谢小姐了。告辞!”为首的人也不多话,转身离去。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庵里又恢复了平静。
“景莲,你帮我把杨公子的衣服解开,还有,他包扎伤口的纱布被雨淋湿了,会引起伤口发炎的,也一并解开吧!”
杨牧云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榻上,陈思羽仔细的为他擦拭着身体和伤口,娥眉颦蹙:“怎么伤得这么重?”对蓝衣少女说道:“景莲,去把咱们府里的金疮药取来,再拿来一些纱布,杨公子需要换药。”景莲答应着去了。
杨牧云伤口敷上了金疮药,又重新用纱布包扎好了,只是庵里没有男人的衣服,陈思羽给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女性对襟睡袍。还好杨牧云才十五岁,身形还未长成,穿上也不觉紧绷。
杨牧云的烧退了,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渐趋平稳。看着他逐渐好转,陈思羽娇美如玉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她伸展了一下纤细柔美的娇躯,好累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无微不至地照顾别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她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正想起身,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是他,他醒了么?陈思羽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心跳加快。
“你不要离开我......”杨牧云在说梦话。
陈思羽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会说梦话么,他说梦话的样子好可爱。
“我不会离开你。”也不知道这话他能不能听到。
“陈小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送你的。”
他做梦都会想着我么,陈思羽的心甜甜的,嘴角扬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紫苏小姐,这两句诗可好?”杨牧云喃喃呓语。
“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陈思羽念着这句诗,看向杨牧云的眼神有些复杂:“这是他写给紫苏小姐的诗么?这么情深意切,他们只是朋友么?”
“紫苏小姐,我让你在那里等我你为什么不听,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杨牧云的声音突然有些大。
“两个人竟然都牵挂着对方的安危......”陈思羽抽回了被杨牧云握着的手。为他盖上了一条薄被。
她站起身,默默向外走去。陈思羽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子,但就算心再大度,也不能很淡然地面对喜欢的人在倾诉另外一个女孩。
她打开房门,一位缁衣女尼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母亲!”陈思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