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我们开始制定了一个明天下水搜寻尸体的方案,这个计划也谈不上什么严密,主要还是以下水熟悉情况为主,预计明天第一次下水,不太会有很多惊喜。
我们找来了档案馆的资料,这是水库蓄水移民前工程师绘制的一些方位图,还有一些直升机俯拍的鸟瞰图,资料还是挺齐全的,没想到修这么一个根本没影响力的水库,前期工作也做得这么完美,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要什么没什么,一本糊涂账。
我仔细研究了那些图纸和照片,确定了武平、齐梦和段郁原来的家,我们这次下水主要是要以他们三家的住宅为中心,往四周放大进行搜寻,试图找到一些有异常的情况,然后进行重点勘查。村子里的其它部位,暂时不列入勘查范围,留到以后再说,毕竟第一次下水需要熟悉情况,适应水下环境,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像慕容哥说的那样,把半条命都在这里吧。
我洗完澡,躺在了船上,熄了灯,蜷缩在被窝里,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是明天将要下水的紧张或激动?还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的不安?
我的思绪四处飘逸,武平的照片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胡子拉碴的一个中年大叔,眼睛犀利如刀,眉毛又硬又直,像是《三国演义》里的那谁谁谁?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武平为什么要杀害齐梦?这个问号又重重地打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中年大叔不能不说是残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对于他来说是过不了的槛,才残忍到杀死两人,并且分尸抛尸灭迹,除非完全是变态杀人。
那犀利如刀的眼神从照片里刺了出来,仿佛在向我挑战。
我怕你呀?我想,我是一名法医,只要有尸体,我都为它们代言,要是你干了什么坏事,我的利爪一定会折断你的魔爪!
我胡思乱想着,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才蒙蒙亮,我的手机闹钟就闹了起来,我迅速地洗漱完毕,来到酒店的一楼大厅,慕容哥和萧克已经在等我了,我们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吉普车,开车的还是昨天那个小法医。
在萧克的刑警队用完早餐,我们一行五辆车就朝死人谷水库奔去,此时,天已大亮,朝霞是淡淡的粉红,真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小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爸爸迎着朝霞打太极拳,那柔中带刚的动作在朝霞的辉映下,显得特别神秘,激起儿时的我无限的想象。
慕容哥、萧克都安静地坐在车子里,看上去非常沉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这两个大哥级别的法医保驾护航,我对今天的下水没有太多的担忧,虽然在深水里作业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异常情况,但我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好,适时地进行调整,克服自己的焦虑。
小法医不知道是不是要缓解紧张气氛,还是心情特别好,他用当地的土话哼起了小曲儿,我听不太懂,从那调调里,可以感觉得出来是一曲断肠的情歌。
“这也是你奶奶教你唱的吗?”我打破了沉默。
小法医停止了歌唱说:“我奶奶?不是告诉你我从小就没有奶奶的吗?”
我讨了个没趣,就靠在靠背上不做声了。
小法医见我没做声,就继续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奶奶确实是死人谷这个村的,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失踪了,后来我爸爸带着我们全家搬到了城里,我妈妈教会了我这首曲。”
“这曲儿也没什么,也只是随便哼哼,说的是一个情郎失去了姑娘,伤心欲绝的故事,这是死人谷世代流传下来的,至于有多少历史都无法考究了。”
萧克搭理了一句:“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嘛,你家还蛮有故事的,死人谷还是你老家呢。”
小法医严肃地说:“所以,今天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下水。”
萧克生气地说:“你别开玩笑了,这水库可不是游泳池,三十多米深,下面有什么危险还不知道,你别下去添麻烦,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你奶奶失踪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要到下面去找什么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法医不吭声了,憋了半天才又说:“谁说我要去找我奶奶了,我只是想下去跟你们学学嘛。”
慕容哥轻轻地拍了拍小法医的肩膀,安慰地说:“好了好了,先把法医基础打扎实了,这种冒险的事儿本身也不是我们法医干的活,学了也没什么用。”
一直到了大坝,小法医再也没吭一声,我们默默地下了车,把潜水装备提上了早已在停留在水面上的快艇,穿上安全服,驾驶员发动了马达,快艇“突突突”地抖动了起来,我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小岛,心里充满了期待。
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的快艇接近了小岛,按照预定方案,我们就扎营在小岛上,把这小岛当作我们的大本营,指挥组、搜救组、后勤组几个小组都在这里露天办公,我们三个法医从这里下水,如果我们发出求救信号,负责搜救的水库管理局的两名专业潜水员负责下水营救。
“苏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慕容哥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似乎接下来要参加一场世纪大战,我的心理状态将决定战役的成与败。
我凝视了慕容哥一会儿,心想慕容哥真是个好男人,在这个时候不忘去关心一个需要一点充实感的小女生,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准备好了,慕容主任。”
萧克走了过来说:“没事,我和搜救组都沟通过了,如果遇险,只要我们及时发出求救信号,他们会不遗余力地营救我们。”
我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萧法医,你还不如不说,你越说我越紧张了,这次下去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你说呢?”
“是,是,是。”萧克支支吾吾地应道。
我们不紧不慢地穿好了潜水衣和蛙鞋,做好了下水前的一切准备,就等指挥组发出下水指令。
我背对着小岛,看着远处的大坝,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刚才还在大坝遥望这个小岛,现在自己却已到了小岛,正在遥望大坝,岂不是刚才我在大坝的时候,这小岛正在遥望我?我们现在马上就要下水去勘查现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现场正在等着我们去勘查?我想到了一个词:对峙。我们警察在缉捕案犯,案犯也在暗处注视着警察,这也是一种对峙。
指挥部确认了通讯设备正常工作,两名搜救员也做好了搜救准备,我们在一声令下,离开小岛,向深水区走去,没走几米,水就淹没到了脖子,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对视确认,挥起右手示意了一下,就钻进了水里。
我们先适应了一下水温和视觉,然后沿着这个小岛的边缘往深处游去,没多久,光线越来越暗,我也感觉到水的压力正在发挥作用,胸部似乎被挤压得有点不自然,呼吸慢慢变得困难,水温也变得越来越低,不过还好,以前在水底训练的时候已经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也没怎么紧张。
照片上显示死人谷就在这个小岛延续的这座山下的山谷里,我们只要一直沿着它一直往下游去,就能找到这个山谷。
从来没到过这种深水淹没的自然地带,三年时间,原本有植被的山体已经变得光秃,所有植物几乎已经灭绝,一些大的乔木虽然已经脱去了树叶,但是整个树冠的形状依然还在,在我们探照灯光束的照射下,看上去甚是诡异,不时地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的鱼类在眼前快速地游过。
游在前面探路的萧克突然闪烁了几下额头的探照灯,我们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远处已经有了一栋古庙,是死人谷的村口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