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流转,秋雨苇也随着音乐做出各种动作,脸上表情也随之而变。音乐舒缓悠长时,她的动作缓慢而柔顺,表情也是轻松自然。音乐欢快奔放时,她的动作就变得快速而多变,表情也变得愉悦而无遮掩。音乐有时会显得忧郁而沉闷,秋雨苇就会摆出一个伤感的造型,脸上表情也变得忧伤。总之不论叶星落的音乐如何变幻,秋雨苇总能找到最恰当的舞姿来配合,表情也是那么得恰到好处。
渐渐地,箫声变得越来越缠绵,似乎这种缠绵本来就弥漫在空气中一般,连月亮也被感动,洒下的光芒都似柔和了许多。
秋雨苇不再像是在跳舞,倒像是在音乐中飘荡,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音乐的完美体现。这时候视觉和听觉似已完全合而为一,乐即是舞,听着这箫声,脑中自然有舞动的仙女,舞即是乐,看着秋雨苇的翩翩起舞,耳边便自然有美妙悦耳的音乐流淌。
再没有人间,再没有地狱,此刻的曲江园,是天堂。叶星落醉了,因秋雨苇的舞姿,但醉后的箫声更婉转,秋雨苇醉了,因叶星落的箫声,但醉后的风姿却又更绰约。
世界似已静止,只有叶星落的箫声在鸣响,只有秋雨苇的舞姿在奔放。
乐曲渐近尾声,秋雨苇也缓缓停下所有动作,最后变成单膝着地,将双手轻轻放在叶星落的腿上,她仰首凝视着叶星落。
本来弥漫全场的乐声消失了,只剩下小亭内低回的一曲。叶星落与秋雨苇四目相对,箫声也轻柔如情人的昵语。秋雨苇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乐声终于终止,依旧是明月,小亭,曲江池,但两人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秋雨苇心满意足地靠在小亭的石座上,喃喃道:“太美了,你说得不错,这确是一首魔曲,听多了会让人着魔的。”
叶星落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看着秋雨苇脸庞侧面的优美轮廓,开口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能把握到这首曲子的旋律了?能不能记下谱来呢?”
秋雨苇微笑摇头:“我终于知道《天梦曲》是怎么一回事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听过之后能记下谱了,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也不失望,没谱怕什么,我只要记住这种感觉,就可以创出无数的曲子来。”
叶星落听得不明所以,不过也知道秋雨苇也承认这首曲子是记不下谱的,而且好像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他忍不住又问道:“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到底为什么呢?连家师也对此百思不解呢。”
秋雨苇笑道:“你每次吹得确是同一首曲子,之所以听起来会有不同,变化不是在于曲子,而是在于你自己的心态和听者的心态。比如说这次的曲子,就显得更欢快,更深情,更动人,其中更多了一种上次我听到时所没有的感情。虽然这感情不足以影响到你继续你想做的事,但却让你多了一份不舍,只凭这一点,已经让我开心不已了。”
叶星落有点明知故问道:“开心?开心什么?”
秋雨苇笑盈盈地望着他:“星落,你动心了。”
叶星落似有点招架不住她的直接,先把玉箫小心地插到背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动心?动什么心?”
秋雨苇慵懒地斜倚着石座,笑道:“你还想不承认?乐为心声,你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你的乐曲中了,难道还想瞒过我这行家?是男子汉的就别说假话。”
叶星落举手投降:“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们不说这个,来说说《天梦曲》好不好?”
秋雨苇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别岔开话题,你到底承不承认动心了?”
叶星落无奈道:“动心也不能说没有,不过……”
秋雨苇不耐烦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有什么不过的?男子汉大丈夫,爽快点,一个字回答,有还是没有?”
叶星落都囔道:“一个字吗?那就是没。”一抬眼看到秋雨苇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他连忙一挺胸,故作严肃状道:“有!”
秋雨苇玉容瞬间解冻,忽然起身,乳燕投林般落入叶星落怀中。叶星落自然地伸手搂住她,柔声道:“好了,现在来说说正事吧。”
秋雨苇摘下帽子,任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垂下,仰头问道:“星落,我美吗?”
叶星落肯定地回答道:“美。美得让我几乎忘了世间一切。”
秋雨苇满意地斜他一眼:“算你啦。”接着正色道:“说到《天梦曲》,你知不知道,在你吹奏的时候,你的手指几乎看不见动的?”
叶星落微微一笑:“那时你武功低微,看不出其中的变化,其实我的手指不仅在动,而且动得非常快。”
秋雨苇并不为他的话着恼,反而也微笑起来:“你就别再吹牛了,其实这正是问题所在。”
叶星落不解道:“这有什么问题?”
秋雨苇解释道:“就像我看不清你的手指的动作,像你这样吹奏的话,想来不可能有人能听清每一个音符的。”
叶星落双眼发亮道:“你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
秋雨苇微笑道:“在正常人可以听清一个音符的时间里,你已经吹出几十甚至是几百个音符了,这就造成一种结果,每个人听到的只是一个音符,却又不仅仅是一个音符,而是几十乃至几百个音符的混音,而且由于心境的不同,这个混音也会不同。实际上整首《天梦曲》都是由这种混音连接起来的,也难怪没有人能记下谱来。最难得的是,无论每个人听到的单个混音是什么,最后连起来都是一首优美的曲子。这哪里是一首曲子?这分明是曲库,其中的组合有无穷种,且每一种都曼妙无穷。魔曲,这绝对是魔曲,人间哪有这样的曲子?”
随着秋雨苇的话,叶星落的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竟似完全听不到了,只是痴痴地望着亭外某处。
秋雨苇见叶星落对自己的话听而不闻,不由有些气恼,狠狠扭他一把道:“我说得有那么深奥吗?要想这么久?都讲这么明白了还不懂?”
叶星落一痛醒神,忙笑道:“你说的我当然明白,我只是在想怎么把这种奇妙之处应用在武学上。”
秋雨苇好奇道:“哪你想到什么了?”
叶星落苦笑道:“本来有点感觉了,被你一扭全忘了,看来有你在我是没法想通了。算了,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到亭上欣赏月色去。”
站起身来,叶星落轻轻拉着秋雨苇的手,柔声道:“站好了。”
秋雨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叶星落已经拉着她腾空而起,秋雨苇一声娇呼,落地时已在小亭顶上。
“关公子,就是这里了。”带路的人忽然停下,转头对关度飞说道。
这是一处灯光昏暗的里坊,来往的人看上去都有些诡秘,正是长安有名的黑市所在。关度飞打量着眼前的房屋,在门上挂着的灯笼的照耀下,依稀可看到招牌上写着“萧记刀剑铺”。
关度飞对带路者笑道:“你先回去吧,路我已经认识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那人躬身道:“那公子自己小心。”转身回去了。
关度飞慢步上前,轻轻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谁呀?”
关度飞恭敬道:“远方慕名而来的人,想打一把刀。”
那声音道:“进来吧。”
关度飞轻推房门,进入屋内。他放眼四顾,只见这是一件不大的铺面,两边墙上挂着刀剑等兵器。在靠墙处还有两个兵器架,放满枪矛叉戟等长兵器。此外屋中就只有一桌一椅,两条长凳,再没有其他摆设。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正独坐在一张桌前自斟自饮,灼灼的目光落在关度飞身上。
关度飞上前施礼道:“你就是萧风扬萧老前辈吧?晚辈关度飞。”
那老者淡淡道:“正是老朽,你想打把什么样的刀?”
关度飞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到桌上,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用的刀,今天下午不小心劈坏了刀刃,前辈看是否还能修理?”
萧风扬不屑地扫了一眼关度飞的佩刀,冷笑道:“这也叫刀?连废铁都算不上。”
关度飞不好意思道:“前辈当然看不上眼,不过这却是我得到的第一把刀,记得当时我高兴得连睡觉也搂着它。我用它算来也有好几年了,实在不愿意失去它,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前辈可以帮我修理一下。”
萧风扬定神细看了一眼关度飞,喃喃道:“年轻人对一把刀也如此不忘旧情,实在是难得。”举起手中的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关度飞也是酒中行家,马上就认出老者所饮之酒,见老者如此豪饮,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乃是高人,自当明白这烧刀子酒性最烈,多饮伤身。”
萧风扬叹了一口气,道:“心已伤透,又何怕伤身?”语声沧桑落寞。
关度飞看萧风扬一副萧索模样,知道他定是有一段伤心往事,便不敢再多言。
萧风扬再饮一碗酒,这才拿起关度飞的刀。刀甫一入手,萧风扬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讶异的光芒,忍不住双手捧刀,细细端详起来。
关度飞想不出自己这把平凡破旧的刀为何能引起萧风扬如此神情,也不由紧张起来,屏息静气地看着萧风扬。
萧风扬看着手中的刀,良久不语。关度飞也不敢出言打扰。
萧风扬猛然抬头,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豪迈的气概,不过话却让关度飞失望不已:“你这把刀已经无法修补了。”
关度飞一脸沮丧道:“那可真的太可惜了。”
萧风扬微微一笑:“不过我可以把它炼化,重新再铸出一把刀来。”
关度飞仍然高兴不起来:“可那就不是原来那把刀了。”
萧风扬摇头道:“你错了。”话锋一转,他忽然感叹道:“还真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了。了不起啊,年轻人。”
关度飞茫然道:“人刀合一?哪是什么?”
萧风扬笑道:“使用兵器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和兵器成为一个整体,不分彼此,人刀合一即是其中之一。这意思就是说,你的刀已经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在刀中有你的思想,有你的经历,还有你的感情,刀已不再是死物,而是有了自己的灵魂。现在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对这么破烂的一把刀如此不舍了,因为它和你已是不可割舍的一体。”
关度飞挠头道:“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不过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今天下午我劈柴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痛的感觉,然后刀就裂了。”
萧风扬失声道:“劈柴?你居然拿一把已有自己灵魂的宝刀劈柴?”
关度飞脸一红道:“我也不懂。不过我从小是砍柴的,刀法也是从劈柴中领悟的。”
萧风扬不由一声长叹:“天才,砍柴也能看出绝世刀法来,你真是天才。”
关度飞心虚道:“我的刀法其实很烂,并没有前辈说的那么厉害。”
萧风扬摇摇头:“你又错了,或许你现在的刀法的确很烂,但既然你已经领悟到人刀合一,假以时日,等你懂得与刀交流之后,你的成就将无可限量。”
关度飞仍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我还是不懂。不过前辈既然说可以重新铸造,那么重铸之后,所谓的刀之灵魂还在不在?”
萧风扬傲然道:“我既然敢答应替你重铸这把刀,自然有把握将它的精髓保留,不过它又不完全等同于原来那把刀。”
关度飞一头雾水道:“晚辈不懂。”
萧风扬大笑:“年轻人真是坦白得可爱。这么说吧,你知道你的刀为什么会裂吗?并不是劈柴劈坏了,而是它的刀质太劣,再承受不了你输给它的能量,就像一个虚不受补的病人无法进补一样。我重新铸造将会选用最好的玄铁,等于给病人换过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但他的记忆和思想仍是原来那个人。现在你明白了吗?”
关度飞点点头:“这么说我就清楚了。不过听起来好像很玄妙,真的可以吗?”
萧风扬明显心情大好,大笑道:“你是在怀疑老夫的本事吗?这绝对是不会有假的。多少年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畅快。今晚我就动手铸刀,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下午你就可以来拿刀了。”
关度飞见萧风扬如此又把握,也放下心来,笑道:“前辈,其实我并不着急,你大可静心慢慢铸造。”
萧风扬摇头失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不懂,就像一个好酒如命的人,得到一壶绝世佳酿,又岂能将它留到明天?”
关度飞也大笑起来:“我明白了,这把刀就是前辈的佳酿。”
萧风扬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芒,悠然道:“而且是我渴望已久却从来没有喝过的好酒。”
关度飞忽然想起叶星落的要求,忙又问道:“对了,前辈,我有一位兄弟想要一把长矛,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萧风扬反问道:“什么样的长矛?”
关度飞挠挠头:“他说看着办,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不过最好是重一点。”
萧风扬沉吟道:“这要求可有点笼统了。他的长矛使得怎么样?”
关度飞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他的剑法倒是很出色。”
萧风扬讶异问道:“他原来是用剑的?”
关度飞点头道:“对。他一开始是用剑的,后来改用两把匕首,也用得很好的。现在他说普通兵器用腻了,想换长兵器,所以想要一把长矛。”
萧风扬的眼睛又亮起来,喃喃道:“难道传说中的天才,竟一下子全让我遇到了?”沉吟半晌,他转向关度飞到:“你再来的时候带他一起来,长矛没有,我倒有一柄特殊的长枪,如果他合我的眼缘的话,我就送给他。”
关度飞点点头,刚想说话,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急促的马蹄声在门外停下,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老头子,我们要的东西打好没有?”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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