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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九集(1 / 1)

()第一章─旧日追悔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二月艾尔铁诺中都

由於雷因斯。蒂伦的反击,中都被狂落下的陨石群夜袭,因而大乱,房屋塌毁,损失惨重,被这件事情所震怒的大魔神王胤禛,把身在前线作战的旭烈兀皇子召回中都,可能有所惩戒。

当魔族本身正进行权力斗争的时候,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头等大事,透过各种情报管道,传到各方领袖的手中。

不管其他人怎麽看,当事人只觉得这件事非常无聊,自己正在最前线忙得焦头烂额,却被这种问题给召集回帝都,这怎麽看都是昏君所为。

旭烈兀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但从不认为他是一个无能之辈,尽管曹寿的所作所为,足以在艾尔铁诺的昏君榜上排到前三名,不过认真作为时候的胤禛,却是连艾尔铁诺最杰出的皇帝都望尘莫及。

此次把自己从最前线给调回去,一定是为了某些理由,只是自己还猜不透而已。

不过,有很大的可能,这也是某种权术操作的一部份,毕竟在魔族两边势力争斗方酣的此刻,大魔神王的任何动作,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或许父亲这麽做的目的,是为了传达什麽讯息给石崇。

「唉,但是怎麽**权术,起码也要考虑一下状况啊,这边正是最忙的时候呢,团队里头尽是一些不靠脑袋做事的家伙,我一不在,他们可别自相残杀起来,等我回去之後,如果剩下没几个活人就糟糕了。」

联合团队之中的种族冲突,向来是历史上各种英明领袖头痛的问题,置身於同样处境的旭烈兀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比起过往的英雄豪杰,旭烈兀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情形无法操之在己时,他也可以变成一个彻底的乐天派。

「算了,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早超生。就让他们喜欢杀的随便杀,看看最後剩下哪些人,我回去以後再把他们全部杀光就行了。」

假如部属们听到这些话,肯定会为之大惊失色。旭烈兀不是嗜杀成性的人,但这段话的风格,却让人想起他那与理性绝缘的狂魔兄长奇雷斯。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除了压力过大之外,多少也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情,虽然当事人自己不愿承认就是了

┅┅

骑著生有双翼的独角异兽,旭烈兀赶往中都。能够乘坐飞在天空的交通工具,不必自己用天位力量飞行,这让旭烈兀省了不少的事,而这种独角异兽,据说是魔界的珍奇品种,不但飞行速度快,在战场上还会喷出高热火焰,杀伤力强横,是只有魔族领袖阶层才被允许乘坐的权力象徵。

旭烈兀对骑马没有什麽特殊爱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还是开著自己的爱车,让音响放著自己所爱的音乐,一路飙回中都去。无奈的是,自己的跑车尚未加装飞行系统,在地上跑的速度不及空中飞,而自从人类与魔族正式开战之後,白家不再对外输出任何与太古魔道有关的机械,自己想弄一台飞行跑车来开开的愿望,一时之间肯定是奢望了。

由军队所在的大本营赶回中都,著实花了一些时间,但是当旭烈兀乘著独角飞兽由天而降,落在中都城外,望著那满目疮痍的景象,心中著实唏嘘,曾经是那麽繁华的大国都城,如今举目望去,遍地都是碎瓦破砖,除了远处的皇宫仍屹立不摇,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甚至找不到一栋完好建筑,不是倾斜半倒,就是墙壁破塌,委实惨不忍睹。

造成这幕惨状的主因,并不是魔族入侵,毕竟魔族侵略的目的是占领,永久性地享用人间界的物资,如果把所经之处都化为焦土,那连魔族自己也受不了。魔界已经是一个太过残酷的荒芜世界,是所有魔界住民的梦魇,为了逃离这个恶梦而作战的他们,心态上其实比人类更重视这块土地的长久延续。

真正造成中都城残破的理由,是因为战争。事实上,还没等到胤禛正式现身,元始炮与通天炮的相互对击,就已经让中都城的房屋毁去大半,地上建筑几乎被扫之一空,之後魔族大军进驻,为了维持一个王都的起码威仪,花了点时间修复与建造房舍,但一来魔族没有什麽创造性与艺术感,重建的房屋多半以实用为主,死板匠气,全然没有之前的文化风格,二来前几夜陨石从天而降,又把部分区域的重建成果打回原形。

魔族大军虽众,但是那些没有理智可言的魔兽,是不能够担任建设任务的,剩下有智能、可以独立思考的魔兵,又极为宝贵,也不能把他们全部投在建筑工作上,看来在运送大批奴工到中都城之前,是很难有什麽真正的大建设了。

旭烈兀慢慢从街道上经过,以前每次开跑车驶过大街时,两旁总是响起城内百姓鼓躁欢呼的声音,不过现在却空城寂寂,本来在工作的魔族兵将见到自己经过,虽然立刻弯腰施礼,退到一旁表示恭敬,但那并不是旭烈兀想要的东西。

「真是无聊啊,没个性也没风格的建筑物,这里现在像个军事基地多过像都城了,魔族进攻人间界,就只是为了这样子的生活吗?」

过去熟悉的建筑已经被摧毁殆尽,连那些记忆中的面孔都已不在,或许已经成为魔兵的一份子,但大多数应该变成了理智尽失的魔兽。走在满是土尘碎石的大街,感受到今昔之别,旭烈兀的心情实在不怎麽愉快。

当他来到宫廷,表示要谒见大魔神王陛下,宫内官吏告诉他,胤禛陛下已知他今日会抵达中都,要他前往皇家陵园参见。

艾尔铁诺的皇家陵园里,安葬的不是皇帝本人,只是皇亲血裔,但说起来却全都是曹姓的人类,与胤禛和旭烈兀没有半点关系,当他们正式以魔族身分出现於人间後,就已经不需要再到这个陵园来作样子,之所以还会到这个地方来,只是为了墓园中长眠的一名女性,胤禛的女儿,小乔。

就连旭烈兀这样玩世不恭的男人,在来到皇室墓园时,都会自动收起笑脸,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稍稍梳理一下头发,这才安静地踏入墓园。

这些动作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完全下意识的动作,对於这名逝去多年的姊姊,旭烈兀只能用这样的形式来表达尊敬。

「唉,假如小乔姊姊还在,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子孤立无援。有她的智慧与义勇,情形就会轻松得多,我也不用这样子疲劳了。」

在小乔的坟前,旭烈兀时常有著这样的感叹,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仁民爱物,真心为了百姓著想,想让全体人类与魔族过得更好的优秀领袖;很多事情,只是因为如果袖手不管,事情会恶化到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所以自己才站出来做事,不甘不愿地做著不得不做的事。

纯就个人喜好上来说,旭烈兀对成为伟大君主没有兴趣,他只想要过著终日享乐的豪奢生活,悠闲地坐在观众台上,冷眼旁观著舞台上一切的悲欢喜乐,然而,这几年的情势演变经常失控,大火延烧到观众台去,逼得旭烈兀不得不从观众台上站起来灭火,最後成了演员之一。

「有名君之能,无名君之愿。」

旭烈兀给自己下了这样的评语,大体上来说也算公道,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麽样的人,也认为由铁木真叔父那样的人坐在王位上,是对人类与魔族最好的选择,只是┅

「十四叔父有名君的才能与品行,但他在理想的道路上走得太急,缺少一个帮他留意现实步伐的人。」

铁木真的改革实行得太急太快,与局势发生了背离,这是导致失败的主因,假如胤禛能与他真心合作,以铁木真的人望配合胤禛的睿智,兄弟两人必然能够改写历史,只可惜,胤禛选择了与铁木真不同的道路,把他对於现实状况的掌握能力,反过来狙杀铁木真,终於形成了那样的悲剧结果。

现在的局面也有些类似,但假如小乔还在世上,那情形就不同了,小乔可以走当年铁木真的道路,并且因此得到雷因斯。蒂伦的合作,而旭烈兀则取代昔日胤禛的角色,以冷澈而锐利的眼神,隐身於姊姊之後,负责与魔族守旧势力的斗争,不让那枝瞄准姊姊後背的冷箭有机会发射。

小乔如果还在世,旭烈兀认为那将是最好的未来,即使退一步来说,兄长忽必烈倘若未死,以他的雄才大略与领袖魅力,自己所承受的压力也会比现在轻松得多,无奈天不从人愿,摆落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这个最吃力而不讨好的担子。

「不知不觉就成了所有人类的公敌,这点可真是不妙,还是得要小心一点,不然假如还莫名其妙成了所有魔族的公敌,变成十四叔父那样的甲级战犯,这可实在是吃不消啊。」

口中说著叹息似的语句,旭烈兀缓步踏入墓园,转过几个弯道,从树丛里穿越过去,来到一个墓园内最为僻静的角落,父亲的身影赫然在望。

「旭烈兀,你可知自己身犯何罪?」

开头见面的第一句话,胤禛便作著这样的严厉叱喝,让旭烈兀不晓得该用什麽表情走过去。如果表现得竭诚惶恐,魔王陛下说不定就得寸进尺,把脚踩在自己头上;但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贸然采取高姿态,也等同是自找死路的愚行。

「居然想把粪便扔在大魔神王的头上,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朕是否该将你以叛逆罪论处?」

如果说旭烈兀本来心中谨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预备著与父亲的智慧交锋,在听了这句问话後,他就像是了气的皮球一样,有一种叹息著躺下的冲动。

「你这个老头子在这种时候把我从前线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件大便事?坐在龙椅上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

胤禛并不老,尽管已经两千多岁,但身怀绝世武功的他,外表看来不过是个中年人,头发不见白丝,全然不显老态,尤其是当他嘴角浮现一股「知子莫若父」的智慧微笑,悠然望向叹息中的儿子,那样飞扬的神采,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已步入老年期。

「不,认真说来,倒不是为了这个┅┅不过┅┅」

胤禛饶富深意地看了旭烈兀一眼,道∶「能够听到你使用君臣以外的称谓来叫朕,这一点倒是很让人觉得值得。自从你来到艾尔铁诺之後,与朕之间从没有用过这样的称谓┅┅」

在这之前,旭烈兀从来不曾怀疑过父亲的智慧,可是当这句话传入耳中,他先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再来就是质疑父亲是否喝多了中都的污染水源,或者是否感染了某种不知名的病毒,以致於行为失常,没有了平日的睿智。

然而,当旭烈兀再一次望向父亲,却发现他虽然面上含笑,但眼神却很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显然召自己回来这件事情,是他有过充分思考才下的决定,而且可能真的就是为了这个理由。

「喂,老头子你不要随便作一些乱七八糟的决定啊,我下巴如果被吓得脱落下来,这点你也负责任吗?万里迢迢让我赶回来,就是为了喊你一声陛下以外的称呼,如果让你的敌人知道,全体人类都会笑掉大牙的。」

「即使是那样┅┅也无所谓。连大牙都没有的人类,也没有几天的命好活,他们心里在想些什麽、打算要做些什麽,都与朕没有关系。」

胤禛望向身前的墓碑,还有墓碑前淡雅宜人的百合花束,再将目光转望向旭烈兀。

「朕这几天突然想起,过去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兄长举兵之後的相关事情。」

旭烈兀的兄长不只一人,但曾经举兵反抗胤禛的,却只有忽必烈一人。昔日槿花之乱撼动整个风之大陆,所有人都想不通,忽必烈为何在诸事还未齐备时举事,又一反常态地采用高压暴戾手段,逼得结义兄弟王五反目,领兵相抗,最後兵败鹏奋坡,一代豪雄就此殒落天际。

槿花之乱爆发的真相,对於全风之大陆的人们都是一个谜团,连王五都为此困惑多年,但胤禛与旭烈兀却知道真相,尤其是旭烈兀,至今仍清楚记得多年前的那天下午,刚刚由艾尔铁诺返回武炼的忽必烈,面色铁青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忽必烈雄才大略,毕生见过不知道多少风浪,越是遇到大事,越能使他精神振奋,勇於迎向挑战。在旭烈兀的记忆中,兄长从没有被任何打击击倒过,每一次遇到了挫折,总是更激起他的斗志,在分析挫败原因後,更勇更悍地主动迎战,然而,忽必烈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曾经有过那麽两次,旭烈兀见到兄长的伤痛表情。

一次是在旭烈兀幼时,忽必烈率著一众族人回到武炼,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有些兽人甚至边走边哭泣流泪,这对素来注重豪勇形象的兽人来说,是很难得的事。

忽必烈用无言的哀痛表情,拍了拍年幼弟弟的肩膀,要他好好记住这一刻,告诉他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位亲人离开了世间,而兄长因为力量不够,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死去。

一次是旭烈兀的少年时代,素来交好的王五大哥与公孙楚倩小姐,连袂拜访了兄长,双方见面後不久,旭烈兀就从族人口中,得知兄长解除了婚约,作出了损及族长尊严的事。当晚,旭烈兀发现兄长大醉在居室,房间里尽是满满的酒坛,臭气醺天,素来不好杯中物的忽必烈,烂醉如泥,萎靡颓丧的姿态,比一个倒卧街边呕吐的醉汉还不如。

这两次事情,都令旭烈兀印象深刻,尽管他从没对外人提过,但确实有那麽短暂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兄长眼中的泪光。回想起来,这两次事件对兄长都是不小的打击,或多或少,兄长的个性也因此而改变,越来越内敛深沉,将人生目的放在所谓的「霸业」上。

但从没有哪一次,像忽必烈由中都回武炼的那个下午,他铁青著一张脸,用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平缓声调,向正翻阅著手中书籍的旭烈兀说话。

「我和我们的父亲说过话了。」

旭烈兀很小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和忽必烈同是曹寿之子的丑闻,在武炼也不是什麽秘密,早有流言蜚语在街头巷尾反覆提起,只是没人敢当面直指而已,就连忽必烈也从不对弟弟否认此事,仅是淡淡说,什麽出身并不重要,英雄是凭著毕生所立功绩来成就,有什麽样的父母,并不能影响他们兄弟。

尽管如此,忽必烈对於自己的父亲却甚是憎恶。生而为领袖,注定要雄霸天下的他,分外不能忍受自己有这样无能的父亲,对於无能庸才的厌恶,甚至远超过曹寿以卑鄙手段诞育下後代的气愤感,因此,忽必烈虽然偶尔会造访中都,尽著身为武炼三十六兽族藩主对皇帝的礼节,却从未与曹寿有任何公务以外的会面。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要祭拜小乔,忽必烈甚至连中都都不愿意涉足,一切公务也可以派副手去接触,但因为小乔埋葬在皇家陵墓,忽必烈每隔几个月都会带旭烈兀前去扫墓。身为帝王的曹寿似乎很喜欢旭烈兀,总是传旭烈兀入宫晋见,与他谈话,但忽必烈却是避之不见,後来,旭烈兀知道兄长是趁机偷入皇宫秘库,盗取艾尔铁诺所收藏的天魔功相关资料,凭此增进自身武学。

因为这样,所以当忽必烈来到面前,提起见过父亲一事,旭烈兀就分外感到事情的不寻常,抬头望见兄长的眼神,更是为之心头剧震。

「我见到了我们的父亲,他是魔族┅┅大魔神王胤禛,我们兄弟都流著魔族之血。」

从兄长口中说出的话太过匪夷所思,饶是旭烈兀沉稳多智,一时间也意会不过来,彷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呆愣半晌後,淡淡地「喔」了一声,而当他脑筋转动过来,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并且用理智说服自己,确认兄长不会开玩笑,那句看似超乎现实的话正是事实後,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後的事。

旭烈兀错愕难当,第一时间就是想找兄长问个清楚,但是忽必烈已经率众外出,得知这消息的旭烈兀心生不祥预感,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忽必烈在筵席上斩杀王字世家现任家主,宣告即将统兵反抗艾尔铁诺的消息。

「太快了吧?怎麽会在这种时候?」

当消息传回,麦第奇家所有成员齐感震惊。没有人问忽必烈为何这麽做,因为以忽必烈的雄心壮志,举兵反抗艾尔铁诺是早晚的事,但每个人却都争问,为何在这种时候举兵?兵力、粮草、军械、盟友统合,诸般大事尚未齐备,怎麽会选在这种时候骤然发难?况且,如此大事,整个麦第奇家族竟无一人知晓,这是怎麽都说不过去的事。

只有旭烈兀一个人,知道兄长为何在这种时候举兵,但他什麽都不能说,至少在与兄长会面之前,他什麽都不能说出来。

之後当忽必烈归来,与旭烈兀单独会谈时,忽必烈仍旧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没给弟弟开口的机会,抢先问了一句。

「你会跟著我一起干吗?」

「不┅┅我想不会。」

「为什麽不会?」

「因为┅┅这场战争很没意义。你这样子的做法,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孩童在闹破坏,这种战争没有任何胜算的。」

旭烈兀的话很直接,因为接下来他还有一些话想说,如果把这些话说出口,或许後来的情形能够有些改变,但忽必烈的大笑声却打断了他。

之後的事情,不只胤禛知道,全风之大陆七成以上的人也都知道,忽必烈囚禁了不愿追随叛乱的旭烈兀,为麦第奇家的再兴保存元气,这可以说是忽必烈在整桩叛乱事变中最明智的一步棋。

槿花之乱的大致发展,就与世人所知道的差不多,唯一的几点不同,就是胤禛曾经派遣属下,想要在忽必烈兵败之际将人救回,保住这个儿子的性命,但在鹏奋坡上一战,忽必烈与王五双双突破,强天位力量纵横施威下,胤禛派去的手下全然无法涉入其中,最後终於导致忽必烈殒落鹏奋坡上。

胤禛派遣的秘使,同样也造访了旭烈兀,要他进入艾尔铁诺,并且承诺只要旭烈兀进入中都,就可以得到庇护,这点与当时正要率众离开武炼的旭烈兀想法相同,就此决定了槿花之乱的落幕方向。

「大致上的事情就是这些,回顾起来,我只有一个问题┅┅」

旭烈兀站起身来,凝视著胤禛,心里有一个问题埋藏好久了,本来他不认为自己会把这句话问出口,可是在今天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该解决这个困惑。

「那一次,兄长来见你的时候,你对他说了什麽?」

胤禛与忽必烈的会面,除了表明自己身分之外,应该还有说一些其他的东西吧。

是否有要求忽必烈什麽?或者,是否有威胁忽必烈什麽东西?这是旭烈兀多年来反覆推敲的问题。

就在那次的会面後,忽必烈回到武炼,发动槿花之乱,以近乎自暴自弃式的拙劣做法,狼狈地惨败并且付出生命,这些都不是忽必烈神智正常下该有的作为。旭烈兀相信,早在忽必烈决定举兵时,兄长本身的精神就处於绝望崩溃状态,究竟是什麽样的打击,让他变成这等情形,这点旭烈兀实在是想不透。

望向父亲,旭烈兀期望能从胤禛口中得到回答,但胤禛却没有这样的打算。

「任何事的进行都该有个时机,现在并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告诉你事实,对现在的你没有什麽好处┅┅」

一如开始时候的高深莫测,胤禛似乎早就知道旭烈兀会有此一问,简单一句堵回了儿子的问题,转身便走,离开了墓园。

这样的反应也在旭烈兀意料之中,本来他就不认为父亲会告诉自己实话,而想著他刚刚的言行,更让旭烈兀感到困惑。

自己的父亲┅┅根据自己的了解,并不是一个重视血缘亲情的人,所以为了权势、为了魔族的大局,他可以冷静而理智地狙杀兄弟,把所有碍事者扫荡。

对於儿女,也只是魔族王座的继承工具,为了要有足够的人才继承大权,所以他早年以近乎种猪的贪婪丑态,胡乱繁殖後代。只是,胤禛和忽必烈有一点极为类似,那就是对无能者的彻底憎恶,虽然曹寿生下的皇子皇女为数不少,把私生子女算进去,甚至不下数百名,但被他本人肯定为「大魔神王子女」的却只有四个。

奇雷斯、忽必烈、小乔、旭烈兀,在胤禛自己的定位中,他一生只有这四个子女,剩下全都是曹寿的後裔,无论死活都与他无关,他也毫不在意。

这样子的一个男人,与其说他对情感绝对理智,倒不如说┅┅那是一种自私、单纯利己性的爱。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旭烈兀从不曾期望有什麽父爱,然而,自己刚刚遇到的那种情形,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站在墓园里,旭烈兀很懊恼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预藏好的一朵鲜花,静静地把花摆放在姊姊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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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烈兀被召回中都的消息,在魔族阵营中掀起了一阵骚动,但就连旭烈兀自己都没想到,他那理应笑得很灿烂的头号敌人,实际上心里却叹息得很大声。

与旭烈兀相比,石崇的处境其实很相似,或许这也可以看做是全体魔族高层的共通现象。尽管身边有很多的部属,堪称优秀人才,暂时也还算忠心,但却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旭烈兀是如此,石崇亦然,当他们想要抱怨某件事的时候,常常只能把话往自己的肚里吞。

胤禛把自己隐於幕後,将进攻人间界的工作与大权分交给旭烈兀与石崇,让他们两人相互竞争的权谋手段,是众人都已经看得分明的事,这也给了所有魔族兵丁一个暗示,那就是旭烈兀的继承权并不稳固,胤禛也有可能把魔王大位转交给有功臣子,而并非本身血裔,毕竟魔王大位有能者居之,在魔族历史上也确实有过这种例子。

那麽┅┅继承下任大魔神王之位的,可能就是石崇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所有人望向石崇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崇敬,毕竟这两千年来,一直都是他在代替胤禛发号施令,所有魔族的实务工作也由他一肩担起,非但那些後进臣子见他面的次数远多过面见胤禛,就连那些与石崇同时期、同辈的老臣,也习惯了听从石崇的命令行事,并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妥。

因此,比起拥有魔王血裔,行事作风却离经叛道的旭烈兀,石崇无疑更得到魔族内保守派的拥戴,由他继任大魔神王之位,似乎也很顺理成章。

对於这个推测,石崇表面上笑得很开朗,心里却没有什麽欢喜感觉。姑且不论胤陛下的真实心意如何,他自己从没有过争取大魔神王之位的念头,甚至也不认为该由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自己毕生的梦想,就是辅佐胤禛陛下,巩固魔王一族的王权,内消魔界各部族的动荡,外拓人间界的疆土,成就史上空前绝後的辉煌霸业。魔界天生资源不足,环境恶劣,只有向外拓展疆土,才是稳立千秋基业的唯一之法,胤禛陛下天纵英明,是实现这霸业梦想的不二人选,唯有他才能替自己实现这理想,却也唯有自己才能替他将这霸业实现。

能坐上大魔神王之位的,还是只有魔王血裔,其他人都不行,所以能够继承胤陛下大位的人,目前看来只有旭烈兀了。这个位置如果旭烈兀不能坐上去,那就会引起魔族内部的不稳斗争,甚至爆发武装内乱,将辛苦打下的基业毁於一旦,所以,不管旭烈兀怎样仇视自己,自己都必须选择退让,甚至应该帮旭烈兀清除威胁王权的不稳因子,以稳定整体魔族的大局。

说来或许令旁人难以置信,但一直给人奸狡多诈印象的石崇,却一生对胤禛忠心耿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魔族大业著想,从不曾为著私利而打算,也不在意自己会否得到赏赐或提升地位;这位素来被认为是大奸臣的男子,事实上却是现今魔族的第一忠臣。

也因为这样,当外界不断揣测石崇有可能成为下任魔王人选时,他完全感觉不到欣喜,只是非常困扰,因为在他替自己规划的各种未来蓝图中,从没有成为魔王这一项,难道┅┅这也是胤禛陛下故意在测试自己的忠诚吗?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自己两千年来竭诚尽忠,应该是不会让胤禛陛下有怀疑的。

不过,尽管心内惶恐,石崇外表却仍显得很欢喜。既然胤禛陛下刻意制造出这个局面,那肯定是想给魔族全体传达什麽讯息,自己身为臣子,就只能配合陛下的「政策」,况且,旭烈兀的行为作风颇失魔族皇子应有分寸,自己的存在如果能给他一些压力,让他稍微收敛,那也就不枉胤禛陛下的苦心了。

「石崇大人,第三波攻击结束了,请您做下一步的裁示。」

身旁的部属提出询问,石崇如梦初醒,抬头望向眼前的昆仑山脉。

日前才由海底上浮的昆仑山,就在这几日里头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刚刚由海底上浮时,山上光秃秃一片,除了缠在土地上的海草,就看不到半点绿意,可是从几天前开始,无数的树木开始在山上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出现与生长,在短短时间内遍布整座昆仑山,到了今天,不但各种花草在树木遮荫下恣意生长,甚至还有彩蝶翩翩飞舞,俨然一副神仙世界景象。

种种异样变化,令驻扎昆仑山外的魔族部队瞠目结舌,但石崇却没有什麽反应,毕竟昆仑山是四大元气地窟之一,只要牵涉到天地元气变化,发生什麽异常景象都不奇怪,更何况无论外头有什麽异变,山里头的情形才是最重要的。

石崇的武功无法与旭烈兀相提并论,所以从万魔殿中调来的天位战力,几乎全部调到石崇麾下,听石崇的命令行动。这也可以说是最佳安排,因为在魔族阵营中,像石崇这麽会使用辅助魔法、合击阵形与战术的人,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

昆仑山里头有不死树,而这棵魔族志在必得的奇树,目前却受到梅琳与海稼轩的联手保护,令魔族可望而不可及,懊恼不已。

海稼轩的真实身分,就是月贤者陆游,这一点已经由胤禛告知魔族全体,不再是秘密。面对这名有勇有谋的绝代剑圣,魔族委实棘手之至,对方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身经百战,狡若老狐,特别是提前一步掌握住地利,让魔族的攻击一再铩羽而归。

梅琳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这位雷因斯首席魔法师,其真面目就是上两任大魔神王之妹,现任魔王的姑母,即使在魔族也是长老级的人物,除此之外,在铁木真与胤嗣出现前,她也曾被喻为当时魔族武学天份最高的奇才,天魔功修为出神入化,稳稳地克制住魔族诸将。

这两个人在香格里拉大战所受的重伤,至今仍尚未痊愈,所以外表都退化为孩童模样,看上去十分天真可爱,但就是这麽一双如金童玉女般的可爱孩子,打得魔族高手抱头鼠窜,迄今仍无法攻入昆仑山。

「可惜啊,如果那些老朋友还在就好了┅┅」

和石崇同辈,经历过九州大战那些历史,在这两千年内辛苦锻链,预备在进攻人间界时大显身手的魔将,本来还有五、六位,那些都是魔族的精锐战力,非但本身经历百战,对天位力量的运用也圆熟老辣,更暗自练成几门魔界的厉害武学,正面交锋时,估计可以让人类高手们吃上大亏。无奈,这些人负责统兵作战,在通过境界隧道时,被白起一炮成灰。

被放在万魔殿中留守的高手,虽然武功不错,但却都是九州大战後的新生代。就石崇这个长辈来看,他们诚然有斗志、有决心,在经过连串天地异变影响後,多数都已经在近日提升到了强天位级数,但却缺少了上辈人血战淘汰出的千锤百链,对上三贤者那级数的敌人,恐怕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这些青年战士,再加上石崇手边改造完毕的变种毒龙,等同强天位出力的战士约莫有个几十名,若是在九州大战时期有这样的阵容,举脚就可以踏平人类阵营,但现在却无法令他们在昆仑山内占到上风。

「和白鹿洞高手战斗的铁则,永远别让他们占到地利,永远别在他们选择的战场动手。」

石崇当然很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亦是没得选择,因为海稼轩与梅琳料敌机先,早一步抢入昆仑山内部,当他能够调集大军前来,时间已经是毒龙群被消灭的多日之後,敌人早就在昆仑山内布下了奇门遁甲,各式各样的法阵,或是吸纳能量,或是迷人耳目,当魔族高手深入其内,别说是与敌人正面对战,甚至连敌人的样子都看不见,就被打得乱七八糟。

尽管都是强天位级数,但在海稼轩这种武道老手的眼中,这些强天位之中的新手如同孩童,一招一式的力量运用中,蕴藏著多处致命破绽,剑锋随意挥洒,那些闯入时不可一世的魔将们一个一个败下阵来,倘使没有身上的黄金龙铠甲护体,早就不晓得死到什麽地方去了。

「真是差劲,虽然力量提升了,但人反而变得更弱了。九州大战时候,魔族武者并不是那麽没用的。」

节节败退,当魔族的突击队撤离山腹内,隐约出现在洞内的那对男女孩童身影,形影明灭不定,有若鬼魅,简直比魔界最凶恶的魔兽还要恐怖,令他们拖著满身是伤的躯体逃出山腹。

这样屈辱的战败,对每个人都不好受,当一众部属向石崇请罪时,石崇却很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些人并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攻不下来也是应该的,只要没有造成重大伤亡,那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梅琳与海稼轩都是天位武者中的强人,梅琳甚至还可能拥有斋天位力量,自己虽然从万魔殿中调来若干高手,但与之相较,要正面作战仍是不可能,说得明白一点,只要梅琳豁了出去,以斋天位力量作战,魔族的昆仑山战线会在一日之内全灭。

(但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建宁殿下当初被先皇的诅咒封印,一旦使用斋天位力量,立刻就会破体身亡,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千年,但诅咒的效果还在,她不可能豁出

性命来对付我们┅┅)

熟知当年内情的石崇,很清楚敌人的实际状态,也隐约察觉到梅琳在与魔族对敌时,多多少少有手下留情。不过,石崇并不是依靠敌人的同情心在建立战术,相反地,因为太过了解不可能正面战胜,也几乎不可能靠诡计暗算,所以打从一开始,石崇就把战斗目标设定为虚耗敌人力量。

海稼轩与梅琳虽强,但对上同是强天位的武者,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把人瞬杀;将手边的强天位战力进行编组,全都穿上由变种黄金毒龙形成的护甲,逾倍提升抗击力,以车轮战的形式,数人一组不分日夜地进行攻击,不求有功,但求己方没有伤亡,尽量消耗敌人的精神与体力。

这个方法虽然笨拙,却能够产生确实的效果,魔族这边虽然有强天位武者,但并没有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才,石崇压根就不认为能凭著这些人来战胜,不过,如果不给这些年轻小辈锻链的机会,他们永远也没有变成老手的一天,再者,若能先消耗敌人力量,等到己方的主力来作致命一击时,损失就会减轻很多。

能够执行主力一击的高手,在石崇眼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花天邪,一个是多尔衮,这两个人因为与自己的关系较为友好,所以在魔族阵营中,被看做是与自己同一派系。

花天邪在中都之战受了重伤,但目前伤势已经近乎痊愈,预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战场。

多尔衮为了得到完整的天武圣功,日前秘密独闯雷因斯,与源五郎发生一场激战,後来不知去向,可能已经前往魔界,当他归来之际,应该会拥有相当惊人的力量吧。

成与败,都寄望在不久之後的未来,石崇再往昆仑山方向望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向西方。

其实,如果胤禛陛下能够御驾亲征,那才是上上之策啊┅┅

无视人间界的种种纷扰,雷因斯一方在魔界的特别机动队,正朝著终止山的方向缓慢行进。

多尔衮在那天的奇袭之後,就没有再次出现,这点让一心想要还击的三人感到很无奈。另外,对於终止山之行是否有其必要,三人也进行过一番讨论。

终止山中藏有天魔功究极秘密一事,早在三人前来魔界之前就已经知道,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魔界都晓得的公开秘密,然而,妮儿与奇雷斯也亲眼目睹,终止山峡谷内所刻的秘密文字,已经被胤禛给亲手毁去,现在终止山内空无一物,众人往那边去等若毫无意义,与其为了一个没意义的东西浪费时间,那还不如早点返回人间界,帮助己方战友作战。

这个想法对三人都有很大的诱惑,因为人魔之战关系重大,己方三人加起来的战力非常宝贵,如果因为少了自己,而导致人间界战线崩溃,那是三个人都感到恐惧的事。

在这个令人难以抉择的时候,出言肯定他们意志的,就是帕朵拉。

「终止山中藏有无数的机密,自古以来就是魔族圣地,就算胤禛曾经在里头找到了什麽,毁去了什麽,那也不代表他就掌握到所有秘密。更何况,一直以来有个说法,效忠於前任魔王的叛军占据终止山多年,曾把找到的秘密另外藏匿,胤禛未必找到了那些东西。」

帕朵拉的这个解释,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众人的疑惑,让兰斯洛决定前往终止山,再作仔细一点的搜索,因为即使现在回到人间界,众人面对的僵局仍是没有改变,一但胤禛亲自上阵,以他的无敌力量,人类方面的战力会在瞬间崩溃,只是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众人确定目标之後,预备加快赶往终止山,但这点却也被帕朵拉阻止。

「提早赶去,并没有什麽意义,虽然可以早一点进行搜查,但七天之後是魔界五百年一次的血月之日,很多魔力机关都会在血月之下发生变化,是天然的钥匙,如果要探索秘境,那会是最好的天时。相反来说,血色之月只会出现一刻钟,如果无法在七天之内赶到终止山,那就会错失这个机会。」

如果用天位力量全速赶路,可以在两天之内抵达终止山,但现在既然行程时限延长为七天,兰斯洛等人自然没有赶路必要,就放慢步伐,护卫著这群奴工,朝著终止山前去。

「其实,你们不用太著急,终止山那边不会有人抢先一步的。以实际利益来看,胤禛会帮你们清除掉所有的障碍┅┅」

帕朵拉淡淡的一句话,兰斯洛和妮儿都觉得不解其意,但这却是泉樱早在心里盘算的问题。

「嗯,其实我也想过,我们闯入万魔殿已经几天,闹得这麽大,後来还和多尔衮交手,胤禛一定已经知道我们来魔界捣他老巢了。如果胤禛要反制我们,他早就可以有动作,甚至可能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动作,这是为什麽?」

泉樱向兰斯洛与妮儿解释,胤禛得位不正,单纯靠武力篡夺,又不是循天魔古经来练功,许多魔族隐藏的机密可能就因此没有得到手,现在兰斯洛与妮儿连袂来到魔界,去探索触发那些机密物件,照理说,这正是胤禛两千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必拦阻?

「说得直接一点,以胤禛的无敌武功,大可以等我们将机密拿到手之後,杀人夺物,只要下手得快,在我们利用那些东西增强自身之前,就把我们干掉,那麽他会成为我们这一连串探索活动的最终受益者。」

这些事情泉樱早就已经想过,特别是在万魔殿连场骚动,胤禛却始终不闻不问後,泉樱更增强了这个想法。

事实上,众人的魔界之行并非无功,兰斯洛深入万魔殿最高机密的喀阿兹藏,在里头看到了指引,并且看到不应存在的人类文字,这就是收获。

照理说,以魔族对於人类的仇视,喀阿兹藏内不应该有人类文字,但根据兰斯洛的观察,那个文字是以爆灵魔指硬生生写在石壁上,留字之人明显是修练天魔功,而且年代极为久远,远远超越九州大战时期,可能是数万年前刻下的古久陈迹。

「我将天魔功终极之秘导引向终止山!」

是什麽人留的字?留字的意义为何?到底把什麽秘密转移到终止山?这些都是不解之谜,恐怕连胤禛自己都未必晓得有那一行字的存在。光是为了解开这谜题,就值得往终止山走一趟,只希望山内确实有值回票价的秘密。

「其实可能根本就是指山壁上被刮去的那些讯息,空跑一趟真没意义啊┅┅」

兰斯洛始终有这样的疑虑,而他对侦探游戏毫无兴趣,所以想到可能的结果,就觉得意兴阑珊。

「不能太注重眼前利益啊,寻找古人的讯息,这种考古工作有时候是很峰回路转的,总在人们最出乎意料的地方发生了好事。」

泉樱这麽劝解著丈夫,但除了口头上的安慰外,其实她心里有种感觉,那就是兰斯洛在喀阿兹藏内见到的文字,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里头可能蕴含著某些重要情报、某些被埋藏万年之久的秘密,会给予己方很大的帮助。

这些东西目前都还说不准,众人只能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朝著终止山前进,而在这段旅程中,帕朵拉的存在形成了一个特异点。

来历神秘,面貌神秘,说起话来总是冷言冷语,却又熟知魔界与爱新觉罗皇族的诸多典故,看在兰斯洛眼中,帕朵拉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兰斯洛的这个怀疑,泉樱和妮儿也一样有过,而她们并无法提出什麽有力说明,说服自己可以相信这神秘女人,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也没有谁可以保证帕朵拉当真与爱新觉罗皇族有深仇,搞不好她根本就是胤禛派来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兰斯洛曾与妻子商议过这件事。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俗话说,说话太动听的男人不能信任,整天蒙著脸的女人也不能信任,我不喜欢她,说话总是冷冷的,如果奶把她真面目揭穿,说不定就是华鬼婆扮的。」

「呃┅┅那句俗话是这麽说的吗?我只听说过,长得太漂亮的男人与女人不可以相信,没听说过蒙面的女人不能相信啊。」

「奶这笨女人,如果我那麽说的话,岂不是代表我和奶都有问题了?」

乍听见这句话,泉樱有些不能理解,思索了一下话意。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但所谓「长得太漂亮的男人」是指┅┅想了一下,陡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再看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喂喂喂,有什麽好笑的?」

「你┅┅你的样子┅┅美男子┅┅哈哈哈哈┅┅」

「这种事情也值得笑吗?别忘了奶肚子里怀著的那个,如果是男的,大概也就是和我一个样,奶要是觉得这样子很难看,将来小心奶抱著孩子喂奶的时候,会来个和奶一般眼光的路人,送根香蕉给奶怀里的猴子!」

兰斯洛表现得有些恼羞成怒,不过当话题扯到了孩子,泉樱也收起了笑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看见妻子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怔怔出神的样子,兰斯洛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麽,当下放柔声音,问她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嗯,我在想┅┅我们在这个时候有了这孩子,对他是不是不公平?他会不会怨恨我们把他生在这种时代?」

龙族与人类体质有别,怀孕数月的泉樱,小腹平坦纤细一如往昔,看不出臃肿的迹象,或许还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多之後才会明显大起肚子,然而,她清楚感受到正有个孩子在体内孕育,随著日子慢慢过去,她体认到自己所怀有的不只是个孩子,更是一个未来。

眼下的时局并不好,人魔大战恶斗方酣,说来魔族还占了上风,尽管己方已经非常努力,但纯就理智分析,在自己估算的未来中,应该还是魔族赢得胜利,胤禛攻入稷下城,杀尽所有反抗他的人,将整个人间界践踏在脚下,进入黑暗世界。

那麽,当这个孩子出生到世上,他会见到一个怎样的世界?身为母亲的自己,能够给他一个怎样的未来?

在万魔殿中见到那些奴工,世世代代被囚禁在万魔殿底部,生而为奴,至死方休,永世不曾一见光明,整个人生都在悲惨中度过┅┅目睹那些景象的泉樱,受到不小的冲击,尤其是联想到这或许就是自己孩子的未来,她顿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寒意。

「嗯,我有注意到,自从当了母亲以後,奶变得比以前更温柔了。不但想要护著这些奴工上路,就连上阵作战的时候,奶下手都减了几分狠辣,放生的机率也高得多。」

注意到妻子的心情,兰斯洛微笑著说话,心里却突然纳闷起来,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当了父亲後,下手却越来越狠辣,对敌几乎不留活口的变化;或许,就像野兽拼命守护巢**一样,自己也是想帮孩子清除掉未来可能的危机吧。

「可是,世事本来就是这样啊,作孩子的没有选择父母、选择出生环境的能力,将来不管遇到什麽未来,都要凭他自己的力量去开创,英雄或狗雄,都看他的意志了。我们┅┅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兰斯洛的话乍听之下异常冷酷,让泉樱吓了一跳,但随即领会过来。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与丈夫都是孤儿,从没见过父母的面,毕生成就都由一己开创,所以,在兰斯洛的观念中,他对孩子的自立性有很高期待。

不过,从小在斗争里头生长,为求生存,必须整天紧绷著神经,永远站在弱肉强食生物链的顶端,防止被敌人取而代之,就像是所有魔界住民一样,这样的生活不是很累、很冷吗?

来到魔界已经多日,每天不断地看著这边的生态竞争,无非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败」八个字,对於生长在人间界的住民,魔界是一个永难适应的斗争环境。可是,魔界住民也不是因为喜欢这样才终日激烈斗争,生在一个物资极度匮乏的环境,为了生存,他们只有如此,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先一步把敌人噬杀,胜者才能够存活到明天。

这个应该才是人魔之战的最终原因吧,并不是说今天将胤禛击败,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只要这个情形不变,魔族仍是会反覆进攻人间界,一次、两次、三次┅┅直到他们可以摆脱这个恐怖的生态恶梦。

造物主果然不是一个全能的存在,否则又怎麽会创造出这样的荒唐世界呢?

「最近,我常常在想,深蓝魔王是个什麽样的人呢?是什麽样的人才能够创出天魔功这种灭绝性武学呢?」

依偎在兰斯洛宽厚的肩膀上,泉樱轻轻地说著。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令得兰斯洛身躯剧震,因为这确实也是他来到魔界後反覆思索的问题。

尽管自己与妮儿都是天魔功传人,但传承到的却只有武学功诀,对这位天魔功创始者并不了解,即使是爱新觉罗皇族,也只是把这位魔神之王当作神拜,没有留下多少事迹记载。

终止山中蕴藏著深蓝魔王遗下的天魔功之秘,当人人都争著取得遗产时,却没有人知道是怎样的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我们会解开这谜题的。现在就先睡吧,醒来之後,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兰斯洛这麽安慰著泉樱,两人将视线投向漆黑的夜空,期待醒来後局面有新的变化,不久就沉沉睡去。然而,当他们两人在隔日被唤醒,看到的却不是太阳,而是围著面纱的帕朵拉,冷冷地站在他们身前,手里拿著一苹黄澄澄的水果。

「奶好,太太,这根香蕉给奶身旁的猴子吃吧。」

「***!奶是鬼婆扮的吧!华鬼婆,把奶的面纱摘下来,我要毁奶的容!」

「鬼婆是谁?」

清晨的魔界,仍旧是个喧闹不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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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二月魔界爱尔考特森林

基於对奴工们的承诺,兰斯洛一行人与奴工们同行,保护他们前往终止山。妮儿和泉樱是单纯出於心中的不忍,但兰斯洛可没有那麽多的同情心,常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并不是觉得他们不可怜,但┅┅不是每个可怜的东西都该救。同情心不是这样子用的,而且┅┅」

有一句令兰斯洛说不出口的话,那就是他心中牵挂著人间界的战局。说不定,就在自己悠悠闲闲散步的时候,稷下已经被魔族大军压境,小草她们正与胤禛激烈血战,并且发生重大伤亡了呢。

因为有著这样的担忧,兰斯洛的心情实在不怎麽好,总想撇下这支缓慢行走的队伍,早一步抵达终止山探索,却又担心自己一离去,妻子和妹妹变成敌人个个击破的首要目标,毕竟多尔衮已经来到魔界,武功看来还大有长进,两份天武圣功的真元归并吸纳後,极有可能突破强天位,那时妮儿与泉樱就无法抵御,若是自己不在,情形可能非常危险。

「行程虽然慢,但在血月之刻前,一定可以抵达终止山。反正我们也是要等到血月之刻,搜索才比较有意义,那麽顺便护送他们一程,我觉得并没有什麽关系。」

曾经目睹终止山内大屠杀遗迹的妮儿,再也不愿让那种事多发生一次,所以很坚持要护送奴工们上路,而她提出血月之刻的思考,也获得泉樱的认同,只是兰斯洛颇有微词。

「什麽血月之刻,全都是帕朵拉那个女人说的,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有?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还有,她很可能就是鬼婆扮的,如果把人皮面具摘下来,下头的脸一定就是鬼婆!」

「啊!是不是华大夫,和是不是坏人没有关系吧?而且┅┅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泉樱掩口偷笑,看丈夫提起华扁鹊就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觉得很滑稽,不晓得过去曾吃过她多少暗亏,其实┅┅华大夫的为人不错,面冷心热,只要对她待之以礼,她也不会加害於人的。

兰斯洛的态度,在与泉樱谈过深蓝魔王的那晚之後有了改变。妻子的一句话,在无意间打动了他;身为天魔功的传人,练的是魔族武学,却对深蓝魔王一无所知,甚至┅┅他也不了解魔界,对魔界住民全然陌生。

当武者晋升到斋天位,所比拼的东西已经不再是单纯力量,而是天心意识;在斋天位武者的眼中,武学不再是一种发挥武力的技巧,而是一种艺术,一种属於武者本身的┅┅道!

修武即修道,穷究武道而达天心,这是天位力量的修为极致,当武者用这样的心情去检视自身武技,就会发现每种武技都有它的故事。在什麽样的时代被创造?为了什麽目的被创造?创造这武技的人对其有什麽期望?一套又一套的武学,彷佛是一曲无声之歌;聆听声音里蕴含的故事,透过这样的交流,无形中对这武技就有更深一层的掌握,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这样的道理,胤禛、白起、李煜那层次的绝强者已能领悟,兰斯洛却还不知道。

他只是心里有股冲动,很想去了解一下孕育出天魔功的环境,了解一下天魔功的创始源头,也许这能帮助自己的修练,也许不能,但因为这冲动是如此强烈,所以他开始作了。

从隔日开始,虽然兰斯洛仍与帕朵拉保持距离,但却花许多时间与奴工们混在一起。双方语言不通,妮儿一直尝试学习魔界语,在武道上有过人天份的少女,却显然在语言上没什麽运道,学了几天仍是分不清那些咪咪呜呜的腔调有什麽分别,凡事都得靠翻译,但兰斯洛却不一样。

自幼生长於山野荒林,本质像头野生动物多过像人的兰斯洛,和这批奴工有种超越语言的默契。最开始,奴工们对他有种畏惧,一种弱小生物面对猛兽的本能惧怕,然而,当这头猛兽主动示好,表现得极为温和,还露出笑容,弱小生物们就像遇到偶像般狂热靠过去。

不用说话,只要一个手势,一个动作,类似比手画脚的沟通,兰斯洛与奴工们很快就混得熟络,前後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妮儿就看到奴工们咪呜咪呜的一阵说话,兰斯洛作了几个手势,像是猩猩一样垂手走了几大步,转过头来,就与奴工们一起大笑,跟著还很亲热地抱在一起,彷佛多年老友重逢似的手拉手,绕圈跳起舞来。

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画面,令妮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喃喃自语。

「他们┅┅他们怎麽跳起舞来了?哥哥和他们很熟吗?」

事情还不只是这样,为了表示对兽王的尊敬,一名奴工高高举起了腰间的皮囊,像是要贡献什麽珍贵东西一样,递到兰斯洛面前。兰斯洛拿起皮囊摇摇,发出液体碰撞的声音,打开皮囊确认了酒香後,竟然不假思索,仰起头来咕噜咕噜,一下子就把整苹皮囊里的劣酒喝得乾净,引起旁边屏息以待的奴工们一阵疯狂鼓掌声。

跟著,妮儿目瞪口呆地看到兄长从怀中掏出一双筷子,插在鼻孔里,把上衣一掀,拍手跳起舞来,又引起奴工们的狂热哗笑,争相学著他的动作,一起热舞。

「他们┅┅居然给我跳起肚皮舞┅┅」

被这过大冲击弄得浑身无力,妮儿险些一跤瘫坐在地上,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帝王本纪,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二月初九,兰斯洛王於魔界与当地住民欢喜同乐,坦腹相见┅┅」

转过头去,只见帕朵拉站在身後一尺处,一手捧著本书,一手执笔,正在把眼前所见的景象纪录下来。

「喂!奶还真的给我写啊!不要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写下来,把书给我┅┅啊!居然还给我有插画!奶该不会真的是鬼婆易容的吧?」

妮儿气急败坏地质问,但帕朵拉却没有回答,面纱下隐约见到她薄薄的嘴唇,拉出一道冷冷的微笑,刹那间的独特神采,与记忆中的华扁鹊身影重叠,这想法让妮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想到与帕朵拉合作同行以来,固然是得到一个强援,对整个魔界有了清楚认识,在向导的带领下,不至於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不过其中也有比较令妮儿深思的事。

就在前一天的下午,妮儿在队伍中慢步行走,努力学著听懂他们言语时,帕朵拉来到她面前,问她与这些奴工相处的如何?身为救世主的感觉又是如何?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妮儿也答得很虚心,说自己感受到很重的责任,会好好地对抗胤禛,不会令这些人失望。中规中举的回答,却令帕朵拉哑然失笑,告诉妮儿说她完全弄错了方向。

「救世主不是那麽好当的。他们被大魔神王给奴役,所以奶为他们打倒大魔神王,但是千万年来他们忍受大魔神王奴役的理由呢?爱新觉罗皇族对魔界住民许下的愿景,奶也能给他们吗?」

「愿、愿景?」

「是啊,奶不是也亲口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世界,带他们脱离黑暗,迎向光明吗?」

「嗯,是有这麽说过,但我带领他们打倒胤禛,离开了那个囚牢,不就是脱离黑暗,迎向光明了吗?」

「哈哈哈~~」

帕朵拉的一**笑,弄得妮儿面红耳赤,不了解对方的意思,最後在帕朵拉斜睨过来的眼神中,才恍然大悟,惊惶失措地惊叫。

「奶、奶是说┅┅他们以为我会带他们去进攻人间界?不是真的这样以为吧?天啊!」

「就是这个意思啊,奶说得真好,和当年深蓝魔王作下的承诺几乎一模一样,连我都感到吃惊呢。」

帕朵拉的笑语中,有著不容轻忽的严肃。或许其他事情可以拿来开玩笑,但这件事情却是百分百的真实,她刻意在这时提出来,就是不想让妮儿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形下受到冲击。

面对这份压力,妮儿也不得不认真思索了。以风之大陆的状况,要找个地方容纳这几万人并非难事,不管是武炼还是雷因斯,多得是闲置土地,根本不用什麽侵略人间界,只要带他们通过境界隧道,随便找个地方把人一扔,让他们落地生根,自力谋生就成了。

但是,问题却没有那麽简单,尽管地理上大有安置空间,可是心理上的空间却是一点缝隙都没有。风之大陆上的人们,对於魔界住民有根深蒂固的仇恨,远在九州大战之前,这样的仇视就已经持续千万年,连流有魔族之血的混血种族都受到严重歧视,更别说是来自魔界的住民了。

(开玩笑,连那位小乔小姐都做不到的事,我哪有可能做到啊?如果把这些人带到人间界去,不到几天就被杀光了┅┅)

不见容於人间界的国族,也一定会受到魔族的追杀,把这批奴工带到人间界去,根本是自陷绝地的作法。

妮儿知道自己能力的界线,想要用移民的方式把魔界住民带到人间界,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本事,但是,低头往下看去,那些奴工们一个个睁大闪亮的眼睛,满怀期盼地朝自己望来,眼中所写的希望┅┅唔,帕朵拉果然不是在开玩笑的。

(救世主这种东西,还是存在於神话里头就好了。现实世界里,是不可能莫名其妙跑出一个救世主,然後让所有人一次得救的┅┅)

不仅如此,妮儿甚至越想越不对,自己又不是为了当救世主才来魔界的,莫名其妙认识了这群奴工,莫名其妙被安了一个救世主的头衔,就算是因为自己的先人让他们有所期待,可是自己也不是心甘情愿变成名人後代的;过去自己一直生长在人间界,以一个人类的身分自处,突然之间被胭凝告知身世,然後就变成了前任魔王之女,开始上演王子复仇的戏码。

对於这些事,自己虽然都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但反过来想一想,其实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大声咆哮的受害人,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得大方得体,自己可还真是善良啊┅┅

「是啊!奶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少女魔王啊!」

「这句话不要由奶口中说出来!冷笑著说这种话,听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为什麽要加上魔王两个字?简单说善良的少女不行吗?」

帕朵拉一句轻轻的掩口冷笑,就像是踩著老虎尾巴一样,让妮儿瞬间暴跳起来,连珠炮似的指著帕朵拉斥责。假如帕朵拉与之言语交锋,那妮儿可能还可以冷静下去,但帕朵拉只是斜著视线,好像看著什麽有趣东西似的,冷冷地笑了一下,这对妮儿来说,就彷佛是沾上炸药筒的一颗火星,刹那之间,一座火山爆发了。

结果,附近正远远窥望救世主俏丽风采的奴工们,就很惊讶地看到了这一幕景象∶美丽的救世主大人,用她白皙细致的双手,掐著「有害书籍同好会」主席的脖子,**地左右摇晃,作出儿童不宜的危险行为。

这本来应该发生骚动的,但是另外一边却发生更令人吃惊的东西,以致於众人忽视了这边的小小问题。

本来只是想和魔界住民混熟络一点,了解他们生活的兰斯洛,现在已经完全像是回到家乡一样,和这些同胞不住热切拥抱,就差没有流下感动的热泪,当一头数十尺长的蛇形巨兽陡然出现,灯笼状的发光头冠挡在前路中央,奴工们为之惊惶失措的时候,兰斯洛首先飞身而起,左足稍一顿地,轰雷赤帝冲牛刀小试,一拳就将那巨兽轰毙。

出手时,兰斯洛有心试验武功,刻意压低了力量,没有将那头巨兽打得支离破碎,血肉飞溅,还维持了外表型态的完整,但妖雷魔电贯体而过,破尾而出,将数十尺长的巨大身躯由内而外,电殛成了一个熟透的东西,当他收拳後退,阵阵肉香已经飘了出来。

「哈哈,今天的午餐有著落了。」

兰斯洛打个哈哈,本来想说几句笑话,表示这麽大的东西怎麽吃得完,而且这头巨蛇怪模怪样,说不定还有剧毒,这东西还是不吃为妙。哪知道,他的第一句话才出口,数万奴工群就像是得到了命令,蜂涌而上,争先恐後地爬上巨兽的表面身躯,不顾一切地张口大嚼起来。

「喂┅┅喂┅┅客人们,你们也未免┅┅太饿了吧?」

兰斯洛长这麽大也不曾看过这等景象,眼前这一幕让他联想到群蚁噬吃腐尸的画面,而且前後没有多久,奴工群就将那头数十尺长的巨兽啃得只剩下骨架,所有熟肉都被吃下肚去,高度的食欲与效率,让兰斯洛再一次吃惊起来。

不仅是兰斯洛,就连赶来目睹到这一幕的泉樱与妮儿,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奴工们贪婪进食的同时,她们感受到一股**裸的生命渴望,那是因为不敢期望明天,所以必须在可以掌握的今天尽量饱足自己。

但假若整个魔界都是这样,这些住民等若是永不饱足的蝗虫,即使到了人间界,再多的物资也无法填饱他们,而他们不停在魔界累积这样的饥渴,今朝是因为实力不足,所以沦为奴工,可是有朝一日变得强大了,立刻就会被这股饥渴所驱策,永无休止地进行侵略。

这样的生命饥渴,已经是整个魔界溶为一体的巨大意志,胤禛也只是这个意志的一小部份。面对这样的世界,救世主要怎样去救?怎样能救?

众人怔怔地看著,浑然不觉身边出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帝王本纪,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二月初九,兰斯洛王於魔界爱尔考特森林,为蝗虫争食之景所惊,目瞪口呆,唾沫横流┅┅」

「胡说!我哪有流口水?喂!奶还真的给我写啊!不要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写下来,把书给我┅┅啊!居然还给我有插画!奶一定是华鬼婆易容的!把面纱摘下来,我要看奶丑恶的真面目!」

「啊!奶怎麽还会动?刚刚奶在我手里已经┅┅呃,奶不是口吐白沫晕倒了吗?」

「呵呵呵,我的脖子构造异常,这点打击不能把我怎麽样的。而且,两眼翻白不代表真的晕倒了,无知的乡巴佬少女还需要更多磨练。」

「棉唆!鬼婆,奶整天蒙面活动,是何居心?把奶丑陋的真面目露出来!」

「哦呵呵呵呵┅┅」

面对有冷笑恶癖的向导,少女魔王与其兄长在旅程中情绪一直保持激愤状态,三天之後,终止山的不雅山形终於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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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上的攻防战,在双方势力的坚持下,已经进展十多天。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能取得胜利的石崇,对目前的进展怡然自得,全然没有一丝急躁;另外一方面,昆仑山内的守御一方,也不打算下手太狠,造成过多的伤亡。

即使梅琳心有顾忌,但是以海稼轩的武功,又占了地利之便,**敌人如戏孩童,假使真的有那个意思,早就把入侵的魔族全部杀尽。然而,海稼轩却也有不同的考量。

纵使胤禛与李煜决斗的伤势未愈,只要胤禛亲自来到昆仑山,以他太天位的无敌力量,攻破这边的防线仍只是举手之劳,这点任谁都看得出,所以当胤禛自己退居第二线,把进攻人间界的两条战线都交给手下,这举动不但吓到了魔族将兵,也吓到了所有敌人。

到底是因为魔族内部权力斗争?还是因为什麽其他理由?这点海稼轩并不明白,就他而言,百分百是胤禛脑子坏了,所以才作此愚行,给己方一个大大可以利用的空间。话虽如此,但如果人类这边赢得一场大胜,造成魔族方面伤亡惨重,那麽胤禛即使不愿意,也将被迫提早出手,主动站上战场的第一线。

所以,海稼轩也不愿下手太重,过早逼出胤禛。兰斯洛一行人前往魔界的事,海稼轩已经从源五郎口中得知,就实际面来看,这确实是唯一的希望所系,海稼轩也愿意配合,将战事暂时以拖延的心态进行,等待兰斯洛从魔界带来新的希望。

石崇在利用自己练兵,这点海稼轩何尝不知,问题是,这种练兵法是双面刃,如果说那些魔族将领因为频繁与高手作战,因而得到提升,海稼轩又何尝不是在与他们的反覆作战中,对自己的剑技与天心运用有了更新一层体会?

只要胤禛不出手,剩下来的魔族并没有什麽好怕,旭烈兀虽然也武技超群,但就海稼轩来看,旭烈兀并不至於像其父胤禛那样毫无破绽可寻,自己与梅琳联手,大有将他压下的本钱。

海稼轩一直是这麽认为的,而从情势的演变看来,这个实力评估也没有错,只是到了二月十号那天,海稼轩的这个判断有了修订必要。

当时,石崇派出的突击队闯入山中,海稼轩闭目坐在一座钟乳石莲上,天心意识如同古井无波,清晰地反映出入侵者的方位、人数、修为深浅,而梅琳施布在昆仑山内的结界阵也传回同样讯息。

忽然之间,海稼轩觉得有些古怪,天心意识搜索到的敌人一共有九名,但结界法阵中却捕捉到了第十个入侵者的气息,若隐若现,几乎不可判读,而且讯息在短短数秒後就彻底消失,彷佛那名入侵者根本不曾出现过。

海稼轩知道不是那样,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就代表有真正的高手进入昆仑山,在刻意隐蔽行踪下,甚至瞒过了自己的天心意识,只是仍防不了针对天位武者专设的结界阵,这才被迫现迹露形。

(石崇一方何来如此高手?是旭烈兀?还是多尔衮那厮来了?)

打了多日沉闷无趣的练习战,海稼轩的剑客之心早感厌烦,这时感应到强敌出现,欣喜的情绪还盖过了紧张,当下提起手边的长剑,就往敌人最後露出气息的方向赶去。

气息很古怪,没有多尔衮的威凌霸道,也不若旭烈兀的闪电多变,勉强要比喻的话,倒是很像一座深潭,表面平静无波,但是水面下却深不可测,让人料想不到下头究竟藏了什麽。

(这个感觉┅┅异常陌生,而且还有古老禅道的感觉,是什麽高手有这样的修为?)

赶去途中,海稼轩为著自己所察觉到的东西而纳闷,辨析不出这是何方高手,错愕之馀,心中也不免好奇,因为这感觉全然不似魔族高手,若是当真修练魔族武技,散发出的气势不会如此超然,但这人与魔族阵营一同攻击,难道是投靠魔族的人类武者?

身影化作一道清烟,海稼轩在昆仑山内高速飙行,当他的绝妙轻功与结界法阵结合,形影完全被遮蔽,入洞搜索的魔族好手根本掌握不到他位置,相反地,他们的身影全暴露在海稼轩监视下。本来,就算不作处理,他们也难以有什麽作为,但是现在有强敌入侵,不预先料理掉,作战时候就可能变成干扰。

侵入山腹内的魔族好手,其中超过一半不是人类型态。这些人之所以被留在万魔殿,除了武技尚未大成外,主要理由也是因为外表与人类差异太多,不利於人间界的行事;然而,当一名天位武者的**有著鳞甲,或是近似龟壳的护盾,本身的抗击力量就会加倍提升,要击破他们便比击破人类**困难许多,再加上改造毒龙所形成的异变铠甲,整个人简直变成了一具活动堡垒,这也让海稼轩在初与之对峙时,有些没处著手的挫折感。

但那都只是初对峙时候的事,海稼轩毕竟是经历过九州大战的百战强者,有足够的经验,让他构思出破解敌人身躯的方法。

「谁?」

「有敌人!」

「大家小心!」

几名魔将发出了警告,反覆入侵昆仑山多日,与敌人交手不下百次,惯受他神出鬼没的袭击,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敌人的飞快靠近,就连脚步声都那麽明显,一时间众人都有了反应,立刻转过身来,或是稳重地运功护体,或是性急地抢著出手攻击。

但欠缺经验的他们,没有意识到能够发现敌人踪迹,全是因为敌人故意露形,而他们的动作,正落入了敌人的算计之中。

被石崇设计成堡垒般稳固的防御装甲,配合众人同进同退的合击阵形,一旦运作起来,确实是固若磐石,彷佛是一苹缩进硬壳的乌龟,除了恃强硬破,就没有其他的空隙可寻。但是,当他们被惊动,开始转换阵形的一瞬间,却会出现一丝极小的破绽,尽管对大多数武者而言,这破绽微小得难以掌握,可是在海稼轩的眼中,这个不到一秒的细小破绽已经太大。

电光石火一瞬,所有魔人只见一名俊美的白发孩童高速飞来,骤觉极冻寒气临体,肢体关节僵硬,跟著便失去行动能力,在海稼轩绝妙的天心意识运用下,冰锋剑气袭体而入,自动循著最细微的真气缝隙,由关节透发进去,封人气血,比什麽点**功夫都要厉害。

当海稼轩疾风般由那几名魔人身边掠过,他们站在原地,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一下,但身上的毒龙护甲却瞬息异化,将他们整个裹覆於内,结合他们的真气,变成了一层坚硬的岩壳,护卫著动弹不得的宿主。

一剑封锁敌人的行动,是海稼轩神妙剑术的极限,却终究无法在第一剑就摧破魔核,将敌人一剑毙命,而当敌人进入了这样的龟缩状态,海稼轩要硬破敌人防御,取敌性命,固然是作得到,可是却要耗损真元,届时要面对强敌就颇为不利,在估计过敌人几个时辰内不可能回复行动後,他决定抛下这些魔人不管。

「那家伙到哪里去了?」

入侵的敌人刻意隐敛气息,躲避结界法阵的追踪,但是海稼轩屏息静心,提高天心意识的搜索层次,还是找到了敌人所在。然而,发现敌人位置,却令海稼轩大为震惊,因为敌人竟在复杂山道与迷幻法阵的误导之中,找出了不死树的正确方位,笔直朝那边前去,武功与能耐显然比自己预估得高。

「好本事!」

海稼轩在急奔不死树方向的途中,就已经不需要再用天心意识搜索定位,因为那名敌人已经和守在不死树洞窟之前的梅琳交起手来,魔法与天位力量,两种不同的能源激烈交击,斗得异常激烈,不用搜索也可以感受清楚。

战斗中传来的讯息,梅琳并没有使用五极天式,毕竟五极天式的破坏威力太大,一旦使用,绝无可能像天位武者对战那样压缩波及范围,势必严重损毁昆仑山,所以不到真正要分晓胜负的决斗时刻,梅琳也不轻易使用五极天式。

但身为雷因斯的第一长老,即使不用五极天式,梅琳仍是一个没有人胆敢轻视的角色。所谓的天位魔法师,就是拥有与天位武者同等级数的强大魔力,施放起魔法与咒术,在战斗中丝毫不落下风。

透过天心意识感应,海稼轩得知梅琳正发射著火球、电光、冲击风暴,还有被称为魔法飞弹的聚合能量体,狂乱攻击向敌人,而面对敌人的反击,梅琳周围早已形成魔力结界,一如天位武者的护身真气,把所有攻击或是化消,或是反弹,一一拒诸体外。

(天魔功?不,这感觉很像,可是气势全然不对┅┅啊,莫非是他!)

源五郎提出的魔族高手资料中,曾经说到一个小辈,武功与天魔功一脉同源,颇有相似之处,不可轻忽,当时自己不以为意,但是目前所感应到的力量波动,莫非那

个小辈当真┅┅

心念急闪,海稼轩已经赶到战场,那是一处辽阔的地底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黑黝黝的一片,看不到明显边际,只有阴寒潮湿的冷风不停「呼呼」吹来;脚下也不是实地,而是一个宽达数里的地下湖泊,来自四面的寒风,在这湖泊上吹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湖泊的对岸,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岩道,只要通过这岩道,末端就是不死树的所在,但如今梅琳却站在岩道口,不让入侵者进入。

与梅琳隔著数十尺距离,漂浮在地下湖之上的入侵者,就是梅琳与源五郎都曾警告过不能掉以轻心的男人,最後一任花字世家的家主,花天邪。之前海稼轩一直看不起这小辈,觉得他纵有异遇,也难有什麽大成就、大作为,但此刻亲眼见到他的武功、感受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海稼轩终於明白为何源五郎会那麽认真地再三警告。

漂浮在地下湖之上,花天邪的出手极为诡异,他用著类似龙族升龙气旋的武学,扬手是风,推掌成旋,攻守进退之间,尽是一道又一道的狂风,乍看之下,有些类似被认为是风之王者的天刀王五。

但花天邪操作风的方式,却不若王五的风之刀,而是把风卷成一个个气旋,扯动地下湖的冰水,化作数十道水龙旋风,或是往梅琳的位置推击出去,或是交错横过身前,挡住梅琳魔法飞弹的轰击。

当水龙旋风到了梅琳身前,赫然又生异变;梅琳投射出的火球与冲击风暴,将水龙旋风击破,蕴含的馀劲往四周窜射,落到地面,本来坚硬的岩石像是经过千年风化,在刹那之间分解崩散,变成一大片沙堆,所有水分在一瞬间被吸化抽乾。

奇异的运劲形式,即使是海稼轩也闻所未闻,首次看见这样异想天开的武技,啧啧称奇之馀,也暗凛於敌人的坚强实力。

(真是不可思议,这狂妄肤浅的小辈,怎麽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了?唔,他身上的气势有些眼熟┅┅是天草莳贞吗?这小辈当真得到天草一生的修为了?难怪┅┅原来他是天草的传人啊!)

察觉到这一点,海稼轩心头隐约泛起一丝黯然,但更多的却是惋惜与气愤。根据自己所知,花天邪投靠石崇之後,变成了石崇手下,听命行事,但天草四郎一生与石崇相处不睦,必然不乐见自己的传人被石崇所利用,事事听命於他。

「哦?另外一位也回来了吗?那些驻守万魔殿的新人只能争取到这点时间,各个击破的战术看来没机会成功了,我还真是失败啊。」

当海稼轩出现,花天邪立刻停下了手,不再与梅琳对轰。海稼轩所选的位置极为巧妙,恰好与梅琳一前一後,分别占住地下湖的两侧,如果花天邪要继续作战,势必要面对两大高手的前後夹攻;这个不利的情形已在预估之中,但花天邪仍需要调整位置,让自己做好面对前後夹攻的准备。

「能够得到天草莳贞的真传,算是你造化一场,但他死後有知,晓得你变成石崇的爪牙,被石崇给利用,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利用?我不这麽认为,石崇与我只是一种互取所需的合作,他似乎还没有操纵我的能耐。」

一直表现得内敛而深沉的花天邪,在说到与石崇的共处模式时,第一次露出了从前那样的倨傲表情。

「再说,石崇只是执行胤禛的命令。在本质上,所有人都是服从大魔神王的意志,我不以为天草会对这点有什麽不满,况且┅┅他生前的最後一战,也是奉大魔神王的命令出战。」

「什麽?你是说天草他┅┅」

花天邪的回答,反而令海稼轩大吃一惊。本来他就一直有所怀疑,当日中都皇城之战,石崇与天草四郎素来不睦,为何能够请动天草四郎出手刺杀?後来反覆思索,唯一的解释就是利用天草四郎与陆游往日恩怨,利用天草四郎想要了断恩怨的决心,诱他出战,然而照花天邪的说法,天草四郎之所以现身中都,决战陆游,那是因为胤的幕後操作。

(对了!那时候天草他曾经┅┅)

海稼轩脑中浮现一幕景象,那是在中都之战,被击败轰出皇城外的天草四郎再次回来时,曾经到一座玄冰之前,对冰封在内的曹寿说话。如今想来,曹寿即是胤禛,所谓的被冰封也是故意伪装,而天草四郎对他说话,那更是早已明白他的身分,作著臣下向主君辞别的最後礼仪,当时他们说的话是┅┅唔,天草四郎对胤禛说了什麽呢?

「┅┅其实,我现在发现,原来我和你一样,都很可怜。不过,我觉得已经够了,你呢?会继续被人同情下去吗?」

天草四郎低声说出的话语,彷佛仍在耳边清楚流过,当时只觉得这些字句理所当然,都是天草四郎对曹寿的悲悯之语,可是现在想来,里头的一字一句全都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稼轩放声大笑,声音远远传开出去,震动四方;虽然是稚嫩的童音,可是笑声中却含有一股对自己的怒意、对这荒谬情形的可笑,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怜悯。中气充沛的笑声震得顶上岩层碎石不住落下,平波如静的地下湖迸炸出朵朵水花,涟漪迅速朝周边蔓延。

花天邪静静地看著海稼轩,好半晌才问了一句。

「有什麽好笑?」

「当然可笑!」

「当啷」一声脆响,海稼轩拔剑出鞘,声若龙吟,遥遥指向正前方的花天邪,冰锋剑气与地下湖的天然寒气结合,纵使双方遥隔数十丈,仍是令花天邪汗毛竖立,不由得心中暗赞,对手果然不愧是走过上代人魔大战的绝世剑圣,如此深擅利用自然环境,与本身的优势结合,这是自己还追不上的地方。

「堂堂大魔神王,枉自武功盖世,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要人同情的可怜虫,这岂不是很可笑?」

「唔,说得倒也不错,确实很好笑,但┅┅这却不该由你来笑,因为你不了解他们君臣之间的道义,不了解天草为何对胤禛这麽说话┅┅你这样跟著笑,只是证明了自己的肤浅。」

花天邪神色转冷,双臂渐渐萦绕起一层黑气,「而且还有一个重点,死人是不会笑的,如果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还能笑,那就很可怕了。」

「好狂妄的小子,倒要看看你得了天草多少的本事。」

「你马上就会见识到的,天草四郎生前从来没有亲自击败过你,现在我就代替他完成这遗愿。」

「哼,你洗乾净脖子,准备等一会儿与天草莳贞碰面,好好再接受他的管教吧!」

双方相互放狠话,这似乎是武者决斗中常见的事,但是海稼轩与花天邪的这一轮言语交锋,不但海稼轩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就连花天邪都像是回到过去的那个偏激青年,意态若狂,一面望著海稼轩,一手却指向另一侧的梅琳。

「无须多言,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简短的言词中,蕴含著一股决绝愤怒,显然花天邪本身情感也处於激愤状态,始终在冷眼旁观的梅琳察觉到这一点,心中有几分诧异,因为她想不出有什麽理由会让花天邪如此失常,而在找到答案之前,花天邪与海稼轩已经正面对上了。

最开始的几回合,双方只是单纯就武学招式上做著比拼,相互试探对方的修为深浅,还没有拿出真功夫来。纵然功力未复,海稼轩的天心意识却是圆熟老辣,一套套上乘剑术施展开来,恍如行云流水,长剑在身外舞成一道虹光,看得人目不暇给,更将花天邪压在下风。

花天邪的战法与早先差不多,仍是推动水龙旋风出击,本身则用起了早年所修练的花家武学,身形在空中高速闪动,利用水龙旋风做著掩护,在偶然出现的缝隙里重腿踢击,但海稼轩的长剑矫若游龙,吞吐不定,将他每一记闪电重击轻易挡下,从容反击,配合著梅琳偶尔击来的火球与电光,让花天邪只有招架之力,再没有出击的馀裕。

从岸上往空中看,那是一幕非常震撼视觉的画面∶在数十道「呼呼」狂卷的水龙旋风里头,白发男孩舞剑成虹,一道道窜升又殒落的白色闪电,像是天上月光般普照洒落;数十道因为高速移动所形成的残影,以各种不同的姿势与方位,朝著闪亮剑光中心作攻击,但每一相触,就是发出爆裂声响,一块块大小不同的碎冰由空中落下,洒落黑黝黝的地下湖面,很快就点缀成了一个银白色的琉璃世界。

恶斗方酣,海稼轩趁著自己的优势,赫然再现新招,在一剑反刺逼退花天邪後,长剑陡然离手,他右手两指并为剑指,点在长剑剑柄末端,长剑受力激荡,在他周身高速绕起圈来。

短短的一息呼吸之间,如雪长剑在海稼轩周身绕出数十道剑圈,每绕一圈,积蓄的力量就陡增一倍,最後在空气中擦出点点火花,「滋滋」有声,煞是好看。

「广寒仙剑,驱妖伏魔,疾!」

海稼轩剑指一翻,激速飞绕的长剑应声飞击出去,拖著一长串灿烂火花,飙射向正要发动第二波攻击的花天邪。

「装神弄鬼,这何足┅┅」

花天邪的声音在半途被打断,这一剑之威竟是超出想像的凌厉,不但将十数道水龙卷风一击而破,爆成满天缤落雨花,就连花天邪双掌齐出都抵挡不住,被这奔月射日的一剑硬生生破开防御,正中胸口。

「啊~~」

花天邪痛叫声中,胸口既没有被剑贯穿,也没有炸出血花,而是瞬间被极冻寒气给凝封,跟著就碎裂开来,他本人也在惨嚎声中往後飞坠摔去。

这是海稼轩专为对付魔族而创的招式,藉由冰封破坏,一次性粉碎魔族的生命魔核,此刻看见花天邪中招飞退,他不假思索,剑指一翻一引,长剑闪电回防,顺他剑指牵引旋转蓄力後,再次朝花天邪飙射,第二次出击。

地底之下黑暗无光,花天邪中招飞退百馀尺,已经进入目光所看不到的黑暗地带,但海稼轩却不在意这些,因为广寒仙剑是以天心意识锁定而发,纵然肉眼看不见敌人所在,只要天心意识仍能捕捉,就算敌人远遁千里,拼命闪躲,广寒仙剑也能追踪命中,取敌首级於千里之外。

然而,这理应百发百中的一剑,却在第二次使用的时候失手了,先是海稼轩心中警兆忽生,天心意识的探索网中全然失去了花天邪气息,紧跟著,就连长剑本身的剑气定位也消失,彷佛被什麽东西给吞噬下去。

(唔,可恨,毕竟不是凝玉剑┅┅)

海稼轩所惯用的神兵凝玉剑,在与公瑾决斗的时候遗失,尚未寻回,目前所使用的这柄长剑虽是利器,却只是寻常凡铁,没有凝玉剑的诸多神异效果,使用上的威力也受到限制,现在明明知道敌人用了某种反击,但却没法从剑上的反应得知真相。

然而,不使用神兵也有好处,就是替代性高,以海稼轩如今的修为,凝物成剑的效果与寻常利刃根本没有差别,当下心随念转,脚下的水面骤然升起数百柄水剑,以天位力量冰冻、强化硬度後,海稼轩低喝一声,数百柄琉璃冰剑彷佛飞蝗乱箭,一起射向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咻!」

数百柄琉璃冰剑的飞射,发出锐利的破空声,却都在没入黑暗空间一段距离後,全数彷佛泥牛入海,消失了踪迹、消失了声音,好像再不存在於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海稼轩也不得不谨慎从事。天心意识探索不出异状,用肉眼去看,眼前一大片黑暗寂静得让人心生寒意,彷佛有什麽不知名的邪异妖物潜藏在黑暗里头,等待著噬吃每一条侵入进来的生命。

(说我装神弄鬼?嘿,你自己才真的像个神棍!)

海稼轩屏息以待,出於武者的直觉,他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正从黑暗中快速窜出,朝自己这边过来。

(是什麽东西?暗器吗?还是冲击波?)

海稼轩估计著敌人的攻击形式,目光尝试往黑暗深处看去,想要一窥花天邪的状况,只是黑色本身成了最好的掩护,无论海稼轩怎麽提升眼力,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什麽实际物体都看不见;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因为以海稼轩的能耐,只要运足了目力,就算是在没有光源的地底,也可以看黑夜如白昼,更别说这具躯体长年埋藏於地下,早已训练出极佳的夜视能力。

(这个┅┅莫非是┅┅)

刹那间,海稼轩若有所悟,而敌人的攻击也在此时发动,有某种东西由无边黑暗中快速朝海稼轩飞射而至,海稼轩明明感应到了这点,可是却什麽东西也看不到,感觉不出冲击气劲,也看不到任何实物攻击,一种对於未知的紧张强烈袭上心头,直到他全身蓦地一沉,举手抬足瞬间沉重万倍,他才终於醒悟。

并不是有什麽东西由黑暗中射出,而是这片无边黑暗快速延伸了面积,将更多的范围吞噬,纳为「它」的领域!

领域!

睥世七神绝之中的掌绝,脱胎於魔界皇族的天子绝学皇玺剑印,能够在运使之时自成领域,令陷入领域内的敌人行动受制,如同掉落蛛网上的昆虫,动弹不得;过去旭烈兀与韩特曾经数度倚仗这武技杀敌,但所能张设的领域最多不过丈馀,维持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秒,花天邪的武功脱胎於睥世七神绝,但怎能练到这种程度?

当整个人陷入黑暗领域,遭到吞噬之後,虽然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无边黑暗,但海稼轩反而看得清清楚楚,花天邪就飘站在前方三十丈远的地方,双掌合十,凝眉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不晓得在说些什麽。

之前攻击所发射的长剑与数百冰剑,全都停顿在他身前十尺到数十尺的空间,好像时间静止一样,停顿在半空,维持著往花天邪方向射去的样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南无喝棉怛那,哆棉夜耶。南无,阿耶┅┅」

一句句闻而不知其义的古老经文,梵音缭绕,传入海稼轩的耳中,一下模糊、一下清晰,忽而震耳欲聋、忽而寂然欲灭,让人彷佛陷入一个意识清晰的无边梦魇,莫名的妖异压力,令人克制不住地冷汗狂流,四肢百骸彷佛被抽乾了精髓,渐渐失去了活动力量,甚至是生命的能量。

(渡灭一切生机,生大威力,生大灭绝┅┅这就是忽必烈的灭绝神功吗?)

海稼轩对於当年忽必烈所创的神功也有耳闻,但即使是忽必烈亲自运使灭绝神功,海稼轩也不认为他能够箝制自己的行动力,花天邪能够把灭绝神功发挥到这地步,一定有什麽特殊理由,必须要找出。

「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多。怛侄他那棉谨墀。地瑟尼那。婆夜摩那。娑婆诃。┅┅」

当朗朗诵经声再次传入耳里,海稼轩陡然醒悟,知道了这个诵经声的奥秘所在。

双掌合十,念诵著古老的经文,花天邪就像是个苦行僧一样,让自己身心进入一种超然於世的禅定境界,在这至静至寂的禅定心境中,他的天心意识高度运作,能把自身力量作出比平时强横数倍的集中运用,所以才能够作到这不可思议的领域张设。

在海稼轩眼中看来,花天邪的天心意识运用,虽然不若自己圆熟,但却更为精粹,这个黑暗领域的力量流动,完全找不出空隙,这显示花天邪的天心运用更胜於己,想要攻破这领域只有靠力量强破,但这种悍然使用蛮力的做法,却也是天位战中最忌讳的动作。

(能够瞬间压制我的动作,让我难以动弹,这修为已经近似斋天位,不,可能已经到达斋天位了。)

海稼轩忆起当日天草四郎身故前,据说曾经传功花天邪。天位力量不是想传就可以传,即使是太天位武者转传毕生功力,如果受功者天心愚鲁,传完之後也只有小天位,甚至更糟糕;然而,如果传功者肯做更大牺牲,以拼上性命的代价,将自身的神魂意识与力量一并传输,就有可能让受功者透过这种灵悟,完全继承传功者的修为。

天草四郎传功於花天邪,似乎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当日天草身故之前已经拥有斋天位修为,如果花天邪能够完美继承,那麽拥有斋天位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什麽好奇怪。

彷佛是为了印证海稼轩的想法,当海稼轩第二次鼓劲,想要挣脱这个梦魇般的处境,黑暗领域中另一股力量涌来,令海稼轩气力全消,全身使不出一点劲力。

(箝制气脉┅┅这┅┅这是万物元气锁!)

双方的天位级数有差距,战斗本来可以在一击两击之内结束,但海稼轩却察觉到花天邪的意图,也明白了灭绝神功与天魔功的差异之处。天魔功的强横,是能够吸蚀敌人的血肉精元,纳敌人修为於己身,倍增力量;灭绝神功是忽必烈模仿天魔功而创,因为得不到真正精要的口诀,所以无法吸纳敌人精元为己用,但却能够作到前半截,迅速化消敌人的精元,散诸於周围空间。

花天邪的战术,可以说是灭绝神功最漂亮的使用法,尤其是在双方有天位差的时候,纵使敌人千军万马,一旦踏入领域之内,就会在瞬间把生命精元散尽,化为乾尸倒毙,杀人於无形之间。

海稼轩晓得敌人邪功的厉害,竭力以白鹿洞内功抱元守一,但却只能减缓精气真元的散失,无法完全遏止住,心知这样下去必然有死无生,预备运集全身剩馀力量,再作全力一拼,只是就在他运气即将成功的时候,又是一股莫名波动传来,令他大惊失色。

这股莫名波动,并非来自花天邪的方向,而是自领域外的世界透传过来,是一种让海稼轩熟悉又畏惧的感觉。

(五、五极天式┅┅)

海稼轩并不是单独作战,之前为了武者尊严,梅琳只是象徵性地作辅助出手,并未下场实战,可是当她察觉海稼轩可能陷身危难,仍在领域之外的她便正式出手救援。

魔法师对抗天位武者的最强技巧,五极天式,在对战天位武者的纪录中几乎无往不利,甚至还不用实质出手,只要靠五极天式运发之前的黑暗冥气,就足以扰乱天地元气,令天位武者的力量大受影响。这也就是梅琳的打算,不管花天邪修练何等神功,只要他没有胤禛那样的无敌力量,就一定会受到影响,至少,这块黑暗领域就难以维持。

然而,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想法,这一次却是大大失算了。

当五极天式的影响波动传来,面孔平静如苦修老僧的花天邪,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但他口中诵经声不止,两手却交错动作,瞬间结出几个法印,凝心定神,天心意识的集中度再次提高,整体力量运用浑然如铁桶,任黑暗冥气如海潮般一再波动涌来,竟是纹风不动。

五极天式的黑暗冥气不分敌我,花天邪的力量高度集中,无法撼动,这下子反而令海稼轩身陷险境,胸中气息大乱,自身天位力量一下子崩散,精气真元如江河奔流般往外散失,夺命之厄只在顷刻。

命在旦夕,海稼轩反而笑了起来。这个後生小辈能够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确实是後生可畏,但老人终究有老人的智慧,战场上不能获胜,但却另外有全身而退的後著,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但意识却还很清楚,只要思考无碍,就能给这小辈上个一课。

「度卢度卢,罚耶帝。摩诃罚耶帝┅┅」

花天邪的诵经声彷佛催命号角般加快节奏,海稼轩瘦小的身躯蓦地亮起白光,跟著就被彻底灰化,散成满天的碎屑细粉,犹如大漠风沙。

诵经声停止,花天邪睁开了眼睛,之前即使是感应到五极天式波动,他也不曾为此睁目,但他现在却睁开了眼睛,望向眼前的一片风沙,那里头早已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狡猾的老狐狸!」

花天邪低低念了一声,就在自己即将功成,一举将敌人整个杀灭灰化的时候,海稼轩身上发出了一种预藏的力量,与外部的梅琳相呼应,内外力量一结合,顿时产生时空转移的效果,海稼轩硬生生被转移到自己的领域之外,一块与他同高的大石头被转移进来,成了替身,被自己的灭绝神功化为灰烬。

当花天邪解除领域,早已不见了梅琳与海稼轩的身影,他将目光改望向通往不死树的入口。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看你们能躲到什麽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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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昆仑山

与花天邪的首战失利,梅琳和海稼轩撤往山腹内,更靠近不死树位置的第二阵线。

海稼轩惨败在灭绝神功之下,精气真元大量散失,神情萎靡,整个人连抬起一根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全靠梅琳帮忙推宫过血,才回复行动力,但仍是手酸足软,没法与人交手,估计没有个十来天的休养,是不可能恢复战力的。

「幸好,忽必烈那家伙抄袭失败,灭绝神功与天魔功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果是被天魔功吸蚀内力,那就不是十来天的休养能够回复了。」

就这麽受挫在小辈的手里,海稼轩的心情自然不会很好,不过也不至於真的形成困扰,简单微微一笑,就把这不愉快的心情给驱走。

「你好像比以前更看得开了?」

「做人要往前看,不看开一点不行啊,如果败给小辈就要拔剑自杀,我就很难活在往後的时代了。」

海稼轩的淡淡微笑中,有著一丝苦味。尽管在过去两千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曾一直占据「人间界第一强人」的王座,但却仍然得要面对世代交替的浪潮,特别是当一个又一个的後生小辈,突破了他两千年未能寸进的天位之壁,一一攀上了斋天位的绝顶修为,看在海稼轩的眼中,实在是有些感伤。

「不过,花天邪是一个特例,如果以他本来的资质与器量,能到强天位就已经是极限,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斋天位的。」

始终在冷眼旁观战斗的梅琳,对这一点分外有感触,特别是花天邪能将灭绝神功发挥到如此境界,即使创始人忽必烈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这样的领悟与突破,对照起从前的花天邪,简直是一个奇迹。

创造这个奇迹的,无疑就是天草四郎,这是风之大陆上人尽皆知的事,但背後却有著不为人知的细节。

「单单只是传功,到不了这样的层次,一定是那两个人的灵魂出奇契合,所以才能完整继承了天草的领悟与修为。」

梅琳的话,令海稼轩也有共鸣。天草四郎的孤傲个性、一生的际遇、漂泊的情感,这些部分都与花天邪有相似之处,所以天草四郎生前对花天邪青眼有加,结成忘年之交,後来肯定是这两个人的遗憾与情感重叠,花天邪才能把天草四郎传承的东西完美吸收,产生了如今的突破。

「唔,确实如奶所说,这两个人的执著地方都很像,在情感上┅┅可能从来没有被满足过。」

海稼轩曾听梅琳提起过花天邪对一生所爱的执著,细细想来,这一点是与天草四郎最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重叠的地方;当两个人生的共同遗憾与执著,在同一个灵魂里结合,就诞生了今日的花天邪。

「天草四郎用他生命教育出来的关门弟子,超越我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种情形不会延续太久,斋天位之壁再非牢不可破,他只是领先我一步而已。」

海稼轩的语气中充满信心,这种自信满满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孩童脸上,让梅琳不觉莞尔,笑了起来。

「可惜,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人类阵营所用,反而成了魔族侵略的鹰犬,这点真是令人惋惜。」

比起败在一名小辈的手上,这件事无疑更令海稼轩遗憾,不但感叹花天邪这样的优秀人才投向魔族,更为自己栽培的弟子无一能在此时派上用场而扼腕。

当日名动天下的陆游七大弟子,扣除海稼轩本人不算,王右军、泉樱两人各据一方,虽然都还能起到保境安民的作用,却无力影响大局,本身力量不足以对魔族产生威胁。

武功最强的李煜、周公瑾,已经在与魔族的战役中先後阵亡,倘使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还在,不晓得能对眼下的局势产生多少助益;但无论是昆仑山战线,或是稷下战线,肯定能够纾解许多压力。

陶胭凝在中都之战结束後,就销声匿迹,再也没了消息,似乎无意参与人魔之战,这点海稼轩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看来,胭凝野性不驯,对人类并没有好感,本来就没有理由特别站在人类这边作战,只要不改投魔族阵营,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最意外的变化却是旭烈兀。枉费过去对他器重甚深,认为他文才武略俱佳,是千年难得一次的优秀俊才,哪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的栽培竟成了自己有眼无珠的最佳证据,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以致於养虎为患。如今的他,已经是魔族阵营的

第二号人物,人类阵营的心腹大患,这点全都是自己的过错。

为了对付魔族入侵,自己耗费千年光阴栽培出的亲传弟子,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反叛的反叛,不然就是派不上用场,眼看魔族来势汹汹,人类阵营覆灭就在眼前,海稼轩又是忧心,又是叹息。

「那麽┅┅我们也该有所决定了吧?」

感应到花天邪正朝这边高速靠近,梅琳点醒了这一点。纵然面对斋天位武者,他们两人也不至於无计可施,毕竟敌人当中有一个旭烈兀,说不准就会由他攻打昆仑山,所以之前他们也做了许多布置,当斋天位级数的武者前来,就可以靠这些布置与战术与之一战。

事实上,梅琳在撤来此地的途中,就已经开动部分魔法设施阻挡花天邪前进,所以他才会迟迟未到。海稼轩被灭绝神功重创元气,一时之间无法作战,这点是之前始料未及的状况,不过当初曾考虑到会有人因为伤势太重,无法上场作战,所以情形也还不至於失去掌握。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於要不要战斗下去?原本海稼轩与梅琳进驻之初,是抱著不惜一切的决心死守昆仑山,绝不让魔族得到不死树,但是那天源五郎来到,观察过不死树的状态後,提出了一个意见,因此让两人有了後退的馀裕。

在还能够支撑的时候,就持续与魔族对抗,让魔族将兵力分散,可是当真正的大敌来了,好比说胤禛亲自攻打昆仑山的时候,就不需要在此死守,让出昆仑山,把人类的战力集中於稷下。

「你们两位的战力与智慧,对全人类来说都非常宝贵,请不要妄自菲薄。留住有用之身,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把性命送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源五郎当时的表情非常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低姿态地恳求,除了战略层面的考量之外,更多的是不愿意见到友人血溅沙场,想要将他们挽救出来的心情。源五郎担忧的神情,让海稼轩与梅琳都记忆深刻。

「小五其实是个好人啊┅┅」

「嘿,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不像个男人┅┅」

海稼轩低笑了两声,当他抬头望向梅琳时,从目光中所漏的讯息,梅琳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

「就把这里让给魔族吧。我想在天草四郎的继承人身上赌一次,看看这次赌局会有什麽结果。」

海稼轩的决定,获得了梅琳的同意,当一刻钟後花天邪终於闯到这里来,已经找不到海稼轩与梅琳的踪影了。

「唔,我慢了一步吗?」

花天邪感应得出,那对男孩与女孩已经离开这里,甚至离开昆仑山。虽然从地下湖通往不死树的路只有一条,但只要使用时空转移的魔法,他们可以跳跃出现在昆仑山数百里内的任何地方,再配合他们的脚程,这时候早就不晓得跑哪里去,根本追之不上了。

「可惜了,不过┅┅也好,这场战斗如果演变成死斗,那就让人不愉快了。」

花天邪在潜入昆仑山之前,已经有了溅血的打算,自己并不是为了试探而来,既然进了昆仑山,那麽不管是自己倒下,或是敌人倒下,这场战斗都会有个完整失败或胜利的结束,如今敌人主动撤守,这点虽然出乎意料,但却也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就是接收不死树的问题了。

收敛了斗志与杀气,花天邪缓步朝走道尽头踱去,对於西王母族千万年来誓死守护的神物,他也充满好奇心,不待往外通知石崇等人,自己就先朝著走道尽头探索过去。

之前从多尔衮口中,花天邪也听过不死树的若干传闻,据说不死树是创世神开天辟地时期留下的神物,由西王母族守护,三千年开一次花,三千年结一次果,将果实炼制成药又需三千年,其神药起死人、肉白骨,有著逆转生死造化的奇效,但是在数千年前的几场大战中,西王母族把所有神药消耗殆尽,如今屈指算来,不死树应该甫结果未久,要将果实炼制成药,那已经是三千多年後的事,实在是太过悠久的神话┅

「三千多年後┅┅呵,现在的人不晓得有几个人能有命看到。」

当花天邪冷笑著踏入走道末端的洞窟,只见那是一个圆形的石窟,在最顶端的岩壁上开了一个口子,晴朗天光正从上方透射进来,落在洞窟中心的一棵古树上,淡淡的洁白光晕中,盘根错节的枯槁树木,诉说著无声的历史与光阴变迁。

那棵树不过两尺馀高,单从外型来看,实在很难想像这就是天下驰名的不死树,树皮乾瘪,无叶无花,像是早已失去了生命,如果不是隐约仍传来能量的脉动,花天邪怎都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目标。

枝头上不存在应有的果实,这点是意料中事,既然已经到了开花结果之年,前头的人肯定已经把果实摘采下来,倘若没有被西王母一族人撤退时带走,就一定是落到海稼轩的手里。占领了昆仑山那麽多天,不死树本身是无法迁移,但自己可不至於天真到认为敌人会连不死树果也留下来。

不过,当花天邪缓步踱到不死树前,想再仔细看看这棵魔族志在必得的奇树,天心意识所捕捉到的一丝能量波动,让他脸色刹那间大变,立刻退出十数尺外,用一种谨慎的眼神再次确认周边状态。

半晌之後,一声大笑响彻昆仑山内,回绕震荡,久久不休。

「哈哈哈哈~~果然姜是老的辣,我被摆了一道啊~~哈哈~~」

昆仑山攻防战,最後以出人意料的形式画上句号,当花天邪走出昆仑山,表示敌人已经撤退,不死树已经落入己方掌握时,石崇喜形於色。

花天邪这次伤愈出战,石崇并没有预期他能够一举挫败敌人,毕竟光是海稼轩已经很难应付,更别说还有个梅琳在旁掠阵,如果把梅琳的天魔功、五极天式、海稼轩的奇门遁甲都考虑进去,变数众多,纵使花天邪有斋天位力量也未必稳操胜券。

最理想的情形,是等多尔衮归来,与花天邪两强联手,再配合自己的策划,那麽昆仑山就必然可破,不过在那之前,先让花天邪进山内看看环境,试试看敌人实力,这样也有助益,以他此刻的武功,纵然不胜也可全身而退;这是石崇当初的想法,哪知道花天邪勇不可当,仅仅一役,就将昆仑山夺下。

反观魔族的另一阵营,旭烈兀虽然用兵神速,但目前战线距离稷下城还有老远距离,更别说实际攻打稷下的难题,己方却在这时攻下昆仑山,取得不死树,届时在胤陛下的御前,己方无疑是赢得了这场竞争。

「是吗?石崇大人要高兴似乎还嫌早了点,不过是不死树到手而已,後头的难题还很多,还没有到志得意满的时候啊。」

花天邪的话中别有所指,石崇察觉到了这一点,急忙率众进入昆仑山,确认不死树的状况。

在当天晚上,一封来自日本的紧急军情文书,传到了中都的胤禛手上,表示已经攻下昆仑山,取得不死树,但是敌人非常奸滑,竟然事先在不死树周围布下大范围结界。

那真是一个极具规模的巨大结界,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正反不同的中小型结界错落布成,机内藏机,变外生变,就连石崇都看傻了眼,想不到敌人占据昆仑山多日,居然利用时间布下这等繁复结界。

与一般的防御结界不同,这个结界并不会对入侵外敌作什麽阻挡或攻击,毕竟,能突破海稼轩与梅琳联手的武者,肯定具有斋天位以上的修为,世上不太可能有什麽机关能对之产生威胁。放弃了阻挡与攻击,这个结界所有的能量只用来作一件事∶引爆不死树。

不管是什麽人进来,只要有人尝试触摸不死树,或者对不死树进行什麽术法,结界就会启动,把不死树炸成粉碎,大家来个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这个毒辣的诡计让石崇也为之呆愣,因为不死树的存在关系天地能量运行,如果贸然摧毁不死树,可能引发的後果没人能预测,怎麽轻都是日本陆沉级数的大规模灾变,而且灾变范围不限於日本,大有可能广及风之大陆本土,届时在连锁效应下,连串天地灾变会疯狂蹂躏风之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基於这个严重性,石崇本来有恃无恐,以为敌人不敢对不死树做些什麽的,哪想到当己方攻破昆仑山,取得不死树之後,敌人竟然还有一著无比锋利的回马枪。

「┅┅太毒辣了,这些家伙一个个打著正义的旗号,做事却比魔族还要狠得多啊。」

石崇这才明白,为何梅琳和海稼轩在还可以战的时候,却选择撤退,原来是留下了一个大炸弹来。这样一来,攻下昆仑山非但不是结束,反而是另一个战争的开始了。

魔族阵营的精锐魔法师立刻被调来,奉命处理这个繁复的结界,做著拆解「炸弹」的工作。魔族的魔法水平远胜人类,以鸠摩狮为首的法师团很快作出评估,预计在三百年内可以将这结界安全解除。

「比较精细一点的说法,是两百九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又八个时辰。」

「为、为什麽会这麽久?」

「将近十万个结界,布成之後开始相互反应,每两个结界反应一次,整个结界法阵就会发生一次变化;要拆解这种大规模法阵,就像是作一道庞大的数学题,在更新的技术或工具出现前,我们只能逐步慢慢去解,更别说这里头还藏有很多东方仙术的技巧,属於我们未知的领域,拆解起来会更花时间┅┅总之,照正规做法来办的话,没有个三百年时间,是不可能在绝对安全的大前提下拆除结界。」

「这怎麽可能?难道那两个贼小鬼自己也要花上三百年才能拆解吗?」

「不,他们两个人没有团队配合的话,相信三百年时间绝对不够,但是┅┅我们不认为布这结界的人有解阵打算。」

「什麽?」

石崇只是因为关心而思绪错乱,当他稍微能够冷静下来,马上就明白了鸠摩狮的意思。

对人类来说,不死树是一个碰不得,也不应该碰的东西,之前的历史中从没有人利用过不死树,往後也不需要有人利用它来达成野心。既然如此,不让任何人接触到不死树,这才是最符合全体人类利益的做法,海稼轩和梅琳在施布结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解法,因为┅┅不需要。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三百年的时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的变数,这是我方无法承受的风险啊!」

「如果照正规做法,三百年是免不了的,但除了正规解法之外,可以透过杀死术者的方式,让结界自动解除。」

魔族的魔法师们,最後作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个魔法结界的性质很明显,只要杀死施术者,结界就会自动解除,所以与其花上三百年时间慢慢去解,直接杀死施术者,无疑是最省时的做法。

也因此,石崇的加急文书被送到胤禛手上,请这位魔王陛下作出最後的定夺。

「唔,非常有意思啊┅┅」

当胤禛阅读著石崇传来的讯息,他所注意到的事,并不是不死树的结界,而是敌人的手法。

「用看似玉石俱焚的手法,封锁住我们的行动,即使夺得不死树也没有用,这样漂亮而且狠辣的计策,不像是那两个人的智慧与风格啊,应该是有什麽人在幕後策划的吧?」

皇帝陛下的问题,要有个人回答,而担任这工作的,就是不甘不愿被召回中都,目前还随侍在父亲身边的旭烈兀。

「雷因斯阵营中有个出了名的百败军师,虽然百败,但仍然是军师,或许就是他出的点子吧。」

旭烈兀说到百败军师时,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侮慢的意思,反而有著一丝同情。他不认为源五郎是个庸才,但置身在一个全都是异常人的环境,对一个理性思考的参谋来说,只是一种悲哀;从手上宗卷的记载来看,旭烈兀觉得自己如果易地而处,大概也免不了「百败贵公子」之类的屈辱称呼,所以对这名敌阵中的参谋人物甚感同情。

「那个男人吗?有可能,但我手边所得到的情报,当前雷因斯主要的智囊,是国王身边的一个秘书,叫做苍月草的女子。很凑巧的是,这也与现任魔法公会的主席同名,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胤禛看著桌上的宗卷,微微一笑,多年来自己一直冷眼注视著人间界的大小事务,有些不起眼的小事,经过分析之後,往往就能够看出里头的蛛丝马迹。

「雷因斯内战的时候,曾经传出女王显灵现身的消息,事後被解释是集体幻觉,但假如不是这样呢?要花三百年时间才能解开的巨型结界,这确实是很棘手,可是过去曾经有一个说法,前任雷因斯女王拥有一项天赋异能,能够解除一切运作中的魔法,假使有这样的能力,解开结界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事实上,这不只是传闻,石崇在暹罗城中被小草重创的那一次,胤禛曾经仔细询问过事情始末,从中推测出了敌人的真面目。雷因斯与魔族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对立,胤禛的父亲、祖父,甚至更久之前的大魔神王,都有过与雷因斯敌对的经验,对於这个总是屈於下风,却又好像永远打不倒的敌人,胤禛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唔,老头子你的话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可是众所周知,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并无子嗣,在她驾崩之後,雷因斯。蒂伦的血脉已经断绝,哪里还有继承者能再使用女王圣力?除非┅┅你该不会认为莉雅女王没有死吧?」

旭烈兀对这个结论非常怀疑,因为他也是重视情报考证的人,当初莉雅女王驾崩,他顿起疑心,暗中进行调查,汇集青楼联盟、麦第奇家本身的情报系统,阅读过百多份报告後仍嫌不足,亲自前往稷下查探,确认水晶灵柩中的确实是莉雅女王,也确实已经死亡,这才对此消了疑心,认为莉雅女王是在与天草四郎的战斗中,耗尽生命力而亡。

现在胤禛说莉雅女王可能未死,这一点他实在难以接受。

「你不愿意相信,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因为你不愿意接受失败?」

胤禛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旭烈兀沉默下来。这句话无疑是点醒了他,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对於一个靠脑子来混饭吃的智者,再没有比预设立场更危险的事了;让「心」影响「脑」,这些事情都是智者所不为。

「那麽┅┅怎麽去查探真相呢?」

推测完毕之後,最终也是得要探查真实,更何况旭烈兀还顾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海稼轩与梅琳的去向。

不死树是魔族志在必得的东西,现在受到术法的牵制影响,魔族势必要狙杀这两个人。只有将他们两人捕杀,不死树的结界才会解开,这一点他们两人肯定也很清楚,所以与其继续和魔族敌对,最好的策略一定是找地方躲起来。

风之大陆是一块很辽阔的土地,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们两人选择稷下藏身,与其他的同夥联成一气,这倒还好对付,只要以重兵压境,来个瓮中捉鳖就成了,但如果他们两个找些隐蔽荒山、平凡小镇,无声无息地躲起来,那就当真不知道该怎麽去找了。

用魔法占卜或搜索?那两个人都是当世术数的绝顶高人,绝对有能力干扰魔法搜索。

用天心意识寻找?这恐怕也很难,因为就连胤禛都无法准确把握住他们的位置。

距离不明、方向不明,在他们配合术法的刻意掩藏下,自从他们两人离开昆仑山後,胤禛就无法准确把握他们的位置。

至於其他的情报探索,梅琳与海稼轩都是超过两千岁以上的老狐狸,普通的情报探子只配被他们随意戏耍,要指望各地的情报探子能找到他们,那不如期望明天魔族能把月亮摘下来。

「说得极端一点,他们两个只要买张船票,出发躲到异大陆去,那我们就只剩下

三个选项∶花三百年的时间去解结界、花超过三百年的时间去异大陆找人、等著他们

自然老死┅┅三样里头,好像第一样最省时间。」

旭烈兀耸肩道∶「所以,我们的目标不该放在找到他们,而该尝试让他们主动出来。」

「让他们主动出来?你用让这个字眼,而不是使用逼,应该是想让我避免强势手法吧?」

「没错,我不喜欢大屠杀这种事。不过就是找人而已,用得著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

「你可以不喜欢,但却不能否认这种方法向来很有效。」

胤禛的话再次让旭烈兀沉默下去,以他自己的评估,杀上几万、几十万人,逼海稼轩出面,这有相当的风险,因为海稼轩必然也料到了这一点,为了「人间界的长远未来」,他肯定会对这些「不得不发生的牺牲」视若无睹;想靠杀戮来逼出敌人,这方法对海稼轩这级数的老狐狸,效果应该是非常不理想。

问题是,海稼轩能把这个绝决意志贯彻到什麽地步?每个人都有一个承受的底限,杀上几十万人能无动於衷,但数目换成几百万人、上千万人的时候呢?海稼轩是否还能贯彻这个决心,为了不让不死树落入魔族手中,宁愿牺牲掉过千万条人命?

旭烈兀不喜欢这个方法,自己在战争中一向只做必要攻击,只产生必要伤亡,决不把资源浪费在无意义的杀戮上,这一点是白鹿洞子弟共通的作风,当初公瑾还在的时候,也素来是这麽做事的。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却不认为自己能取得什麽主导权,当胤禛把攻击行动交给石崇,届时大量的杀戮就会出现;对於魔族的传统派系而言,人类的性命向来不值钱,与其统治人类,魔族中一直有「杀光所有人类,直接统治人间界」的声浪。

「这个工作似乎不太适合你啊,你一向很喜欢轻轻松松去纳凉的,这次也不例外吧?」

彷佛看透了儿子心中想的东西,胤禛道∶「就把工作交给石崇吧。过去他研拟过几个方略,对於大规模屠灭人类很有心得,将这个工作交给他,应该能在短期之内看得到成果。」

「这麽做有意义吗?我师父以前是一个冷血的老头,现在听说是一个冷血的小鬼,当他有了心理准备,你就算杀上一千万人,也只是成就他的冷血之名,不见得有什麽实效吧?」

「如果是我那老朋友,确实有可能做得到,但是他身边的人呢?如果那些他所关注的人因此行动,他真的一点都不被影响到吗?人类是很奇妙的生物,群体之间会相互影响┅┅总之,不管事情怎麽演变,最终对我们都没有损失。」

就在胤禛的裁示之下,全面攻击稷下的命令被传达四方,连带石崇所统帅的几个兵团,都开始往稷下方面推进,沿途进行大范围的灭绝人类行动,让这场人魔大战中最残酷的画面开始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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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途跋涉,终於抵达终止山的一行人,看似暂时抵达了旅行的中间点,不过却没有什麽闲暇馀裕,立刻开始了新的工作。

帕朵拉是奴工群实务层面的指挥者,在逃离万魔殿的途中,她就把奴工们依照种族与年龄进行分组,便於撤退,而在抵达终止山後,这个组织化的动作更有了实质意义,帕朵拉将人们分为几个不同的工作组,除了觅食之外,一一开始接受武装训练,强化自身战力。

「等等,奶想做什麽?想用这批人去抗衡魔族精兵吗?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啊!」

妮儿闯万魔殿的时候,与泉樱联手,真个是威风八面,但那是天位武者恃强凌弱的视角,如果是以魔界住民的标准来看,万魔殿中的兵将仍是精锐部队,其他各部族均不足以与之对抗,更别说这群根本是老百姓水准的奴工了。

「既然决心从万魔殿叛逃,之後的生活就该自己负责了。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与皇族军队相遇,不趁现在多整备武力,又要什麽时候做呢?」

帕朵拉说得没有错,但妮儿总是觉得有点古怪,因为就她自己的观察,奴工们在演练武技时所展现的气势,很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感觉,似乎不像是为了单纯的自卫防身。

「大家不要太急躁啦,胤禛那个老乌龟很厉害,我们要打倒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有长期抗战的准备,说不定还要和他斗谁的命长,大家要有耐心喔。」

妮儿的话与其说是劝解,不如说是一种常识,包括兰斯洛与泉樱在内,没有人认为这会是一场短期抗战,事实上,当年九州大战打了整整五百多年,才有了最终的胜负。然而,当这些话透过翻译,传达给奴工们,妮儿却觉得他们的眼神很古怪。

「算了,一直练功也会很无聊吧?这样子吧,你们来帮我造一个漂亮的坟墓如何?」

由於妮儿说得太快,翻译者搞不清楚,这段话引起了一阵大骚动,让妮儿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向众人解释清楚,并不是要造一个自己的坟墓。

当初妮儿离开终止山前,曾经把终止山内的死者简单埋葬,由於帮忙的人只有韩特一个,自然是做不了什麽华丽陵墓,但这一次旁边多了大批人手,左右无事,就在这里盖个简单肃穆的坟墓。

「中指山是历代魔界皇族的圣地,真的可以在这边随便兴建东西吗?」

对於要在终止山内动工,各族奴工们都显得胆怯,不敢贸然破坏这圣地,但妮儿却拍胸担保,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我可是大魔神王的正统继承人呢,终止山等於是我家花园,我要作什麽都可以;这些人都是为了守护魔界住民的幸福而殉难,是应该被赞赏表扬的烈士,安葬在这个圣地,再适合不过了。放心吧,不管有什麽问题,我一力承担!」

为了让众人安心,妮儿这样大力担保著,然而,就连她自己也暗自叹息,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魔界住民对於皇族的畏惧真是根深蒂固,明明已经决心反叛当前的皇族,却仍对过去的魔王亡灵畏如蛇蝎,这样子如果是要对阵沙场,一定几下子就被人家杀得精光。

到底为什麽会怕成这样呢?或者,真是如同帕朵拉说的那样,大魔神王代表著魔界的希望,是因为魔界住民还期望大魔神王能够把他们带到更好的世界,所以才不愿意完全反叛爱新觉罗皇族?

(照这样看来,要让魔界群起反抗胤禛,除了要给他们武力之外,也要给他们希望。只有给他们一个新希望,才能打破他们对於大魔神王的敬畏,不过┅┅这谈何容易啊?)

当妮儿为了这问题而懊恼的时候,却有人在大笑中把这烦恼一语带过。

「大魔神王会把所有魔界住民带到更好的世界?哇哈哈哈,这种小事不用大魔神王,我就可以做到了!」

兰斯洛像是一个传教士似的,站在大群奴工面前,面色凝重地认真道∶「知道天堂怎麽去吗?只要我们大家在这里集体自杀,就可以到天堂,那里就是一个比这边更美好的世界,可以整天睡觉,不用被大魔神王给迫害,不用整天工作,也不用┅┅哎呀!」

散布危险思想的男人,被妮儿飞掷过来的大石头给命中,砸青蛙似的给埋进土里。

「浑蛋!不要对他们说这种话!万一他们当真了怎麽办?」

「不、不会吧,我只是开开玩笑,他们不至於┅┅哇啊!树下的那位老兄,旁边的人,快点把那条绳子给┅┅」

因为泉樱的机警与阻止,才没有发生令人遗憾的问题,这点让兰斯洛挨了妹妹的白眼。

「宣导集体自杀这种事,是鬼婆的工作,她又不在这里,你干嘛抢著做?」

当妮儿这麽指责,兰斯洛也只能耸肩苦笑了。透过与这些奴工们的相处,兰斯洛对魔界住民、魔界环境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於此同时,终止山内的考古工作也有进展。

小草所料的没有错,当众人来到终止山,触动终止山内魔力设施的人并不是妮儿与兰斯洛,而是与魔族属性相克的泉樱。蕴藏在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对於龙族宿敌的到来有很大反应,先後几次,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被启动,对泉樱进行攻击。

其中绝大多数的攻击,并不是来自预设好的机关,而是出自潜藏於终止山内的魔气。千万年来,历代大魔神王都会来到此地闭关,修练武功,在精研武道的同时,随著个人锻链,魔气也会残留在山谷内,成为一种不稳定的游离能量;每一代大魔神王来到终止山修练时,往往就是从这些游离能量的波动,去分析与模拟历代祖先的武技,甚至可以透过本身天心意识,重现当年的影像。

这些魔气平时并不具攻击性,但是一遇到属性相克的龙族气息,魔气就像是碰到催化剂那样被触动,化为种种自然能量的攻击。黑火、紫电、玄冰、狂风,这些袭击骤然出现,在地利克制下,泉樱应付得颇为吃力,特别是那些身形飘忽的幻影武士,彷佛昔日的大魔神王一一出现,施展生前得意绝学,要将她置於死地。

幸好,兰斯洛始终跟随在她身边,每当泉樱陷身危机,他便立刻出手,天魔功如同江河溃堤,汹涌朝敌人吞去,一下子就将各种元素攻击轰溃,就连各种大魔神王的虚影,也不是他的对手,随意挥洒,轻易将虚影破得乾乾净净。

「嘿,这些东西是怎麽搞的?怎麽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们当年在世的时候,也是这麽脓包吗?」

几天下来,兰斯洛连败数十名大魔神王的虚影,自身的天魔功得到磨练,但心下却也是极为疑惑,难道是因为残馀能量微弱的关系,所以自己才可以连战连胜?但自己後来刻意压低力量,用与这些虚影同级数的力量应战,还是很轻松就能击败敌人,这究竟是怎麽搞的呢?

「因为你确实是一头史上最强的猴子!在魔界的历史上,多数的大魔神王都只有小天位,比较著名的几个武道高手都是练到强天位;能够练到斋天位的大魔神王屈指可数,所以纵使这些王者重生,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帕朵拉的分析,让兰斯洛听得心头一喜。不管是谁,当知道自己可以在魔王史上排入前十名,那都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值得欣喜,然而,帕朵拉所赠的一桶冷水马上又浇了下来。

「即使是这样也没用,因为胤禛还是比你强,尽管你是史上最强的泼猴,但对方却是足以在魔王史上排入前三名的男人,一旦你们两个碰到面了,结果就是┅┅呜呼,唉哉,尚飨。」

「喂!奶不要擅自在结论最後变成祭文!我还没有挂咧!」

兰斯洛对帕朵拉的结论感到气结,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事实,但就因为是事实,所以才让人气恼。

来到魔界已近一月,就算是来到终止山也已经有数天,检视成果,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说得认真一点,甚至每天都有收获,都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与讯息,证明小草的计算极有道理,泉樱确实是触发终止山秘密的最佳人选;但是所发现的那些东西,能够起到的帮助却太过轻微,没法改变众人目前所处的劣势。

「夫君你的武功已经很强,百尺竿头要进一步,当然很不容易。如果今天你只有强天位,经过几天的比斗练习,决斗历代大魔神王,说不定就能升到斋天位了呢。」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啊,但是奶知道、我知道,胤禛那个家伙可不知道。」

面对泉樱的打气,兰斯洛也显得很急躁。论武功,他是己方众人中的最强者,这个认知带来了责任,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与焦躁,尽管他尽量不把这个心情表现出来,但妮儿和泉樱仍是感觉到了。

利用魔王虚影进行武道修练的,不只是兰斯洛,妮儿也把握机会作著修行;泉樱的武学路子不合,没法像他们一样藉此修练天魔功,但却成了最能冷眼旁观局势的人,发现在兰斯洛与妮儿修练的时候,帕朵拉正在进行某些动作。

使用魔界的特殊晶石,帕朵拉命人拍摄下兰斯洛与妮儿练武时候的影像,那些与历代大魔神王对战并且获胜的画面,看在魔界住民的眼中,想必是非常具有冲击性的一幕。帕朵拉遣派使者,将这些影像分别送往各地,尽管泉樱只能听得懂简单的魔界语,可是从种种迹象判断,这些影片似乎是送给魔界各部族的领袖,煽动他们联合反叛现今的魔界皇族。

「战争有很多层面,目前的常识是天位战能够决定兵员战的结果,但是倒过来想,兵员战或许能够影响天位战的胜负。有天位武者能做的事,也有一般人能做的事,想要打倒胤禛,我们就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什麽方法只要能做,我们就该试试看。」

听起来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但泉樱却认同帕朵拉的想法,如果不抱著这种无孔不入的钻洞精神,怎麽能让那座名为胤禛的参天巨塔倒下呢?

可是,就像妮儿感到怀疑一样,泉樱也觉得帕朵拉的行动有些怪异,奴工们操练武艺时,散发的气魄与眼神都太过杀气腾腾,而且言谈中反覆出现一些特定词句。

尝试学习魔界语言的,不只是兰斯洛与妮儿,泉樱也同样在意魔界的情报,而且比起那对堪称武学天才的兄妹,泉樱是个在各方面学习都有优异表现的通才;悄悄留心,暗自练习,她的魔界语学得远比妮儿要好很多,也因此听了出来,奴工们常常提起的那个字眼,就是帕朵拉一再提起的「血月之夜」。

血月之夜,是魔界千年一次的天文现象,会因此造成自然能量的大波动,影响所及,许多魔法设施都会因此有变动,所以很多机关师刻意利用这现象,让自己的设施千年启动一次。帕朵拉认为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纵然没有这个设定,也会受到影响而波动,对於一心寻找天魔功之秘的众人而言,可说是最後机会。

这点泉樱早已知道。如果说自己与妮儿的希望,等於是所有反抗胤禛之人的共同希望,那麽奴工们会对此感到紧张,这并没有什麽好奇怪,然而,事情真的是这个样吗?

帕朵拉派人去联络魔界各部族,这个组织活动不晓得进行得怎样,毕竟魔界幅员广大,那麽多族类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联系起来,使者一时三刻间回不来,那都是常理。不过,当泉樱替自己的警觉上紧了发条,无论是什麽看似正常的东西,她都特别留上了心。

在旁人眼中,泉樱就和兰斯洛、妮儿一样,听不懂魔界语言,所以奴工们在她面前谈话并不避讳,每次泉樱也都是露出温和的微笑,眼神中有著善意,却有著更多的不解,就是一副听不懂话的模样。没有人发现,她已经逐步理解了魔界语的语法,并且暗自确认与记忆了许多单字,进而理解语意。

「血月┅┅革命┅┅攻击┅┅」

当奴工们聚集谈话,越说越是兴奋,比手画脚,一群人情绪无比激昂的时候,站在十尺外树下眺望远方的泉樱,把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尽管只能翻译出五、六成语意,但得到的结论却让她非常吃惊。

(这件事┅┅他们该不会是想要┅┅)

为了确认这一点,泉樱不动声色,在晚上悄悄跟随著帕朵拉,终於在某天晚上,听到她与各族奴工首领聚会,讨论在血月之夜後举兵,开始对现今的皇族高举叛旗。

「┅┅派往各族的使者,透过魔力卷轴,把回应传了过来┅┅爱新觉罗皇族的专断独行,很多部族都很愤恨┅┅未必孤立无援,但我们仍要┅┅这可能是我们最初也是最後的机会,我们要好好┅┅」

帕朵拉所说的魔界语,泉樱只懂得片段,可是却足以拼凑出事实。虽然心里仍有些许怀疑,但看见奴工领袖们的激愤表情,她相信自己所听、所拼凑出的事实没有错。

为了印证这一点,当这场秘密集会散去後,泉樱出现在独自一人的帕朵拉面前,对方看来没有多少惊讶,彷佛已经知道她在暗中窥探。

「不用浪费时间了,有什麽话想对我说,就说吧。天亮以後还有一堆事情要办。」

「我┅┅大概认出奶了。」

泉樱开头的第一句话,颇出帕朵拉的意料,但却没有动摇她的冷静。

「哦?奶什麽时候看到我面纱下的样子了?」

「不。样子是一回事,但我认得奶的气味,龙族到底不同於人类,有些对人类是细不可察的东西,如果我们认真去追探,还是可以┅┅嗯,除此之外,我问过那些雪特人,奶并没有比我们早来多久。」

泉樱道∶「他们说,奶也是快要一个月前才出现在万魔殿,把他们组织起来,领导他们逃离┅┅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做到这样的组织化与团体行动,这种黑暗中的策动能力,只有┅┅」

「够了。奶要和我谈的东西,应该不是来夸我的本事吧?」

「嗯,我想知道,为什麽要急在这种时候?奶很清楚,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正式举兵。在这种时候向胤禛挑衅,他们肯定一个不剩地全部被杀掉。」

泉樱不认为帕朵拉会看不清这点,因为在谋略与智慧上,这名女性的手段更胜於己。但泉樱却不得不怀疑,帕朵拉会否打算牺牲这批奴工,利用这几万人的性命去做些什麽?这种属於黑暗世界的谋略手腕,是自己所不习惯也不了解的东西。

「奶认为,我会牺牲他们去做些什麽?的确┅┅这是我们一贯的作风,不过这次奶有些弄错了。」

帕朵拉道∶「魔界住民对爱新觉罗皇族的敬畏,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几乎不敢有反抗念头,奶认为他们为什麽会愿意举兵?」

「是因为妮儿吧。妮儿继承铁木真的血脉与威望,也是这些人愿意跟随的理由,是这个救世主给了他们勇气。」

「是这样没错,但不全是,奶没有看到我刚来魔界时候的情形┅┅」

帕朵拉来到魔界时候的情形,确实非泉樱所能想像。刚刚来到这里的她,恰好遇到万魔殿之底的奴工们预备行动,但这行动却不是反叛,而是极为常见的集体自杀。

「集、集体自杀┅┅夫君他还真的说对了!」

「是啊,那头猴子乌鸦嘴的能力,确实是不简单。」

对於世代生长在黑暗之底的奴工们,反抗已是一个永无成功希望的奢侈,最终也是注定了失败,那麽与其辛苦地流血受伤,不如一死百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万魔殿就会发生大规模的自杀潮。

帕朵拉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到万魔殿。她努力地劝说著奴工们,想对身心如同槁灰的他们注入生命活水,毕竟人生除死无大事,既然都有了求死的决心,为什麽不能拼个玉石俱焚,给予敌人重创呢。

千万年来的经验,过大的实力差距不可能造成玉石俱焚,更何况就算敌人被创伤,自己也感受不到,反抗只是徒劳的举动,奴工们根本没有战斗的意志,直到帕朵拉提出了这样的理论。

「哪怕是再小的伤害,都会累积起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令敌人崩溃的重伤。今天即使我们身死,但打倒了敌人,我们的子孙就会获得解放,就有机会获得光明,至於魔界的严苛环境┅┅那是下一代的事,如果我们不先为他们取得自由,他们哪能去改变魔界呢?希望┅┅是一代传一代的啊。」

帕朵拉的话,在奴工们当中引起共鸣,让他们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而帕朵拉趁势提出了救世主传说,告诉奴工们救世主即将降临,这可能是千万年来最好的一次机会。

「救世主传说,这点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愿意去期望未来,所以你们的到来,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连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和他们说下去。但是,你们的困境,他们也都看到了,所以他们共通的决议是等到血月之夜,看看你们能否有所发现。」

如果血月之夜没有任何发现,代表兰斯洛与妮儿只能凭著目前实力去对抗胤禛,未来会进行长时间的激烈战争,但战争的终点,却仍是没有希望的黑暗世界。

看到了这一点,奴工们不愿意再等待下去。对於得到了自由的他们而言,再没有比重回黑暗牢狱更难忍受的事,与其等待多年,最後结局回归原点,还不如奋力反抗,集合魔界各部族的力量群起发难。

「刚刚在会议上,有个人这麽说∶过去不管怎麽反抗,都不会有实质效果,因为即使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也没有人能够将伤口再扩大,也没有人会因此得到好处,不过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救世主已经来到,他们兄妹都是个好人,可以把未来托付给他们。」

泉樱闻言颇为吃惊,之前因为语言不通,她一直以为帕朵拉与奴工们打的主意,是向万魔殿挑衅,然後把自己三人牵扯在内,利用自己三人的战力对抗万魔殿,没想到自己却低估了人性的光明面,他们竟是抱著自我牺牲的念头在举兵。

「不,这个评价太高了,其实这说不上什麽光明面,只是不想再忍受黑暗而已。

他们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去过那种毫无希望可期,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但┅┅这样子做没有意义,以他们的实力去挑战万魔殿,这根本是死路一条。」

「奶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不过┅┅人总有选择死亡方式的自由,如此而已┅┅」

泉樱无法对此淡然处之,听到帕朵拉这样说,她刚想说话,却被帕朵拉先打断。

「与其要拦阻他们,反而是你们自己要先想一想,是不是已经搞清楚魔族进攻人间界的严重性。妮儿和那猴子的态度,也是雷因斯大多数人的态度吧?生於九州大战後的新世代,没有见识过真正被魔族统治的黑暗世界;陆游终其一生谨慎防备魔族重来,这点在你们眼中看来,可能很迂腐可笑,但他却是实际见过黑暗世界的人,而现在魔族也真的来了。」

帕朵拉道∶「长期抗战,长期抗战┅┅这是一个大方向,可是你们有没有觉悟到长期抗战中必须做出的牺牲?狼真的来了,你们还轻轻松松的,真的有面对战争的心理准备吗?被魔族长期统治的世界,你们已经亲眼目睹,如果战败,这就是整个人间界的共通下场。」

一字一句,帕朵拉的话深入泉樱心中,她也明白为何帕朵拉不对兰斯洛与妮儿这麽说,因为个性的问题,对他们两人这麽说这些事情,大概只有反效果,然而,这些话却说得没有错。

包括兰斯洛在内,雷因斯的首脑阶层都是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可是,所经历的风浪都属於武者比斗,没有碰过真正灭族、灭国的大战争,两者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经验,大家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性。在帕朵拉眼中,雷因斯这次策划的魔界行动,可能非常缺乏章法,非常令她皱眉头吧。

(可是,我们也很无奈啊,又不是什麽人都有奶那麽庞大的情报与间谍网路,既然没有资料,只能走到哪算哪了┅┅)

看著帕朵拉离去的背影,泉樱的心情沉重起来,特别是当她想到未来,想到自己的孩子,那个感觉实在是很不好。

再一次的,泉樱深切体悟到,自己究竟面临著什麽样的处境,如果这一仗失败,眼前的奴工,或许就是自己子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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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魔界终止山

帕朵拉的警告,确实给了泉樱压力,让她更谨慎地去寻找终止山内的秘密,把握血月之夜前的最後时间。

存著这样的想法,泉樱不只是白天,就连晚上妮儿与兰斯洛休息的时候,她也尽量多去走动,让足迹踏遍终止山内的每一处地方,其中最常涉足的一个所在,就是当初刻有魔族至高秘密的山壁。

奇雷斯曾告诉妮儿,那处山壁上刻有天魔功的至高机密,只要能够参悟,就有可能超越胤禛,但是当奇雷斯与妮儿突破层层封锁来此,已经被胤禛抢先一步,把山壁上的秘密砍去削平,现在只剩下一块平滑如镜的山壁,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如果那个秘密是深蓝魔王的武学心得,那麽确实是这座山谷内最贵重的东西了,但我要怎样才能证明这一点呢?)

站在山壁底下,遥遥眺望著镜面般光滑的岩石,泉樱思潮如涌,想到两天後就是帕朵拉口中的血月之日,那该是自己的最後希望,如果连血月之日的探索都失败,那麽奴工们将会正式对万魔殿发动袭击,做出自杀式的反抗,而自己势难置身事外。

「龙族的赤龙神啊!请庇身在异界的我,也请庇这些失去希望的人们,别让他们再度失去未来!」

没有声嘶力竭地喊话,泉樱只是把自己衷心的期望,无声向赤龙神祈愿,浑然不顾这个愿望有违龙族的根本原则。

正自祈求,周围吹起的冷风有点变化,夜色已深,吹起来的晚风本就很凉,但泉樱却在这阵寒风中感觉到一点不同的东西。

(这是┅┅)

就像每次潜藏的魔力能量被触动一样,泉樱感应到风中蕴含的魔力波动,这点让她颇为惊奇,因为这个地方她已经来了不下数十次,敲敲摸摸,照理说能够触动的东西都该被发现了,怎麽还会有残留讯息?

泉樱想不出理由,但是帕朵拉之前也说过,触动魔力机关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时间、方位、血缘、次数,都可能影响到终止山内的魔气流动,或许这个讯息就是要自己反覆来此百次後才能发动呢。

依照过往经验,往往魔力一被触动,就是种种攻击狂袭而来,泉樱下意识地运功护体,灿发金光的龙体圣甲护住全身,反手打出一道升龙气旋,先把防御网给布好。

然而,这次的情形却有了意外,布好的防御网没有接到攻击,反而是数十丈外的小小山岗上有几道虚影,似是在往前行走,速度好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过去都只有单个的虚影,这还是首次思念体以复数形式出现,加上又是发生於深蓝魔王的遗刻下,就让泉樱觉得事情并不寻常。

(这个讯息很重要,不能错失。)

察觉到这点事实的泉樱,急赶过去,但是对方的行动却快得异常,明明她已经飞身直追,可是距离却越拉越远,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同时,她也察觉到一件怪异的事,那就是周围的景物好像发生一些变化。

天色太过昏暗,又是在高速飞行中,一切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泉樱确实感觉到,周围的山形地势与白日所见大有不同,有些山峰不见了,有些平地又凭空多出了一片森林,种种怪异的景象,让泉樱啧啧称奇。

(他们停下来了!)

发现那几个虚影在前头的山谷停下,消失在密林之中,泉樱加紧追赶,心里虽然想说发讯号通知兰斯洛与妮儿,但又怕一有动作,干扰到前方的残像,让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讯息消失,心中还没拿定个主意,前方忽然发生巨变。

「轰隆~~」

震天巨响中,一道黑气、一泓金芒裂空而发,像是在半空中盛放的炸雷,猛烈冲击波朝周围扫去,泉樱身在天空,险些就被撞个正著。

(这是┅┅大天魔刀?力量胜过妮儿,但还比不上夫君,可是刀劲的圆熟与刚猛,唔,好厉害的高手!)

天魔刀的环状金芒,泉樱早已看得眼熟,一见马上便认了出来,只见数百道天魔刀环连续射出,部分朝泉樱这方向射来,令她侧身闪躲,但绝大多数却是胡乱朝四周射出,除此之外,密林内也透发出多种不同的刀罡剑气,显然里头正有人在动手,还战得无比激烈。

(这是怎麽一回事?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天魔刀、爆灵魔指、皇玺剑印、魔龙皇拳┅┅爱新觉罗皇族中的头等武技,就在树林中错落交锋,斗得甚是厉害,彷佛同时有数名大魔神王在下头交战。

情形似乎有些古怪,泉樱微提真气,想要发声找来兰斯洛与妮儿,哪知道才一提气,下头的情况忽然有了变化,一道巨大的蓝色光柱笔直冲天,璀璨耀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顶端凝聚成一个迅速往外扩散的蓝色光球,彷佛数百万颗蓝宝石一同闪著光芒,发出沛然灵压,朝四面八方狂扫开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唔,我的气息流转不顺,这个武技克制著龙血,那个光芒该不会┅┅是妮儿的深蓝判决?)

相似的感觉,但却更为强大千倍,蓝光未至,泉樱已经在属性的先天克制下,被逼得全身气血翻涌,呼吸不顺。

蓝光化作点点流星,无规律可循地狂砸向四周,包括正下方的密林;尽管这都是虚拟影像,茂密树林夷然无损,可是从天心意识所感应到的灵压,让泉樱明白这一式武技的无比厉害,而那座茂密的树林虽然不受损伤,但里头却喷出一道又一道的血柱,伴随著一声声惨烈的嚎叫声,显然里头激战的武者正因此受到重创。

千百道蓝色流星,如同九天银河崩毁般狂砸下来,气势非同小可,但泉樱却感觉到,这不过是某式猛招的前兆,这套武技的真实威力才刚要展现。

这个感觉完全正确,就在千百道蓝色流星的轰砸中,天上的蓝色光球逐渐转成高热白光,彷佛要照亮整个魔界一样,灿烂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紧跟著,白色光球中有一样东西隐约凝聚成形。

那是一条龙形巨兽!

近似龙的形貌,却与人间界流传的神龙形象有所不同,独角、无目,腹部沾著混浊的污血,张牙舞爪,通体白色鳞片闪烁著雪灿强光,龙躯周围更环绕著无数大小雷珠,在妖雷魔电窜闪中,巨龙发出了狂猛的咆哮。

声动四野八方,昭告著它的无敌与无比权威,当泉樱被那一道道声波震得彷佛魂魄离体,神不守舍,巨龙化作一道急卷白光,朝空中的她飙射而来,恍惚中,白影与兰斯洛的身形依稀重叠,大步奔冲,就朝自己射来。

(轰、轰雷赤帝冲!)

魔龙皇拳的三大绝技之一,本是由魔界凶兽赤帝的型态所化,也是如今兰斯洛与敌对阵的最强绝招;当这式猛招临头而来,早已不能动弹的泉樱全无抵御能力,在白光贯体的同时,失去了意识。

「唔┅┅」

再度回复意识,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睁开眼睛第一幕看到的东西,赫然就是兰斯洛的脸。

「啊~~」

昏迷前面对轰雷赤帝冲的印象太过强烈,醒来一看到兰斯洛的脸,泉樱本能地出手攻击,重重一拳就打了出去,才刚後悔,这一拳就被兰斯洛给轻松拦住。

兰斯洛的武功较泉樱高出不止一筹,能够把这拳拦下不足为奇,但他面上一点都没有诧异之色,显然早就料到有这一下,这点就让泉樱感到古怪,方自纳闷,就听到旁边两个女人为此交谈。

「小丫头,她只是挥了一拳,没有插眼,这一局是奶输了。」

「没道理啊,昏迷的时候又喊我哥哥名字,表情又那麽痛苦,怎麽可能醒来看到他只是挥拳,不是插眼呢?」

「喂!奶们两个,不要随便拿伤者的状况来打赌,奶们一点人性都没有!」

一下就明白发生什麽事的泉樱,对帕朵拉与妮儿提出抗议,但帕朵拉恍若无闻,妮儿则是顾左右而言他。

「┅┅没人性有什麽了不起?反正我也不是人类啊。」

短暂插曲很快被揭过,兰斯洛告诉泉樱,今早天亮众人发现泉樱一夜未归,外出寻找,在这里发现了昏迷的她,看来好像还是从天上摔坠下来,不醒人事,用很痛苦的表情,叫著丈夫的名字,令兰斯洛被一阵古怪的视线包围,人人都以为是他密谋杀妻,兰斯洛忍著干掉在场所有人的冲动,把泉樱弄醒,然後就是目前的状况。

「所以,你们是因为发现我一夜不归,才找过来的?」

泉樱感到讶异,因为昨晚的那记轰雷赤帝冲刚猛无比,巨大的能量波动,照理说兰斯洛和妮儿早应该感受到,但他们却恍若不觉;如果说那些全都是虚像,又为何自己被灵压所制,动都动不了一下呢?

「┅┅嗯,那你们现在打算怎麽做?」

「嗯,其他人怎麽做,我现在是还不知道啦,不过我自己是打算┅┅」

兰斯洛低低说了一声,突然奋起一拳,敲打在泉樱头上,没有及时运起龙体圣甲的泉樱立刻痛入骨髓。

「好痛,为、为什麽打我?」

「有孩子的女人不要到处乱跑!著凉了怎麽办?自己要注意身体啊!不要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听见兰斯洛的解释,泉樱这才明白是他在表示关心,仔细看看,自己身上不但盖了一件披风,脖子上还围了围巾,这都是昏迷之前所没有的东西,自然是丈夫在自己昏迷时加上的。

兰斯洛的关心动作,让泉樱感到很窝心,也让旁边的妮儿与帕朵拉微微点头,称赞这粗鲁猴子偶有细心动作。

「还有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干掉奶们两个女人!」

暴跳如雷,刚刚还面慈心善的猴子,一下子露出狰狞面孔,抖手就挥击出两记天魔刀。

「我不讲话,奶们就给我一直胡说八道!我哪有杀老婆弃尸?现在她清醒过来了,我就把奶们两个分尸偿命!尤其是奶,鬼婆,不要给我跑!乖乖站在原地吃我一刀!」

「哪可能啊!你的猴子病毒入脑了吗?这麽荒唐的要求也敢说?」

「你们不要闹了,我有话要说啊。」

气急败坏的猴子,压根就听不见旁人的劝阻与解释,当这场骚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那已经是一刻钟以後的事了。泉樱把自己昨晚的所闻所见,稍微说了一下,当众人听到昨晚所发生的异象,无不啧啧称奇。

「这麽说,过去的搜寻方向错了,目标重点可能不是那块岩壁,甚至不是在终止山内。」

妮儿得到了这个结论,兰斯洛和帕朵拉都表示认同。正确的地点,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事先弄清楚了这点,血月之夜众人可能跑错地方,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

关於血月之夜举兵的事,帕朵拉委托泉樱暂时封口,先不让兰斯洛与妮儿知道。

倘使给那两个冲动派的人知道了,事情八成就会失去控制,一切先等到血月之夜再说。

泉樱并无异议,心里则是感谢赤龙神,让自己在血月之夜前有所发现。来到魔界、来到终止山,这段漫长的探索之旅,终於有了实质突破,自己所目睹的影像极为重要,里头所展露的武功之强,比其馀大魔神王所留下的虚影更为强大,即使是在魔族历史上,恐怕也是一场堪称颠峰之战的死斗,不逊於九州大战末期的孤峰死斗,倘若终止山中藏有什麽机密,一定与这脱不了干系。

在众人的期待中,血月之夜终於到来。当晚,兰斯洛等三人做好准备,全都来到终止山外的那处密林,屏息等待著变化的发生。

来到这里的人不只是他们三个,帕朵拉也率领奴工群,来到距离他们百尺外的丘陵上,怀著期望,注视著那处密林的情形。而在兰斯洛等人所不知道的地方,正有千百个魔界部族,也在不同的地方一起仰望著天空,等待著五百年一度的血月之夜,等待著这一夜之後将会传来的消息。

其中有些部族已经预备回应帕朵拉的邀请,当然也存在怀抱相反打算的人,但无论是两者之间的哪一个,高高悬挂於天上的血月,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信号,只是暂时还没有人晓得,这个信号会是战争的号角,还是死亡的丧钟。

血月现象的源头是什麽,兰斯洛并不清楚,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课题,不过自己现在无暇关心,因为真正的重点,是血月将会造成的结果,而非原因。

等待的时刻终於到了,当那浑圆的血色月亮高挂半空,将整片大地沐浴在一片赤红光芒中,兰斯洛蓦地看到有几道人影,由终止山内迅速朝这片树林过来。

与泉樱所遭遇的情形相同,几个虚渺不实的影像,以惊人的高速一下子飞掠过来,那甚至可以说是肉眼所无法掌握的速度。但兰斯洛等人早已有备,看准了方位,很清楚看见几个人影的来去方向。

果然,那几道影像中没有一个是人类,全都是不同的魔族,不是额上生角,就是独眼,又或者有多条手臂,外型与人类仅有小部份相同,但更多的部分却是像野兽。

在那几道身影之中,最特别的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看上去魁梧有力,很有领袖的感觉,不但头上有一对龙角,就连头都是龙形;龙头人身的模样,不属於现今人间界的任何一族,也不是三人目前所见过的魔界族类。

「老婆,这位仁兄是奶的祖先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吧,龙族里头也没有人是长这样的。龙头人身,我还真没有听过这样的种族呢。」

「奇怪,我脑里的记忆也是没有。」

兰斯洛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流露著不寻常的讯息。他脑海里的记忆,包括白起所传送过来的知识,如果大量运用,那不啻是一本超大规模的百科全书,能够找到一切被记载於史上的文献资料,但是现在却毫无相关纪录,难道这族类不存在於纪录中,甚至根本不存在於世上?

「很难这样说,因为再齐全的生物图鉴,也都只限於人间界,而魔界的生物是另一回事,没有什麽人能把魔界生物也纪录下来。」

兰斯洛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深蓝魔王的模样。今天大家是把希望赌在这个景象与深蓝魔王的关系,换言之,那几个人影之中的一个,可能就是深蓝魔王,不过深蓝魔王究竟长什麽样子呢?

深蓝魔王是全魔界共同祭祀的神明,其长相并不是什麽秘密,泉樱就曾经看过。

「我曾看过深蓝魔王的神像,就与爱新觉罗皇族的长相一样,黄金瞳孔、额上有独角。」

「这麽说,应该是最左边的那一个了,只有他的相貌完全符合,剩下来的都是怪模怪样,不过┅┅奶们觉得那群人当中谁比较强?」

这个问题要回答很简单,因为从武者的直觉来判断,最令他们注目的都是那名龙首巨汉,那不只是「比较强」,而是肯定的绝对最强。这不只是天心意识的感应,从周围几个人的表情与态度,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对这名龙首巨汉的敬畏与谨慎。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知道後头发展,心有成见的缘故,兰斯洛总觉得他们的谨慎中,蕴含著一丝不祥的气氛,随时都会转成炽盛的杀意。

正如泉樱那晚所追不上的高速,几道影像移动得非常快,一下子就从终止山内进入密林。为了能够更接近真相,妮儿一开始就接近在那密林旁边,窥觑著内里的动向,以免因为这些影像的移动过速,错失重要情报。

如意的算盘,但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当那几道虚影电光似的窜入密林中,爆发了那场战斗,守候在密林旁边的妮儿,蓦地感到一股大力涌来,将她狂猛轰震出去。

妮儿竭力稳住身形,但轰涌过来的力量,却不是单纯强天位那麽简单,刚开始是数个强天位武者的联手施为,当妮儿尝试运劲抵御,轰击过来的气浪陡然提升了层次,远远超出强天位层次的大力,一举轰破妮儿的护身力量,将她抛震了出去。

「好、好厉害!」

如果这一记重击是针对妮儿而发,单单只是这一下,她受的伤就绝对不轻,然而,这一击却是密林内混战所流射的乱击,力量虽是强悍,但终究是馀劲旁波,妮儿被轰上天去,十几个浸斗快速急翻,去所受的大力後,便轻轻巧巧落地,与赶奔过来的兰斯洛、泉樱会合。

「怎麽了?」

兰斯洛觉得很意外,因为以妮儿现在的武功,能将她轰击出去的力量肯定非同小可,运使起来也势必惊天动地,拔山倒海,但自己与泉樱在一定距离外观察密林,却只见到妮儿莫名其妙地被抛震上天,密林本身纹风不动,丝毫不见破坏,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

「不知道,我站在外头,只觉得有一股很强的力量轰来,我抵御不住,就被轰出去了。」

妮儿简单解释,但没有忘记交代最重要的一件事。

「刚刚那几个影像进去,我看到在树林里头还有几个影子,其中一个好像受了重伤,躺著不动,剩下的正在为他运功镇伤。」

「哦,是这样吗?所以赶去树林里的那些人,是为了救助伤者才去的?奶的意思是这样吗?」

「不是!那几个影像进去了,龙头的那个大汉出手救人,可是那个伤者突然偷袭,周围的七八个影子也一起动手,然後┅┅然後他们一群人就战起来了。」

「有这样的事?」

兰斯洛与泉樱对望一眼,在这种情形下,与其说是战起来,不如说是一群人打一个人的恶劣围殴,而且从那些人的武功修为来看,联手合围作战,这可能是一场规模更超越孤峰之战的群殴战。

「不能错过,这场战斗很有参考意义,一定要看。」

想到其中关节,兰斯洛满心振奋,像是一头看到红布的莽牛,大步朝树林赶奔过去。泉樱和妮儿都以为他是急著一睹那名龙首巨汉的神技,因为能让这许多天位武者合力暗算围攻,对方起码是斋天位,甚至太天位级数的强绝修为,观看这样的绝强者动手,对习武者有莫大好处,但兰斯洛所在意的东西却不是这个。

「啊?他练什麽武功其实不重要,如果他真的是太天位高手,他的武功我一时之间也学不会,更何况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他,他最後一定是被干掉了。我们该看的重点,是其他人怎麽把他打倒,那才是我们该学的东西。」

「可是┅┅这种事情会不会很没有英雄气慨呢?人不是应该往高处看吗?」

「往高处看又不能当饭吃,做人务实一点比较好,更何况,这不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吗?」

「那、那也是啦。」

基本上来说倒是一点也没错,人类与大魔神王胤禛的战斗,本质上也就是一群天位武者与太天位最强者的战斗,如果能够充分学习眼前这场战役的过程,将之完美重现的话,那等於就是日後战胜胤禛的范本教材。

只不过,纵使只是想照抄范本,也还是有技术上的难题,在兰斯洛三人抢奔向密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古怪,以他们的能耐,这距离应该可以清楚看见密林内的状况,但所见到的景象却非常模糊,好像被一层薄幕给遮挡住,当他们三人不约而同运转天心,想用天心意识加强感官,把一切清楚呈现,脑门就同时一痛,发现一股莫名大力如怒涛狂潮,直往自己涌来。

「真古怪┅┅」

兰斯洛嚷了一声,但却是早有准备,双掌往前一推,运力卸劲,一下轻巧快捷的後空翻,飘然落地,比刚才妮儿落地的狼狈好看太多;另一边的妮儿与泉樱,这次也都有相同的预备,一一翻旋降落,正想著是否该从其他方位进入密林,树林里头的战斗已经进行白热化,震天巨响中,一道黑气、一泓金芒裂空而发,像是在半空中盛放的炸雷,轰传九天。

「这个画面那晚我曾经看过!」

「小心,这些景象普通人看不清楚,只有天心意识感应才能捕捉,但如果要看到全貌,就会受到它的影响,甚至因此受伤。」

兰斯洛的修为较高,一下子就确认了问题本质,提出警告,但是那道蓝白色的炫亮光柱,已经再次高射半空,在彷佛要照亮整个魔界的璀璨闪光中,逐渐凝化为光球。

「那天晚上好像没有这麽亮┅┅」

灿烂的光色,就连血色红月都被遮蔽,显得黯淡无光,而站在大老远外注视这幕的奴工们,也都给这道强光逼得睁不开眼。

三名当今世上一流的天位武者,合力以天心意识探索,配合天上血色红月的影响,令得这早已模糊的虚象,重现千万年前激战的实貌,连带把破坏威力都提升起来。

璀璨的蓝色光球,恍若百万颗蓝色宝石一起发光,亮度比泉樱经历过的更强,内中所蕴含的魔气也更为浓烈,泉樱首当其冲,再次品尝到了当晚的苦果,整个身体受到魔气压制,在属性冲突之下,动都动不了一下。

「老婆,退开!」

兰斯洛察觉不对,喊了一声,发现妻子似乎已失去行动力,立刻闪身抢在她前头,在她肩头轻轻一推,以柔劲将她送得远远,免受其害。

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就在泉樱被送走的同一刻,天上闪烁的蓝色光球轰然震动,千百道蓝色流星高速飞砸坠下,兰斯洛与妮儿运起天魔功,各自凝劲接挡,护身气罩充分感受到流星飞砸的沉重压力。

「唔┅┅这个感觉┅┅是天魔功。」

身为天魔功传人,兰斯洛与妮儿的感应比泉樱更明确,而在千百流星飞坠之後,蓝白色的巨大光龙也分化出现,在无数妖雷魔电的环绕中,发出响亮的吼喝,朝著地面狂冲而来。

轰雷赤帝冲!

不只是天上的怒雷光龙轰往地面,在地上的兰斯洛重重往下一跺脚,足踏实地,妖雷魔电在周身出现,快速环绕,而他本人则带著雷电高速冲往天空,迎向那一条往下轰坠的赤帝怒龙。

震天声响爆发,两股同源同质的内劲,跨越万古时空,在血月之下正面对撼,千百颗雷电霹雳交错对击,窜闪出无数道墨黑色的电光,疯狂鞭笞大地,土石翻起,像是没有重力般朝天空翻飞,冲击波猛往四面八方扫去,将方圆数十里化为一片恐怖世界。

两力相对,孰胜孰负很难说,但是轰雷赤帝冲本身却有限制,脚踩实地发招的兰斯洛,在蓄电鼓劲上占了优势,一轮比拼之後,他身上冒出阵阵黑烟,更散著一股掩不住的焦臭气味,却在大吼声中将赤帝光龙给一击而破。

「哈!过瘾,来到魔界之後的战斗,就以这场最痛快!」

受了点轻伤,耗去不少真气,但精神上却无比昂扬,这样的猛招确实给兰斯洛充实感,但也令他有少许怀疑,这一式没有发挥充分威力的轰雷赤帝冲,就仅有如此而已吗?

自然不是的。在赤帝光龙之後,漂浮於半空中的蓝色光球赫然再生变化,像是某个天外星体似的运转起来,高速旋动,越转越快,在旋转过程中快速吸扯天空的浓密云层,把方圆百里的风云扯动,以这高速旋转的光球为中心,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

(唔,这个诡异的天象,我曾经看过,是在香格里拉┅┅)

兰斯洛记起在香格里拉的时候,自己与奇雷斯的一场战斗,对方就曾经使用过这样的武技,扯动九天风云,化为云海漩涡,在高速旋转中凝聚天地元气,化为无比凌厉的一记猛招。

同为魔龙皇拳三大极式之一的天魔大灭绝,与轰雷赤帝冲有相似的作用,一者凭靠冲击,一者凭靠涡旋,辅助使用者将轰出去的力量高度集中,减少流失,只要天心意识配合得当,甚至能爆发出平时两到三倍的强横力量。

再次对上天魔大灭绝,兰斯洛自是不敢小觑,凝神预备接招,但是才刚刚硬拼一记轰雷赤帝冲,真元大量耗损,马上又要强接猛招,他自己也有几分紧张,而在他有动作之前,一道身影比他更快,飞身抢在他的前头,迎向那漏斗般涡旋降下的崩天之云。

「妮儿,小心!」

兰斯洛只来得及喊这一声,妮儿的身影就被浩瀚云气给吞没,跟著就是另一波的能量风暴,风起云涌,吹震八方。

前一波能量风暴发生,帕朵拉与不少奴工都在波及范围内,幸好泉樱脱离魔气笼罩,回复行动力,及时张设了一层防护气墙,不然单是首当其冲的一下冲击,伤亡数目就会不小,而兰斯洛手边得空之後,主动张设防护气墙,减轻了泉樱所受的压力。

妮儿抢著接下这一击,并非无谋,心里也有她的盘算。如果说兰斯洛有接下轰雷赤帝冲的正当性,那麽天魔大灭绝这一式,就是她想给自己的挑战,过去奇雷斯曾对她说过,她所擅长的「天崩」,只是一个启蒙的入门招,如果能够进化完成,就会成为天魔大灭绝;为了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妮儿想给自己这样的挑战。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但时间一长,妮儿显然占了上风,逐渐把那崩天之云给卸散、分解,最後在她重重一击下,天魔大灭绝的云涡被整个轰散,卸散无形。

但就在妮儿破去天魔大灭绝的前一刻,空中的蓝色光团爆出轰然声响,魔龙皇拳的第三绝式透发而出,由於隔著厚密的云涡,没有人看得见究竟发出什麽东西来,可是兰斯洛仍然感应到这一式的威力与冲击,发现这一绝式的威力是三式之首,想抢在妹妹前头替她接下,哪知道这一式竟是轰往十数里外的西方。

「怎会?那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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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破脑袋,兰斯洛也想不出那边有什麽东西,这时妮儿也来会合,问起接招的感觉如何,妮儿只淡淡回答一句「果然厉害」,跟著就刻意隐藏住双手,不让兄长多看那彷佛被腐蚀酸液浇过的伤痕。

「有点奇怪,这一式三套的组合攻击,虽然被血月赋予了能量,但却仍是千古以前的残留讯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发动天心意识感应,是不会被触动,只会照旧有痕迹运作,怎麽会莫名其妙轰往别的地方?」

兰斯洛所不解的问题,妮儿也回答不上来,当天上的蓝色光团随著三式皇拳发完,云消瓦解,他们兄妹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方,想从那边找寻些许蛛丝马迹。

「轰!」

一声爆炸,随著璀璨的紫色电光,画破了漆黑与血红交织的天幕,霹雳紫电犹如一条光蟒,由天上怒劈向大地,声势极为惊人,但是在闪电落下的方向,也有一道黑影如同飙风窜起,轻巧翔动,以惊人身法逆攀电光而上,扯动狂风还击。

情形很明显,就是两名天位武者在交战,但是电光轰至半途,便化作无数细小光丝流散,而那道黑影所扯动的狂风,却也才刚刚扯起,就不受控制地飘散,这种情形反而让兰斯洛与妮儿吃了一惊,知道那两名高手都受了伤,很有可能是刚才硬接第三式皇拳的苦果。

魔龙皇拳三绝式的威力非同小可,兰斯洛仅凭一式轰雷赤帝冲,便足以独步横行,三式连环发出,兰斯洛扪心自问,实在没有多少把握接下,那两个人如果本来就在彼此缠斗,那麽第三式皇拳吸引过去,刚好打个腹背受敌、措手不及,会受伤不是什麽奇事,只不过不晓得他们是何方神圣。

「┅┅很难猜,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想要趁机混水摸鱼,分一杯羹的人实在太多了。」

兰斯洛摇摇头,虽然那道电光让他有著某种联想,但还是无法证实些什麽。

「哥哥,你看!」

顺著妮儿手指向的方位,兰斯洛也看到了,尽管影像很模糊,但他仍看到一个飞窜中的影子,背後有一双蝠翼┅┅

「这个嘛,魔界是很辽阔的地方,长了蝠翼的飞行黑怪物、会放紫电的剑客,这两种人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不能代表什麽。」

「┅┅你的意思是说,会用天魔功的蝠翼怪物、拿著吸电魔剑的猎人剑客,这两种形象完全不能让你产生联想?」

「随便奶怎麽说,如果是拯救美女,那还有话说,但是那头蝙蝠妖和那个死要钱的,两头怪物我都不想去接近,就让他们斗得一死一活,最後的那个再来见我吧!」

「哥!你在人家眼里才是猩猩怪物咧!如果你袖手旁观,所有女人都会看你不起的。」

「那又怎样?我是已婚男人,才不在乎其他女人的看法。」

嘴里是这样说,但兰斯洛仍是不能不在意韩特的死活,而他也没办法让妮儿去看,毕竟此刻的奇雷斯可能已经晋身斋天位,如果由妮儿或泉樱去靠近,怎麽想都太危险了。

「我去看看,奶和泉樱处理这边的问题,有什麽危险,马上通知我,那个死要钱的贱命,还比不上奶的一根指头。」

兰斯洛确实有著顾虑,但事实证明他可能多虑了,因为魔龙皇拳三极式的连击,已经把入场券的代价支付得差不多,泉樱和妮儿往树林靠近时,没有碰到什麽阻碍,只是遇到一个技术难题。

不用天心意识辅助感应,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白影,像是被浓雾笼罩般看不真切,但如果要运转天心,又有可能触动残馀能量,再次被卷入这场大战中。

「这个问题,让我来解决吧。」

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身旁的是帕朵拉,来得毫无预兆,让妮儿吃了一惊,又想到同行至今,还没有机会看到帕朵拉的出手,现在恰好藉机一睹,看看她的修为深浅。

但这个希望却落空了,因为帕朵拉并没有运使武功,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支长笛,放在口边呜呜吹奏起来。

当那高频率的轻快音符流出来,妮儿骤觉眼前一花,一切身边的景物飞快变化,先是前方的树林快速落叶,又长出新叶新芽,满地野草野花也高速重复这样的开谢过程,跟著,密林里的树木越来越矮,变成一大片青草,而青草地又好像是一层皮毯,被无形之手整个剥离,让眼前空间变为一大片的沙漠砾石。

(这┅┅怎麽会这样?)

妮儿目瞪口呆地看著周遭景物飞快变幻,彷佛刹那之间经历千万年的生死演变,魔界虽然没有日升月落,但是看见身旁景物忽而冰河、忽而草原,山川湖泊变幻千秋,无数的生命在瞬间枯、荣、盛、衰,这等从未想过的奇景,让妮儿看得说不出话来。

「到了,时间应该是这个年代没错,这可是配合血月之夜才能施展的超级秘术,难得做个大放送,便宜奶们了。」

帕朵拉放下长笛,声音听来非常疲倦,尽管白纱巾遮面,却仍然可以看得出她元气大伤,显然为了施行这个术法虚耗不少。同样为这些奇景震惊的泉樱,这时才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帕朵拉竟暗藏了一式夺天地造化的奇术,难怪她对血月之夜有这麽深的期望,表现得自信满满。

这套术法应该不是当真逆转时空,把人给带往过去,因为这种荒唐事就连胤禛都不可能做到,所以这大概是某种幻术,读取残留在空间里的残馀讯息,重现保留在这空间里的古老画面。

「等一下,奶有这麽厉害的魔法,为什麽一开始不用?要我们三个那麽辛苦地去闯关?」

妮儿像是冷静下来,急急向帕朵拉发问,但对方的态度却很冷漠。

「这个魔法对身体很伤,当然是其他方法都已经没效的时候才用。更何况,刚刚你们硬撼魔龙皇拳的三绝式,这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方式,如果我一早就用出来,你们不就没机会了?」

「那┅┅那倒也是啦。」

「我只能把奶们带到这里,剩下来的工作要看奶们自己了┅┅入场券已经替奶们买了,进去把真相带出来吧。」

帕朵拉说话的声音非常虚弱,身上频频冒汗,似乎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把手指向前方,那里已经没有什麽树林,只剩下一大片荒芜岩地,周围尽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数千个大小不同的坑洞,最小的都有十数尺直径,最大的那个坑洞直径甚至广达三里,已经不能算是坑洞,而是一个小盆地了;地面的土质看来更是古怪,有些地方坚硬若铁,有些地方却是砂土细粉,还有些地方被高热溶解成砸质甚多的黑色玻璃。

稀奇古怪的地貌,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场天外流星雨给砸过,或是┅┅刚刚进行完一场鬼哭神嚎的天位大战。

而在这些坑洞的中心处,之前进入密林的那些人群聚在一处,数目明显少了很多,地上倒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还有几个人相信是连尸首都保全不下来,粉身碎骨了。

战斗已经分晓,似是那名龙首巨汉得到胜利,尽管壮硕的身躯上满是伤痕,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重伤,小腹被一柄匕首贯穿,还往外流著中了剧毒的黑色污血,伤势无比严重,但却是全场唯一站著的人。

其馀联手攻击他的人,只剩下两个活口,看来气息奄奄,也都分别身受致命重伤,没力气站起来了。

「咦?」

泉樱觉得很讶异,因为这个战况明显不符历史,而且还活著的那两名魔族武者,外表也都不是金眼、独角,不是现今爱新觉罗皇族的祖先,难道自己来的时代不对,这并不是与深蓝魔王的相关画面?

不可能!

刚才所感应到的战况之激烈,又能够连环运使魔龙皇拳三绝式,这样的绝世威能,在魔族历史上闻所未闻,相信除了深蓝魔王外,再也没有别人能做到,深蓝魔王必然就是这场决斗里的某个人。

「畜生!我收你们为徒,将你们一一教育成才,没有我哪会有你们?今天你们这群孽徒居然联手叛我,为什麽?」

占了战场上的绝对优势,龙首巨汉怒喝出声,一句喝问出口,牵动伤势,大口鲜血喷出。

或许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千万年前的影像,妮儿显得没什麽紧张感,两手一摊,悄声向泉樱批评这名巨汉的发言又俗又老套,听起来有够没脑子,还让她想到总是与弟子兵戎相见的陆游老贼。

「别┅┅别这麽说啊。」

身为白鹿洞弟子,泉樱理所当然要替师门辩护,但是旁边喝出的一句话却令她们两人吃了一惊。

「我深蓝无敌一生,到老来居然被我自己的徒儿给┅┅」

听见龙首巨汉说出这个关键字眼,泉樱和妮儿又惊又喜,一方面庆幸自己终於找到目标,一方面也纳闷为何深蓝魔王的形貌,与後世流传不同,当下只有凝神细听,弄清楚其中关节。

在接下来的十几句简短对答中,泉樱和妮儿有了大致了解。这名深蓝魔王当年孤身出现在魔界,说是与人类有深仇大恨,又不愿见到魔界住民世世代代永居黑暗,要带领魔界住民争取更好的生活,所以开始收徒授艺,建立自己势力,令各方部族望风景从,纷纷归附麾下,得到魔王称号,在实力稳固後,几次向人间界用兵,获得了胜利。

虽然战胜,但人间界各大势力兵强马壮,战胜实为惨胜,双方争斗数百年,彼此死伤均重。弟子们虽然知道师父满心仇怨,侵略战主要意义实为复仇,但因为双方利益一致,占领人间界後能够改善魔界住民生活,所以也就义无反顾地支持师父的复仇战争。

在经历了数百年之久的杀伐与死伤後,双方都开始感到疲倦,然而族群仇恨已深,况且因为掠夺**而燃烧的贪婪之火,除非战到有一方死绝死尽,否则不会熄灭,但在这个情形下,一件令所有人同受打击的事发生,深蓝魔王秘密与人间界缔结和平协议,想要退兵回魔界,双方互不侵犯。

数百年来追随深蓝魔王的部属与弟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群起向深蓝魔王求证,却得到了令他们疯狂的答案。

「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已经够了,获得利益的方法并不是只有武力一途,我预备与人类签订和平条约,往後大家可以通商,互通有无,魔界看似贫瘠,却有很多人间界缺乏的资源,这些年来我走遍魔界各地,已经把这些潜在资源调查清楚,只要好好使用这些东西,我们与人类的贸易不会屈於劣势,所有魔界住民都可以过好日子了。」

纯以才干而论,深蓝魔王确实雄才大略,否则也不可能凭著一人之力,开创这一大片江山,但他却太过依恃自身的才干与绝世武功,当部属们质疑他的做法时,他强势将所有反对意见压下。

强势的做法,不能获得人心,这点深蓝魔王不是不知道,但他始终认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当人们实际尝到改革所带来的甜头後,反对声浪就会不攻自破。这个认知并没有错,只是深蓝魔王忽略了有些东西凌驾於利益之上,当两个族群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大恨,即使同归於尽也要杀尽对方满门,这时候再多的利益,也劝阻不了杀红眼睛的人们。

於是,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政变暗中展开,反对势力利用深蓝魔王前来终止山闭关练功的机会,聚集了所有的高手,奇袭暗算,誓杀这位一手建立现今魔界政权与所有典范规章的不世魔君。

诡计、剧毒、强势围攻,在用尽所有可用资源下,战斗分晓胜负,深蓝魔王身受重创,但所有意图造反的叛徒却全被诛杀,尽数被歼灭在他的天魔功之下,仅仅剩下两名追随多年的弟子,伤势只会比他更严重,出气多入气少,已在濒死边缘。

不过,尽管胜负已经分晓,但这场战斗却未结束,倒在地上的两名政变失败者仍用尽最後一分力气,控诉著自己的不甘与愤怒。

「当年您说要向人类复仇,我们全都心甘情愿地跟著您干,现在您说改变就改变,那些牺牲的人怎麽办?他们听到您今天说的话,难道会死得瞑目吗?这就是深蓝魔王的所作所为吗?」

「┅┅几位师兄弟,还有多少与我们一同奋战的弟兄,都是死在天杀的人类手里,不杀尽人类,我们绝不罢休┅┅要我们与天杀的人类谈和,我宁死也不屈服!」

纵然已经落败,两名失败者却完全不显得理亏,振振有词地向深蓝魔王发出控诉。从表情上也看得出来,深蓝魔王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心灵上的打击,比**上的伤害更令他摇摇欲倒。

「┅┅自作孽,不可活┅┅嘿嘿,报应,真是报应┅┅」

深蓝魔王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怆悔恨之意,明明身为胜利者,却再也感受不到半分喜意;一生无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败得如此彻底。

当年,是自己鼓动魔界的民气,利用魔界住民对更好生活的**、与人类常有摩擦的嫌隙,建军举兵,在几次大战中重创人间界,把自己的仇家杀得一乾二净,相关势力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但是当自己快意恩仇,得到了满足之後,这柄染满血腥的刀却已经放不下来,人类与魔族之间已不只是嫌隙,而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大恨,可笑自己还懵然未觉,以为一切都可以轻易压制,殊不知「人心」正是世上最难以操控的东西,玩火**,终遭其报。

「不错,是我利用魔族向人类复仇,造成这许多死伤都是我的过错,但这样的相互杀伐,没法为人类与魔族带来任何好处,只有和平才是唯一出路,为了两个世界的未来,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长声叹息,深蓝魔王举掌运劲,即使身受重伤,这名天魔功创始人的力量仍是雄浑深厚,莫可匹敌,黑色气团在他掌心成形,随手轰往地上的两名弟子。

「啊!」

迅雷不及掩耳间,场上发生异变,一具本来倒卧在地上的「尸体」骤起发难,由深蓝魔王的背後冷不防地施以奇袭,事前蓄劲良久,又是挑在强敌心神剧震,最没有提防的时候,冷冽剑光闪动,这一击竟然奏功,只听得一下长声惨叫,一代无敌魔君身首分离,就此毙命於弟子手中。

在旁观看的泉樱和妮儿,同样受到很大震惊,尽管她们暗暗料到事情会往这方向发展,但看到深蓝魔王身首异处,还是感到一阵胆颤心惊,而骤施奇袭的那名胜利者,果然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名金瞳、独角武者,也就是爱新觉罗一族的祖先,早先中了师父一记重掌,伤势不轻,却灵机一动,倒下装死,居然因此成了最後的胜利者。

不过,令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後头。随著深蓝魔王的亡故,一个套在他中指上的宝石指环脱落,某种施用在他身上的魔法也因而解除,深蓝魔王的尸体开始发生变化,尖锐的爪子慢慢不见,身形缩小成中等高度,而那颗龙头更是剧烈变形,迅速缩小变

成了┅┅

「他┅┅师父他┅┅不,这老鬼┅┅是个人类!」

三名幸存者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这麽多年来他们竟然从没发现过这个秘密,恐怕整个魔界也没有第二个人晓得,这名一手建立魔界霸权的绝世魔君竟然是个人类。

如此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当年深蓝魔王在人间界惨遭灭门之祸,敌人的势力极为庞大,为了复仇,他用魔法变化形貌,苹身前来魔界建立自己势力,凭此反攻人间界,一雪血海深仇,就此种下了人魔两界数百年交攻杀伐的因子。

倘若这消息传播出去,让所有人知道深蓝魔王的真面目,对整体魔界都会是一个重大打击,甚至可能导致军心溃散,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毁尸,但是在他们动手之前,深蓝魔王的尸体赫然发出万丈豪光,七彩光华环绕,看来无比耀眼,在璀璨彩光环绕中,尸体彷佛汽化蒸发般渐渐消失。

「这┅┅这是┅┅」

妮儿看得啧啧称奇,但泉樱却在典籍记载中看过这种情形,知道这种现象叫做「虹化」,通常是出现在修行者升格为神的时候,身发七彩虹光,躯体分解,转化为纯精神能量存在的伟大神明。深蓝魔王是所有黑暗神明的首领,从结果看来,这时发生虹化是正常的历史,但对於这里的三名叛逆弟子来说,这幕景象无疑是重重再打了他们一次耳光。

「没可能的!这种大骗子为何也能成神?这种事情一点道理也没有!」

不管怎样没道理,发生在眼前的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三人商量著应变之法,最後确认由那名亲手弑师的弟子,取来那枚伪装指环,在往後的时间里取代深蓝魔王,逐步yin除可能的反对份子,直到该杀的人都被杀尽,再由他来窜改深蓝魔王之前的一切纪录,绝不能让後代的魔族子孙知道这个大丑闻。

这个理所当然的安排,没有发生权力冲突,因为提出建议的两名重伤者,分别在谈话中断气,令得那名伪装取代深蓝魔王的弟子,成为这场凄厉死斗的唯一生还者。

但是在他两名师兄弟毙命之前,他们仍谈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深蓝魔王的遗产。

在万魔殿之内,深蓝魔王曾经亲笔留下人类文字,将某件秘密藏在终止山内,根据推测,除了天魔功的最终之秘,可能还有一些特殊资源,也就是他口中能够与人类贸易往来的自然物资,至於那到底是什麽,这就实在没人知道。

「天魔功最终之秘┅┅老鬼只在那座石壁上刻了四个字┅┅实在令人想不出来,那四个字到底┅┅汝┅┅本┅┅」

其中一人在断气前喃喃自语,似乎念出了那四个终极秘密的字眼,泉樱凝神细听,无奈那人在这时气绝身亡,千年一度的血月现象也在此时消失,连同眼前的景象,全部隐没不见,泉樱和妮儿只觉得一阵晕眩,再看清楚,自己已经置身於茂密树林当中。

「回来了啊┅┅」

想到适才看见的东西,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景象,实在是令泉樱始料未及,想不到深蓝魔王的往事,竟然藏著这样大的秘密,但真正令她遗憾的,是没有能够听完那四个字,失去了最後一个得知天魔功秘密的机会。

(不管如何,我们尽所有力气探索过了,接下来该回到人间界去,希望能赶在魔族大军进攻稷下之前,赶回去帮手吧。)

泉樱做著这样的盘算,但她的主意却注定要失算,因为就在她沉思的同时,魔族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了稷下城外,以大魔神王为首的魔族主要战力,集中於一役,誓要踏平雷因斯。蒂伦的首都!

《风姿物语》卷十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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