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瑟看着自己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药,就要抖着手接过来喝,却是被恭亲王给阻了。“爹来。”
余锦瑟双眼闪了闪,到底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着恭亲王细心地将药给吹凉,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自己嘴边,心想,这人对着自己分明是这般慈祥,为什么对别人却那么狠?那到底是养过自己多年的父亲啊!
他为了什么?为了那人嘴巴不干净?还是为了那人后来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可他无论如何还是给了她一口饭吃。
对于卫丰,她是怨的,也是恨过的。但是她现今却没了恨他怨他的权利,起码作为恭亲王的女儿她是没有的。
但她真的是恭亲王的女儿吗?过去的一幕幕在她脑里闪过,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她昨夜见到卫丰时,他分明先说的是她是他的女儿,就算后来改了口也更像是为她的不信找的一个说辞。
“念雪,念雪。”
余锦瑟神游天外的神智被这声声呼唤拉了回来,只见恭亲王盛着药的勺子已经到了嘴边,她慌忙喝下,就听恭亲王又道:“想什么呢这般入神?爹爹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对……”余锦瑟歉意的话未完刚喝下去的药就被她呕了出来,连带着昨个没消化的东西一起吐了出来。
屋里伺候的丫鬟见状都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又是将地上的秽物都收拾出去,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恭亲王轻拍着余锦瑟的背,见她吐得差不多了,又将人给扶来躺在床上。
这时候大夫又被人急吼吼地给请来了,那大夫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问题,只呐呐道:“回禀王爷,小姐身子无碍,这吐了许是昨夜吃多了……”
那大夫说到后面是愈发底气不足,眼见着恭亲王又要发怒,一屋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还是余锦瑟有气无力地开口道:“王爷,大夫说得没错,我昨夜吃得有点多,昨晚上歇下后就觉着不舒服。也不怪屋子里的这些个丫头,我向来不喜欢麻烦他人。你就莫要恼他们了。”
恭亲王再大的怒火这会子也是发不出来了,颇为无奈道:“你呀,就是心善。你是主子,他们这些个丫鬟奴才本就该为你驱使,以后莫要再觉着麻烦了,不然爹爹该生气了。”
余锦瑟虽不赞同恭亲王说的话,但到底是没反驳,笑着将话头给扯开了。
“王爷,你政事繁忙,也不要总是顾忌着念雪,念雪会过意不去的。你照顾念雪这般久了,还是去歇会儿吧,待药冷了,我一口喝下应该就无碍了。”
“好吧,这药你一定要喝、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爹想想,做事前顾念着点自己的身子。”
恭亲王一大早就来了这儿,政事那边也确是耽搁了不少,现今听余锦瑟如此说,他心中虽还存有担忧,但到底还是走了。
余锦瑟见恭亲王走了,不禁松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不过是突然又想起了卫丰。
太残忍了!
余锦瑟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眼角竟是不自觉地滑下了一行清泪,他也曾如个慈父般待过自己啊!
过去孰是孰非好像在生死面前真的不重要了。
就算卫丰曾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死活,可她到底是看不得他这般凄惨地死去。不行,她不能让他死后连个坟都没有。
她猛地睁开双眼就要起身去寻恭亲王,却见一丫鬟迎了上来:“小姐,这药已经晾得差不多了,你快喝吧。”
余锦瑟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就要喝下去时光闻到味儿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那侍奉的丫鬟忙取了帕子来给她擦,还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
余锦瑟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特特放缓了声调道:“无碍,又不是你的错。香儿呢?”
这丫鬟是临时被人调过来伺候的,原先守在这里的本该是恭亲王的贴身丫鬟,那丫鬟说去瞧瞧厨房里熬的粥,就留了这小也丫鬟在这里。
这小丫鬟方才见了恭亲王发怒的样子,这会子只觉自己惹祸了,生怕这四小姐同王爷一样,更怕这四小姐同王爷说个什么她就小命不保了。
丫鬟小厮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余锦瑟见那小丫鬟还跪在地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大抵也没听见自己问了个什么,又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你先起来,你能告诉我香儿去哪儿了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余锦瑟自问自己长得不算凶神恶煞,语气更是算不得凶恶,却不料自己这一出口又将人给吓住了。
“我不会怪罪你的,你快起来吧。”
见那小丫鬟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她又问了一遍。
那小丫鬟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来什么话,还是余锦瑟刻意板起脸,做出个生气的模样,那小丫鬟才吓得将方才发生的事儿都给说了。
余锦瑟看了眼又吓得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叹了口气,温温和和地叫人起来了,她这才准备起身。
可那小丫鬟哪里能让?小姐身子没好,怎么能下地呢?
两人拉扯间,一丫鬟端着木托盘进来了。那丫鬟瞧见余锦瑟竟要下床,忙不迭地将放着粥碗的木托盘放到了一旁,边将余锦瑟扶到床上去,边对她说着软和话。
余锦瑟见那小丫鬟有些惶恐的模样,只得又帮那小丫鬟说了句好话。
后进来的那丫鬟是个精明的,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毕恭毕敬地说了些话,大抵意思是不会私下里怪罪那小丫鬟。
余锦瑟惦念着还跪在雪梅园外的一众丫鬟小厮,见那小丫鬟没事了,就又想往外面去。
那丫鬟见拦不住余锦瑟,只好说了这是王爷的意思,要没有王爷的授意就算她去了也于事无补,她这才消停了下来。
那丫鬟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心头有些不忍,可想想自己还有自己身后这小丫鬟,到底是又开口道:“若是小姐去了,外面那些个丫鬟小厮的王爷自是不会再有事了,只是奴婢们……奴婢们怕会……”
那丫鬟话未说完,但更显可怜。
余锦瑟愣了愣神,颓然地坐到了床上,整个人没了一点精气神。
那丫鬟最先回过神来,细心地将余锦瑟给扶到床上躺好,又给盖好了被子,才又吩咐人麻溜地将地上的秽物给清理了,最后唤人去熬药事儿才算办完。
余锦瑟什么也没管,就呆呆地看着床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过是又想起了卫丰罢了。
她曾天真地想,是不是只要她向恭亲王开口他就会依了自己?是不是到时候她说想让卫丰能在死后有个容身之地,他也会纵容她?
或许会。
但她永远不知道旁人会为她的任性付出什么代价。
只要她说了她见了卫丰,知道了那人叫卫丰,他肯定会查她怎么会去那儿,那他定然饶不了昱弘和的。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是不想她忆起过往的。
为什么呢?好像一切都呼之欲出,但又似乎疑点重重。
唯有一点她心里是再清楚明白不过,卫丰死后也会不得安宁,会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余锦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是卫渡远!不知为何,她此刻异常想他,想窝在他怀里的那份安心。
可分明,他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或者,他说的是什么,而恭亲王从头到尾地骗了她。
她越想越是理不清头绪,心头也愈发焦躁,脑子更是疼得厉害,她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
皇后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忍不住厉声斥道:“你真是糊涂!那余锦瑟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你也敢动?如今好了,皇上对你愈发不喜,你也被她给分去了心神。”
见自己儿子一言不发,她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缓了语气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何必……罢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只是那太子一直想抓你把柄,如今倒好,你倒是送上门给他了。你让母后该当如何啊?”
“你父皇愈发不喜母后,觉着母后多话了。你这般大了,也不让母后省心。说来说去,那余锦瑟不定就是你女儿,她身上疑点颇多,不定就是那太子……”
恭亲王听不下去了,不等皇后说完便道:“母后,你就莫要再说了。儿臣希望你记住,她不是余锦瑟,她叫昱念雪,是儿臣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女。”
恭亲王甚至过犹不及的道理,更怕自己母后给余锦瑟找麻烦,又道:“母后放心,现今念雪那边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儿臣以后定会更加勤勉,不负母后的教导。也请母后莫要做出让儿臣再分心的事儿来。”
皇后捏紧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压抑着心里的怒火道:“你怎么同母后说话的?”
见自己儿子一副很是恭敬的模样,只得无奈地挥挥手,道:“罢了,要是你往后的心思都在政务上母后不会追究她的。”
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身影,皇后不禁恨恨道:“余雪梅,你都死了,你怎么还留个种来祸害我儿子?真是阴魂不散!本宫管你是不是我儿子的种,迟早都要除了!”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