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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兽、鬼之外(1 / 1)

()才发现后面的内容漏了,现在补上。

我已经决定好,在老家镇角的胡同里开一家成人用品店。会开这家店的原因在于我是性用品的极大消费者,老是花钱单买,总不划算。我家里满屋子全是些兴奋剂和保险套,堆在角落里,像一座小山,蔚为壮观。所有人都认为我不可整天无所是事地悠闲,务必要有一份正紧的活儿干,所以租赁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旧房子,胡乱一遍粉刷,摆上东西,挂了牌子,这家店就算开张了。可是别人又全说我的这份活儿似乎也很不正紧。

我有一位爱写小说的好朋友余小月,他是我初中里的学长,有着许多烂漫的爱情故事。他帮我做过许多弊,让我拿到了中学的结业证书,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对他感恩不尽。这个小说里只有关于他的一些线索,没有他的故事。这是纯粹属于我个人的某个时代性的经历,像穿破了的麻布袜子或者用过的避孕套,遗弃在垃圾堆里,任何人都可以说他曾经是你的,也可以说不是,总之是件失落的东西,仅仅供予拾烂者去翻拣。

我在一次自习课里,拿着直尺测量小和尚的长度,把看到的几个女孩子吓坏了,测量的结果也把我吓坏了。柔软状态下的自然长度长达二十二厘米,这很让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余小月在他的《人、兽、鬼》里记述了这件事,我觉得很丢脸。我丢脸的原因不是他把我的阴私公布于世,而是因为记录里有若干讹误。首先,我不是在英语的自习课里做的这件事,自习课就是自习课,没有那么复杂的名目,只是当时是由英文老师督的班;其次,铜仔并没有亲眼所见我干这件事,他的知道全是因为后来我的说漏;其三,是最重要的。我并不姓胡,而是姓古,单名月字。别人都叫我“小月子”,跟余小月的名字不谋而合,他拿我当弟弟,所以把名字合并做了我的姓,叫我“胡弟”。这种称呼简直有辱祖宗,我讨厌这种叫法。

我念初三的时候,余小月走了,没有人能再帮我作弊,被划进了特教班——也就是只管开学交了钱报到,可以尽情逃课的班级——里,根本拿不到毕业证书,只有结业证明。老头子要我回家耕牛养畜生,开山辟地种柑橘。二姐和嫂子可怜我,瞒住家人,给了我好些钱,上了一所职业中专,研究陶瓷的雕刻艺术,从没摸过高中的课本。这是余小月小说里的另一处错误。关于学校开的特教班,有若干补充。毋庸置疑,这是针对学习进取毫无指望的学生开设的班级,出勤率往往都在百分三十以内。对这种班集体的课任老师也不必指望,他们通常都精通人情世故,不会对我们讲考试命题和几何曲线,而同我们大论金钱的赚法和花法和人体曲线艺术赏析,都是学生酒桌上的朋友。另外,这种班里往往美女纷纭,让你嫌两只眼睛不够用。但是,假使你在这里从未打过群架,不懂开口闭口带一句“**”,千万不要对她们有任何想法。我在这里受了一年的特别教育,小和尚的长度和其丑恶的程度只有增无减。这就是我上职专前的情况。

我在瓷城的职专里认识了米线。她大我七岁,在学校里负责医疗部的工作,除给我们注射各种疫苗外,还兼看除心理之外的各种小毛病,让我们吃五花八门的药类。她嫁了一个开出租车的男人,他深更半夜里喝了点酒,把车开进了一条陡沟里,结果残废了一条腿。米线是学医学专科毕业的,受过数十次的恋爱训练,所以找到男朋友而后失恋,全是家常便饭。她每次失恋,都会到咖啡屋里点一杯咖啡,用掉别人一打纸巾,付过钱,走了,再后就出现在歌舞厅里预备下一场恋爱。她爱人例外不是在红灯笼里认识的。她住过一套西式的小楼房,每天都要打半个小时的车去上班。瓷城的交通拥挤,坐公交总不方便,所以就跟楼下的司机相熟起来。一次她喝醉了酒,就由这司机送她回的家。两天后这开车的一身西服武装,来敲门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后来这个人就做了她的丈夫。米线的老公一米八的个头,人很威武,样子却丑,过了立命之年,却从未谈过恋爱,不懂讨女人喜欢。米线却觉得他很可爱,而且似乎不缺钱,是个好丈夫的样本,值得可怜,就决定嫁给他。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原本我只知道她老公是个废人,米线能嫁给一个废人,只能说明两点:其一、他太有钱;其二、她太漂亮。平时里也总有会不少学生经常患头痛,跑去买她过期的药品,这是她丈夫废了之后的事。

后来,米线告诉我,她的假药是专门用来治假病的,我的是真病,所以应当用真药。我找她看病是因为跟一位同学打了架;这野蛮汉子,用扫帚杆儿在我大腿上刮开了一道近两寸长的血口子。她看见我的伤口的时候,简直吓坏了。一壁替我在大腿上涂红药水,一壁便骂我们这班孩子的坏。米线的胸部很挺耸,大有盛气凌人之势,让人见了眼发直,还流口水。我不但直了眼睛,口水直淌,下边也都直了。趴在床上,光着半个屁股对着她,全不敢翻身,怕她看见了说我流氓。后来趁着米线洗手时,忙捞起屁股,拴皮带。可是,她回头对我说,她还没替我打针呢,急着穿裤子干什么?

米线是从不穿内裤的,这是我看病里的发现。在她宿舍的阳台上可以看见晾着的各式各样的衣服,包括各种颜色的胸罩和超短裙,可是从未见过一条内裤。她走过吵闹的大街,总是喜欢东张西望,观察有没有人在注意她,留意男人的喉咙是不是有所动静,在咽口水。这种情形经常会把人看傻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反了衣服,或者裤子的拉链开了。学校里就有好些男学生被她看傻愣过。我也傻愣了一回,但不是被她这么看傻的,而是发现她没有穿内裤。那次她替我打完针,弯腰洗手是,迷你短裙下面暴露出半角内幕,大腿之间居然毫无屏障,触目惊心,让人心头紧缩地一抿。

跟我打架的是大我一届的刘喜仁,长个大长脸,还挂一撮邋不邋遢的小胡子,整个人就像一个干萝卜。那时候,我坐在球场里抽着烟,满心想不明白长张俏白脸的姚倪仪为什么抢着要做成我的女朋友,千方百计地用各样方法向我做暗示,譬如拼命地替我在食堂抢座位,莫名其妙地要求我请她吃饭,喝过点酒就借酒撒疯,问我能不能爱她。这些事情显得又荒诞又有趣。作为让她撒疯的对像,我很乐意,可是对撒疯的结果毫无兴趣。刘喜仁这时候正在球场里同几个人打着球,我坐在旁边想着这些让人心神得意又不想感兴趣的问题,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后来,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想一走了之,可是刘喜仁的篮球砸在了我头上。砸了头原本可以无可所谓,可是他凶巴巴地对我大嚷大叫起来。他说第三遍“**”的时候,我就有了给他一顿修理的冲动。我身高一米八二,初中里打群架时总是先锋主力,不过那时候真格儿动手的机会不多,这好身材多半用来助威吓唬人。刘喜仁不过比我多几根胡子,这东西撑不得打架的优势,结果吃了大亏,没几下头就磕在了球架子上,鼓起个大胞,还出了血。他就鼻涕和血在脸上混合了抹了一嘴巴,跑着操来武器,在我大腿上划出一道血皮口子。我火冒金星,很想让他头上再长几个大鼓胞。可是他见了我的血,吓坏了,拔腿跑掉了。我打架的事情就是这样。后来,这个人做成了我的朋友,才明白,他存心跟我过不去的原因全因为暗恋姚倪仪,她却不买账,还整天对我纠缠不休的缘故。

关于打架的事情有如下补充。这学校里有两个几乎专门从事打架事业的团体,代表两个县的同乡学生势力,也就是同乡会。如你所知,同乡会在学校里属于民间式的社团,不被学校承认,但是为人公认,任何人,只要没有忘掉自己出生地和生长的所在的,似乎都有义务参与。同乡会并没有打架这一活动项目,但学生闹问题,学校干涉不了,就算干涉了,也干涉不清楚,只好把学生同乡的力量说话,进而打架。替会员打架,为社团争面子几乎就是这其中的主旨。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刘喜仁被我在头上打出个大胞之后,就想到了自己似乎还有几个会打架的同乡可以借来揍我一顿。他在瓷城里也算得个颇老的油条,不隔两天,就吆了几个人,在胡同口堵住我,要我把话说清楚。可是怎么也说不清楚,其一,我也是在瓷城生长大的,其二,我大腿上的伤看上去比他头上的鼓胞还严重。最后弄清楚的是,他要请几个吆来打架的和我吃一顿饭。在饭桌上,他同我讲起对姚倪仪的暗恋,差点把我的苦胆笑破。他知道了我对姚倪仪毫无兴趣之后,连忙向我道歉。听说我对米线有所想法,还大出馊主意,譬如先奸后杀之类。后来,我还因为刘喜仁认识了瓷城同乡会的会长,说起来我跟他居然还算得上是老校友。他跟我提起余小月,总是满心激动,骂他王八蛋,对我侃侃而谈余小月和唐时芸的历史,好像他就是姓余的化身,亲身经历过似的。他说,唐时芸差点成了他的初恋,没想到被姓余的捷足先登,并且把米煮熟了,简直不可原谅。这个女孩子已经转进三中读书,他常堵在校门口偷看。后来我也见着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孩子,似乎并没有原定的印象里的俏丽,眼很亮,却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爱说话。我拦截过她的车,在一条小胡同里,请她千万不要乱喊,告诉她我是余小月认的一个弟弟,请她喝了一次茶。

后来我才明白余小月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子情有独钟,在小说里百般形容。她跟我的说话,除掉提到余小月的内容,一点心神在焉也没有。她坦白说,余小月几乎把她的爱情榨干了,她从此不会再喜欢上谁。这话说明我对她跟我不能抱任何非分的指望,心里不住一阵刺痛,觉得想哭。那时候,夕落的阳光正可照及茶吧里的一块地方,百叶窗没有关,斑驳的太阳透过浅蓝色的玻璃,滤在靠角落的桌台和我们的身上。我告诉她我跟余小月同名,她可以叫我“小月子”,然后把余小月在深圳的地址给了她,说有什么解决不掉的问题可以找我这个做弟弟的。四年后我告诉姓余的这位认做的兄长,唐时芸一年后自杀的消息。他跪在这女孩子的墓前,呼天抢地地把头磕着,发了疯似地直是哭。那时候我早已离开了学校,在老中学旁边开了一家性药店,偶尔回凫城,跟米线在宿舍里复习床上体操。我第一次明白了爱情的真谛,如一切文人笔下所写,真实而且无上。

这些全是后事。

我跟米线练习床上体操是这么开始的。第二次看到米线的没穿内裤是故意的,她弯腰洗手的时候,我也蹲下身去整理鞋带,然后就一睹了然。这一睹了然之后,我就心情躁动,脸上直升血,坐在卫生室的椅子上,整个人有点瓷木。米线回过头来冲我笑,问我大腿上的伤口愈合了没有,然后坐在旁边认真地给我开药。我没敢看她的脸,怕刚才心里的龌龊给她看破了,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然后眼观心,鼻观地。她那时候穿一套黑皮的超短裙,披一条白色大褂,很是漏风,全身上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无提防地暴露,一点儿也不保险。她为我打针时,发现我例外穿了一条t型内裤,忍不住大笑。我不好意思起来。堆了两筒衣服,两个礼拜没洗,刚买的一打内裤,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被风刮走,也或者可能是被偷,只好重新买了两件。在这中专学校里,经常会有东西被风刮走,也或者可能被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付账时,收银的一个胖女孩子红着脸冲我傻笑,我只想赶紧找过钱逃走,没留意到是这种无聊的款式。这短裤,我穿在身上好不习惯,捆得把把儿难受,一点也不舒服。米线说她先生也常穿这种短裤的,这句话让我觉得讨厌。后来我才知道,她丈夫在车祸里挫坏了一跟大腿神经,房事方面几乎无能。米线虽然晚上陪他睡觉,但是她觉得很孤独。她不穿内裤是因为方便于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腿张开,跟整个空气**,用她的话说,叫“可怜全世界”,如她后来可怜我一样。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家里有老公的人,居然能成天不穿内裤逛大街,就应该脱光衣服绑起来,接受惩罚。至于怎么个惩罚法,我倒没有明确的思路。也许该像刘喜仁所说,先奸后杀?那么先由谁来奸,后由谁来杀呢?我倒很愿意解决前面一个问题,至于后一个问题,最好留给有杀人癖的人处理。我正异想天开,米线已经在我屁股上搽好酒精,下了针。她针法不甚了得,或者因为看到我的t型内裤,心情激动,这一针没有扎好,疼得我直鬼哭狼嚎。

米线拔出针筒,针尖儿都打弯了,我屁股上直冒血,汩汩不止。她忙一壁为我止血,一壁道歉。老实说,米线止血的手法很得道,摸屁股也人摸得人飘飘欲仙,根本不该来当护士,而该去替人做桑拿。我回头看她满脸汗沫,胸膛起伏的认真样子,就有点春心荡漾,觉得想用家伙戳她,然后把把儿就直了。米线歇了手,脸红起来,问我干什么?我才发现自己的根儿像牛的东西,恬不知耻地暴露出来,指着半空,愣头愣脑的。我忙把裤衩儿捞起,裆子里鼓梆梆的,像兜了包东西。米线看了我这幅样子,差点吓坏了。我的东西,只怕她的手全握不过来,又凶又丑,居然长在我这个斯文人身上,谁见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米线却笑了。

后来米线就反锁上门,拉上窗帘儿,跟我在床上研究体操的排练问题。她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懂得各式各样的体位和成败的要决。我被她的花样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米线说小月子总是会讨人可怜的。我对这句话很想不通。难道她因为可怜我所以才跟我**;做床上体操是她表达可怜心理的方式?那就完蛋了!她还说她老公还好着的时候很少跟她玩这种体操,这说明他值得她爱,不值得她可怜。我却刚好相反。米线并没有脱衣服,捞起裙子就开工了。她坐到我身上前要我带一只高弹性的橡胶套子,可是型号太小,扎得我的小和尚头晕脑胀,浑身难受。她说,想不到我的东西会这么大,暂时没有大号的套子,只能用中号的将就。当时她表现得很羞涩,我也很羞涩。可是一阵子工夫就来了状态,忘记了套子太小扎住的难受。

米线跟我**之前,一阵笑,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地很尴尬。她说我是个坏孩子,我承认。假使我不是个坏孩子,就不会在课堂上测量小和尚的长度,也不会被划入特教班,跟同班的徐小柏偷在柑橘林子里幽会,偷看女同学洗澡,被学校记了大过,查看处分,然后上了这所破中专学校。我还经常参加团体性的打架,拿根钢管子横冲直杀,充当新时代的侠客,还在半路上堵过女同学,强行要非礼,在低年级同学的饭盆里撒尿,打破他们的水桶,拿粉笔在墙壁上乱涂乱画,用弹弓打破教室里的电灯;我也曾被保卫科的人抓住,被当作沙袋子一样地毒打,让英语老师一脚踩趴在地上吃泥土,然后拎去站马步做体罚;在拘留所里,上了手铐,跟一根柱子并排拴在一起吃警棍。我对米线说这些,她有点不敢相信,同时觉得我很滑稽有趣,值得可怜。然后她同意了我的无理要求,让我脱掉裤子,躺在床上,她捞起短裙坐上来,同我**。

米线冲我笑,让我同时觉得她很没有礼貌,应该向她提个无理要求。我告诉她,徐小柏也笑过我的小和尚,让我觉得很丢脸,结果受了我的惩罚:约她在柑橘林里,按在草地里,扒了她的裤子,随后强奸,让她明白我的这根东西不可取笑。米线却不以为然,觉得她被我强奸理所当然,更放肆地笑我爱开玩笑,然后表示她可以接受惩罚,让我强奸。我倒没有想过要对她的后一个笑讨点惩罚,假设她不笑,说话的意思是:想跟她**直接点儿说嘛,何必编个故事来骗!可是事实的结果,从定义上算来,好像是我被她强奸了:让我带上套子,容许她坐到我身上来。米线一直不相信我强奸过徐小柏,执迷不悟地认定我是个处男。对于这种事情,只要尚未明目张胆地触犯到国家的法律,我素来直言不讳,也从不会杜撰虚构。当时徐小柏还有点生我的气,说我总是操事过急,干这种事情也不拣个比较正式的场合,用一种比较文明的方法,而选择在荒山野地里,并且什么后期准备也没有,害她做完事不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场好觉,还要光着屁股在地上蹲上两个钟头,确保注射进入她身体里的污秽排干。

米线学过医药的好处就在此处,不必像徐小柏那样把后期工作做得辛苦,然后对我满心埋厌,对自己的**也需着重控制,生怕乱来了之后会有结果。当时,徐小柏躺在草地里,看见我的小和尚像一枚走样的大草菇蛋,又血腥腥的,吊在我的大腿中间,又惊又吓,不敢想象这根东西插进她身体里会有什么结果,然后就忍不住笑。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根毛茸茸的粗东西会长在我这种人身上,跟米线的疑惑一模一样。同时她觉得心情紧张,心花怒放;暗恋了我一年多,终于跟我有了明确的关系,而我们的关系马上就要进一步往下深刻,我要用这根她匪夷所思的东西放进她身体里,让她觉得爱情已经刨到了底,将开始感受异性的冲击,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觉得很满足,充满幸福感,同时有点害怕,这么大号的东西同她**会不会弄疼自己。可是十分钟后,她就发现一切并不像自己的想象那样,新奇、怪异,然后开始抱怨要为这么一点点的刺激蹲在地上两个钟头,还要光着屁股,样子很像在大便。米线只满身心地感到幸福,觉得用她的好身体可怜了一个坏孩子,枯索的生活因此又注进了许多新的意义。

嫂子是我的第一个情人。我和她发生感情甚至后来躲在里屋的床上打滚儿,并没有谁觉得我们乱了伦:我哥是个天生的痴呆症患者,从未明白做床上体操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整天同人大讲讨老婆,日婆娘的问题;而我跟嫂子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嫂子家收了大量聘礼和聘金,她甚至觉得同我们家里的男人发生性关系理所应当,尽管压在她身上的人不是她丈夫。嫂子住进我家两年有余,她肚子丝毫没有反应,老头子觉得很正常;到后来,她肚子有了反应,老头子也觉得很正常,只错以为大哥突然明白了怎么做禽兽的事情。

大哥虽然人傻,可是棋下得很精,经常同村里的丁老爷子在路口的大槐树下杀棋,至于废寝忘食。我也经常坐在一旁观战。老头子总是让嫂子来催吃饭,经常还得把饭送来,喂他吃。嫂子清早起来总是习惯稀里哗啦地在我面前把水洗脸,脖子伸得长长的,一个劲儿地抹。轮到家里没人,她就隔着帐帘打水洗澡,弄出许多泼水的声音。老家的房子小,我的卧室跟大哥的新房只隔了块大布幔帘,除掉他们新成婚的三个月里,我们都隔屏而居。每次嫂子洗澡,总是把我从房里赶出去,让我拉上窗,关好门,然后就在里面有声无色地制造水流的声音。我在门外总是被挑逗得浑身躁动,有点想破门而入,请她动作有修养一些。不过,时日长久,也便开始习以为常,心静如佛。春节的一天夜里,大哥随了父亲奔曾祖家走访亲戚,我因被几个老同学,诸如余小月、铜仔一干人多灌了几杯,卧倒在床上睡懒觉,嫂子只穿着条内裤爬到我的床铺上来了。

我的酒量不海,可是那时已经清醒,知道有个人睡在旁边,身子压迫得小和尚直登登的,无处着落。然后这个人就在床案里对我的根儿大动手脚,把身体套住它,上下作动。我很神志清醒地知道她是我嫂子,并且与她交换了体位,按着猴上猴下,弄得她几乎要惨叫。后来,老妈醒了,打着手电敲门,以为我们家遭了贼。嫂子假装睡意朦胧地说,她什么也没听见,也许是耗子闹得厉害,让我的东西搁在她身体里熬了半个钟头,直到老妈取消一切嫌疑,安然入睡。我才拼命地一阵用功,把嫂子冲击得天崩地裂,很满意地推开我,穿上她的大花裤衩,重新回到自己床上睡着了。我觉得这件事做得很不干爽。首先是受了老妈的干扰,影响了作案的情绪;其次我当时酒意未尽,一切都有点迷迷糊糊,进出没几下就泄了,只像做了场春梦。此后的几天里,我总躺在床上睡大觉,养精蓄锐,等着嫂子时不时地趁着没人,脱得只剩条大花裤衩,让我做春梦。老头子方面只以为我不胜酒力的缘故,并且忙过节,并没有猜疑。后来嫂子肯出钱让我继续读书,全因为我们的关系非血缘地不同寻常。

不知怎样,我不喜欢嫂子的大花裤衩。皱巴巴的,她屁股又大,装在里面很不好看,每次看见她这模样,**自动消减,雄起的小和尚也有点兴致败丧,提不起精神。我老是建议她换些新花样,她却持守得很,说乡下人穿得太花样会遭人闲话,并且容易引发大哥的性能力。我觉得妇道之人,敢有这种想法很不像话,简直该受**之罚,况且内裤不外穿,有哪几个无聊光棍爱往她的破裤衩里做深入研究?真是一点品位没有!一次过节回家,偷偷送了她一打花式内裤,她却把它锁在柜子底,不肯用。这让我很失望。

徐小柏就跟嫂子很不一样,喜欢在内裤方面讲究花样,还常在牛仔裤的大腿上割个洞,泄露点性感在外,若隐若现的,让人苦心揣摩她内裤的颜色甚至是没有穿。我在柑橘林里脱了她裤子的时候,发现她长筒袜往上一条白色的小内裤,并没有穿橡皮筋,而是捆绑式的,觉得很兴奋也很心动,同时觉得很有趣,有点舍不得揭开它,看见她的最终**。她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吊着根威武的东西在她面前直摇晃,还好意思笑出声来,有点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给我一记耳光。可是她没有打我耳光,只是闭起眼睛,不看我失态万分的样子,然后任由我像狼一样扑在她身上,乱咬乱舔,胡乱摆布。我很欣赏她这种甘屈膝下的女人作风,从不对我的无礼要求反抗,甚至想要的时候也是拐弯抹角地征求,遭了拒绝,赌赌小脾气,大胆说出怀疑我爱上了其他人。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上,总之我想要过许多人,把她的身体拖进梦里做体操,包括余小月的好朋友唐时芸。可是,我认为我是个明事理的人,该懂得“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尽管做梦里无限对人胡思乱想,可是从不敢真动手把她拖进柑橘林里。在初中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一些带**意味的漫画书,总觉得现实不比书里的理想;读过余小月的小说,失了几天眠后,开始也动笔写些故事,却觉得现实老是比小说里幸运。至少,我的所有情人里至今没有因为跟我有了结果而跳楼自杀的,让我觉得一辈子从此不能安心。唐时芸跳楼死了,我并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我怎么推算也算不到跟她与余小月的性关系有关,但是余小月却似乎很内疚。我总觉得他很有点自作多情,自讨苦吃。米线说我“没良心”,也许便出于我没有这种会“自作多情,自讨苦吃”的感情。

同乡里有人手机被偷,找到贼人评理赔偿,反被恶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回来。两个老乡同盟后来就操了家伙公然在校门口当着校长的面准备打架,结果来了一班警察,一一拖进了拘留所。我也参加了这次斗殴。其实我根本没有动手的心思,只是手里操把马刀,觉得比较有声势,容易吓唬人,结果我成了重点惩办对象,学校记了查看处分的过。我会成为主要的惩办对象还有几条未得证据的理由,譬如破坏公共设施,随地撒尿吐痰,调戏女同学之类。我觉得校方总是对外县的学生有偏袒,后来才明白,他们会长是学生科科长的表弟。最讨厌的事情是,保卫科通知了老头子,让他到拘留所里领人。老头子还正在忙农活,听到通知,放下锄头,衣服也没换就赶来了,蓬头垢面的站在办公室里给各位领导敬烟,然后普通话说得极不上口,咬牙切齿的很吃力。这让我觉得丢尽了脸。

被老头子拎回家,把我悬吊房梁上好几小时,勒得胳膊几乎要成为行尸走肉,还用竹鞭子满身地打。老妈坐在一旁,只是哭,全不敢劝。到放我下来,已没了知觉。一顿迷糊醒来,我躺在床上,手脚还绑着。那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嫂子听见动静,起床拨亮电灯,给我喂水,问我疼不疼。我说疼的。她就脱了衣服,爬上床来,替我解疼。我说不行的,手脚不能动,被她压得难受。她就解了绳索,然后就跟我研究怎么让身上的鞭伤不作疼的问题。做完事,重新把我五花大绑,回里屋睡觉。

明天大哥就说他看见嫂子坐在我身上,然后我压在她身上,像两条狗一样在交媾呢。嫂子推了碗筷,跑进屋里哭起来,老妈追了进去。我就骂大哥脑袋瓜又患傻劲儿了,尽做怪梦,而且还做我跟他老婆通奸的梦,简直该杀。我四肢被绑得死死的,怎么个通奸法?老头子也骂大哥胡闹,把梦当真的来讲,让二姐把嫂子请回来吃饭。隔了两天,嫂子就闹着跑回娘家去了。这两天里,她仍很关心我身上的伤,继续帮我解决疼痛的问题。第三天的一大早,大哥坐在地上,大抹着鼻涕,傻乎乎的直是哭;在此之前,他拿着菜刀把我满地里追赶。老头子觉得家门败坏,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嫂子也觉得她处事过于冲动,被大哥闹得无脸见人,哭回家了。

我跟嫂子的关系一直没有暴露,后事是这么解决的。嫂子的父母和几个兄弟赶来我家,要我哥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就全当没嫁过女儿。老头子觉得很难为情,把大哥当面一顿训斥,还用绳子捆了,要老亲家处置。二姐忙着求情,老妈只一个劲儿地哭,说怎么生了个傻子儿子。后来老头子就把后院的粮房腾出来,摆上床椅,让我搬进去住,免得大哥见着我就端菜刀。我倒觉得这件事很滑稽有趣,几位亲戚来闹了几日,全不怕没得地方消度。到了事件平息,同二姐商量好,跑回学校去了。

老头子开了一片山,种下许多柑橘树,垒起间小土房,常住进山里。到了大长假,我就替了他的班,成天扛杆锄头满山坡地除草,抽水施肥,或者呆在小茅草房里把打来的蛇下锅开煮,往里面调进各样的鲜料,再者就套条短裤衩白天睡大觉。有了大哥发疯说破我跟嫂子通奸的事后,我们从不敢在家里作案。嫂子总是为我送饭来,然后拖了数分钟,满面春风地扭着腰跑下山坡。有时候,她也会深更半夜地拎把手电筒,奔到茅屋子来,说想我了,借着出门撒尿,跑来看看我。她说的看看我,是指看看我的小和尚,同时让我看看她的大花裤衩。她说她很喜欢我的这根粗东西,毛刺毛刺的,总是昂着头,很有气度,让人见了就冲动。我是不会理解这根丑东西怎么会讨人喜欢的,老实说我自己都有点讨厌它长得太凶,面目可憎。可是嫂子喜欢,就让她喜欢吧。

有时候,我觉得在床上不太好,噪音过大,就拖着嫂子进林子里,垫上一件衣服,地面宽广,活动易于展开。在野地里,我们赤身**地披着月光,一切都充满梦的质感,我就会想出许多好诗来,小和尚勃然而起,让我忘掉大花裤衩,跟他开始干那件事情。但是我不会跟嫂子讲诗的事情,这东西她不会懂,她总是看着我闭着眼睛不在看她,口里却止不住要叫。我说被乱叫,会招狼来的。她却笑了,说:“你就是狼呢!”忍了一会,又叫出声来。我还真有点怀疑自己是匹狼,要不然怎么会全身的粗毛,小和尚比别人大一号,这么顶礼于畜生的事业?

一天嫂子给我送饭的时候,突然就哭了,告说我大哥不是人。她说,昨天夜里我大哥突然又发疯了,掐住她脖子,扒她的衣服,在她身上野狗一样地乱咬,还咬破了,弄出血来。最可气的是,把他大腿中间的一包软不邋遢的废肉丸子死往她身体里塞,把她的下身弄疼了。她一壁说,一壁还脱了衣服让我鉴赏我哥作案留下的痕迹。鉴赏之后就要求我像她待我一样帮她忘掉伤口的疼痛。嫂子说,我长进了,居然会玩花样儿,问我在学校里是不是也常玩女人的。她那时候正在床上穿衣服,我点了根烟。对她的这一句话,我很不喜欢。她在地上是我大哥的老婆,我的嫂子,在床上也应该是。米线可以过问我的这些事情,因为她可怜我,但是嫂子不能,因为她不会懂什么叫可怜。

米线在暑假里被人在卫生房里强奸了。那时候,她正在卫生室里搬弄一箱药品,有点腰酸背痛,电灯突然被拉灭了,她正要去开灯,眼前一个矮个黑影一闪,闻到了一阵乙醚味道。她在一次做完体操后告诉我这件事,然后就满脸的泪丝。我当时就火了,觉得想用刀子杀个人。经她的描述,凶手应该是个秃子,一条腿有点瘸,因为作案的时候总是偏位。全校上下,只有学生科的科长是这号样儿,同时一副淫秽德行。米线说这家伙老早就打她的主意了;她虽然跟我通奸,但是并不是荡妇,除我之外,没有把身体可怜过其他的谁。我就记仇了。偷往他办公室里放过一次火,一次趁人不备,用麻袋罩住他,乱棍一顿,差点把他的秃头脑袋凿成如来佛主的样儿。后来事情败露,我就被开除了。对于这件事,我并不后悔。米线后来对我讨要可怜的要求,从未拒绝,就因为她因此欠了我的人情。

家是不敢回的;殴打学校领导何等罪名!老头子觉得我不可饶恕,跟我断了父子血缘,赶出了家门,二姐也对我十分失望,觉得我无可救药,只有嫂子同以前一样对我,我偷在林子里住的几天,悄悄为我送来些盐米。待了一个月多,简直窝囊到底了!余小月说:“活着污染,死了倒干净!”但是我不想死。大好人生,并未走到尽头,不好轻易就抱绝望。只好回家跪了给老头子敬茶认罪,操了点东西,合了几个人,跑外地打工去了。

两年后,余小月带我到了深圳,让我做了他一家企业保安部的班长。我对他讲起这些故事,他笑;他给我看了他小说的手稿,我也笑。我觉得我和他属于两类人,譬如,我对他的“人、兽、鬼”的理论并不以为然。没跟女人上床是个人,上了床也还是个人,变化的并不是人本身,而是小和尚。他对米线为什么会可怜我的事情也无法理解,他觉得只有男人会可怜女人,而女人绝不会可怜男人。我写这个小说时,很想把它起名为《女人可怜考》,这件事余小月绝干不出来,他只能写《可怜女人考》。

我虽然长得身强体壮,可是在建筑队里干蛮活,全没有干女人那么轻松,扛了两天水泥,整个肩膀全起了水泡儿,疼得只没地方叫嚷。几个人一身臭汗,忙累了一天,往猪窝样儿的临时帐篷里一躺,倒头就睡。偶尔打上几斤白米酒,买上些花生米,大伙儿坐在满是霉腥臭的厚皮儿房里抽烟,聊大天。也不晓得哪儿搬来一台破电视,凑了钱买了台录像机,一赶上闲空就往地摊里钻,挑拣碟子回来共享;他们管这东西叫生活片。有时候尿憋得发慌,想到了生活上面去,就把零票子码齐了,换上件像样的衣服,直杀鸡窝里,四处乱放一炮。有几个讨了老婆的,全不敢把媳妇带上,而背地里让她们做了乌龟。我们班里来过一个大学生,样子却极像农村牛羊饲养户,口口声声说要跑这里来体验生活。干了七天,工资还没领就吓跑了。临走时,在将拆的旧墙壁上留下六个大字,歪歪斜斜地铲了道:“老子不干了!”

米线来看望我。那时候我正坐在施工地上,抽着烟,满脸黑泥,她差点没认出我。我们借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说话。她还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儿,说我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说:“这样子遭你讨厌了?”

“不是。觉得你老了。”说着有点泪流滚滚。我把她按在墙壁上,一只手从她短裙子底往上掏,却被她截住了。她说:“你还是这么坏。别掏了,穿着呢。”

“变样了。”

“你不高兴么?”她抓了我的手,让我触到她内裤的边缘,“你不是送了我一打么?纪念你呢。”米线请我吃了一顿面。我说我想她再可怜可怜我。她却脸红了,说她定的是旅社的单人房,不方便的。我就拉了她骑自行车直往郊地里行驶,爬上山,趁着天黑无人,整起张临时床单,做床上体操。米线说,她来身子了,叫我不要太用劲,怕弄疼了。可是一阵撕磨后又催我加快奔跑速度,这么慢条斯理地来,没有感觉的。我们在野地里把各种体位认真复习了一遍。一遍之后,米线觉得意犹未尽,要我重新操作一遍。直到我四肢乏力,小和尚也开始精神麻木,动弹不得,她还是意犹未尽。我说我不行了。她没敢多要求,温柔地躺在身边,同我说话,手里还把玩着我的东西,告诉我她如何想我,决定为我穿上内裤,并且改掉总是穿超短裙的坏习惯,买了许多长裤子。今天她来看我,所以特例穿回了短裙子。她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半**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动人。她说,她今天特意带了几个超大号的套子的,可是忘了装上了,眼睛干巴巴地看我说:“小月子,会不会出问题?”

我说:“你是用药的,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要她蹲起来,把东西排干。米线说,她从来不吃药的,可是没有蹲下来。她说她不怕的,即便万一有了结果,因为可怜我,也是值得的。

我动了真感情地有所感动。这是我第二次因为女孩子感动;徐小柏说过她宁愿替我死。但是要是徐小柏出了这种问题,她肯定会发疯起来,跳过来把我掐死。不管是嫂子还是徐小柏,我对她们都是抱余小月所说的历史之外的兽和鬼所抱的心理,躺在我的床上,把大腿叉开,我的小和尚挺进去,她们是我临时的情人,或者做体操的运动工具。一下了床,她们还是清纯的学生,别人的女朋友或者他人的老婆,对我什么都不是。可是米线不一样,她同时还是我的情人,让我觉得要对她好,讨她可怜,要对她负责任。我说,要是真有了结果,她就跟那个瘸子离了,我娶她养她。米线却笑了说:“谁要你养我了!”

我觉得米线在这一点上很像余小月,喜欢精神和物质上的自由,不爱受他人的支撑,一切都要白手起家,同时又十分多愁尚感,所以她没做成其他人的情妇,又轻易地可怜上我。这也许就是我始终没有像余小月一样,创造下许多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的原因。我们一起坐在他客厅里泡着茶聊天,两人点了烟,满屋子的乌烟瘴气。我开玩笑说:“若干年后,也许会有许多孤儿冒出来,左右认我做爸爸,我只怕养不来。你或许一辈子不会出种子,不妨认领几个去供用。”

余小月笑了,说:“少来。真逼到那个份上,我宁愿主动接受治疗。”

他似乎把传宗接代看得很慎重其事。其实我也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在于,我可以把讨老婆生儿子和讨情人做流产毫不痛痒地割分开,一方面疯狂地开他人身体上的玩笑,一方面又不想对后事负责。余小月却认定做了情人的,就该成为他老婆,生了儿子的就该由他全全负责。他到深圳五年,从一员超市收银开始,白手起家,终于成为几个企业的主管。而我却总是对别人依赖,巴望别人把东西做好,等着分钱,结果第一次做生意就输得倾家荡产,连自己的小和尚也搭上了。

我做的是一笔皮革生意,跟几个一起打黑工的穷小子搭的伙。搞过走私货贩卖的铁头子拍着胸膛说他的营销思路所向无敌,只要我能把货糊弄到手,货一转资金就回收,利润平分。我给他糊弄傻了,掐指头一算,十天功夫,也不费什么劳力,十几万就到手了!丢了铁锹儿不干活,顶着大热的太阳托关系,找担保,签了条据,押了张身份证,还赔了几顿饭,把货糊弄到手,下保证说半个月内把货款一次性付清。结果,铁头子忙乎了十几天,扔出去的货不到定的十分之一,见势不妙,跟几个兄弟掰了钱跑了,我成了抵债的羊。

我拎了瓶酒睡在成堆的烂皮革上面,心里把同伙的祖上十八代一一日了个遍。这么一堆破东西,就算不计利息,照单全搬回去,还欠缺了被刮的一大角。这货的庄家白小姐,人倒挺客气,柔里柔气的说对我们同情理解,给了个极大的宽限,让我们凭一张身份证就把货搬走了,可是鬼灵得很,真到利益你我的份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她请我过去谈天,又把对我们的理解温了一遍,然后把她的头痛全搬了出来,言明搞不好要与我吃官司。她的一个会计秘书,是我上中专学校时一位学妹的唐姐,当初就是托的她的关系。她肉多体满,可是偏爱穿紧身衣服,有点像水里煮的捆肉粽子,面目经过化妆保养,还过得去。我请客时,她总很少吃东西,还说她在减肥,让人怀疑是虚胖。我在她家里,我总是扮演受伤的战士或者意外事故里的灾人,总之是伤残人士,躺在床上,让她捆上几扎的纱布,做成木乃伊,只有一件东西未被掩饰。她总是扮演护士,却拿一根教鞭,抽我一下,命令:“躺好!准备打针!”我就把身体挺挺直,闭上眼睛。她却扑哧笑了:“咦,什么东西跑出来了!”每次登门造访,我都得跟她玩一遍这样的游戏。一次我们做完游戏,她一壁整着内衣裤,一壁告诉我说:“你以为白姐正经?像她这样商场里转的人,表面冷血罢了!她还说喜欢你呢!”我当时有点醉眼昏花,看她正把内裤套起,一把儿把她捞回床里来。她吓了一跳,说:“干嘛呢,你!”我一边开始操作,说“别讨厌。我们的感情刚开始呢,再温习温习。”

夜风很冷,穿过漫花飞舞的街市的时候,我想起了去看米线。我坐在她宿舍的椅子上,还是冻得浑身发抖。米线给我沏了壶热茶,让我品尝她做的瓜果点心,然后告诉我学校给她批了套住房,她只要承担一半的价钱。这一切都是那个秃子科长套拢她的好心,可是我无话可说。我例外问起她爱人的情况,回答在预料之中:老样子。可是由他的一位表哥替她申请了住房的贷款。她问起我的情况,我说也是老样子之后,说有点想她的可怜了。米线就笑了。笑了之后就到卫生间里放水洗澡,把自己搞得芳香四溢。我们在床上做了一遍复习,米线例外抽起烟来,告诉我说我们有结果了。我有点喜出望外,同时觉得自己该被天打五雷轰。把头凑着听她的肚子。米线推开我,叫我“别胡闹”,说:“没保住,做掉了。”有点泪光闪烁。

从米线的宿舍出来,走过嘈杂的街道,心情沉重。吻过米线的嘴似乎从整个身体单独出来,像粘了什么东西,褪不尽,抹不掉。手插在口袋里,捏着几个从米线那里拿来的大号套子,这玩意儿是小和尚无恶不作同时不负后事麻烦的好东西。白小姐的债怕是还不起了,我做好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让她也可怜我。我叹口气,视野含糊起来。把手在眼里抹了抹,整个世界恢复了原有的清晰。一个做小吃摊的女老板,不小心把一盘洗菜的水泼在了我的鞋上,裤子也弄湿了一角。我骂她“瞎了眼睛”,她忙赔礼道歉。我居然再发不起脾气,向她摆摆手说:“罢了”,赶着挤上一辆公交。坐在冰冷而吵闹的车厢里,我抽起一根烟来,浏览一路过去的人行灯火。这个都市的背景,仿佛支离而散、破碎朦胧的梦。世界本来很可怜,我的世界也一样。

2003.11.28/2005.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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