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度飞也拿起一块金牌仔细观看,虽然他看不懂上面的篆文,但也能从做工上看出这三面金牌的不同凡响。“御赐金牌?什么东西?”关度飞讶异地问叶星落。
叶星落笑着解释道:“就是皇帝赏赐的东西,有了这三块金牌,走到什么地方别人也得客客气气。”接着转向秋雨苇:“雨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雨苇调皮地一笑:“怎么样?对雨苇这份礼物还满意吗?”叶星落感叹道:“何止满意?我都要高兴得大叫三声了。”
秋雨苇喜滋滋道:“你喜欢就好了。我们这次进京的是一个乐团,为了配合皇后诞辰的表演,从各处都调用了不少东西,为了方便行事,皇上就给了我们这三块金牌。‘如朕亲临’,这四个字可是有魔力的,我们果然做什么事都没有阻滞。这金牌一直在弘叔手里,我昨晚听你说在长安有不少人可能对你不利,我就想到它们了,你们有了这三块金牌,想来那些人应该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了。”
叶星落想了想,摇头道:“这是当今天子让你们方便用的,你给了我们,出了事又怎么解释呢?”
秋雨苇不满道:“什么你们我们的?现在你不也是我的手下吗?别忘了,你到时候还是要和我一起进宫表演的。怎么?做我的手下很丢脸吗?”
叶星落暗想,反正都已经是眼前这种局面了,事情也不是怕就能怕来的,倒不如爽快点直面得好。想到这里,他也不再推辞,认真收好三面金牌,他又对着秋雨苇一抱拳:“谢谢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做?请老板吩咐。”
秋雨苇见他终肯收下金牌,转恼为喜道:“算你识相。好了,我也没时间多说了,急着进宫呢。今天只是去熟悉一下场地,我也就不要你去了,但正式表演的时候你一定得去。”
叶星落苦笑道:“老板这么体贴下属,下属也只好为老板卖死命了。”
青青夫人却一听就急了:“怎么?连饭也不吃了吗?”
秋雨苇对叶星落的爽快大感满意,笑盈盈横他一眼,这才对青青夫人笑道:“我在那边院中和大伙儿一块吃过了,他们都知道今天要进宫,早饭早就准备好了。我这趟过来是专程来给星落送金牌的。”
叶星落闻言大为感动,忍不住叫了一声:“雨苇”。秋雨苇对他甜甜一笑:“做老板的关心手下也是应该的,不是吗?”接着又认真道:“在我房里有我挑出来的几本曲谱,你若有闲,不妨翻翻看,应该对你有帮助。”
叶星落恭恭敬敬道:“老板有命,小伙计岂敢不从?”秋雨苇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止住笑,看看天色真的不早,她匆匆离开了。一出门就有严弘正在门口守候,护送她而去。看到严弘尽职尽责,叶星落这才放心。
刚用过早膳,李道宗就携女来访,人尚未到,远远就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关度飞自从听了萧风扬的话之后,对武学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却又有很多东西似明非明,只想静心考虑武学疑难,他无心应酬,告一声罪,径自回房去了。
叶星落迎上李道宗父女,不等他开口,李雪雁已经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叶大哥,你真的在啊。我本来还担心见不到你呢。”
叶星落引李道宗父女进入大厅,分宾主坐下。寒暄几句后,李道宗笑道:“星落,你带雪雁去练练琴吧,我自己在这里坐会儿好了。”
叶星落反正无事,于是就带李雪雁来到秋雨苇的闺房。李雪雁好奇地打量着屋中的一切,问道:“这就是秋姐姐的房间吗?布置得好漂亮啊。”
叶星落笑着点点头,一眼看到桌上的一叠书稿,他拿着翻了起来。这些曲谱都是叶星落没有见过的,或新奇,或艰涩,看在叶星落这大行家眼里,都是趣味无穷。其中一册尤其惹叶星落注意,封面上写着的名字是“天河饮马”,娟秀的字迹让叶星落相信这肯定是出自秋雨苇之手。
为曲名所吸引,叶星落认真翻阅起来,却一下子给吸引住了。此曲意境深远,气势雄浑,曲风让人大感酣畅淋漓。
沉浸在乐谱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星落猛然抬头,才发现李雪雁坐在秋雨苇的古琴前面,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同时好奇地看着他。
叶星落暗叫惭愧,差点就把李雪雁给忘了。歉意地一笑,叶星落道:“雪雁,这里有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曲子,我来弹给你听好不好?”
李雪雁高兴地道:“连叶大哥也没有听过的曲子?那可有意思了。”又好奇地问道:“叶大哥也会弹琴吗?”
叶星落笑道:“也许没有你秋姐姐那么出神入化,不过应该还可以听。”
叶星落坐到李雪雁让出的座位上,双手抚琴,很快便迷失在音乐的世界里。雄壮高昂的琴声响起,李雪雁的迷醉自不必说,连大厅内的李道宗也不由自主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一曲终了,李雪雁喃喃道:“这是什么曲子?意境真的是太美了。我仿佛身处一个高可接天的雪原,身边却是牛羊嬉戏,天空是湛蓝的,白云像羊毛一样轻柔。如果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那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
叶星落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感叹,不由更佩服她对音乐的悟性。虽然此曲其实更着重于一种雄浑的气势,但所描绘的景象,确是如李雪雁形容的一样美。李雪雁痴痴地想了半天,忽然叫了起来:“就是这首曲子了,我一定要学会,叶大哥来教我好不好?嘻,叶大哥的琴也弹得很好呢。”
叶星落欣然应允。李雪雁勉强弹完一遍,额头上已然隐有汗珠渗出,可见弹奏此曲的困难。叶星落想让李雪雁休息一下,李雪雁却不服输地说道:“我一定能弹好,不信你听我再弹一遍。”稍稍擦拭一下额头的汗珠,李雪雁又要继续开始弹奏。
叶星落看见李雪雁倔强的神色,心中一软,指点了一些应该注意的技巧,便任由她去继续练习了。
看着李雪雁一脸认真地反复练习着其中的困难段落,叶星落沉思起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的心中不由疑窦顿生:“以李道宗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圣门弟子这个事实,可他却又对我如此和善。在这和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百思不解,叶星落决定去探探李道宗的口风。轻轻起身,叶星落离开秋雨苇的闺房,李雪雁完全沉浸在弹琴的快乐当中,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离开。
叶星落来到大厅,李道宗却正一个人在发怔,目光紧盯着墙角某处,眼神中满是温柔之色。听到叶星落的脚步声,李道宗猛然抬头,见是叶星落,这才笑道:“刚才那一曲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呢?”
叶星落答道:“是秋小姐自己收集的曲子,我也不知道来历,曲名叫作《天河饮马》。”
李道宗感叹道:“秋小姐对音乐的热爱和造诣,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才女不凡之处,确是名不虚传。”望了叶星落一眼,李道宗忽然问道:“你觉得雪雁这孩子怎么样?”
叶星落有点摸不清这话的含义,想了想才回答道:“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方面?单就音乐而言,她的技巧可以说并不是很出色,但她不同凡俗之处在于她能把握高远的意境,说起来真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是一个童真未泯的小孩子。如果让我实话实说的话,我当说令千金绝非寻常女子。”
李道宗眼神忽然陷入沉思,喃喃道:“真的是这样吗?”
叶星落自然不能明了他的心思,看他专注的模样,不敢出言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坐下。
良久,连李雪雁生涩的琴声也变得圆转了,李道宗才忽然开口,他并不看叶星落,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是太祖皇帝的侄儿,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他起兵时追附冀尾,又是同族,才有幸得以封爵,成为所谓的贵族。这一切其实都无所谓,最让我开心的是,在这过程中我认识了雪雁的母亲,并能和她成亲。”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更温柔:“我只是一介武夫,她却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蒙她不嫌弃我,实在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在她的影响下,我才开始慢慢领略到生活的真趣,不再是只懂得打杀的武夫。”
叶星落笑道:“从令千金身上,依稀可以看到令夫人的影子,由此可以想象令夫人的风采。”
李道宗却忽然神情一黯:“可惜她去年因病去世了。”
叶星落不由一愕,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李道宗摇头道:“没什么,是我自己要想她,她虽然去世了,但在我心中,她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真实。她从得病到去世,始终很乐观,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不公,只是却担心雪雁这孩子,一直叮嘱要我好好照顾她。我从不敢有须臾忘记她的话,所以凡是与雪雁有关的事,都是亲历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只是雪雁这孩子,着实是让人难以安心。”
叶星落奇怪道:“我觉得令千金通情达理,又聪明伶俐,怎么会让你觉得麻烦呢?”
李道宗苦笑道:“雪雁这孩子本身没什么可挑剔的,但对于她的命运,却有一个恶咒悬挂在她的头上。”
叶星落不由被勾起好奇心:“愿闻其详。”
李道宗回忆道:“雪雁是我和她娘成亲的第二年出生的,当时我们都高兴坏了,把她当作宝贝一般。而且在她出生的时候还有天显异相,在她呱呱落地的同时,夜空中流星如雨飞落,场面蔚为壮观。多此一项,我们对她更是宠爱。但找了个相士一看,却说雪雁命中多灾多难。”
叶星落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呢?”
李道宗苦笑道:“相士是这么说的。雪雁在流行雨之夜出生,命运也因此而与众不同。据相士所言,雪雁的命运并不是完全注定的,正常情况下她会命运多桀,但如能遇到百年难遇的命中贵人,却是大富大贵之相。”
叶星落不由更是惊讶:“命中贵人?”
李道宗缓缓点头:“对。据那相士所说,此人应该是亦正亦邪,才能化解雪雁头上的恶咒。”
叶星落依稀明白李道宗的意思了,不过对于自己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命中贵人,他却只能暗中苦笑。
李道宗接着道:“相士的话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所谓命中贵人更是让我们心灰意冷,天下人何止千万,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呢?但那相士却又说,从雪雁的八字来看,她命运的转折当和音乐脱不了关系。正是抱着这万一的希望,我才让她从小学琴。”
叶星落忍不住苦笑道:“您的意思不是想说我就是那贵人吧?”
李道宗微笑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雪雁自幼学琴,却显出她的不凡来,家里请来的老师最后都被她赶走了,说是曲调不高,太过庸俗。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她不喜欢弹琴,故意找借口,但她却又很喜欢自己一个人琢磨琴技。你说她的指法不出色,那的确是的,而且也不奇怪,因为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没有经人指点。”
叶星落又是大吃一惊,说李雪雁指法生涩本就是以高手的要求而言,其实李雪雁的指法也算是一流了,如果这完全是自学成才,那对李雪雁天赋的评价,更要高上一线才合适。
李道宗续道:“虽说相士的话不可尽信,但做父母的自然想为儿女扫除一切灾难,这么多年来,为了寻找所谓的命里归人,我们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却始终徒劳无功。本来我已经有点淡忘这个说法了,但你的出现不仅让我重新想起,而且坚定了我的看法。”
叶星落不知该说什么好,苦笑道:“怎么会这样呢?”
李道宗微笑道:“因为你是雪雁第一个一见如故的人,而且能在她最相信自己的音乐方面让她信服。最主要的,你跟相士说的亦正亦邪完全吻合,而且名字又和雪雁出生时的异相有关。”
叶星落早猜到李道宗已明白自己的身份,此刻也不惊讶,淡淡道:“您早就知道我是圣门中人了吧?”
李道宗微笑点头:“那晚皇上亲自出手对付你们虽然隐秘,但我还是听到一些风声,你的名字也是颇让我印象深刻。后来秋小姐让我帮忙找你,我想到你的身份,本以为会徒劳无功,只是想尽点心力而已。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第二天居然就出现在我的家中,看到雪雁前所未有的高兴,我惊讶之余,却突然想到那相士的话,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叶星落叹息道:“你的怜女之心,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你也说相士的话不可尽信,为了区区一个命里贵人的虚言,而和我一个圣门中人交往,是否值得呢?要知道,当今天子李世民已下定决心要将我们铲除,你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你的仕途?”
李道宗笑意不减:“叶兄弟能这么想,可见绝非无情无义之人,也正合亦正亦邪的评价,虽出身魔门,却是重情重义。要确切说出我的感受实在太难,不过你了解一点就够了,现在我已完全肯定你就是雪雁命里的贵人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与你的交往。为了雪雁能一生平安,纵使丢了前程我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他忽然狡黠一笑:“再说了,当今天子是少有的明主,又怎会为了我与魔门中人交往就治罪于我呢?”
叶星落哭笑不得:“难得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不说您了,您觉得让爱女与魔门中人交往合适吗?”
李道宗收起笑容:“其他人我不敢说,叶兄弟我是信得过的。而且根据我对魔门的了解,魔门其实并不是那么邪恶可怕。”
叶星落感兴趣地问道:“你了解到的圣门是什么样的呢?”
李道宗认真道:“魔门中虽不乏邪恶之人,但更多只是特立独行至愤世嫉俗的人,现实总是不能尽善尽美,怀才不遇的人大有人在,虽不会人人都入魔门,但对魔门这种心态却是能理解的。而且魔门中人个个身怀绝技,抛开正邪立场,单作朋友,也是很让人愉快的。这一点在叶兄弟的身上尤其明显。”
叶星落叹道:“没想到您这么了解圣门,还真是圣门的自己呢。”
李道宗微微一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肯不肯承认自己这个贵人的身份?”
叶星落苦笑道:“此事实在是太过荒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道宗笑道:“其实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肯教小女弹琴就行。这一点总可以答应吧?”
叶星落苦笑道:“这还用说吗?难道你们来了,我能闭门不见?其实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怕牵连到你,李世民不会难为你,李承乾可就难说了,我和他也是势同水火。”
李道宗不屑道:“那小子?我提都懒得提他。”
此时却听得琴声忽停,接着传来李雪雁的声音:“叶大哥!”
叶星落快步回到秋雨苇的闺房,李雪雁拉着他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终于可以了,叶大哥你来听听,看我是不是有进步。”
李道宗也紧跟着进来,站在一旁慈爱地望着李雪雁。李雪雁全神贯注地弹奏着,琴声果然是流畅了许多。
一曲终了,叶星落由衷地赞叹道:“一上午就能弹得这么好,雪雁你真是了不起。”
得到表扬的李雪雁顿时高兴得忘乎所以。
李道宗插入道:“雪雁,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雪雁有点不舍地向叶星落告别,说道:“叶大哥,我下午再来。”
叶星落有点难以启齿道:“真是不巧,下午我还有点事。”
李雪雁脸现失望之色,旋即又笑道:“叶大哥自然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来打扰了。对了,能不能借那本曲谱让我回去练习一下,下次来保证让你看到我的进步。”
见李雪雁如此懂理,叶星落自然连口答应,把曲谱拿了给她。虽然没有得到秋雨苇的同意,但想来她是不会有意见的。
刚送李道宗父女出门,忽然从斜刺里窜出一人,二话不说,伸手揪住了叶星落的衣襟。
叶星落早听出是花浪,也不反抗,只是笑道:“又在师傅那里受苦了?那也不能拿兄弟出气呀。”
花浪一副恶狠狠的神色,喝道:“少说废话,早上的事忘了吗?无情无义的家伙,现在我要讨回公道。”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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