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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八集(1 / 1)

()第一章不分轩瑾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剑气冲霄,鞭影纵横,金鳌岛的内部正上演着一场师徒死斗。海稼轩与周公瑾,当前白鹿洞最出类拔萃的两人,各展本身的绝技,在黑暗空间里进行着攻防。

在双方正式动手时,公瑾好像对金鳌岛下了什么命令,灭去了所有的光亮,让整个空间处于完全的黑暗,接着,他的鞭击就横扫过来。

如同海啸般狂扫而起,公瑾强劲的鞭势,确实有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力,彷似千尺巨浪,不住地吞卷向前,把所触及的一切全部缠卷、粉碎。

但是在这道海啸狂浪之前,却硬生生地出现了一个阻碍物,把鞭影浪潮给截停。那是一道巨大的冰壁,极度寒冷的冰寒气息,让鞭劲尚未击到,便受其影响,速度瞬间减慢下来,不复之前的灵动敏捷,变得呆滞而凝重。

过去公瑾的千里神鞭,曾经在耶路撒冷大展神威,以一敌四,把白夜四骑士全部压制在守势,逐个击破,缔造了近乎无敌的美名,可是今日对上海稼轩,这些纵横无定的鞭影,却全然发挥不出效用,只见海稼轩旋转着手中凝玉剑,挥洒自如,在那错乱无迹的鞭笞中,一一清楚地找出轨迹拦截,任那乱鞭如同惊涛骇浪般涌来,就是破不去这道万载不化的冰岩。

短暂而激烈的攻防,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展开。其实要说是彻底的黑暗,有点不适当,因为每当剑鞭相击,怒涌鞭劲与冰寒剑气高速对撞时,总有一丝丝细微的火花,在两人附近不住闪动。

过去为了增强实力,陆游曾经对门下弟子要求锻炼夜视能力,视黑夜如白昼,因此在黑夜中作战完全不是问题。久历战场的公瑾在这方面自然不会轻忽,而海稼轩的躯体长年埋在黑暗空间,也早已充分适应。

事实上,别说只是单单的黑暗环境,即使当真双目不能视物,纯靠听觉、触觉、天心意识来作战,师徒两人的动作也不会有片刻迟缓,因为,别的白鹿洞弟子姑且不论,当年的陆游绝不许自己亲传弟子一瞎掉就成废人。

“鞭子耍得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下仍然能维持住水准,公瑾你平日的锻炼不少啊!”

“全都是承蒙恩师的教诲。”

很有因果性的回答,如果听在旁人耳中,一定觉得这是很恶毒的讽刺,但说话的人说得充满敬意,而与他对战的另一方,也听得理所当然。

黑暗的不利因素,对双方来说都不造成影响,但公瑾仍然没有把灯光打亮,因为纵使平时不受影响,当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任何一个理由,都可能对敌我造成一丝微不足道的小破绽,而在太过熟悉彼此的师徒两人眼中,那一丝破绽,就足以致胜、致命,所以他们凝神敛气,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又努力地为敌人制造破绽。

双方都是以强天位力量对战,巨大能量连续对撼,激荡出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如果换做是在别的地方,肯定早已打得天摇地动,日月变色,但是海稼轩连递出几招,除了与公瑾的鞭劲相互抵触,其他地方却都觉得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什么东西,仿佛自己正身在一个相当旷远的所在,周围不着边际。

(金鳌岛有那么大吗?不,这不是金鳌岛本身的问题……)

记得刚才与公瑾动手,周围的空间虽然空旷,但那不过是百余尺的距离,以强天位力量的波及范围,早就该把附近的石壁轰得乱七八糟,为何如今一点爆破声都听不见?

(金鳌岛里头,有什么吸收冲击威力的装置吗?就是有也不足为奇,或者是……)

海稼轩脑中估算着几种可能的情形,心里稍微松懈,汹涌鞭劲突破剑网而入,恍若九天神龙狂啸,攻击势道又狠又恶,几乎就要伤及海稼轩的面门。

“顽劣的东西,就凭这点本事想要青出于蓝,还早得很呢!”

长笑声中,海稼轩振剑反击,虽然已经被鞭劲迫至面孔,但他反手挥剑,闪电横斩在鞭子的中段,被碰触到的三寸部位立即结冻,化作一块坚硬的雪白冰霜,而鼓荡的鞭劲也因此被从中截断,本来毒蛇般噬向己身的鞭稍就像失去生命般,立刻软软地垂下。

“公瑾,当年传授你这套乱鞭的时候,我教你鞭势如蛇,矫捷灵动;鞭威似龙,雷霆破空,可是也教过你打蛇打七寸,如果遇到擅长内家真气的高手,那么这套鞭法的优势就会全数逆转,这些话你都还记得吧!”

反击成功,海稼轩出手如电,脚下踩着玄奥神奇的步法,几下平凡无奇的旋步与趋退,竟然已经抢入层层鞭影的中央部位。

最开始要破入鞭阵的时候,危险性与压迫感最高,若是给那密集挥舞的乱鞭连续打到,纵然有浑厚真气护体,也是难逃创伤的结局,但海稼轩似是有备而来,眼明手快,从乱鞭阵中清楚找到最具威胁的那道轨迹,在鞭劲及身之前,旋剑一斩,极冻真气就像吸走鞭子生命一样,让狂舞的乱鞭平息下来,本来完美无缺的鞭阵也露出破绽。

灵巧的身法奏功,凭着三十六绝技中的“白驹过隙”,海稼轩翔身如云,轻而易举刺入鞭阵缝隙,当他进入了鞭阵的中段,手中凝玉冰剑更显得挥洒如意,而公瑾的乱鞭却出现长兵器的窘境。

自己长久苦练的乱鞭,居然被人说破就破,这点就连公瑾也有点奇怪,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双方的天心意识当真有如此差距?因而恩师能够一眼就看破自己的武学破绽,所以即使处于劣势,也满不在乎地随手逆转?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但公瑾自己比世上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对方在这套乱鞭神技上所下的修练功夫,绝不逊于自己,正因为他也同样将这套鞭法练得滚瓜烂熟,所以里头的每一个变化、圈套、破绽,他都了然于胸,再加上天心意识的辅助,一下子就能从劣势抢得先机。

这种事情在一般状态下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是以三贤者那样的亲密交情,卡达尔也不可能把大日功练得不逊于皇太极,施展出同样威力的九阳烈焰刀来,但是海稼轩与公瑾却是例外,他们两个同样是修练白鹿洞内功,同样拥有强天位修为,而当年陆游在传授公瑾乱鞭神技之前,自己是先秘密苦练半年,完全掌握其中精要后,才以整理过的秘笈相授于公瑾,事后在冰洞中也是继续苦练不辍,不曾中断。

“恩师您老人家追求武道的决心真是可怕,白鹿洞的各种武技在您手上,真是发挥到了巅峰,假若你我交换武器,恐怕您的乱鞭会使得比我更好吧?”

“错,公瑾,为师对武道没有半分兴趣,只不过为了维护人间界的道统与存续,需要武道来作为倚靠的力量罢了。”

海稼轩仍是挥舞着凝玉剑,在天心意识的运转驱使下,极冻寒气与剑气结合,交错综横,锋芒在层层鞭阵中破开出一处三尺方圆的真空地带,周遭结着淡淡冰霜,六角状的玄冰结晶体不住凝聚出现,又在鞭影挥舞间破碎。

“要青出于蓝,不是靠资质,就是凭靠后天的努力。论资质,公瑾你和煜儿、泉樱都是不世之才,聪明颖悟远胜于我,必能将白鹿洞武学发扬光大,守护人间界,为师如果不痛加努力,用加倍的苦练来维持,如何有资格作你们的授业之人?”

打从心里贯彻君子儒生之道,纵然已经师徒反目,海稼轩仍没有口吐半句恶言,不像一般师徒反目时大喊“小畜生、小杂种”地乱骂,就算心中愤怒,他也是简单地一句“顽劣的东西”。

之前与妮儿、源五郎斗口的时候,海稼轩也能轻易说出极其辛辣的讽刺,但是当对象换成公瑾,那情形就整个不同,因为彼此是师徒,这牵涉到一种对师道的敬重。

这个徒弟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到了决心清理门户的现在,海稼轩仍没有后悔当初收公瑾为徒的决定。彼此的歧见,是出在各自的理想不同、做法有冲突,为了白鹿洞的清誉与责任,必须要清理门户,并不是因为公瑾做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

基于这样的认知,海稼轩出手虽然重,但口中却没有端着架子,甚至没有像对多尔衮时那样的恶毒讽刺。

“公瑾,别执迷不悟,你是人间界的一份子,守卫人间界是你的天职,只要你回归到这份天职来,你的困境师父会协助你解决。”

海稼轩一面喊话,一面在鞭阵中前进,手中凝玉剑旋舞不休,所走过的每一步,全部留下冰雪玄霜的痕迹。

公瑾并不是沉默地接受攻击,也一再试图反击,但虽然千里神鞭的每一鞭力能开山,矫捷如龙,可是海稼轩周身数尺仿佛形成了一个极度低温的结界,鞭劲浪潮涌到,立刻就被玄冰寒气给冻住,破绽大露。

如果只有冻气上面的问题,那倒还好解决,可是海稼轩不愧是当今白鹿洞最杰出的剑圣,简单的一剑在手,就能千变万化,甚至将抵天三剑的招意混合于其中,寒冰玄气所组成的防御剑圈里,自生一股绕指柔劲,使得千里神鞭的威力被化去大半,每一鞭打来都给斜斜地带歪,减缓了杀伤力,再被冻气一封,整个丧失了攻击力。

以柔克刚,海稼轩所使用的手法,同样出于白鹿洞的公瑾自然知之甚深,但是在修为上却万万做不到海稼轩这般圆熟老辣,心里明明知道破解的方法,却没有能耐将之实现,反而被敌人觑准自己的破绽,节节进攻。

(不愧是师父,他确实是凭着苦练与努力,达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无奈落于下风,公瑾的千里神鞭虽然强横,但久守之下终有所失,被海稼轩施展白驹过隙,身形一幻,转眼间就欺至公瑾身侧,一抖手“刷刷刷”连环三剑,竟是毫不留情地攻向公瑾的断臂──防御上最大的破绽处。

被敌人抢到身前数步,公瑾的优势尽失,唯有高速后退,拉开双方距离,这样才能重新掌握主动,当下同样展开白驹过隙身法,后退奇速,一下子就拉开了与海稼轩的距离。

可是,才拉开三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前方的海稼轩幽灵般消**影,化作一阵轻烟似的,隐没于完全的黑暗当中。旁人或许会为之惊奇,公瑾却知道这是三十六绝技之中的“亦步亦趋”,步子专门绕向敌人的六感死角,诡奇难防,往往在敌人为之一愣的时候,就已经制敌取胜。

(断臂在右,位置在东南,亦步亦趋第九式的第三十六变……这里!)

单纯凭靠出招速度与反应,一定来不及接招,可是公瑾同样以亦步亦趋的变化来推算,反手抽出腰间配剑,不待完全出鞘,就将拔至一半的长剑迎向右侧方。

“当”的一声,瞬间迸射出的雪亮火花,照映出燃烧着炽烈战意的两张面孔,公瑾的剑鞘被这一击之威给波及,炸成粉碎,但海稼轩也没能够伤及公瑾,这一击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

战斗到了近身肉搏的地步,又无法拉开距离,公瑾的千里神鞭已经发挥不出威力,等若是完全被封锁住,当下收鞭捆回腰间,左手持剑,师徒两人以剑决战。

短暂而激烈的攻防,迸射出来的火花令人炫目,两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武者,使着彼此最熟悉的武技,对方所挥出的每一招,在他们眼中都毫无奥秘可言,当看到对方施展着某一项绝技时,就已经推算出接下来会使用的三招,必定是哪一项绝技中的哪个变化。

最激烈的生死剑决,但同时也是最完美的拆招练习,一双长剑此来彼去,闪耀的厉芒犹如紫电横空,流星经天,假如不是彼此的剑锋上充满杀气,旁观者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剑舞。

胜负的决定因子,超乎了单纯的武技修为,如果想要获胜,就必须抢在对方之前多看出一招,制敌机先,但是在这一点上,修为不如恩师老练的公瑾就吃了亏,而他右臂的残疾、以左臂使剑的些微迟缓,都渐渐地拉开了战斗的差距。

如电剑光在黑暗中连续闪动,在不知是双方第几次举剑交击后,公瑾闷哼一声,一串血珠喷溅在空中,被海稼轩剑上的极冻寒气给影响,瞬间凝冻成赤红冰泪,点滴坠下。

“嘿,好家伙,本来以为六名弟子里头,你不善于使剑,没想到你出剑的时机竟掌握得这么好,真是让我欣慰。”

说话的是海稼轩,他的左臂被公瑾划了一道浅浅血痕,但是之所以会被弟子伤到的理由,是因为那时他正挥剑斩向公瑾胸膛,回剑速度略慢,这才被公瑾的反击给伤到,然而,他留在公瑾胸前的那道剑痕,可不是简单用“浅浅”两字来形容的。

战斗以来的第一道伤势终于出现,彼此剑尖像嗜血猛兽的利牙,在对方的身上撕咬,追求血腥。得到新生**的海稼轩,抛去以前老朽**不敢轻易负伤的顾忌,攻势强猛精进,勇于以伤换伤,这样子一来,剑势锋芒更盛,短短几回合一过,公瑾身上就多了十余道剑伤。

“居然能防守到这种地步……可惜啊公瑾,如果当日你没有挑战王五,今日的情形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遗憾地喟叹,海稼轩挥剑一斩,挡住了公瑾的刺击,顺势又反斩回去,正要一口气攻向他少一条手臂的右侧,海稼轩陡然察觉一件异处。

之前的几记斩击伤及公瑾,他身上的血珠被自己寒气冻住,坠落地面,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好似自己所立的下方是完全虚空,只不过自己与公瑾一直是浮空战斗,全神贯注,没有去理会那些东西,但是刚才的一下轻响,在黑暗寂静中分外显得刺耳,那是冰珠碰触到实物的细微声响,尽管很轻,却代表下方已经出现了实地。

(他节节败退,固然是实力不如,但他素来足智多谋,会不会藉着这个劣势来故布疑阵,引诱我进入某个陷阱?我逼着他后退,其实是他引导着整个路线,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

海稼轩心头一惊,暗忖可能中了埋伏,正想着是否该回剑自守,附近的黑暗空间突然发出异响,像是有千百蛇只同时嘶鸣,夹着强劲的破风声,一下子就朝这边攻卷过来。

(这感觉……也是乱鞭?)

黑暗中攻击过来的东西,那种进攻的感觉很像千里神鞭,海稼轩不慌不忙,右手横剑一斩,左手搭在右臂上,扣住中指,反弹射出,指力与剑气分走纵横,一轻一重,疾缓不一,正面迎击那些乱击过来的不明物体。

两边碰撞,冲击波对周围都造成了破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海稼轩确认自己再非置身于先前那种不明环境,所有击空的剑气都被吸收,而是被公瑾引到了某个对他有利的所在。

即使夜视能力再好,在黑暗中也会受到影响,但凭着天心意识的辅助,海稼轩觉得刚才攻击过来的那群东西,与其说是乱鞭,倒不如说是某种蛇群,同时进行着缠、卷、撞、笞等动作,本身蕴含的力道不强,但真面目却让人疑惧。

“哼,倒要看看你在弄什么玄虚。”

海稼轩架开了公瑾趁隙击来的一剑,手腕加劲,刻意在两剑交锋时拖出了长长的火光,趁着这惊鸿一瞥,他已经看出了那团东西的真面目。

那不是鞭,也不是什么蛇,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合金管线,由四面八方的岩层中穿透而出,朝海稼轩攻击过来。

海稼轩短暂的一惊,随即醒悟过来,这里以前是某个大型都市,埋藏在地底下的各种管线自然不少,公瑾现在就是指挥这些东西,对自己进行骚扰攻击。

“荒唐!两强对战,公瑾你真以为这些骗小孩子的东西,能够产生什么作用?”

单纯以杀伤力而言,这些蠢蠢而动的管线,根本近不了海稼轩周身三尺的剑圈。每一道剑气都以强天位力量推动,即使是公瑾的乱鞭都无法突破,更何况这些东西。

然而,如果是用来扰敌,那么这些管线就发挥了预期之上的效果。必须分神应付公瑾斩击的海稼轩,虽然把这些不住尝试缠卷过来的管线,逼得越来越远,但只要防守一下松懈,公瑾就趁机攻击过来,而假若全神贯注应付公瑾的袭击,密密麻麻的管线就没止尽地袭来,威力不强,但却像是丛生的海草一样无穷无尽,斩完一批又来一批,稍一不慎就会为其所趁。

“哼,这些小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公瑾,你太天真了!”

连续受到管线的攻击,海稼轩的力量与怒气一同狂升,鼓荡寒冰玄气,蓄劲斩出,一下子就形成冰壁,把什么管线都远远推出去,同时更以凌厉一剑斩向公瑾。

“凭这种东西来战你师父,你在白鹿洞到底学到了什么?”

“就是学到这样的战术啊,这点不是白鹿洞的传统战术吗?得自恩师您亲自传授的。”

淡淡的讽刺语气,公瑾以中都之战时陆游的战术来作回应,如果从这方面来说,海稼轩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公瑾,但事实上,真正令海稼轩愤怒的理由却是另一个。

“兵不厌诈,你设埋伏我没什么话好说,但是既然利用地利埋伏,你就不该用这种毫无效果的三流手段,这样子浪费你的聪明才智,太让我失望了,我当初对你的期望,就只有这样子一点点吗?”

海稼轩的愤怒,连公瑾也为之颤栗,即使是跟随恩师已久的他,许多时候仍是会为着恩师那无比坚强的精神力,惊叹不已。不过,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确认那个隐约透传过来的声音。

“一直到刚才为止,如果只有这样子的程度,确实无法奈何恩师您怎样,但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

“哼!有什么不同?你的力量在这短短时间内暴增了吗?”

“一个武者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有飞跃性的增进,可是,机械就不同了。刚刚我收到一个讯息,动力装置已经找到,正在取回当中。”

※※※

“那……那个岛有怪光……穿破屋子……那个机械飞上天去了……”

当一名青楼人员跌跌撞撞,满面惊惶地闯了进来,说出这句惊人话语,正在商讨大计的众人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泉樱抢出去一看,果然就看到那组机件在怪光的牵引下,缓缓升空。

(通天炮本就是来自那座岛屿,就算有什么回收的技巧,那也不稀奇,可是东西落入二师兄手里……)

尽管不熟悉太古魔道的知识,泉樱仍把那牵引光束的秘密猜个正着,而她当然不会眼怔怔地看着东西飞走,第一时间就跃身直追。

可是,这个动作却引来了岛上的攻击。跃起的泉樱骤觉一股重压临头,抬眼望去,一道眩丽的紫色光环迅速逼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威势强得惊人。

(轨道光炮?但颜色不对啊……)

泉樱不敢怠慢,先运起龙体圣甲,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当中,跟着才挥出升龙气旋,硬撼这道紫色光环。

(啊,不好!)

苍龙心法的玄奇感应,令泉樱察觉到这道光环的力量非同凡响,急忙化接为卸,以升龙气旋将这道紫色光环反推回去,激射向天空,最后爆炸成满天火焰。

冲击波横扫过来,泉樱身在空中不及回气,便被抛甩向地面,而那组动力装置却不受冲击波影响,牵引光束加快速度,一下子就被拉扯上天。

泉樱落地之势太猛,险些就在地下撞出一个大凹坑,总算有雪眼明手快,召唤出一头巨大如果冻似的软体动物,这才让泉樱毫发无伤地降落地面。

“怎么办?追不上了!”

“现在只好相信老三他们了,刚刚那个光束又亮又大,瞎子都看见了,如果他们在岛上,这就是他们该做的工作。”

泉樱没法不同意有雪的话,因为正如他所说的,这边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工作。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二章绝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浑蛋,现在可没有了吧?这些东西到底是量产还是现场制作的?怎么好像用不完似的,都不用花钱吗?”

在一片轰然巨响声中,明耀刺眼的白光划破天际,最后一台苍巾力士迸炸成满地的废铁,一片又一片,与之前九十九具的碎片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出次序。

大发神威,将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台苍巾力士给彻底破坏,源五郎却也气力不支,需要短暂的回气,单膝跪地,激烈地喘息着,额头、背后与长长发丝的末端,全都渗满了汗珠。

这些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巨大机甲兵确实非同小可,构成它们身体的合金,硬度之高,是源五郎前所未见的坚固,如果不是自己的《紫微玄鉴》、星野天河剑专门克制护体硬功,是天下各门各派护身硬功的克星,正适合用来对付这些无知无觉的金属怪物,换做是其他的天位武者,肯定要花比自己更多一倍到数倍的力气,才能够歼灭它们。

不过,源五郎也不是毫无所获。

一开始面对这些机甲巨兵,源五郎确实感到进退维谷,只能积极闪避腾身,飞掠到它们攻击的死角,发射星野天河剑,凛冽剑气透入它们体内,由内而外,一击就将它们给瓦解崩溃掉,但是星野天河剑的使用极损真元,如果没有节制,一直靠这绝技来退敌,不用多久自己就将耗尽体力,任这些东西宰割了。

所幸,源五郎的天心意识之精准,与他的身法速度之快,并列为他对敌时候的两大优势。当他用星野天河剑进行破坏时,他的天心意识也同时进入苍巾力士体内,寻找着它们结构上的弱点。

(一定要找出弱点来,这东西还不知道有多少库存,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也有可能遇到,他们可不会星野天河剑,得为他们找出弱点来……妈的,是哪个疯子设计出这鬼东西来的?)

连续探索二十具之后,源五郎的心中满是震惊之情,因为这二十具的弱点各自不同,一具苍巾力士可能有的结构弱点,在另一具身上可能就是自爆枢纽,贸然下手,只会演变成更糟糕的情势。

(这绝对不是设计用来搬运东西或是处理杂物的,而是百分百的战斗兵器,不过……设计得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下,有伤天和,这种文明不会长久的。)

寻隙而攻的战法失败,源五郎只有改采正攻法。话虽如此,他的正攻法仍是远比旁人巧妙,先是连出数掌,拍在苍巾力士的身上,天心意识探测出它的弱点,再用星野天河剑一击而破;随着练习的次数增多,他探测弱点的速度也相应变快,到了最后三十具,他单拍一掌就探测出弱点,也不用星野天河剑,单单使用小天星剑,就能破坏苍巾力士。

但是当他把连续一百架的苍巾力士破坏殆尽,完成“百架斩”的丰功伟业后,源五郎也累得单膝跪地,喉咙干上好一阵子,双臂隐然发酸。打从入夜开始,他就不停地战斗,与多尔衮的一战虽然取胜,但体力也颇有消耗,而与苍巾力士的这场苦斗,更是大量耗损体力,如果这就是敌人的意图,那么他们无疑是成功了。

还有一件事,是源五郎很担心的……

“丫头,你去……去看看地上这些碎片,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纪录装置之类的东西……”

干哑的喉咙,好不容易才喊出这些话语,而旁边也响起了一阵小跑步声,只不过没有跑去检查碎片,而是到源五郎身边,兴奋地大喊。

“神、神官……不,源五郎先生,你好厉害喔!以前在稷下的时候,华姊姊她们都说你是男人头、女屁股的人妖,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人妖也能这么厉害耶,你……你一定是天下第一的人妖了。”

“喂,你老爸是教你用这种方法来激励自己人的吗?没家教!”

纵然是疲累得想当场睡去,一听到自己最在意的话,源五郎仍是霍然站起,指着俏皮少女的鼻子开骂。

刚才源五郎力战苍巾力士的时候,一开始就让爱菱闪到一旁,要她好好看自己大展身手。自恃t1000威能的爱菱本是不愿,但源五郎却主张,自己未必能洞悉这些机甲巨兵的弱点,如果爱菱从旁观察,或许能看见自己所看不见的东西。

“帮助伙伴的方法,不一定只有正面战斗,更何况,观察本来就是科学家的任务……小小的科学家,闪一边去吧!”

说着这样的豪语,源五郎独自接下了这个战局。本来能够避战就尽量逃避的他,自然是不愿意多打这一战,爱菱的t1000有足够自保能力,若是她也下场帮忙,确实是可以减轻自己不少压力。

但是,源五郎却无法估计,t1000与这些东西的战斗能否全身而退,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受到相当程度的伤害。假若是平常,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但今晚情形特殊,战完这些消耗体力用的苍巾力士后,马上就会直接对上周公瑾,届时自己无力旁顾,爱菱只能靠她本身的力量求生,如果t1000不能发挥完全状态,这点会非常伤脑筋。

这样的考量,就是源五郎身为男子所表现的温柔,但这种温柔却没有必要让爱菱知道。事实上,这世上只有一名独一无二的女性,是源五郎真正希望能理解自己温柔面的人,所有的呵护与体贴,只要她能感受到,那就足够了。

“……嗯……这个有、这个也有……真的就像神官先生料得一样耶,每个苍巾力士里头,都有纪录数值的仪器,就算被轰得粉碎,只要读取纪录数值的黑盒子,就能够明白纪录。”

爱菱说着,把手上的一个黑色圆盘捏成粉碎,既然知道这些东西能够保存纪录,她就顺手把它毁灭,只不过,做完这动作的她马上露出苦笑,道:“可是,大概来不及了,如果我是设计者,不会傻傻地等黑盒子回收,应该是一面战斗,一面就把所有数值回传到分析用的终端机上了。”

这个答案早在源五郎意料中,因为如果自己通晓太古魔道,一定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过,这些数值虽然很重要,可是源五郎先生这么厉害,应该不打紧吧?”

源五郎苦笑着,他才不敢这么乐观。这些数值能起多少作用,那必须要看落在什么人手上,假如是朱炎、郝可莲这类修为未足,多尔衮、奇雷斯这类凭着本能战斗的天位武者手上,确实作用不大,但假如是个凭靠理智分析作战,本身又有强横修为的武者,效果就会非常可怕。

刚刚自己与苍巾力士战斗,一直累积到摧毁约八十架后,才终于掌握到正确的战斗方式,能够把探索时间大幅缩短,并且以低一档次的力量摧毁它们,假如等会儿再遇到苍巾力士,就不用花那么多的时间与体力,随手就能摧毁了。

如今敌人也是在作这种事,藉由百架苍巾力士的战斗,摸索自己的武学运用、招式弱点,当自己将苍巾力士摸索清楚的时候,敌人也把自己查得一清二楚,会发生在苍巾力士的身上,以后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我们在窥探着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同时在窥视着我们……这是魔导师必修的第一课啊!”

源五郎喃喃说着当年在雷因斯学法时,教授们首先叮咛的信条,就是因为这个顾忌,所以过去他才尽量不用星野天河剑来对敌,今晚的情势实在是不得已。

(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也没有意义,不过,人可不等于机器啊,如果以为这样子就能把我探索清楚,那就尽管放手来吧……)

脑里闪过这样的想法,源五郎转而担心起海稼轩。他的感应已经消失一段时间,多半与周公瑾碰上面了,以这两师徒的琐碎个性,不会甫见面就拔剑动手,应该会说话厘清一些困惑,换言之,如果现在立刻赶去,或许还能来得及阻止。

“丫头,别在那边傻呼呼的,我们要走了……”

源五郎才喊了一声,突然觉得脚底下一震,地面微微晃动,天心意识感应到东面下方有高能源聚集,虽然未必是冲着自己而来,却肯定有事发生。

(搞什么鬼?)

心念一动,源五郎一把拉过爱菱,展开九曜极速奔驰,转眼间就飙出数百尺,飞跃上附近一座最高的荒废大楼,往东面一看,只见一道光束由岛的下缘射出,牵引着某组机械物件,冉冉升空,速度似缓实疾,一下子功夫就已经逼近到岛屿附近。

“啊,那个东西是……通天炮的动力装置!”

爱菱首先失声叫了起来。对太古魔道的了解,让她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而一个时辰前,地窟大门打开后,有雪也曾利用太古魔道设备,把这东西的约略形影拍摄传给她,所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真?”

要做出决定是很容易的事,因为不管再怎么珍惜通天炮的技术价值,如果这样东西即将落入敌人手里,那么能够采取的方略就只剩一个。

小天星剑的射程难以及远,考虑到目前的距离,只有再次使用星野天河剑。刹那间,星河似的耀眼白光,自源五郎的指尖乍然绽放,那一瞬间的光度之强烈,胜过百万水晶,划破漆黑天幕,直朝那具动力装置激射而去。

眼看就要命中,一道炽烈火焰在最后关头射出,自下方往上拦截,没有正面硬拼,而是用推击的手法,将剑气斜斜地推向上方,偏离本来应该命中的轨道,斜射到金鳌岛上方数百尺的高处,轰然爆炸。

“可恶……”

当那道火光飙闪出现,源五郎就知道自己这一击定然无法得手,所以没等先前那道剑气被击偏,又是两道剑气发出,分从左右迂回进击,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射至。

如果要强行挡下,那么就必须硬接下这两记威力集中的星野天河剑,这是敌人所不敢轻易尝试的事,所以他应变奇速,反手一掌拍在身后的动力装置上,推送出一股柔劲,把动力装置推离原先的轨道,配合牵引光束的拖曳,加快进入百尺外的接收口。

两道剑气射偏,在空中爆炸,强烈的暴风迫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但源五郎却抢先射了出去,展开九曜极速,希望凭着高速身法,在接收口的闸门完全关闭之前,抢先飞进去破坏。

“休想得逞!”

早知道源五郎的高速身法驰名天下,敌人也是有备而来,源五郎身形甫动,敌人便已抢先迎了上来,一记火焰掌劲疾劈直下,竟是用着玉石俱焚的打法。

源五郎不欲硬拼,身形急速转折,间不容发地避过这记火焰斩击,身法轻翔灵动,顺手还了一式小天星指,但是给这一耽搁,动力装置已经被吸入接收口,而接收口的巨型闸门也已经放下,十数尺厚的合金闸门,源五郎自忖豁出全力破坏,也要耗上相当时间,不可能拦截到动力装置了,当下闷哼一声,从下方折飞回金鳌岛上。

朱炎拼命阻挡源五郎,好不容易成功,却中了一记小天星指,痛彻心肺,飞坠向金鳌岛,强提一口气压住伤势,才刚要飞身离开,源五郎已经闪身拦在前头。

“啧啧啧……隆。贝多芬的弟子,该说你是不肖或是肖呢?不管怎么说,如果让你就这么离开了,我的面子不就一点都没有了吗?”

语气中有着满溢的恶意,微笑里更是给人危险的感觉,感觉到源五郎不怀好意的朱炎,退了两步,屏息静气,暍问他到底有何打算。

“金鳌岛的防御系统相当高明,我现在无法用天心意识肯定周公瑾的位置,而里头的通道又肯定错综复杂,以白鹿洞一向的作风,八成你们还改造了机关,我这么冒冒然闯进去,实在太危险了,看在令师妹的大面子上,朱炎兄应该不介意当个引路人吧?”

语气温和,但里头的意思却非常明显,朱炎立刻便怒喝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出卖盟友与主君,为敌人带路,而源五郎一派悠然地耸耸肩,淡淡地回答。

“无所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不过我也相信你最后还是会说出来的。”

感受着对手身上源源不绝的压迫气势,朱炎冷笑道:“九曜极速是星贤者扬名天下的绝技,不过……”

朱炎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一名快速向这边赶来的少女,让他来不及把话说完。跟着源五郎转换战场的爱菱,才刚刚确认源五郎位置,奔跑过来,就看到了他与师兄朱炎的对峙。

“源、源五郎先生,请住手,这边由我……”

少女的娇叱,似乎是想喝止两人的战斗,但只要看她一面覆盖下面罩与头盔,一面打开了四宝剑的能源填装,就可以看出她并非为了和平而来。

爱菱是个理想家,却不是一厢情愿的傻瓜,自然也看得出来,当情形已经不可收拾,阻止战斗只会造成己方的困扰。但即使如此,这一仗似乎应该由自己来接下,虽然不敢说什么“清理门户”,但自己与师兄同样出自父亲的门下,由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罪与恶,自己有责任要扛负起来。

少女的心意让人感动,但在她奔跑靠近之前,源五郎手臂一扬,一股柔劲化成风之墙,袭向爱菱,即使有t1000护身,爱菱仍是被弄退了两步,很不解地看着源五郎。

“源五郎先生,你……”

“难得遇上可以出风头的时候,你不要抢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头机会啊!科学家的任务就是纪录,你就好好在旁边待着,拍下我的英姿吧!哈哈哈……”

如果可以不用战斗,把出风头顺便流血重伤的机会交给别人,源五郎其实不介意当一头狗熊;朱炎与苍巾力士不同,不会打坏一个又来一个,只要在这里把他干掉,那么也就没有任何纪录的必要。

之所以主动担起这一战,仍是因为源五郎不希望战场的鲜血染在少女身上,玷污了此刻的她,只不过顾忌着周公瑾的存在,源五郎不敢让她离开自己太远,以免成为被敌人各个击破的下一个目标。

爱菱不是很明白源五郎的意思,但仍照着他的指示,退开到一旁去,打开了纪录仪器,而她这样的举动,无疑令某人松了一口气。

尽管一直紧绷着表情,不露出心中情绪,但是当爱菱依言退到一旁时,朱炎的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再怎么说,如果被逼得要与小师妹动手,那一战的困难程度,将超越与任何强敌的生死斗,而他这个反应,并没有能逃过源五郎的眼睛。

“自古都是女人流泪,男人流血,如果让这句话颠倒过来,我们男人就没有立场了,不过也不一定要流血这么凄惨,只要流的都是敌人的血,那就可以了。”

“哼,我一直以为雷因斯是个和平国家,你们人类所谓的和平,就是没有第二种声音的和平吗?”

“这句话你留着问你的头子吧,不过隆。贝多芬的弟子啊,如果你真的很忌讳同门相残,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一劳永逸,再也不必烦恼这个问题喔!”

“什么办法?”

“那就是……让你今天死在这里。”

在源五郎悠闲说话的时候,朱炎就已经提高警觉,做好准备。过去他曾经以源五郎为假想敌,针对敌人的高速设计过一些战术,这时一听见源五郎的话语,立即飞身后退,拉远彼此距离,省得给对方的瞬间高速打得措手不及。

但是情形却出乎意料,源五郎说完那句话以后,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悠哉地退后了三步,让人几乎以为他要转身开溜。

(他在弄什么玄虚?)

在一般敌手的眼中,九曜极速能在转眼之间,把身法提升至难以致信的高速,闪进趋退,形若鬼魅,咫尺之间根本是防无可防,确实是一套很厉害的武学,但源五郎与织田香这两个嫡系传人,却知道九曜极速威力最强大的那一刻,就是在有相当距离发挥加速度,让本身高速能够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状况下。

因此,朱炎主动拉开距离的这一点,看在源五郎眼中,几乎愉快地笑了出来,轻松后退了三步,跟着就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以超越朱炎数倍的速度追赶过去,连同加速度的冲击力,让人一看就能体会这一击的压迫感。

(不妙,反而落入他的算计了……)

后悔无益,朱炎一面提气运劲,预备近身交战,一面也运转天心意识,变化周围环境,本来周围一片荒废的道路高楼,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火海,烈焰滔滔,朝源五郎涌去,要稍微阻挡他的来势。

“哈,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你以为自己是多尔衮吗?”

源五郎大声地笑了出来,即使是多尔衮,之前变动天心混战时,也在自己与海稼轩联手下吃了大亏,朱炎敢在自己面前使用这技巧,那无疑是班门弄斧,自暴其短了。

“隆。贝多芬的孝顺徒弟,睁大眼睛看好吧!”

源五郎长笑一声,眼前的熊熊火海突然消失无踪,回复成之前的荒凉街景,而正在预备近身战的朱炎,却感到脑门一阵剧痛,恍若千针刺顶,痛得说不出话来。

(天、天心意识的差距太大,被他趁隙反击封锁了,浑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多想也没有用,敌人的高速很快就会飙至面前,朱炎鼓荡起一身火劲,炽烈的血焰吞卷住全身,浩瀚汹涌,凭着力量与力量的单纯迎击,要把敌人的冲势截停下来。

惊人的斗志,但是在敌人之前却似乎没什么效果,源五郎一下子闪到朱炎身前,左手一卷一扬,也不知道他究竟使用了什么神奇手法,但朱炎轰发出去的熊熊火劲,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黏韧的东西,之后就如磁吸铁,整个被吸扯出去,成为一道大火球,轰卷烧出数百尺外。

本来全力轰发的劲道,竟然在瞬间被敌人抽空,朱炎胸口气闷欲毙,四肢酥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险些当场眼前发黑,作梦都想不到,这个相貌清秀俊雅的男人居然有这等通天手段。

(这种泄劲手法,难道是……星贤者的紫、紫微……)

脑里依稀泛起了这个念头,朱炎勉力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源五郎抬起右臂,指尖骤发出无双锐气,星野天河剑的锋芒即将吐现。

“住……呜。”

本以为要交手好一会儿,才会有比较明显的胜负分晓,哪知道两人的战斗决胜于顷刻之间,当朱炎伤在源五郎手下,爱菱不自禁地喊出了心里话,只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不对,用手捂住嘴巴。

源五郎先生、妮儿小姐,还有兰斯洛师兄,尽管每个人的态度不一样,却都是十分关心自己,一直用着各自的方式,照顾自己,假如自己还在这种时候给他们添麻烦,那不就比一条厕所里的臭虫还不如了吗?

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些,所以爱菱无奈地捂住了嘴巴,连眼睛也紧紧闭起来,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残酷光景。

幸好,那一幕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t1000之内急促鸣叫的高能源反应警告。

在源五郎正要下手的那一瞬间,一道雪灿灿的蓝白色光柱,犹如天雷将世,朝源五郎击落下来,速度奇快,如果源五郎执意要下手,这一击绝对会命中在他身上。

(果然来了,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一招……)

虽然事如预料,但源五郎也不敢怠慢,连忙放开朱炎,以九曜极速瞬间趋退,再次拉开距离,而获得解脱的朱炎也不敢停留原地,脚下重重一瞪,一下子飙飞出去。

时间真是千钧一发,在两人分往东西飞窜逃逸的那一刻,蓝白光柱击下,笔直命中地面,瞬间砂石飞走,强烈的暴风席卷四面,连同炸裂开来的地面,化作坚硬碎石狂袭八方,巨大的能量波动,不仅形成冲击波,更疯狂摇动着金鳌岛。

这样的爆炸,对受到波及的旁观者来说,肯定是一场灾难,可是爱菱有t1000护体,流线型的银亮甲胄轻易尽挡一切风暴,只要打开护目镜,这种程度的冲击波与地震甚至不能让她后退一步。

t1000内的各种扫描仪器,因为这一阵能源冲击的影响,数值大乱,但却迅速回复正常。在漫天烟尘中,爱菱正要搜寻两名交战者的下落,却从收到的数据上发现了一件讶事。

(地震虽然剧烈,但是所有震波来到地下一里处便被吸收,这是……)

在金鳌岛这样的地方作战,其实非常危险,因为金鳌岛是凭着伟大的科技力量漂浮于空,倒过来说,如果被敌人破坏了它内部的机械,这么大的一座岛屿化为陨石,直袭地面,那种景象简直是末日灾难。

刚才的那一击,让整座金鳌岛都为之摇晃,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状态,但爱菱却发现,所有的震波能量透地而传,在地下不足一里的地方,就整个被吸收容纳,没有再进一步造成破坏,所以金鳌岛虽然摇晃,整体上却是固若磐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显示金鳌岛的科技力量更在预期之上。

(啊,太、太厉害了,如果把这种技术移植回太研院,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仿佛是一名被美食所迷的饕客,爱菱也觉得自己如获至宝,险些就忍不住把脸贴靠地面,而当耳边再度传来爆裂声响,她才发现在烟尘的另一侧,两个人又已经战起来了。

“可恶,死缠烂打的家伙,要穷追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死缠烂打吗?比较起来我更喜欢你说我是以强凌弱。弱肉强食这一点可是魔界法则喔!”

天心意识的精准控制,源五郎不待烟尘落尽,就已经掌握对手的踪影,直接追击过去。

力量与速度都不及眼前的强敌,如果要勉强交战,那只会重蹈覆辙,再次上演刚才的惨败,朱炎心中暗叹一声,只有重新启动公瑾所交给他的防身利器,让轨道光炮的卫星锁定敌人。

在当初设计系统的时候,最怕就是碰到源五郎这种速度型的敌人,因为当九曜极速全力奔驰,并且以独门身法不住变换位置,即使是轨道光炮的电子系统也无法完全锁定,但即使是源五郎,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在全力奔驰的颠峰状态,特别是在双方交战中,所以朱炎心念一动,上方的轨道光炮就已经锁定源五郎,开始发射。

破空、破宙,蓝白色的光柱撕裂大气而来,像是一条怒吼的光龙,猛往源五郎噬击过去,只见一阵炽烈光华大盛,源五郎整个身体被蓝白强光所吞没。

(可惜了,他确实是一名很高明的武者,如果可能,真希望在正常状态下与他光明决战……)

朱炎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但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只会更增添自己的耻辱,因为与源五郎的短暂战斗已经明显显示,自己是个技不如人的失败者,光明正大的决战,不过是再败一次而已。

(这是公瑾大人托付给我的武器,我无论如何不可有失。)

实际上来说,开发出轨道光炮的,是朱炎与他麾下的技术小组,但既然是献给公瑾使用,朱炎就认为那已经是主君的东西,再非自己所有,只不过不晓得为什么,当公瑾在耶路撒冷与王五决战,必须要闭关疗伤之后,就将这样强大兵器交还给朱炎,虽然理由是朱炎在外奔走,需要强力武器防身,但朱炎却看出主君所没有说出的话。

……公瑾大人不会再用轨道光炮作战了。

而且,以公瑾一向的坚决个性,他决定不用的东西,不是一时不用,而是从此之后,一直到死都不会再用了。对于这一点,朱炎疑惑不解,因为以轨道光炮的威力来说,哪有人会舍得把这武器往外推?难道,公瑾大人发现了这光炮有什么致命缺点吗?

话虽如此,朱炎对轨道光炮的威力,还是深具信心。这具耗费自己多年心血的超级武器,靠着绝世白起的“辅助”而成形,过去无论是击杀米迦勒、压制王五与多尔衮,都发挥了水准以上的功效,虽然曾经在苍月枫手上莫名其妙地失利,但后来也证实那是因为她手上持有神器之故,并非系统有什么不对劲。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三章漂浮之岛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得自五大龙神传输力量的天丛云剑,那并不是一个能够用现今技术水平解释的东西,幸好整个大陆上就只有这一把,不可能还有别人使用得出来,所以要用轨道光炮对付源五郎,朱炎相当有信心,只要能先将他的位置锁定,那么最困难的地方就已经过去,因为纯以力量来论,源五郎不及多尔衮,没有能力用硬挡的方式接架光炮。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现今天位武者中的佼佼者,一发光炮不可能致他死命的,要连续轰击才行……)

朱炎持续下令,让轨道光炮追踪攻击,并且启动了最高规格,一次就是十台光炮,对准源五郎所在的位置,轰雷霹雳般的攻击下来。

(希望不会射漏,否则,就只有期望金鳌岛本身的防御系统能够承受得住了……)

安置在九天之上的轨道光炮,总数一共有几十座,但是一次能够使用的最高限数,却只有十座,因为轨道光炮是吸纳周围的宇宙元气而发,如果数十台一起运作,能量过于稀薄,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除此之外,如果发射中的十台机体过热,必须停止发射,也可以立刻切换至附近的轨道光炮,递补射击,源源无尽,这就是整个光炮系统最完美的地方。

可是,用在现今的这个场合,朱炎却着实忧虑,因为只要一发击空,或是源五郎过早支撑不住,那么就是连环十发轨道光炮直击金鳌岛,以金鳌岛的防御设施,当真承受得住吗?

“源五郎先生!”

惊见源五郎被连串光雷所吞噬,爱菱惊得魂飞魄散,即使是自己身穿t1000的防护甲胄,也不确定能在这样的轰击中支撑多久,源五郎单纯凭着护身真气,被十枚光雷同时命中,等同是被十名强天位武者击中,哪还有不受伤的道理?

心里着急,爱菱一面拔出物理崩坏枪,一面就要朝源五郎消失的地方跑去,可是脚步才一动,头盔内的警示器就蜂鸣狂叫,一枚光雷夹着猛烈冲击波,坠落在她身前的地面。

(这是……师兄的攻击?)

颇难相信师兄会主动攻击自己,爱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这枚光雷的威力,不足应有的十分之一,虽然把地面击出一个大坑,但与先前那发相比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丫头,给我躲到一边藏好,没有叫你就不要出来,不要挑在这种时候给我添大麻烦,下一次再随便乱跑,射过来的就不只是警告了。”

源五郎的声音从烟雾中传过来,虽然模糊,但却中气十足,而令爱菱又惊又喜的是,他声音厅来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像是笑得很开心。

爱菱的惊喜之情,换在朱炎的身上,那就是满满的震骇,不可思议地将目光投向烟尘中那渐渐清晰的人影,看着他昂首阔步,在朗声大笑中朝这边走来。

这一方的惊喜,就完全转化成另一方的强烈震惊,朱炎甚至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烟雾中的源五郎。随着烟尘渐散,源五郎的身影变得清晰,可以看出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刚才那十发连续炮击竟伤不了他分毫。

“这……这绝对不可能……”

多年研究的心血结晶,被敌人以玄奇手法防御住,对朱炎的震骇委实无以复加,他勉力镇定下来,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出击之前公瑾的交代……

“敌方的人数虽然多,值得注意的人只有三个:山本五十六、海稼轩、天野源五郎。这三人之中,海稼轩我会亲自处理,而石崇的反击会让剩下两人中的一人分身乏术,所以你不是遇到山本五十六,就是源五郎。

这两个人身上的不定因子都太多,轨道光炮多半无法压制他们。如果是碰上山本五十六,那么你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尽速撤离,因为一颗高度不稳定的浑沌火弩,不仅伤己,也会随时波及身旁的所有人;但如果是遇上天野源五郎,这人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绝不会一照面就下杀手,所以你就要谨记,务必……”

公瑾的提点,在朱炎脑海中迅速流过,令他重提战意,以轨道光炮再度攻击。

十枚光雷拖着长长的尾焰,由空中盘旋击下,猛烈的气势让人呼吸困难,仿佛要摧毁地上一切般的狂击下来,眼看就要同时命中源五郎。

“啧,啧,真是大手笔啊,九州大战时期如果有这样的兵器,情势会不会与现在不同呢?”

源五郎的笑意温和,但表现在外的行动却是另一个极端。以脚尖为轴心,整个人化作一团疯狂旋转的暴风,以肉眼难辨的高速旋动起来,速度之快,就连距离不远的朱炎,也只看见一团五彩斑斓的幻影。

十枚光雷瞬间落下,击打在旋转中的源五郎身上,但却没有造成预期中的破坏,反而像是击中了什么极其柔韧滑溜的物体,浑不着力,在几下抖荡、消去大半力道后,一下子就被反射弹了出去。

被反弹折射出去的光雷,部分在天空爆炸,有些却是直接轰炸金鳌岛的地面,方向无定,似乎连源五郎自己也不能妥善控制。

第一波的光雷出师无功,但第二波的十枚光雷却连环打下。这一次,朱炎和爱菱看得很清楚,源五郎的转动变得忽快忽慢,以全然不合物理法则的怪异速度旋动着,而他这次也不只是单纯转动身体,包括双手、脚踝,都顺着身体主轴的高速旋动,轻画着一个又一个不同方向的辅助弧形。

从爱菱眼前电子萤幕所浮现的数据,可以清楚看出来,源五郎周身布成了一个绵密难破的力场。高速旋动所造成的力量,天底下几乎没有任何物体可以不被它带得斜转开去,而源五郎手足的细微转动,也大有巧妙,那完全是配合、辅助着身体的急转,一面推增了转速,一面也藉由转速相应增强了圆弧推出的力道。

正是这样的一个古怪招数,源五郎把光雷的攻击化为无形,前后三波的光雷攻击,全都伤不到他分毫。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荒唐事……我的光炮……”

潜心研究多年的光炮一夕被破,朱炎明显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两眼死盯着源五郎,混乱的脑海里整理不出思绪,只是渐渐想到了一个被遗忘许久的名词,那是当年星贤者的无上绝学,号称是天底下卸劲、散力的第一法门──《紫微玄鉴》。

“隆?贝多芬的得意门生,你好像很吃惊啊?其实不用这么讶异,如果这个武器真的那么好用,当初白家那个天才就不会那么便宜你们了。”

即使在高速旋转的状态,源五郎的笑声仍然是清清楚楚,丝毫不乱,同时心中也暗叫一声侥幸,如果时间再提早两晚,又或者王五不曾与公瑾一战,那么自己此刻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凭着自身力量死死地硬挡,直至精疲力尽。

自从公瑾在耶路撒冷一战功成,凭借轨道光炮的辅助,击杀白夜四骑士,这样武器就成了源五郎的心腹大患,因为谁都知道异日相逢,公瑾必然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己方阵营,因此他费尽心思搜集资料,筹谋对策。

在之后的多场战役中,轨道光炮多次奏功,无论是对雷因斯阵营或是石崇一方,都缔造了不小的功绩,但频繁使用的结果,这样武器在源五郎眼中就没有奥秘可言。尤其是与王五的颠峰之战,从王五的拆解方法中,源五郎得到了启示,之后一再与海稼轩商讨,模拟测试,终于在前天晚上找出这个应对之法。

可惜的是,除了源五郎,目前雷因斯阵营并没有第二人能够这么接拆光雷。轨道光炮的轰击速度如风似电,要在光雷打下之前,把自身转速激增,普天之下唯有九曜极速能够做到;至于能够卸散多枚光雷同时命中的至柔之力,那就是星贤者一脉的不传绝学,《紫微玄鉴》的颠峰修为──移星易月。

从白鹿洞太极武术中得到的启示,卡达尔将之演化成独门武术,并且恃之在九州大战中屡过艰险。当九曜极速的激烈旋转,配合上《紫微玄鉴》的至柔之力,造成的效果就是“蝇虫不能落,片羽不沾身”,先行散化去着体的劲道,再行反击。

九曜极速的高速旋转是主体,顺着主体旋动方向而摆荡的圆弧是副体,主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恒古运行的天体,当行星依附着恒星的引力而动,这个防御力场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星系,遵行宇宙轨迹,自生一股苍穹大力,移星易月。

星月尚可推移,何况光雷?

只见源五郎身形越转越快,九曜极速的闪电运劲提升到极限,转眼间就已经接到第十波光雷攻击上,所沾身的光雷尽数卸散弹开,不是在空中爆炸,就是斜斜地飞坠出去,击炸在附近地面,造成轰天惊爆,金鳌岛又是一阵猛烈摇晃。

假如这里是平地,朱炎大可以铁着心肠,管他地面会被破坏成什么样子,持续发射轨道光炮,看看源五郎能维持旋转到什么时候。然而,他们如今是位于漂浮中的金鳌岛上,尽管金鳌岛本身有不可思议的神奇设备,一再散化冲击力量,但朱炎却不敢想像那些机械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冲击,而若承受不住,金鳌岛陆沉,己方最大的王牌等若是毁了。

(金鳌岛若毁,我们就无法再操控苍巾力士,而且通天炮也……)

一想到通天炮,朱炎心中一惊,不自觉地暂缓了第十二波光雷的发射命令。

本来源五郎在接拆光雷的同时,就以缓慢速度朝朱炎靠近,并且寻找着敌人的破绽,这一下光雷发射迟缓,源五郎足下一蹬,整个人带着旋转势道冲向朱炎。

惊愕交集,朱炎根本就来不及进行防御,双手抬起,护体炎劲甫发,早就被源五郎激旋而来的汹涌气劲冲得崩溃,胸口经脉重创,痛楚难当,还没能回喘一口气,只觉得肩头一紧,已经被源五郎闪电擒拿,制住气门,动弹不得了。

“还要继续轰吗?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一次把我们两个轰下地狱去?或者你可以宣告放弃,老实把我带到金鳌岛的动力中枢。”

源五郎并不是只有说话威吓而已,在他说话的同时,源源不绝透入朱炎脉门的奇异劲道,忽而正行,忽而逆流,像千百把小刀般激烈刮着筋骨,痛楚的程度,让朱炎不禁怀疑这貌似温文的男子,是否真如公瑾大人批评的那般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因为这分明就是极其老练的逼供手法。

“我对隆?贝多芬的技艺非常敬重与珍惜,你将来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名匠,如果像你们元帅那样少了一只右手,那就是这块大陆上所有生命的损失,我不愿见到这种情形,更何况……你师妹还在后头看呢!你应该不希望发生什么场面让她哭吧?”

只让彼此听见的低沉音量,配合那难以言喻的剧痛,听在耳里格外具有说服力,而当手臂上所承受的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程度,任何神智正常的人,脑里都会浮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千古名言。

“知……知道了,我就暂且认输吧!不过可别以为你这样就赢了,进去的路可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平安的。”

如果再说什么狠话,那只会倍添己身的屈辱,所以朱炎闭口不言,退开几步,等待源五郎的反应。

当朱炎宣告放弃,停止空中的轨道光炮轰击时,源五郎也同时松手撤劲。金鳌岛内另外有防御机关,这点早在意想之中,不过这名带路者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呢?

“哦?里头还藏着厉害的机关啊?这么说,我得请朱炎兄走在最前头啰?嗯,这样不好,或者……让爱菱丫头走在最前面,这趟路会不会出奇平顺呢?”

源五郎的笑容一派悠闲,似乎成竹在胸,但事实上他很明白自己心中的焦急,只不过不能表现在敌人眼前而已。再者,即使动力装置落入周公瑾手中,事情也没到不可转圜的余地,因为那个动力装置里头有个最重要的晶片,事先已经被米迦勒小心翼翼地分离出来,交给东方玄龙收藏,这个高度机密就连石崇也看走了眼。

(只要周公瑾没取得那个晶片,即使拿到动力装置,也无法启动金鳌岛的所有机关,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无视于朱炎的怒目相视,源五郎微笑地一摆手,请他走在最前面,而紧跟在两人之后的,则是深深被这混乱情形所惑,在坚实盔甲下,表情揣揣不安的爱菱。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四章叛

就在朱炎与源五郎激烈战斗,启动了轨道光炮相互轰击的同时,朱炎死命护卫的动力装置,也顺利进入了金鳌岛之内,并且顺着机械自动运转的轨迹,被安置在原先分离出来的位置。

整体的自动安装,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而当这庞大机械最核心的部分,与那细不可见的晶片结合,开始它千亿年来的首次转动,发出了机械的怒吼声,整座金鳌岛就像是一个被填装上心脏的重生猛兽,从恒古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机械的自动组装、变化,在金鳌岛内各处发生。当源五郎、爱菱随着朱炎步入密道后,这些变化也蔓延到地表,在荒凉冰冷的道路上浮现彩光,五颜六色,连带唤醒了整个都市的照明系统,在黑暗的夜空中大放光明。

耸立在地面上的高楼大厦,以迅速却无声的诡异方式,一一沉没入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厚密的合金重壁,把地面的空洞裂口封锁,部分地方甚至浮现出圆形炮塔,或高或矮,一浮现地面就进行扫描,把金鳌岛的领空纳入戒护范围。

本来只是以最低限度能源维持的防御系统,在动力装置正式开动后,千百倍地获得强化,疯狂吸纳着整个空间的自然能量,用以供给金鳌岛内所有设备。随着几千盏蝙蝠外型的探照灯满空飞舞,强烈的雪亮光芒遍照金鳌岛内外每一吋土地,而当这些光亮照过地层下最阴暗的角落,一些异变也开始发生。

地层下无数个洞窟,全部得到了巨量能源的补充,以近乎贪婪的摄取方式,将能量填充进本身的储存设备,包括公瑾原先所处身的“星”,炽烈光芒相互照耀,驱走了幽暗,光焰焕发有若初生的超新星,各式各样的隐藏武装也全部开启,填充能量,执行公瑾预先下好的命令,让整座金鳌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从黑暗中苏醒的,并不是只有这些单纯的炮台、武装设备。当充沛的能量流过地下百尺深的幽暗洞窟,岩壁上的橘黄文字转至深红,一双又一双的昏黄目光,就在洞窟中无声地绽放光亮,让机油与能量迅速流遍它们雄伟的身躯。

如果有人实际目睹这一幕情景,必定会深深为之震惊,因为放眼望去,洞窟内密密麻麻的一片,尽是苍巾力士的伟岸巨驱,惊鸿一瞥之下,根本无法肯定这座机兵库内藏了多少具苍巾力士,而它们在获得充沛能力的补给后,已经从亿万年的长眠中醒来,只待主人的一声令下,就要开始行动。

恐怖的威势,至高无上的力量,如今尽数为一人所有,然而,被师徒死斗所缠着的公瑾,却没有余裕向金鳌岛的指挥系统下令。

如果要单纯以心电感应来下令,这点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海稼轩的剑势逼得极紧,在操作下令时一分神,很可能就会伤在他一剑之下,非常不利,所以必须要权衡得失,看看是否有必要以一剑之伤,来换取一次下命令的机会。

源五郎曾经特地研究过对付轨道光炮的法门,海稼轩也为了破解千里神鞭而进行特别修练,这两个人对于今日一役都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相形之下,公瑾觉得自己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从被海稼轩逼到近身战后,千里神鞭最强的乱鞭攻击,就整个失去了作用,一鞭挥出,还没能够发挥力量,就被海稼轩以极冻寒气封住发力点,不攻自溃。同样是熟悉千里神鞭运用的高手,海稼轩的眼力、出手都高明之至,足以令一般天位武者手足无措的乱鞭,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公瑾只有放弃得意武技,改以剑技应敌。

公瑾花在剑术修为的时间与心血,并不逊于千里神鞭的修练多少,在所有兵器里面,剑是他的第二得意武技,也是所有白鹿洞子弟共通的强项。

然而,此次所面对的强敌,却是授与他上乘剑术的恩师,白鹿洞的剑圣,甚至可能是这块大陆上的第一剑手。无论是对剑技的掌握,运剑的轻灵翔动,都不是公瑾能相提并论的,从被迫持剑对攻的那刻起,公瑾就落入了一个难以扳回的劣势。

金铁相鸣声连环响起,两柄长剑荡出秋水般的艳丽剑虹,每一道炫目虹光划过,就激起耀眼的火光,映亮了两名决斗者的面孔。

海稼轩的剑势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空隙停顿,每一剑都以最简单直接的动作,攻向公瑾的要害与断臂,看似单纯的剑招,却蕴含着剑道的绝顶造诣。要与这样大巧似拙的颠峰剑艺相抗衡,放手对攻的危险性太高了,但一味防守只会死得更快,因此,公瑾采用了一个有些取巧的战法。

湛卢剑的剑刃随着内力抖荡而弯曲,斜斜地荡出一道剑虹,在海稼轩中锋直进的攻击下,生出一股柔韧力量,巧妙地封锁住这威凌一剑,跟着反手一拖,剑刃来势犹如羚羊挂角,无方无定,却如无垠大海,广泛包容住一切冲击过来的力量,连续承受海稼轩十多记斩击,却没有半点歪斜偏移。

海稼轩微感愕然,冷笑道:“抵天之剑吗?怎么我门下弟子每次阋墙,都会翻出这招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倒师父吗?对创招者使用这一式,公瑾你太不智了。”

抵天三剑,从九州大战开始,就被喻为天下第一守招的无双武技,其威名甚至跨海远传至异大陆,但在它的使用历史上,却曾经出现过缺口,被铁木真以差距两个天位的强大力量破过一次,而在最近,王右军也曾以独门手法抵挡过一次。

当时的情景,此刻如出一辙地重演,海稼轩左斩一剑,右劈一剑,连续两剑震荡公瑾的防御剑势,跟着转过剑刃横拖,以抵天之剑的“柔柳”势,去撼击公瑾的“长空”势。

两柄长剑的剑刃几乎是水平相贴,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撼击,但在两剑对斩的同一刻,海稼轩的凝玉剑骤然像波浪般摆荡起来,一波又一波,贴打在湛卢剑的剑刃上。

如同王右军的以圆破圆,海稼轩以抵天破解抵天,而凭靠着更为优胜的内力,他破招时所造成的伤害,更远在王右军之上,雄浑强韧的柔柳之势,密集弹震的结果,令公瑾持剑的左手感到一阵烧灼剧痛。

“啧!”

疼痛并不能使公瑾退却,但是半条手臂的麻木酸软,却使他处于极为不利的状态,不得不撤招后退,以躲避海稼轩进一步的追击。

“走不了的。”

海稼轩轻跨一步,手臂扬振,剑刃飞跃似的弹出,姿态优美之至,像是一头展翅扬舞的大白鹤,飘然若破空而去,一剑点向公瑾的面门。

颓势难挽,公瑾却没有束手待毙。右手断去,左手酸麻难当,他不至于愚蠢到妄想以腿御剑,去迎战那个被人称之为“剑圣”的恩师,当下仅是高速后退,并且运使他伏藏以久的仙道术。

受到公瑾的召唤,周围那些本来被玄冰剑气远远锁拒在外的无数管线,突然多了一股不应有的气势,笔直矗立,不具有“剑”之形体的东西,却发出了剑的感觉,这自然引起了海稼轩的注意。

“哦……公瑾你这是……”

“圣剑划无极,正气牵两仪,南火东木,北水西金,土归玄黄,浑沌洪荒百万剑阵!”

公瑾所唱颂出的真言咒语,听在海稼轩耳中,熟悉的程度几乎令他想要发笑,不过他却没有笑出来的心情,因为连续敌对自己平时的得意技巧,那种感受令他感到极度不快,师徒阋墙的残酷点已经完全浮现,海稼轩甚至觉得,公瑾不是真心想要作战,只是一再使用这些武技来嘲讽自己。

“这是令人怀念的师门技巧,如今完璧奉还,请恩师品鉴,看看徒儿的修行有几成火候。”

口中这么说,公瑾却是真心地想要打赢这一战,只不过在他所熟悉的白鹿洞武技中,威力最强大的就是这些,一旦全力以赴,能够使用的也仍然是这些,对方会有这样的误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开发出百万剑阵的,就是陆游自己,但负责将这法阵施布到中都地底的,却是公瑾,所以公瑾对百万剑阵的施展诀窍知之甚详,如今正式催动,正宗白鹿洞的仙道法阵在金鳌岛地下出现,藉由四面八方无数的合金管线而成形,犹如万千利剑,将如山压力集中聚增在海稼轩身上。

“嘿,不成才的家伙,如果被自己开发出来的东西给难倒,我还能做你师父吗?看仔细了。”

自信与傲气的怒喝,海稼轩横剑挥出,周围温度再次疯狂降低,一道厚重而透明的琉璃冰轮,在他周围聚合成形,上头隐约浮现着奇异的敕令符文,在黑暗中绽放瑰丽的七彩流光,煞是好看,而这道琉璃冰轮的成形,无形中好像是一层防御结界,暂时抵销了百万剑阵的钳制力。

利用这短暂的空档,海稼轩横过凝玉剑,在手掌上水平一拖,登时血流如注,炽热鲜血染红了冰霜剑刃。

“哼!”

闷哼一声,寒冰劲封住手掌伤口止血,海稼轩挥剑狂舞,大异之前的随手挥洒,剑刃高速舞动,与周围空气擦出丝丝火花,每一剑挥扬出去,都带着剑刃上的朱红血光,随着剑气纵横来去,在冰轮内部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淡淡血花,逐渐形成了另一道符文。

当整个符阵迅速刻画完成,琉璃冰轮的外表也发出豪光,强烈光辉驱走黑暗,冰蓝清辉逼得人睁不开眼来,那是法阵承受过大压力,即将崩溃兵解的前兆,而海稼轩就把握住这崩散之前的关键一刻,全力一掌轰击在琉璃冰轮的阵眼上。

“神兵火急如律令,疾!”

吼喝声中发出震天爆响,琉璃冰轮应声而碎,轰炸成满天的碎冰流雨,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形成冰焰同燃的奇景,朝着四面纷散而去。每一颗流星碎冰,都带着海稼轩灌输其内的力量,配合爆炸形成的冲击力,疯狂扫向四面袭来的合金管线。

海稼轩灌注在流星碎冰之内的力量,同样属于东方仙术,当流星碎冰与无数合金管线接触,两股同质性的法咒相互影响作用,就像是热刀子切入奶油一般,百万剑阵的浩瀚结界迎刃而解,转眼间就消失得点滴无存。

“我自己设计出来的法阵,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咒吗?唔……”

解去了百万剑阵的威胁,但问题却未因此而解决,海稼轩发现周围的合金管线在剑阵被破后,固然失去了附着于其上的锋锐剑气,但却没有软化下来,反而以更急的威势缠攻过来。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些机关不单单是由法阵操控,本身就能够独立行动,即使法阵被破,那也不代表什么的……)

惊觉这些管线并非单纯的死物,而是太古魔道的机关,海稼轩仍有足够时间从容反应,倒转剑锋,凝玉剑散发森寒冷意,一泓冰蓝剑虹雪亮划出,剑气甫吐,便在大气中不住凝结六角冰晶,夹着沛然威势,朝着周围机关斩去。

“哦?”

连串清脆的崩解声响,满空的细碎冰雨,尽是寒冰结界封锁不住机关冲击的痕迹,这次合金管线的扫击威力赫然远胜之前,海稼轩全力破去百万剑阵后,力量一时间不及回复,寒冰剑气竟然无法封锁合金管线,连续扫出几剑,将开头几波的冲击荡开、绞碎后,冷不防一束管线从右后方射来,虽然被凝玉剑的锋锐给割断大半,却仍是成功地将剑柄连同握剑手腕一起捆住。

(不好,被这一钳制,很快就会锁住整把剑,得要立刻将这些挣脱开才行……)

海稼轩战斗经验丰富,知道眼下情势的厉害,立刻要以独门功法强提内劲,震溃管线的缠缚,但是这个战斗经验在此时反而成了盲点,因为一心回复战斗力的他,这时候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呃……”

身躯微震,海稼轩并没有感到什么痛楚,只是随着震源,有些愕然地看到自己胸前,渐渐红渗出来的一抹血光,起初的痕迹不甚明显,但随着血腥味瞬间增加了浓度,海稼轩便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一束合金管线从左胸膛破出,迸裂出来的血光,正显示着造成的伤害何等严重,在海稼轩惊怒的虎吼声中,连续数道管线由胸腹之间破出,贯穿身躯,血花喷溅。

合金管线贯穿身体,立刻释放强猛电流。在动力装置正式回归金鳌岛后,合金管线不但扫击威力大增,释放出的电流威力亦是摧石开山,才一释放,猛烈白紫火花就耀亮整个空间,刺鼻的焦臭气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师父,得罪了。”

连串机关伏击终于成功,公瑾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良机,瞬息间身形若飞,一下子就贴掠到海稼轩之前,湛卢剑冷冷地往前一送,在那温热赤血喷溅出来的同时,剑锋已经深入海稼轩腹中,连同蓄满强天位力量的一击,将他整个人轰击出去,连同刺入体内的合金管线,一起飞向黑暗甬道的无底尽头。

“呼……”

全力的一击,里面蕴含了多记潜劲,会随着长剑的入体而连续爆发,这是公瑾预备许久的一击,在将海稼轩轰出后,他本身也是大损真元,踉跄着步伐后退,几乎就站立不稳,必须用他仅余的手臂,扶搀着墙壁,这才得以支撑着不倒,面具下的脸孔却老半天都回复不了血色。

相形之下,在黑暗长途中一路洒着血花,不知道飞了多远的海稼轩,情形可远比公瑾要严重太多,途中连续撞穿所遇到的厚金属壁板,直飞了好长一段空间,最后才在重重声响中,撞凹在一块不知深度的石壁,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余尺、深达两尺半的洞**,被贯穿腹部的湛卢剑给锁在石壁上。

“呜!”

承受如此重击,海稼轩腑脏重创,真气尽泄,整个人像瘫掉似的,颓垮在深深凹洞内,动也不动一下,只有面孔与胸腹伤处所渗出的血液,一滴一滴,点点洒落在冰冷的石壁,沿着岩石缝隙缓慢滑落。

积蓄在体内的猛烈电流,与公瑾伏藏的强大力量混合,令湛卢剑的剑刃亮成了一团雪白光华,可是随着能量的迅速宣泄,白光与紫电很快就黯淡下来,终至四周寂然,重新陷入一团黑暗。

海稼轩双臂嵌入石壁内,连一丝最细微的抬动都没有,但即使是如此,凝玉剑仍被握在他手里,给合金丝缠锁在掌中,看不出是他仍牢牢握着,亦或者仅是被缠住放不开去。

空气中除了洞**的潮湿气味,就是淡淡的电击焦臭,缭绕不去,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也只有血丝滴落在石壁上,犹如钟摆一般规律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就算是最细微的呼吸声音都听不见,直至不久之后甬道尽头的另一侧,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真是相当失礼,必须用这样的手法来向师父证明实力,但是今次不同往昔,我仅有的一条手臂已经不能再拿来当成逆转本钱,为了要胜过师父你,我只有使用这样的手段了。”

在黑暗中的公瑾缓步而来,一面迈步,一面扬声说话。并不是为了气势,而是在刚刚那样一番攻击后,他耗力甚钜,必须要固本培元,回复力量,以应付接下来其余敌手的战局。

合金管线的攻击能够奏功,主要理由固然是因为动力装置取回,整体力量暴增,令海稼轩大出意外的缘故,可是,如果没有公瑾以天心意识操控攻势,避强攻弱,寻找那一现即逝的短暂机会,单凭这些电子机关是绝不可能攻入海稼轩的寒冰剑圈。

这也是公瑾在开战前就拟定的策略。若单纯比较强天位力量,恩师比自己多了两千年修为,自己在内力修为上万万不及;若是比较招数的灵活,自己断臂残驱,更难与他的健全身躯一战。唯一可以依恃的,就是取回动力装置,以整个金鳌岛的力量为力,以整个金鳌岛的机关为手脚,只要在金鳌岛里头,自己就是一个千手千眼的无敌战神。

“……这个方法虽然卑鄙无良,不过我想恩师您应该能够认同它。”

公瑾并没有特别提高音量,因为他相信海稼轩一定能够听见。适才连续攻击的伤害很重,换做是麦当诺那样的强天位武者,可能已经死了十次,但对付恩师这样的绝顶高手,这样的攻击却不可能杀得死他。

话虽如此,但公瑾也相信那些攻势足以瘫痪海稼轩的反击力,尤其是被合金丝透左胸而过的伤势,公瑾很肯定,那是直接损及心脉。凝运天位力量的根本一旦受创,不管是什么强悍武者都会失去战力,那种伤势不是自我疗伤能够痊愈的,所以公瑾并不心急,只是缓慢地靠近,一面回复力量,预备在走近海稼轩的时候,给予这授业恩师最后的一击。

可是,越是朝海稼轩走去,公瑾就越觉得困惑不解。尽管脑海里的理智分析,告诉他要怎样发出最后一击,才能确保致敌死命,但他胸中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找不到那种一切即将结束、即将要生离死别的完结感。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呢?难道……自己真的惦记着那份师徒之情,以致于事到临头,竟无法狠心向恩师下毒手?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因为自己早就已经舍弃了那些东西,是一个没有温暖,绝对冷血,绝对照着功利而行事的冷酷军人,一旦认清楚目标,就不会迟疑,更不会有下不了手的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何已经事到临头,一切仍显得那么不具真实感?

“唔……”

面具下的冰寒目光,闪烁着疑惑,情感方面的余波晃动,已经干扰到理性,令公瑾感到少有的犹豫。

但很快地,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这种不寻常的违和感,并非出自个人情感,而是因为眼前的一幕景象。

将海稼轩身体钉穿在石壁上的湛卢剑,正一寸一寸地迅速倒退出来,伤口处焦黑的肌肉没有活动,但剑刃却不住往外倒退;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海稼轩已经重新凝聚起力量,蓄劲于体内,鼓荡的真气将剑刃外推。

“这是……”

公瑾惊愕之余,也察觉到另一件异事,那是四周围的能量流动,从剑锋倒退的那一刻起,就起了激烈的转换变化。

“……心脏受了这么大的损伤,怎么还会有反击力量?怎么会?这样子的伤就算是我也……”

公瑾说不下去,因为如果是比较伤势之重,当日自己与王五激战,所受的重伤远超海稼轩,却仍能以坚强意志持续作战,终至逆转。但是,那样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奇迹,自己扪心自问,实在不敢肯定能否再次做到,难道恩师也是与自己当初一样,凭着那股执念在创造奇迹?

“……不……公瑾,你我都知道战斗中的奇迹可一不可再,要取胜,就不能一再倚赖奇迹。”

海稼轩的声音,从黑暗中的另一头传来,开始有些模糊,但从他出声的那一刻起,身上气势却不可思议地千百倍暴增。

不仅如此,那些贯穿海稼轩身体的合金管线,也以更快的速度朝后方拔出,包括那贯穿胸口心脏要害的合金丝,全都飞快退出,非但拔出的过程不见血,而且管线一离体,被洞穿的肌肉就迅速愈合,整个不可思议的情形,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如果是寻常武者,中你刚刚那一击,确实是非死不可,但为师的武功不但不同于那些小辈,这具躯体的强韧程度,更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这一点,公瑾你明白了吗?”

“啊,原来如此!”

被一语点破,公瑾这才觉醒到自己为何估算错误。海稼轩目前的躯体,并非正常人体,而是使用太古魔道技术,基因操作,专门强化改造而成的完美作品,即使身上不存有力量,仍是具有远超常人的强悍度,只不过……

(这真是恐怖,连心脏被贯穿都能够存活下来,还强悍到能把入体异物逼出,这样的强化**,已经不是人类所知的范围了……换言之,要凭实力打败他,现有的知识完全不适用,所有的要害也……)

不可能像寻常战斗那样,靠着破坏要害的方式取胜,那么能做的方式就只剩下一个,就是把整个身体一次粉碎,但这样做,需要拥有比对手更强悍的实力,这样子的正攻法,能够成立吗?

但就在公瑾迟疑不决时,一股猛烈劲风朝他射来,公瑾瞬间判断出那是什么之后,右手空袖拂起,先以柔劲消去来势,跟着左手伸出,接下了激射而来的湛卢剑。

“不需要再考虑这种问题了,公瑾,一切等到你之后还能够继续站起来,再去想吧!”

手持湛卢剑,公瑾听见了这个平静中蕴含着无上力量的呼喝,下一刻,他被汹涌蔓延过来的强光与冲击波给吞没下去。

当海稼轩与源五郎分别进入金鳌岛后,有两道疾若流星的身影,也从东南方的夜空急速飙来。

由于速度太快,一般人并不容易察觉,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两道身影并非单纯地朝香格里拉前进,而是一前一后,进行着追逐,期间甚至有着短暂的攻防。

双方攻守呈现一面倒的状况,固然是因为彼此实力差距的因素,但真正造成这状况的理由,是因为逃在前头的那一方,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战意所致,放弃了还击,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曲线闪躲、瞬间增速的移位上。

不过,所谓的战斗,并不一定要有来有往,看起来才会觉得激烈,即使是单方面的防御,也能让攻击的一方暗自心惊,这就是梅琳此刻的感觉。

(好小子,真是会闪,追了他百多里,还是没法把他拦下……他前前后后也应该中了我三掌,居然一点也不受影响?)

虽然发招时特别留手,没有重招攻击,但这年轻人纯以护身真气,连续挨了自己三击,看来毫发无伤,飞行的速度仍然很快,这点确实令自己心里不安。

在雪特人的神殿取得黄金像,转交给青楼人员,直接送到香格里拉后,梅琳便即北上,去探看自己失联多日的弟子。整个魔法结界被浓密的能量云给包覆,梅琳并无法与小草取得联系,正自忧心之时,发现到附近耶路撒冷的异变,整个都市变成了一个巨大地洞,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似的。

察觉到情形不对的梅琳,没法使用道术通知香格里拉。几次尝试失败后,她确定有人在途中干扰,换言之,敌人正逐渐接近香格里拉。

梅琳立刻起身追赶,但出发才没有多久,就遇到花天邪的阻拦,双方动起手来,花天邪并没有很积极地应战,只是拖缠着梅琳的前进速度,不让这位敌方的强力援军前往香格里拉。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梅琳察觉情形不对,出手攻击的力道骤增,花天邪也不勉强抵挡,转身就跑,双方一追一逃,就这么到了香格里拉的外围。

然而,才刚刚接近香格里拉,整个空间就发生异动,本来漆黑的夜晚天幕出现裂缝,金鳌岛的巨影由时空裂缝中穿梭而出,无比庞大的天空岛屿,就连梅琳也为之失色。

(这就是……耶路撒冷地下的遗迹都市?那么唯一会在里头的人……是公瑾那小子?)

这个震惊固然让梅琳大感不妥,晓得自己慢上一步,可是,在意识到敌方骤增强大实力时,梅琳另外还感到一股难言的不安,仿佛有某个自己所重视的人,即将遭遇到危机。

不是小草,不是昏迷的白无忌,尽管这两个被自己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弟子,目前都处于危机当中,但是胸口那种熟悉的疼痛,却不属于他们,而是来自某个一再令自己心痛的男人。

他正在金鳌岛上……这点自己感觉得出来,从他猝死在中都的隔日,于白鹿洞后山破棺而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了。之后他浪荡江湖,目的是为了什么,自己也一直都清清楚楚,只是早已平静下来的心情,不想再掀起任何涟漪,所以才半逃避地隐匿行踪,避开每一个有他存在的地方,直到此刻,不得不前来香格里拉。

可是,当实际来此后,感应到他正在金鳌岛上,很快就要面临危机,甚至可能危及性命,而这次可没有其他的预备**能够移魂。意识到这些,自己那颗早已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就乱成一团,仿佛过去两千年来的沉静全然不存在一般。

“啊,梅琳老师的心情好像很不安啊!这也难免,但为何我感觉到除了战况之外,您似乎还在牵挂着某人呢?”

花天邪皱眉道:“会让您牵挂的人应该不多,白无忌已死,陆游老师与天草都已不在人世,那么……还有谁够资格令您心乱呢?”

“轮不到你来多事!”

梅琳反手发出一道火焰,逼开了花天邪,希望能够尽快登上金鳌岛,但眼前这个缠人的小子,却让她没法分身,结果又被迫进行了一段没意义的追截战。其中有相当时间,梅琳感到棘手,因为花天邪攻守间偶一显露的凌厉气势,已经到了不能随便忽视的地步,一个应付失当,就会受到严重创伤。

偏偏这小子狡若老狐,每次像是要认真出手,结果自己一凝神防御,他就远远逃开,战又不战,闹得自己也倍感麻烦。

除了对于香格里拉情势的担忧、对花天邪实力的不安,还有一点是让梅琳深深顾忌的。

(如果让他知道莉雅如今的情形,以他当初对那孩子的痴迷,那真会是一个很大的祸源……)

假使要确保爱徒不受骚扰,或是避免让这个好不容易看起来正常点的年轻人又疯回以前那样子,也许自己该在这里就把他打倒。可是,这些始终是年轻人之间的问题,自己该去插手吗?

(不用想那么多了,如果继续被他缠在这里,这小家伙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他……)

花天邪的战术虽然狡狯,但是以梅琳这样的老江湖,只要下定决心,并不是拿他没办法的。可是,就当梅琳正起神色,预备认真动手,飞行在前方的花天邪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梅琳一拱手,朗声长笑。

“哈哈哈,老师,一路相送,真是辛苦您了,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我想我们两个应该分道扬镳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莫名其妙地拦在我前头,浪费我这许多时间,难道你以为说走就可以走吗?”

“不,能够聆听老师的教诲,这是我花某人一个很大的荣幸,假如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我怀疑在这个时间点上,您还可以闲闲地把时间耗在这里。”

花天邪微笑地说着,把手往上方一指。

两人进行游击战的位置,虽然位于金鳌岛之下,但却已经飘然于云层的上方,风势最强劲的地带,可是从花天邪手指上空的那一刻起,浩瀚云气凭空出现,就从金鳌岛更上方的位置开始迅速聚合,翻翻腾腾,犹如万顷汪洋,遮天蔽月,在虚无高空翻涌波涛。

风起云涌,天象一下子产生异变,而这片翻涌无定的浩瀚云海,不但深邃厚密,更焕发着五彩金光,红、金、青、蓝、紫,瑰丽奇幻的色彩变化,代表着云气中蕴含着的庞大能量,正以高度不稳定的状态变化着,而当这股能量云海的波动增强到一定程度,整片辽阔云海就开始快速旋转,很快形成了一个云气漩涡,中心涡眼的部分出现真空,但真空之中却绽放五彩豪光,耀眼夺目。

出现能量聚合变化的,并不是只有九天之上的虚空,梅琳的天心意识同样捕捉到巨量能源波动,来自九地之下的幽远深处。

整个香格里拉,连同周围百余里的广阔大地,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地鸣声,呜呜嗡嗡,诡异的奇特波动,令栖息于地上的飞禽走兽同感不安,由睡梦中惊醒,四下飞窜;而紧接在地鸣之后,是一阵急遽提升强度的震动,令地面剧烈摇晃,强猛的震波,一下子就让地表出现无数细小裂痕。

耀眼的雪亮白光,由地面裂缝中透射出来,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异样火焰,偶尔吞吐着赤红色的光焰,随着源源不断的地气泄漏,不住往上喷射吞吐,凡是被强光吞卷进去的生物,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一瞬间就被消灭殆尽,整个**在强光中被焚灭得点滴无存。

地鸣的强度,提升至令人不得不掩耳的痛楚程度,一缕缕带着赤红血焰的强光,更从地缝中往上喷出十数尺的炎柱,在猛烈地震中,宣泄出来的大地能量令地面隆起成丘,仿佛是一条一条潜伏于地下的巨大土龙,猛然朝着中心地带的香格里拉疯狂前进。

香格里拉的坚固结界,把周围那数百道蜿蜒逼近的土龙长丘挡在外围,没有侵入城墙之内,但是激烈的能量变化却未因此而停歇,当天上的云海漩涡出现雷电漂浮,轰然炸出震天声响,地上的能量也凝聚起来,炸裂地面,朝上激射而出。

九天之气、九地之气,分别形成两道能量流星,朝着金鳌岛上的某处延伸聚合过去,当梅琳目睹着这一幕惊天奇景,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她,顿时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那个最终技巧……两千年苦练都没有能够完成的技巧,他已经能够使用了吗?可是这么庞大的能量,太诡异了,他承受得住吗?)

由于过往的背景,梅琳对白鹿洞武学了若指掌,只看到这样天地大变的征兆,就知道这是什么武技的影响。也就是因为知道情势的危急已然千钧一发,焦急的心情,令她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该去帮他一把吗?可是,只要去干预他们师徒的战斗,自己两千年来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情,就再也守不住了。

该怎么做呢?现在该做的抉择,是哪一样呢……

“哦?梅琳老师好像很迟疑啊,那座空中岛上有让您这么牵挂的人物吗?就让我来帮您做决定吧!”

花天邪诡异地一笑,身法如电,猛然往下急窜,一下子就拉远了与梅琳的距离。

梅琳顿时一惊,明白花天邪是要往地底洞窟闯去,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香格里拉的地下暗藏玄机,关系重大,如果被他这么闯了进去,得窥里头的秘密,那确实是对这个世界相当不妙,当下身形闪动,就要以更高速的身法从后追截。

但……梅琳的身形甫才一动,马上又被心里的犹豫给硬生生停住,抬头望向天空,那座巨大的金鳌岛上,已经传来阵阵冲击波动,代表上头的激战已经进行到决胜关键。

上与下,两方的危机都是迫在眉睫,而自己只能选择其中一方……

在这何其长又何其短的刹那间,许多画面在梅琳脑海中跑过,千年往事历历,一一如在眼前,欢喜的心情、悲伤的回忆、愤怒、恐惧、无奈,瞬间来回地重叠,激烈的程度一如胸口狂跳至疼痛的心跳。

但是到最后,这一切都沉淀下来,只剩下一句言犹在耳的话语。

“悠悠岁月,能把我心中的美丽身影改变吗?只要能让你对我开口,现在我仍愿意为你做到一切。”

梅琳的右手轻抚着脸,由眉间、鼻梁,抚摸到面颊,那里有一道被魔法所遮掩,肉眼难见的伤痕,已经有两千年之久不曾这么痛过了。

“……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做出了取舍,梅琳放弃往下追赶花天邪,整个身影化为一道红光,朝上方的金鳌岛射去。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五章逼入死界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九天之气、九地之气,在相互牵引中汇聚拉成一条粲然白线,贯通天与地,令这个空间的天地元气,以最剧烈的形式融会于一点。

在金鳌岛外的人,只能看见天地大变所造成的种种奇景,但在金鳌岛内部,能亲眼目睹能量汇聚点的人,却看到另一幕壮阔景象。

在澎湃的能量窜动中,先是脑内的天心意识受到震撼,强烈的晕眩感几乎要让人失去清醒,跟着在轰然巨响声中,上方壁顶被粉碎炸开,下方的石壁也被另一股力道给旋转钻开,两股性质相同又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柄寒冰之剑为中心,接触并开始结合。

本来黑暗的空间一下子骤亮了起来,五彩祥云漂浮游移,附近的石壁一下子就被粉碎,消失了边际的限制,但在这祥云朵朵遍布的空间内,却绝对没有平和安静的感觉,因为狂风与冲击波朝四面袭卷,如果护身力量稍有不足,立刻就会被粉碎消灭。

可以亲眼见到这景象的,只有两个人,一对以自己性命做胜负赌注的师徒,为战意所燃烧的炽热目光中,仅有彼此的身影。

“这就是我白鹿洞传承的无上秘技──飞仙之剑吗?”

跟随陆游数百年,白鹿洞的一切公瑾虽然没有尽数修练,但也都知道个大概,一看到这样九天、九地威能汇聚的排场,马上就认出了这门绝技。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师父使用这一门绝技,诛杀了当时的魔王铁木真;两千年后,师父要用同样的绝技,来诛灭我这个灭世魔头吗?这……可真是令我感到荣幸啊!”

被公认是“当世最冷静理智的天位武者”,当面临这样的猛招,公瑾仍不免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内中有着面对师门第一绝学的荣耀,更有着面对强大威胁时的身心昂扬,尤其是因为他知道,恩师陆游就是因为用过飞仙之剑,付出惨痛代价,这才导致**重创,两千年来力量难以再有进步。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大魔神王铁木真与陆游之间,有两个天位的差距,但是面对这一记飞仙之剑,仍是惨受重创,足见这一式绝剑的可畏可怖。今日的海稼轩,比当年的陆游更强,飞仙之剑的浩瀚声威远超昔日,而自己却无法与铁木真相提并论,那么,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一记绝剑呢?

(飞仙之剑需要时间汇聚天地元气,在圆功之前,处于高度的不稳状态,这应该是最大的弱点……)

公瑾做出了这个判断,假如是多尔衮,或许会等待这一剑圆功后攻来,但公瑾采取的行动却截然相反。他挥出了刚才拾起的长鞭,凭靠千里神鞭的远攻优势,乱鞭瞬间化为十数头狂舞银龙,朝凝聚能量中的海稼轩攻击。

“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吗?公瑾你的斗志让为师赞赏,但你以为为师是个随便给敌人机会的莽夫吗?”

手持凝玉剑,竭力稳定住剑刃上的能量波动,海稼轩动也不能动一下,更无法出手防御乱鞭的击来,可是在他的冷笑声中,周围的彩霞云气赫然发生变化。

一朵一朵的五彩祥云,在力量牵引下变化凝聚,形成剑刃的形状,分别朝乱鞭的扫击范围与公瑾飙去,几乎只是眨眼间,绵密的剑雨就把公瑾团团包围,虽然一时间无法突破乱鞭的防御网,却已经把公瑾的攻击逼得递不出去,只能全面防守。

(这不是普通的凝云成剑,剑气里头蕴含着三种不同的劲道,这个……是剑阵!)

领悟到这就是恩师的另一门绝技──抵天剑阵,公瑾并没有方法做什么有效反击。以抵天三剑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密集剑阵,本身就是攻守合一的绝技,尤其是得到周围源源不尽的天地元气补充,力量没有耗竭之虞,每一剑虽然欠缺细致,但在浑厚强劲超越过往的情形下,公瑾的乱鞭龙影被撕裂粉碎,鞭势波涛只能回撤周遭,进行单纯的防御。

趋于劣势,公瑾尝试使用金鳌岛的设备,一方面再次启动合金管线攻击,一方面更开启附近的旋转炮台,要用更强的火力发动袭击。但是命令下达,也感觉到这些机器立即启动攻击,周围空间却看不出半点变化,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金鳌岛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天地元气所形成的防壁之坚厚,更胜预期,所以那些攻击全部被挡在外头,不是被滚滚云气给吞没,就是连带机械也一起给爆破分解了。

而海稼轩虽然占尽上风,但平静的外表下,心里也非常紧张。这个远胜以往的强化**,配合自己的修为,有绝对把握运使飞仙之剑,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如果能再给自己三个月练习的话。

转换**后,局面演化变得太快,这个**还没有足够时间好好活动,习惯这种颠峰之战所带来的冲击,腑脏与神经的强韧度都还没有提升到标准,这次使用飞仙之剑,实在是不得不为的冒险之举,而且,香格里拉地理上的特异,让天地元气的汇聚情形远比预期中剧烈,过于庞大的能量高速涌入,险些一下就令**崩溃。

公瑾的攻击,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因为如果没有他吸引天地元气转向,令自己能顺势操纵剑气攻击他,藉以宣泄能量,自己可能已经承受不住,而不是只有目前这样虎口炸开、掌心大量出血,但是以这能量的流速之快、来势之汹涌,只怕自己仅能将之融会合一,没有能力让它安定下来了。

(……可恶,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哼,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拼着再残废两千年,我也要为这块大地清掉我造成的罪孽。)

澎湃的能源流,在海稼轩周身,罩上一层淡淡薄雾,若隐若现,海稼轩持剑其中,真个彷似九天神龙游云间,见首不见尾。

忍着背后大量渗出的冷汗,海稼轩目中精芒四射,不住淌流鲜血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凝玉剑,剑刃上灿发的五彩豪光,连同强烈冲击波,一同破入乱鞭的层层防护网中。

“已经是要赎罪的时候了,公瑾,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强风与冲击波,令整个空间造成无数闷雷轰响,根本就无法听见其他声音,但是海稼轩这句话说来,却仍是让公瑾听得清清楚楚。

“有。我想问恩师您,过去您也是凭着无上力量来操控世界,如今我是遵循您的路子,为什么您会否定我的意志?既然大家都背负着同样的道路,您凭什么来诛灭我这个魔头?”

“浑帐,就凭我是你师父!”

长喝一声,清若龙啸,海稼轩飞身半空,凝玉剑爆闪成一团银光,如同天外飞星,笔直飞射向公瑾,人还在大老远,与飞仙之剑同发的沛然天地元气,已经将公瑾的乱鞭摧毁得七零八落,发挥不了半点防御作用。

剑尖一点直指自己而来,在公瑾眼中,飞仙之剑的剑气已经牢牢锁住自己,他甚至已经预料到这一剑斩来的结果。

(……如果继续硬挡下去,我在接触剑气锐锋的一瞬间,就会被飞仙之剑的力量给绞碎,必死无疑……师父,您真的很厉害,我多方部署,还是被您逼到这个地步……逼得我不能够……再有所保留了……)

处于剑气狂潮的最中心,公瑾蓦地双眼一睁,身上骤然发出一股凌厉剑气,在飞仙之剑的第一波冲击中屹立不摇。公瑾弃鞭用剑,这点令海稼轩微微一奇,但却坦然无惧,因为不管公瑾使用什么剑术来对抗,在白鹿洞的武技之内,不会有能够抗衡飞仙之剑的剑术,在白鹿洞之外更不会有。

(三十六绝技中的上三品剑技,都无法与飞仙之剑抗衡,即使是最具天才的青莲剑歌都不例外,除非……)

一个错愕念头在海稼轩脑里闪过,紧跟着,他觉得手中的凝玉剑刹时间减轻了重量。

激烈旋转、钻旋进入金鳌岛的九天九地之气,突然发生了重大改变。受到另外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这股天地元气的光柱一分为二,一道持续输往海稼轩,另一道却朝公瑾分流而去。

沛然能量迅速注入体内,得到九天九地之气补充的公瑾,身上力量一下子强大了起来,足以与海稼轩攻来的剑气分庭抗礼,护身真气将剑气挡出三尺开外。

“……也是飞仙之剑?”

海稼轩委实错愕,虽然他传徒授艺时从不藏私,但却想不到公瑾已经秘密修练了这套白鹿洞的镇山绝学。六大弟子之中,对剑术天份最高的李煜都尚未完成,这个徒儿居然……

(就算是飞仙之剑又如何,他只是懂得吸纳九天九地之气的法门,我发招在先,操控天地元气的技巧比他熟练,他挡不住这一剑的!)

脑里迅速研判出情势,海稼轩的凝玉剑不偏不斜,直指对手而去,浑厚剑气虽然与公瑾的护身气墙僵持不下,但是当凝玉剑的锋锐剑锋一到,公瑾的防御气墙就如退潮般散个干净。

这一刻,再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在这对师徒之间,而蕴藏着天地威能所聚的一剑,就这么势如破竹地前进,或许是来势太快,吸摄着天地元气的公瑾竟然没有出手格挡。

“……哼!”

充满痛楚的闷哼声中,粲然鲜血一下子染红了衣衫,就如同早先的情形相反重演,凝玉剑破开了公瑾的护身真气,顺势刺入了公瑾的胸膛。

(他……为何不挡?)

海稼轩对这疑问大惑不解,因为以公瑾的武功,那时候绝对有能力出手防御,虽然在飞仙之剑的浩瀚威力前终归无用,但却可以减低飞仙之剑的部分威力,让创伤减低,好过这样子被剑锋透胸而过,尽管偏向右边没命中心脏,可是飞仙之剑的巨大威力在体内爆发,什么脏器骨肉都会被压成糜烂。

已经无暇细想,海稼轩照着一个剑手的本能,当剑锋刺入敌人的身体后,他就把蕴含于剑锋上的力量一次爆发,要彻底地重创对手、杀死敌人。

然而,剑刃虽然透体而过,但是当海稼轩鼓劲催力,要把飞仙之剑的威力完全爆发,他却骤然惊觉剑上的威力源源不绝地外散,自己越是鼓劲,剑气越是一发难收,如同泥牛入海般迅速消失。

“天、天魔功?”

太过根深蒂固的观念,海稼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因为天魔功所产生的霸道吸蚀异劲,与此刻的感觉完全不同,剑上所感觉到的,是一股泊泊然、绵绵然,深邃厚实的平和力量,像是一个浩瀚辽阔的海洋,将激流入海所造成的憾天冲击,毫无保留地吸纳。

只是短短一瞬间,飞仙之剑的强绝威力已经被吸纳殆尽,海稼轩错愕莫名,唯一的念头就是拔剑再攻,但是当他尝试运起力量,却骤然感到一阵全身酸麻,强烈的麻痹感由手腕迅速蔓延整个身体,胸中一片空荡荡的,什么力量都运不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他用什么手法接下了飞仙之剑?)

海稼轩没有放弃努力,但是连运几次力量,全都徒劳无功,在把几个可能的答案一一排除后,海稼轩脑中只剩下一个令他浑身颤栗的答案。

(我……我的力量被封锁住了?)

要封锁住敌对武者的力量,有很多种方法,但是无论是武学或是术法,都需要相当的时间或器具辅佐。在海稼轩的知识里,唯一能够不借助器物,动念之间就封锁敌人力量的法门,只有一种,那个技巧的名称是……

“你、你已能够……”

海稼轩的声音充满惊愕,内心受到的冲击,远比刚刚得知公瑾能使用飞仙之剑时更甚。

与海稼轩近距离相对,公瑾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了。金属面具外露出的半张脸庞,再没有半点血战中的激动,看来已经完全回复了平时的冷静,平和表情里找不到胜利的喜悦,眼中只浮现着一抹淡淡忧伤。

“师父,最后我们师徒仍然是以这样的形式作了断,这样子是否能让您了无憾恨呢?”

“你……已经能够使用‘万物元气锁’?”

能够这么完美地封锁敌人力量,心念一动,神功即成,这样子的技巧,只有万物元气锁能够做到。问题是万物元气锁的完美施展,同时也象征了另一件事,据海稼轩所知,近五百年内只有两个人成功使用过完美的万物元气锁,天草四郎与白起……那是海稼轩追求了整整两千年,却始终未能得到的力量。

苦涩与惊诧的情绪,在心里堆积着痛楚,海稼轩从眼前所见的情景,确认了自己的推判。

飞仙之剑被破解,凝玉剑却仍插在公瑾的右胸,可是,出血不但早已经止住,就连本来被撕扯震裂的伤口,都在迅速愈合。锋锐剑刃迅速倒退出来,情形就与之前海稼轩身上发生的一模一样,但谁都知道公瑾的**并没有经过改造,一个普通的正常**,不可能有这样的愈合速度。

如果是白字世家的乙太不灭体,或许可以解释这个现象,但海稼轩很清楚,公瑾不曾也不会去修练那个家族的武技,所以尽管心里满是不甘的苦味,他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子青出于蓝,完成了自己两千年来未有的突破。

“斋、斋天位力量?为什么你会……”

剑刃已经从公瑾的**中退出,尽管衣袍上的血渍仍鲜艳得刺眼,但是所有伤口都已愈合,公瑾回复了最颠峰的战力,对比之下,全身经脉被公瑾封锁的海稼轩,全身软弱无力得几乎站不稳步子,只靠公瑾的刻意维持,才能撑着不倒。

但他仍是不解,不解何以这个得意弟子能够得到这样的突破,超越自己,而自己竟然浑无所觉。

“其实强天位力量,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拥有,虽然我从来没有运使过,也从来没有别人知晓,但在一百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不逊于恩师你的力量,而后与王五的一战,令我有所启发,在前来此地的路上,我终于完成了突破,完成了恩师你的千年梦想。”

公瑾淡淡地说话,语气中的哀伤却越来越浓厚。假如可以,他确实不希望用这个方式来取胜,这并非是为了隐藏实力,而是明白被人“青出于蓝”时的难受心情,所以他一直尝试用各种战术,甚至卑鄙诡计来获胜,可惜恩师的武功实在太强,外加上强化**,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以强天位力量败他杀他,结果终究是逼得自己使用斋天位力量。

不过,以恩师一向期盼有强大继承者的心理来说,或许他反而会因此感到安慰也不一定……

“你……既然有了这样的突破,为什么不直接使用,还要受我一剑?”

“因为师父你的飞仙之剑实在太厉害,当年的铁木真何等神功,却仍守不住你一剑,我的斋天位力量初成,或许还有未纯之处,如果直接与你硬拼,未必能够压下飞仙之剑,有很大的机会被你重创,甚至同归于尽。”

在公瑾的平淡说话声中,海稼轩全身抑制不住地冷汗狂流,尽管他身上没有外伤,但是万物元气锁不仅钳制着他的力量,也让他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消失,这感觉说起来很古怪,却确实地在发生。

“可是,当我同样施展飞仙之剑,九天九地之气不能集中作用,这一剑的威力就被压制,在刺入我体内后,两股力量相互抗衡抵销,飞仙之剑不攻自破,当我再用斋天位力量驱散余劲,痊愈**,这一剑已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既是力量无敌,同时也是智慧无双,这样子以兵法、战学入武道,海稼轩只能败得心服口服,承认找不出这名弟子的破绽。当战败已成定局,输掉战斗的人也将赔上生命,海稼轩只想要知道,这个掌握无敌力量的弟子,如今想要做什么?

“师父,你背着这个担子太久了,连你重生回来,本可以挣脱担子获得新生的机会都放弃了,不过,这一次你可以真正从这责任中解脱,以后的人间界不用你操心了。”

公瑾道:“你很好奇往后的人间界会怎么样吗?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不是神,也从不曾自以为神,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就是香格里拉实在是个人多的好地方,今晚你逝去之后,应该会有个几千万人到下头去与你见面的……”

不祥的话意中透漏着一些讯息,海稼轩闻言,双目圆睁,把所有残余力气集中在握剑的手掌上,想要尽力奋起一击,阻止这个徒弟构思的未来蓝图,无论如何,教导出这个弟子,是自己的责任,只要还有一分力气,自己便责无旁贷地要收拾掉他,不能让他去危害这片土地。

但这个坚持却只能想想而已,在万物元气锁的压制威力下,海稼轩的手软弱得举不起来,虽然勉强握住了剑,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在临别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师父你……那一年,你把我从死亡关头前救回来的时候,要是早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这样,你会不会后悔?”

公瑾的问题很简单,只是他并没有等待海稼轩回答,在问题出口之后,左拳立即往前一送。

早已没有半丝真气护体,海稼轩虚弱得一如常人,挨了公瑾一拳之后,整个身体激飞出去,撞穿身后的厚重石壁,笔直倒飞,沿途也不知道碰撞到多少东西,但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楚,所有挡住路的东西,才一沾到身体就被摧毁殆尽。

公瑾的这记攻击非常古怪,不似一般的重击那样,打穿身体或断骨,甚至连血丝也没有飘散出来,但海稼轩在往后飞坠的过程中,身体却出现了分解状态,从脚底开始,连带穿着的衣物,渐渐化为尘末,消散在空中。

以万物元气锁的变化为基础,公瑾打算一招就粉碎海稼轩的**,这也是应付他强化**的唯一方略,只有把整个身体分解消散,他才没有可能重生复原。

这个手法极为毒辣,当海稼轩不知道又撞穿多少层地下甲板,在一声轻响中穿破金鳌岛的边缘,飞坠在万尺高空中,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仅存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唯一存在于脑海的念头,除了遗憾自己未能清除过错,留下一个危害这块大地的灾祸外,就是憾恨没有能够见到某个人。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应该……)

疲惫得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越来越冰冷,短暂的懊悔,快速掠过海稼轩的心头。

这一战之前,他已经有过准备,只待战事一了,就要与源五郎分道扬镳,去寻找自己的另一个梦,但这打算却不敢在战前实现,因为如果这时候令自己松懈,没法全神贯注去面对战局,那就会增添师徒对决的凶险,况且,对自己而言,面对她……或许是一场比师徒对决更需要勇气的战役。

假如与源五郎联手,战胜的机会确实高得多,但这做法却不合自己的心意,因为这是属于师徒之间的一场了断,不管谁胜谁败,都不应该有外人参与,相信公瑾也是这样的想法,而事实证明,没有把源五郎拖进来是正确的,在公瑾斋天位的万物元气锁压制下,即使自己与源五郎联手,也不会改变此刻的结局。

(朋友,往后你自己保重吧,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脑里连续冒出许多念头,海稼轩不禁有点奇怪,因为以自己的伤势之重,**分解的速度之快,现在早就应该死了,为何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虽然常言总说心念如电,可是这也太异常了点……

异常的感觉不只如此,在海稼轩察觉情形古怪后,他更发现一股暖意由身体末端渐渐蔓延开来,不但令心头始终保持温暖,还逐步驱走了体内的冰冷寒意,到后来,整个身体像是浸泡在一池温暖的热水中,相当舒适。

……而这无疑不是一个濒死者该有的感觉……

在满心的疑惑中,海稼轩睁开眼睛,不解地望向眼前的世界。

自己仍漂浮在高空,上方的夜星看来好近,距离地面好远,但是高空所应有的强风却没有出现,仰目所见,一个银白色的辉亮光罩,圣洁无瑕,将自己包裹在里头,而一阵一阵的暖流则透过光罩输入体内,驱走冰冷,也阻止了**进一步的崩解分散。

制造出并维持这个银月光罩的术者,是一名艳丽得令人赞叹的红裳丽人,在银月光辉的照映下,她紧抿红唇的担忧表情,比任何的仙女更要动人。

平素穿着的魔法师袍,在蜕身变化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碎裂散落到哪儿去了,一袭红色的中空背心与短裤,全然掩不住婀娜丰腴的美好身段。斜斜地侧看过去,纤细的腰身衬出饱满的胸线;只套到膝盖的短裤,让雪白匀称的小腿看来更加细致,鲜红的皮革质料,使得修长的腿臀曲线,分外玲珑圆润。

白皙的小腿上,有一些奇异的紫色花纹,像是花朵与藤蔓的纹路,但不是刺青,反而有些像是兽人们的兽斑,这些魔力紫纹,本来是用以封印力量,变化**型态的辅助图腾,但由于急促解开封印的关系,释放出来的力量极不稳定,深紫色的纹路在白皙小腿上缭绕舞动,看来极是妖异。

“你……你来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获救,只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海稼轩对于事情的急遽转变有些理解不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该接“我没想过你会来”,还是接些什么别的话语。

银月光罩外头的世界,高空的风势很强,她的紫红长发随风飞舞,在背心所没有遮到的腰际左右摇摆,大片雪白肌肤在拂拭而过的云雾中忽隐忽现,当长发一下子被风吹压到右边,露出了那张绝艳面容,海稼轩的脑里登时受到重大冲击。

完美的鹅蛋脸,光洁的额头有一络浏海,微向上挑的眉毛,像柳叶一样的长睫毛,鼻梁挺直,小巧嘴唇如擦过胭脂般樱红,嘴角淡淡的微笑,自在大方,构成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美丽容颜……除了那一道由左上斜拖至右下的狰狞剑痕,将这张绝艳仙容切割为二的丑陋红疤。

海稼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条丑陋剑痕是因何而来,在过去的两千年中,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愧疚,但他却不曾实际看过这道疤痕。她素来爱漂亮,很珍惜自身的容颜,当自己在九州大战后再有机会见到她时,就已经是那一副天真可爱的女童模样,剑疤被魔法隐藏遮蔽,女童的面容洁润无瑕,自己的愧疚不减,但终究不曾实际面对这项自己的罪孽。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伤了她什么,让这本来被父兄高高捧在掌心的凤凰娇女,一再尝遍被出卖、欺骗的苦楚滋味,最后国破家亡,一个人孤零零地流浪在异族的世界……

“我、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

悔疚不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是听在对方的耳里,她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仍是焦急而担忧,为着手上全力以赴却不知能否成功的努力,全神贯注地运使着力量。

当神智回复清醒,海稼轩立刻意识到梅琳正在作什么,在心里激动的同时,他用身上仅余的力气叫喊着。

“不、不要为我浪费力量……我已经没救了……别因为这样而……”

自己受的伤非同一般,那是公瑾以斋天位力量所创伤,除非有同位阶的绝顶高手能够先驱除公瑾的力量,解开万物元气锁,否则根本无法救治。但即使能解开公瑾的力量,自己的**已经分崩离析,如此重伤根本回天乏术,不可能进行救治。

这具改造过的强化**,虽然痊愈极速,但终究没有到无中生有的地步。当过半**都已经被分解消失,要从这样的重创中回复过来,不是修练过乙太不灭体的高手,就是拥有斋天位力量的武者,能够以自身力量催愈**,但即使是斋天位武者,那种超人的再生异能也仅限于自身,不能凭着这力量去救人。

梅琳现在所做的事,就是以强大力量结成护罩,与公瑾的万物元气锁相抗衡,阻止身体的进一步分解,保住海稼轩的最后一丝生机。但是这样子的做法,极损元气,甚至可以说是拼着散尽力量的风险,将自身力量高速消耗着,最后甚至危及性命。

事实上,由于要全力维持光罩的稳定,梅琳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定位,漂浮在空中的两人正随着强风吹拂,迅速地远离金鳌岛,不知会往哪里去。

如果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海稼轩绝不希望多拖累一个人下来。能够在死前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已经可以说是了无憾恨,从来不把神明放在眼里的海稼轩,甚至因此想要感谢上苍,但梅琳此刻的付出却让他极度焦急,不想她再做着这样的无谓牺牲。

“不要说多余的话,你这样子会让我力气消耗得更快……”

短短几句话,连串汗珠就从梅琳额前流淌下来。要镇压住这股力量,比预期中还要困难许多,这都是因为自己接手得太晚,当看到海稼轩穿破金鳌岛而出,将他救护下来,身体已经消失掉大半,而仓促解开封印的力量不纯,无法发挥颠峰状态,所以维持起来非常吃力,连多说一句话,都感觉到体内那股令人衰竭的疲惫。

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完全解开封印,那么现在就能轻松不少,但彻底解去封印需要时间,而现在只要自己一撒手,光罩破灭,这个男人就必死无疑,所以根本没有那种闲功夫。

更何况,即使能够完全镇压公瑾的万物元气锁,这个身体……

“你听我说,即使……即使你有能力解去万物元气锁,这具**伤成这样,也没得救了,你别浪费时间,就让我……”

“别吵我!什么也别对我说,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在我面前的!”

激动之余,梅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力气说出来的,她的表情是那么地认真,眼中闪烁的水光亮得灼痛人心,但出口的声音却那么微弱。

“我很讨厌我现在的样子……那天在摘星树下,我一直等到所有星星都消失,太阳升起……你没有来,在那一天我就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后来的两千年,我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不再想你,不再恨那个任你摆布的自己,可是刚刚看到你飞出来,我还是克制不住要帮你……我觉得自己又变成那个讨厌的蠢女人了。”

海稼轩还记得那个约会。当时自己透过天草四郎,约梅琳在两人定情的摘星树下见面,但当梅琳在摘星树下空等时,自己与义兄弟正在孤峰顶上进行生命中最艰险的一战,直到长夜将尽,梅琳察觉自己再次被人利用,赶了回来,得知铁木真已死,一切早成定局。

这个谎言,是海稼轩最大的遗憾,尤其是看见此刻梅琳悲伤的眼神,他更加愿意付出一切去弥补。

“……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要你死,因为如果就这样让你死在我面前,我在接下来的余生里,会一直不停地想着你……我希望你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在我……在我听到你亲口道歉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看着那朦胧的泪眼,恍惚中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她仍然是那么地温柔,很容易就为着一点事情而热泪盈眶,即使在此刻对待自己这个丑恶的东西,她仍付出了宽恕。

海稼轩没有再说什么了,尽管他仍然认为自己不会得救,也认为梅琳是在浪费力气,但是这一刻,他只想安静下来,好好地与身旁这名女子在一起,不管会在强风中漂流到哪里去,即使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六章援

在香格里拉的西方,千余里以外的遥远之处,今晚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正因为潮湿气流的到来,空中乌云密布,正在下着大雨。

这一带全是山区,土地贫瘠,人口不多,只有十几户人家零落散布在山间,邻近着一手所开辟出的梯田,过着与繁华绝缘的平凡日子,由于没事可做,入夜之后很早就睡了,除了窗外的雨声,人们并没有听见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但是,假如有人拥有超越正常人数十倍的灵敏听力,那么就会从雷声、风雨声里头,听出一些不寻常的声音,细细碎碎,像是强风打在帆布上的呼声。

声音的源头,并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源自天上。

在距离地面近万呎的高空上,有一艘巨大的飞行物,正以高速逆风而行,被强劲的乱流吹得呼呼作响。

巨大飞行物的外形,像是一个纺纱的纺锤。长达两里,高约数十呎,椭圆形的锥状体,两侧有长长的翼,通体光华白洁,非金非铁,粲然如玉,瞧不出是由什么物质所建,在闪闪雷光中乘风破雨,高速东行。

如果没有乌云的遮蔽,让底下的百姓直接看到这不属于现今时代的飞行物,大概会以为看到什么史前巨鸟或妖物,惊惶失措吧!但这个飞行物不但不是生物,里头还有数千人操控,正朝着香格里拉赶路。

在这座飞行物的前端部分,一个被称作“舰桥”的指挥中心,里面人群来来往往,忙碌地报告各种数据,确认整座机体的功能正常运作,同时努力盯死手边的这个部分,让航行速度顺利提升。

“风速两百七十里,风之精灵持续共鸣,对流引擎运转功率88%,逐步提升当中。”

“舰尾的立体魔法阵正常运作,目前时速一千七百里,太古魔道时间五十七分又四十八秒后,估计抵达香格里拉。”

“两侧辅助机翼逐渐收回,开启完全对流模式。”

“闪电与强风阻慢速度,要求使用防护罩。”

一个接着一个的报告与指令确认,透过传声回路一一送到上方的指挥中心,而最新一步的命令也由那边下达。

“不能使用防护罩,在抵达香格里拉之前,每一分能源都很重要,不可以轻易浪费。机体的外壳是用强化陶瓷、魔法合金铸成,除非近距离被天位战波及,否则自然力量无法造成什么严重伤害,不用担心。”

冷淡而平静的语调,适时地给了操作人员信心,尽管身为这座魔屋的技术人员,但并不是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知晓一切,事实上,由于这座魔屋牵涉的技术范围实在太广,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机密性,除了身为魔屋主人的那位女士之外,并没有谁真正知晓这座魔屋的一切相关知识。

好比操作防御系统的那名飞官,他虽然知道魔屋飞行时可以张设能量防护罩,却对外壁的材质构成不甚清楚,不明白那个“强化陶瓷”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所谓的“魔法合金”究竟是怎么合成,更不知道这些物质的耐久程度如何,所以当仪表上所承受的气压、冲击力飙升,他第一个想到的主意就是开启防护罩。

隔着一卷珠廉,将部属们的反应看在眼中,坐镇在指挥塔上的那位女士有着不少感叹。

超越现今世界技术水平的东西,猝然使用起来,那确实是惊世骇俗,有很强的震惊效果,但是在两面刃问题的另一侧,却也同样面临着困难的技术问题,使用机械的毕竟还是人类,如果人类没有足够的知识去使用,那么越是强悍的“未知”兵器,伤害自己的可能性就越高。

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所建造的这所魔屋,是魔法文明的高度结晶,炼金术成就的颠峰,虽说如此,其中也有不少东西与太古魔道异曲同工,可是在训练人才的这方面,千叶家似乎就不及白字世家甚多,他们有两个太研院分别供应操作机械的人才,而千叶家则为了技术独占与机密传承,魔屋的所有秘密每代只传一人,几千年下来,任谁也担心如果当家主猝死,魔屋的精华技术会因此失传,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藉著书本文字来流传啊!

(可是……连我们都不免如此,周公瑾的太古魔道小组不过数十人,连同他自己,真的有能力驾驭那座金鳌岛吗?那可是几十亿年前的超久远文明啊……)

这样的疑惑不只存在于那位女士心中,也在青楼联盟的讨论会议中被一再提出。尽管周公瑾这个男人给予敌人的感觉,是不管什么不可能的难事到他手中,都会被逆转为可能,但这种感觉却只限于他个人,当问题扩变为全体,谁都不相信他的手下也能似他一般,不断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照正常的理性来推判,那座金鳌岛失控,反伤及敌人自身的可能性非常高。但魔屋中的青楼人员却没有额手称幸的余裕,因为金鳌岛上所拥有的武器太过可怕,如果失控暴走,在毁灭敌人的同时,己方也不可能不受波及,甚至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

当已退无可退,那就只能大步向前;如果风之大陆上已经没有地方算是安全,那么是否处于激战的最中心就不是问题,特别是当他们接获紧急情报,石崇即将阴谋破坏香格里拉,毁灭整个根据地时,本来一直在自由都市边境进行工作的魔屋,立刻用最大战速全面回航,尝试阻止破坏的发生。

(石崇这一着实在很高明,他明知道找不到我们,又不可能轻易逼我们出来,就索性摧毁香格里拉……只有如此,我们再也无法躲藏下去……不愧是以毁灭为本性的魔族,手段还真是彻底……)

当香格里拉被篡夺,青楼联盟势力潜藏入黑暗中,他们也就藉机调查石崇的一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无法公开活动,他们搜集情报的能力仍是骇人听闻,在短短时间内挖出了许多秘密,只不过越是深掘,青楼联盟本身受到的震惊也就越强。

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的传承者,在挑选时并没有种族的限制,话虽如此,但千万年来只有过人类、精灵、半精灵、兽人,甚至罕见的龙族,却从来不曾找魔族当传承者的。当初那位长老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会找一个魔族来继承势力,这些委实让人大惑不解。

青楼联盟迅速将手边资料传至香格里拉,交到源五郎的手里,让他能够立即做出应变措施,也因此打乱了石崇的布置,只是想不到石崇的反击这样厉害,只是一着,青楼联盟就被逼得从暗中现身,而且立刻就要碰上一个应该能避则避的恐怖敌人。

“所有的人,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作准备,最新得到的消息,周公瑾可能已经完全掌握通天炮了,这次我们的行动,可能九死一生,所有人给我做好准备,如果没有下定决心,等一下当我们降落在前面山头,全部给我下船。”

在接获紧急情报,决定赶赴香格里拉之前,尽管时间宝贵,那位女士仍对全舰作着这样的最后广播,并且让约莫十分之一的青楼人员,在最后的停靠机会离舰。

“即使我们全军覆没了,千叶家还是要继续存在下去,这是每一次世代交替,蔷薇之战的最高守则,所以你们的离开,并不可耻,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以这样的形式,做完最后的敬礼交接,魔屋所变化组成的飞舰喷发推进火焰,破空而去,直航向香格里拉。

在一举解决掉后顾之忧后,现在集中在魔屋里头的,就是青楼联盟的最精英战力、最强悍的武力,每一个也都有了充分觉悟,无惧生死,浩浩荡荡地朝着目标驶去。

“妮儿、泉樱……你们两个要好好撑下去啊!我们马上就要来了。”

在指挥塔上,那位女士直视正前方透明萤幕,只见一片电光轰窜,狂风怒雨,而在她座位旁边,一名短发的红衣女郎,秀丽冷清的面容上无喜无乐,似是对外在环境浑不关心,但眼中偶一闪逝的担忧已无声地说明一切。

“看什么看?以为可以拖延时间吗?给我老实一点走吧!”

在金鳌岛内的另一角,幽暗的地底,源五郎正催促着朱炎,要他加快步子走向目的地。

“这个什么鬼太古遗迹,弄得这么一片漆黑,连灯也没有半盏,真是乱七八糟,古时候这里是不是在闹能源危机啊?没灯也就算了,这么黑的夜路,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唉,遗迹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源五郎的抱怨其来有自,一方面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理想,黑暗而又弯弯曲曲的通道,确实减慢了预期中的进行速度,但是另一个让源五郎感到错愕的事,就是进入金鳌岛后,居然发生了幽灵事件。

说来非常荒唐,但时间大概是随着朱炎进入地道的半刻钟后,走在最后头的爱菱突然惊呼一声,说是前面有个白白的影子,当时源五郎正盯着朱炎,而朱炎也正在提防后头的源五郎,两个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走路不看路的人,因此都没有看到前方的事物,听到惊呼声抬头看,前方黑黑如也,不见什么白影。

发出惊呼的爱菱,自己也觉得奇怪。她认为自己应该没有眼花,可是调阅刚才前几分钟的纪录,t1000的纪录中,周围并没有异常能量的出现,换言之,t1000没有查出什么不对,单从科学的纪录来看,刚才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

被这件事情给惊扰的三人,再次往前迈进,可是在之后的一段路程里,爱菱连续看到几次,前方或是后方的岔路通道里,突然出现一道惨白的半透明影子,飞快地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但爱菱却肯定自己看到了。

“真的有啦,我真的看到了。”

对黑暗中不明物体感到一阵惧意的爱菱,大声强调着自己的发现,源五郎对此感到怀疑,因为自己的天心意识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话说回来,自己目前身在敌人阵营内,周围机关遍布,即使爱菱真的看到了什么,那也不值得奇怪,这大有可能是眼前这个家伙做的手脚。

(奇怪,小师妹看到了什么?)

承受着敌人怀疑的目光,朱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糟糕的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小师妹口中的那个白影是否与自己有关。在将要与源五郎交手前,公瑾曾经对他说过一些东西,告诉他该怎样应变。

“……但如果是遇上天野源五郎,这人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绝不会一照面就下杀手,所以你要谨记,务必将他引入金鳌岛内。论武功,你不是他对手,但他不嗜杀,必会擒你作为引路,你利用这一点,将他引至预定位置,届时自然有方法让你平安撤退,然后……”

公瑾大人料事极准,源五郎确实没有对自己下重手,但所谓的脱身之法到底是什么呢?就自己所知,金鳌岛内的各种机关里头,并没有幽灵鬼魅这种东西,当然如果纯粹使用立体投影的方式,是可以做出这种效果,但这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在通往目标位置的路上,周围的墙壁虽然外表没有异状,不过里头确实暗藏了一些机关,自己本来打算利用这些机关,向敌人发动奇袭,但假如公瑾大人另外有安排,那么自己是否该继续冒险呢?

一时之间没有答案,朱炎沉默地继续领路,照时间来算,公瑾大人应该已经与海稼轩分晓胜负,就是不知道赢的是哪一方,想想有些心急,朱炎目光瞥向墙角,记得在那里有一挺机关炮,如果骤施袭击……

心念才一动,朱炎骤觉脑门剧痛,知道源五郎正以天心意识压迫着自己,预防自己有所异动,才正想苦笑,却听见爱菱又是一声惊叫。

“又、又出现了!”

又发生在这种尴尬时候,源五郎和朱炎放弃对峙,一起抬头看去,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可是朱炎却有了别的打算,正起表情,用很严肃的声音说话。

“真的有,我也看见了。”

“师兄你也看见了吗?”

“对,像你之前说的一样,一道白白的透明影子,一下子就晃过去,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还……还有什么东西,一……一定就是那种东西了……好讨厌,我除了蜘蛛和蟑螂,最怕的就是那种东西了,一点都不科学……”

爱菱颤抖着声音,听起来处于极大的恐惧中,虽然在t1000的半防护下,但却全身发抖,一手更**抓着源五郎的袖子,让他哭笑不得。

“小姐,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正深入敌阵,你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是你这师兄弄出来的障眼法,用来分散你注意力的。”

“可、可是我和师兄刚才都真的看到了……”

“你不是太古魔道学者吗?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很清楚,眼睛不见得可靠,很多时候眼睛也会骗人,为什么只有你看到,我却什么都看不到?传说中的妖精,只有心地善良的孩子能看见,那也就罢了,见个鬼不必也心地善良吧!”

“啊!源五郎先生你不要说那个字啦!”

“神经病,我不说鬼就不会出现了吗?这里是太古遗迹,居民早就灭亡了几亿几万年了,世上哪有这么老的死老鬼?你听过鬼故事里头有几亿年的老鬼吗?”

被源五郎一提醒,爱菱也想到那可能是立体投影的结果,基于这个考量,自己的心应该稍微能安定下来了,不过,她还想要确认一下,于是便启动t1000的影像纪录,想从里头找到一些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影像纪录会直接浮现在自己的晶片眼罩上,透过眼罩,可以看见朱炎与源五郎都已经转过身来,好像很想知道答案一样,两双眼睛朝自己望来。自己能够这么受到重视,感觉实在不错,爱菱开始看起影片纪录,但是把刚才半刻钟的纪录在短短几秒内看完,却发现拍摄到的影片,从头到尾前方除了师兄与源五郎的背影外,就是深深的黑暗,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见鬼的白影了。

(眼睛看到有,影片里头却没有……难道、难道真的是……)

整颗心不安的紧张感,一下子攀升到顶点,爱菱惶恐地收起眼罩,心里一面担心会立刻在前方看到白影,一面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向源五郎与师兄交代,但一言未发,却看见他们两个的目光虽然向这边看来,却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傻傻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样东西。

“师……师兄,还有……源源五郎先生,我后头……后头是不是有……”

这句问话没有得到回音,源五郎一言不发,表情相当凝重地望向自己的身后,而朱炎师兄则好像很错愕地微点着头。

(……不、不要这样子吓人家啦……)

过度的紧张,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爱菱甚至不敢一下子转头往后看,只是先看看t1000扫描周围的各项数据,却发现虽然其他几项数值处于正常,可是自己身后的气温却正在迅速下降,而自己确实也感觉到一丝一丝的寒意,从耳边直渗过来,好像置身于某个大冰窖似的。

尽管不愿意回头,但时间却仍在流逝着,而身后那个怪异的东西,似乎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自己。奇异的白光,跟随着那令人血液僵凝的冷空气,从耳后蔓延过来,像是漂浮于海中的水母,发着惨白幽光的透明身体,慢慢飘穿过自己。

从物体型态来看,爱菱觉得那好像是某种衣物,有些像是长裙,这么说来,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不明生命体,应该是一名女性。

“啊~~”

爱菱本以为自己会吓得身体瘫软,一屁股坐倒下去,但是当身旁那道惨白幽光一下子消失,周围温度骤然回升,她却好像变成一个被点着引线的火药,在尖叫声中一下子撞开源五郎与朱炎,冲进前方长长的黑暗甬道中。

“啊,丫头,危险啊!”

源五郎回过神来,惊觉爱菱这样子独自跑散太过危险,却听见前头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似乎是爱菱冲得太急,撞上了墙壁,还撞穿了墙壁。

(哇……真是好猛的装甲啊……)

觉得有点好笑,源五郎突然发现右边的装甲墙壁里发出异响,跟着就是一样东西撞穿墙壁冲出来。

刹那间源五郎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从前面撞穿墙壁走的人,会从自己右侧钻穿出来,但顷刻间他就发现了不对,这个撞穿出来的东西体积太大,不可能是爱菱。

(这是……苍巾力士!)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墙壁里冲出,源五郎确实吓了一跳。敌人的体积过大,自己所在的甬道又太过狭窄,要闪避并不容易,但凭着九曜极速的神妙,咫尺之地仍能趋退神速,源五郎向右方滑开,险险避过苍巾力士的手臂横扫。

“小子,你别想跑!”

才刚闪出来,源五郎就看到朱炎的背影,正把握机会朝黑暗中窜去,如果拦截不上,他可能真的就要逃跑了。

“跑得了吗?”

源五郎冷哼一声,正要以天心意识配合精神术法,直接轰击朱炎的脑部,但这时左面墙壁也轰然爆裂,另一架苍巾力士裂墙而出,封死了往前的进路,朝他过来。

“搞什么东西?想和我玩相扑吗?”

之前那一架苍巾力士没办法封住源五郎的行动,现在这一台当然也做不到,源五郎身随意动,不合物理原则地止住进势,九曜极速瞬间后退,避过那一架苍巾力士的扑击。

然而,之前那一架苍巾力士却配合夹击,从后头拦截。在这种狭小的空间,苍巾力士笨重的庞大身躯,却成了战术优势,纵然九曜极速疾若飞鸟、《紫微玄鉴》滑若游鱼,但是当整个甬道被堵塞得只剩拳头大缝隙,源五郎也是钻不过去的。

后退不行,前头的那一架也冲了过来,想再用九曜极速来闪躲,那是不行的,源五郎皱起眉头,预备运起力量,强行与这两架机甲巨兵硬撼,哪知道小天星剑发射出去,锐利剑气三记连击在同一位置上,将坚硬的机甲破坏,里头喷出了火花,但是两架苍巾力士却全然不进行防守,一下子冲过来,一扑一抱配合无间,将他猛力往后推去。

后退方向与朱炎逃跑的方向相返,这样子要追是追不上了。两台机甲巨兵马力十足,庞大金属身躯摩擦在两旁墙壁上,擦出一长串的耀眼火花,源五郎几次想要拿稳身形,但却无法做到,正想着该如何震倒这两台机械脱困,后方甬道的右侧突然开了一个暗门,苍巾力士朝门里一退,偏离原有的通道,黑暗中呼呼风声,好像有很多东西跳了上来,非蛇非虫,没有生命,但也不是金属,凭着触感的判断,源五郎发现那些东西是某种陶瓷。

(这又是什么东西?金属之后是陶土,金鳌岛上的机关层出不穷吗?)

脑里还没有个答案,突然后方一片大亮,冰凉的强风猛地灌了进来,源五郎这才醒觉,知道敌人开了这样一条捷径,要把自己从金鳌岛内给清除出去,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他连同另外两台苍巾力士混成的超级重物,已经被抛出金鳌岛,在短暂停顿后,笔直向下摔落。

眼角余光往下瞥看,可以确认下头点点灯火如同繁星,在演唱会场周围组成了好多圈的人龙,可以想见演唱会场内的无比盛况,不过自己如今无暇顾及,得先设法从变成自由落体的窘状中脱出。

(好歹毒的计谋,不过,从这样子的高空笔直摔下去,撞到地上,真的会给我什么重伤吗?)

源五郎再怎么自大,也不认为自己摔下去会毫发无伤,同样的,敌人再怎么愚蠢,也不会认为这么摔下去能重创自己吧?那么,周公瑾这个战术的意义,只是单纯为了争取与师父对决的时间?

这个疑问在脑里盘旋,源五郎却突然看到一群东西,那是一堆形状矮胖短小的土偶,攀附在苍巾力士身上,两具加在一起,怕没有个上百具土偶,但这外形古怪滑稽的东西,却让源五郎感到危险,让他联想到了有雪,更想到有雪曾经说过的话。

“在那个地底遗迹的机关真多,不但一堆大炮机枪的,就连不起眼的土偶都很危险,我的可莲小亲亲叫那些东西陶娃,这些陶娃啊……超级会爆的,威力好强,什么东西都可以炸上天去。”

有雪的话在源五郎脑中闪过,让他想起了这堆陶娃的作用。仿佛与有雪的警告相呼应,其中的一具陶娃忽然跳上苍巾力士的手肘,距离源五郎面孔不足一尺,在下坠的强风中,像是示威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陶娃的舞姿实在不怎么样,充其量只是臃肿的左右摆动而已,但是陶娃胸口浮现的数字变化,却看得源五郎一双眼睛快要突出来。

03。02。01……

这个东西……会爆?

下一刻,那一大团金属与陶土的混合巨球,在空中形成了一团无比灿烂的流焰火球。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七章末日将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从敌人的俘虏下顺利离开,朱炎欣喜之余,多少有一点遗憾,因为自己并非凭靠实力取胜,是靠着这座空中岛的强力武器,才得以脱困,单纯就身为一个武者来说,这点很遗憾,然而,就一名太古魔道的学者而言,这却没有什么大不了。

太古时代的科技武器,能够有这样的强大威力,连现今世界最顶尖的高手都受到牵制。目睹这样的一幕,朱炎觉得自己这百多年来的隐居研究,全都有了代价。

没有时间再在这里浪费,朱炎很担忧主帅的战况。之前被源五郎挟持行动时,曾经隐约感受到岛的内部传来波动,尽管经过封锁,但那一阵一阵的波动却显现出战斗的激烈,显然两人的对战已经白热化,只是,那阵波动却突然之间消失。

激战不会这样结束,尽管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但那肯定是公瑾大人或海稼轩刻意封锁,不让旁人感应到战斗的情形。不过,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封锁得住,特别是当朱炎举步欲行,整座金鳌岛却莫名其妙地摇动起来……感受着脚下的摇晃,朱炎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即使是之前轨道光炮狂轰地面,金鳌岛也稳如磐石,没有发生什么动摇,但是此时的能量冲击,竟然撼动整个金鳌岛,朱炎为之骇然失色,想不出要什么样的强大武技,才能产生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

(是公瑾大人?还是海稼轩?)

深处于甬道中,朱炎看不见外头的情景,更无法找寻这问题的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立刻赶去主炮控制室,从那边得知一切。前往主炮控制室的路很遥远,沿途又有许多的机关,如果没有人带领,要找到控制室并不容易,但朱炎之前早就把金鳌岛的地形摸得熟透,一路上连连按开各种暗门,切换防御机关,以最快速度赶去。

金鳌岛摇动的时间并不长,在朱炎赶路到一半的时候,整个摇动已经停下。战斗结束了,但胜者是谁,则是朱炎所不知道的事,不过这个答案就在他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揭晓。

在一众来来往往的研究员中,公瑾的身影尤其明显。雪白衣袍上虽然沾着血渍,但一双眼眸却神采奕奕,看不出任何血战之后的疲惫,见到头号部属进来,还很慢条斯理地对着他微笑。

“一切辛苦你了,没有你,我没办法完成这场对决。”

一句话,说尽了战斗的结果,朱炎对这样的结局自然感到欣喜,但是没等他开口询问败者的下场,却突然注意到所有技术人员正忙着操作,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东西。

“公瑾大人,这边是……”

“如你所见的,既然已经取回了完整的能源装置,现在他们正在进行发射通天炮的准备工作。”

既然取回了动力装置,发射通天炮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发射的目标是哪里呢?照朱炎的想法,最具有实效性的做法就是雷因斯,那里怎么说都是敌人势力的总部,可是,那里的平民百姓也不少,以公瑾大人的作风,应该不会采用这个做法,毕竟上次他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放弃了直击武炼的大好机会。

对于公瑾大人这样的做法,朱炎为之扼腕,可是就另一方面而言,他也觉得这样子比较好,如果公瑾大人是那种滥用太古魔道兵器,得手后就胡乱轰击,肆无忌惮的人,那么辅佐他行事的自己也会感到不安,再怎么说,身为一个太古魔道研究者,自己虽然没有像小师妹那样清高,但也还是有些基本的理念与原则。

“是的,那么是要轰击雷因斯吗?以稷下为中心,我们应该可以尽量尝试缩小炮击范围。”

“不需要作那种麻烦事,而且我们要攻击的目标也不是稷下。”

“咦?那么是武炼的云龙阁,还是海外的恶魔岛?这两个地方都是敌人势力的重镇,但是考虑到一般平民……”

“不是那么麻烦的地方,我们要轰击的目标,是正下方的香格里拉,时间就是今晚……此刻。”

公瑾的话让朱炎大吃一惊,刹那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这只是公瑾大人一个难得的玩笑话,可是当他定下神来,再次确认,却得到同样的答案。

“你没有听错,我们正在做对香格里拉轰击的准备工作,除了调整通天炮,还要进行目标诱导,让人群能够集中。”

尽管面上挂着微笑,但公瑾无疑不是在开玩笑,而且由于嘴角的淡淡笑意,让他口中说出的话听来分外残酷。

“可是……今晚的香格里拉,正在举行冷梦雪的演唱会,人山人海,除了本身的市民,连带附近十几个都市的人都远来参加,如果直接炮击此地,那么会……会……”

“你说的这些,我之前全部考虑过了。今晚香格里拉聚集的敌人最多,无论是石崇或是雷因斯,大量的敌人都聚集在这里,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具攻击效益,只要一炮成功,两方面的敌人都会元气大伤。”

公瑾道:“至于那些聚集起来的人群,则是一块最好的诱因,有这么几千万人群聚在一起,雷因斯一党人自命仁道,决不会抛开他们离去,否则他们一个一个四下飞窜,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并不容易。”

“但这么一来,香格里拉会造成的死伤,岂不是……”

“那样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此一来,当初你离开时与你师父的约定,就可以完成一部份了。”

当初带领研究小组离开魔界时,隆?贝多芬将轨道光炮的使用权交予,却也另外做了一个要求,命令朱炎此行在人间界协助公瑾时,所掀起连串战乱造成的死伤,不得少于一亿人。

朱炎当时并没有反对,但想到公瑾一向的作风,不轻易牵连平民百姓,即使使用轨道光炮作战,也不会伤及无辜,恩师的这个要求,根本没有可能实现,所以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没有顶撞,而来到人间界与公瑾会合后,谈及此事,公瑾冷冷地不发一词,已经表示了对这命令的反感态度。

不过,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用微笑表情把残忍命令拿来当趣谈的男人,真的是自己所知的公瑾大人吗?

“假如让人群走散,那就不妙了,所以从动力装置回归之后,技术小组就持续在操作诱导电波,让香格里拉的所有人集中在演唱会场,通天炮可以发挥最大杀伤力。”

朱炎没法形容自己所受到的那股震惊感,仿佛一切仍在梦中,自己仍未从源五郎轰击脑部的那一下晕眩中醒来。本来他是觉得,公瑾大人在战胜归来后,似乎有了一点变化,可是现在这个转变未免太大,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东西……该说是奸狡卑鄙吗?但在那种平淡语气的诉说下,只让人感觉到冷血无情。

环顾周遭,所有技术人员都在忙着手边的工作,之前没时间仔细看,但如今看来,其中有些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忍与惶恐。这支追随自己百余年的技术小组,是一枝种族联军,由人类与魔族共同组成,对魔族来说,炮击香格里拉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就人类成员的角度来看,要一举杀掉数千万同胞,成为帮凶,心里想必不好受。

“诱导音波的调整需要指挥,你尽速归队吧!”

公瑾的声音,听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但是没等朱炎回答,技术人员的叫喊声就先响起。

“公瑾大人、朱炎大人,香格里拉的情形有些古怪,敌人好像正在用什么方法抗衡我们的诱导电波。我们的电波渐渐失去效果了。”

下方地面的情景透过拍摄仪器,在主萤幕上显像出来,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大量的灯光与火把虽然仍聚集于演唱会场,可是已经开始有部份人组成了人龙,有秩序地朝香格里拉城外撤退。

人龙沿着城内的主要干道,慢慢往外延伸,速度并不快,但看得出是有规划、有秩序的撤离,金鳌岛上发射的诱导电波,慢慢失去了作用。

“古怪,这是怎么回事……是了,香格里拉自古以来就是千叶家的根据地,目前青楼联盟与雷因斯一党人联合,或许是他们正在做些什么,导致我们的电波无效吧!”

不懂得太古魔道技术的公瑾,做出了正确的推判。技术人员跟着就报告,仪表显示有一股蕴含巨大能量的声波,持续干扰着电波的运作,就是这股声波,令金鳌岛的引导电波开始失效。

“声波?也难怪,那边正在开演唱会啊……问题是,动力装置回归,我们应该有着最充沛的能量,这样子还无法收拾掉他们,千叶家的技术真是不可小觑,居然能这么有效地以弱制强。”

公瑾这么感叹着,但这样的技术是己方所欠缺,想要压制对方,就只能持续以更庞大的能量,来压倒对方的技术。可是,无论是提高诱导电波的输出功率,还有加速完成通天炮的发射准备,都需要专才,因此,公瑾的目光望向身前的部属,质疑呆若木鸡的他究竟还要思考多久。

“朱炎,对我要做的事情有疑虑吗?”

“……请问公瑾大人,这些事……是你决定……必须要做的事吗?”

“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我不会让天时地利一去不复返,你有什么疑问?或者……你想反抗我的命令吗?”

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朱炎也不得不有所觉悟了,自己与公瑾虽是友人,但也是主从关系,在过去的百余年里头,自己从不曾怀疑过他要走的路有什么不对,现在当然也没有反抗他的理由。

“我明白了,公瑾大人,那么请把发射通天炮的工作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朱炎躬身行了个礼,表示对主帅意志的服从,对于属下的这个动作,公瑾的回应是伸出右手,运起天位力量,在“波”的一声轻响中,好几道朝各方位仪器奇袭的剑气被拦截下来。

“有敌人?”

朱炎吃了一惊,转身抬起头来,看见主控室的入口处,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悄然站在那边,双臂交叉,目光越过自己的脸上,与主帅对视,正是之前被苍巾力士给搂着自爆、失去踪迹的源五郎。

(他不是被苍巾力士给自爆到地上去了吗?就算他没给炸到地上去,但主控室位置机密,他怎么找得到这里来?啊!他是跟着我进来的……)

朱炎恍然大悟,明白源五郎是在被卷入爆炸后,立即脱身,并且利用自己以为他一时间无法行动的大意心理,尾随在后,轻易打开进入主控室的各个机关与暗道,就这么潜入了重要位置,并且一声不吭地发动奇袭。

“真是好无奈的场面啊!明明心里不服气,却因为无法反抗不适当的命令,只得屈从,我该说你尚有一丝人性,还是该说你没有身为学者该坚持的风骨呢?”

源五郎浅浅的笑意中,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虽然摆出来的姿态相当轻松,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阵阵青烟从他身上袅袅冒升,看来微焦的肤色,已经说明他与苍巾力士对峙所受的创伤。

那股爆炸威力着实不小,即使他全力运功护体,仍是身上剧痛,胸口气血翻涌,受了内伤,但他在爆炸时灵机一动,不花时间运功疗伤,反而以九曜极速瞬间由适才出口再潜回金鳌岛,不出所料,就看到朱炎这个死人在那边欢欣鼓舞,之后就尾随他一路来到这个主控室。

看到周公瑾在此,还一副神完气足的模样,这一战的结果不问可知,想到海稼轩的下场,源五郎的心情凉了半截,但周公瑾得胜后居然没什么伤势,那就代表他的实力已经难以估计,自己必须慎重从事,先调息运气,平复伤势,省得仓促出手败得更快。

因此,他看着朱炎与公瑾的小小冲突,直到气血平复,已经不能再等下去,才出手偷袭,希望能够一举破坏附近的机械,只是被公瑾抢先一步察觉,消去剑气,令这次出手徒劳无功。

“偷袭似乎没什么作用啊,不成才的三流军师,你以为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吗?”

“就算是三流军师,也好过没人性的冷血军人,你既然站在这里,我那个白发朋友到哪里去了?”

“哦?他吗?”公瑾望向源五郎,冷笑道:“已经上天堂了……你要我顺便送你一程吗?”

“哈,一日之内连续对战我们两人,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能有本事胜过他,未必就能胜我,我的星野天河剑可不是白练的,而且……”

源五郎口中说话,心里却盘算不休。他不是那种喜欢逞强白斗的人,公瑾是不是天下无敌,这点不得而知,但他能够战胜海稼轩而无伤,自己并没有兴趣成为他战胜名单上的下一位,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首要之事是先阻止通天炮发射,而不是比较谁的武功第一。

从刚刚出手偷袭失败开始,源五郎就连续尝试,希望做些什么,去影响附近的机械,又或是设法干掉周围的技术人员,但几次尝试全都失败,被周公瑾以无形的力量消去自己攻击,双方虽然在言语嘲讽,但暗中已经连续交了几次手,源五郎尽数落在下风,这么一来,即使真的在这里交战,源五郎也担心自己是否有能力波及损伤到这间主控室。

力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寻找自己的优势。身为不名誉的连败军师,源五郎对自己的智慧真是没什么信心,但这却是自己目前所唯一拥有的机会,为此,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而且……我的九曜极速还逃得很快。”

确实是很快,话才一说完,立刻掉转头去,脚底抹油,转眼间就逃之夭夭,和之前还自信满满的放话挑衅相比,过于巨大的反差,一下子让朱炎等人看傻了眼,看不出这人居然如此贪生怕死,说溜就溜。

“不对,好个奸滑狡诈的家伙。”

公瑾皱起眉头,看出了源五郎的意图,如果任他在金鳌岛内四处逃窜,大肆破坏,造成的破坏确实会损及金鳌岛,特别是如果毁掉了什么重要机械,可能就因此导致金鳌岛瘫痪……毕竟,太过精密的仪器,会出什么问题,谁都不敢保证。

“顾好主炮,我去追他。”

即使武功上已经做了突破,公瑾仍不敢夸称自己能在速度上胜过这个靠腿吃饭的家伙,九曜极速确实有其神妙之处,并非白鹿洞武学能相提并论,那家伙想必就是对这点有信心,所以才这样子选择战场。

公瑾的身影刹那间消失,整个控制室内的主宰大权,回归到朱炎手上,而承受着众人的目光,朱炎叹了一口气,开始进行各种操作。

※※※

天上的战局告一段落,但地面上人们的奋斗,却仍在持续。从动力装置被吸飞上天的那一刻开始,演唱会场的后台就整个失去了秩序,因为金鳌岛的出现,为泉樱等人的计划增添了变数,不管是谁,当看到空中出现这么一座庞然大物,又明显不是己方盟友时,都会有多远逃多远。

“因为有危险,所以要疏散香格里拉的居民;因为今晚是祭典,一半的居民已经喝到酒精中毒,另一半已经玩疯了,外加上听演唱会的,根本疏散不动人,所以我们预备使用一个成功率不足三成的术法,把所有人催眠后有秩序地带出城去……”

把己方目前所遇到的情形叙述一遍,有雪抓抓头,像是很懊恼似的说道:“你愿意采用我的计划,甚至还拿出自己的胸部作赌注,这一点我实在是很感激啦,不过……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荒唐?”

泉樱是个很理智的女人,所以实在说不出个“不”字。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有多少难度,成功把握虽不如有雪说得那么低,但也高不到哪儿去。

如果最后自己的努力失败,一切就功亏一篑,反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那还不如早点向市民宣布危险状态,尽管多数人会因为不信、因为混乱,延迟了逃生的机会,但至少会有一部份人逃出去吧?要是自己的行动失败,那么,没有作出正确决策的自己,就要一直背负着这项罪孽了。

巨大的压力,泉樱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当青楼联盟的众多人员与有雪一同将目光望向她,难于取舍的抉择,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这并非单纯理智或胆识能够承担的问题。

可是,想起了当初在日本,面对同样困难抉择的兰斯洛,泉樱顿时明白丈夫彼时的挣扎心境。那种觉悟、那种体认,在沉重压力下迅速决断,到底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呢?泉樱现在感同身受了。

(夫君,请把你的勇气分给我一点,让我也能有像你一样的侠义武勇,能够支持下去……)

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彷徨,泉樱形若无事地担起了下命令的决策角色。她很清楚,众人现在是因为信任自己的智慧与沉着,所以才这么高效率地办事,假如让人看出了她心里的犹豫,那么勉强维持的平衡将会崩溃,这些青楼人员很可能第一个撤退出城去。

只是,情形却比她预料得更为严峻,当她和有雪回到后台,预备换好戏服后立即登台,却发现情势有所改变。

有雪也好,泉樱也好,即使是与青楼联盟关系较为密切的妮儿,都不算是青楼联盟中人,本来就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之前虽然众人勉强听她的指挥,可是当泉樱和有雪一离开,青楼众人马上设法与魔屋取得联系,预备抛下这三个妄想拯救全城性命的傻子。

“抱歉啊,我要补充说明一下,是两个傻子,我不算在内。”有雪频频点头道:“我和你们一样,想要早点开溜,只不过是被胸部诱惑和暴力威胁,才不得不留在这里,如果你们要反抗暴政,我没意见的。”

连自己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泉樱登时感到气馁,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份颓丧感表现在脸上,而是尝试在短时间内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一次。

“……所以,你们不觉得很荒唐吗?这里是香格里拉,是你们生与长的故乡,在城里的这些人都是你们乡亲,难道你们可以对他们的死活无动于衷?青楼联盟真是一个这么冷血的组织吗?如果不肯在这种关键时候付出,显示出你们与石崇的不同,又怎么能指望日后重夺香格里拉呢?”

泉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很平缓,但语意却相当沉重,听在众人耳中,当不少人为之低首羞愧时,他们的心意也改变了方向。不过,仍是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有人认为,泉樱不是香格里拉人,没资格管香格里拉的事,严格一点来说,她连人都算不上。

“是的,但是连我这个并非生长于香格里拉的外地人,都想要做一些事情了,土生土长的你们是不是该自我要求多一些呢?”

有人认为,只要尽到告知灾难将至,请人们避难的程度就好了,反正这些人当初奉承石崇,不属于己方阵营,死了也是活该。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不是奉承青楼联盟的臣民,就没有生存的资格了呢?”

有人认为……

但不管人们怎么说,泉樱总是淡淡地几句,就让说话的人哑口无言。然而,说话的语气虽然淡,心里却是非常焦急,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在作辩论大赛,光是驳倒对手,却无法使他们心服,协助自己,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

而当有人对泉樱的做法提出质疑时,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果她的计划失败,死的人会更多,而且徒然造成时间上的浪费,那该如何是好呢?

泉樱回答不出来,而她的沉默,就造成了反对声音的气焰高涨,眼看着情势就要失去控制,突然一声怒喝响遍整个房间。

“没出息的家伙们,全部给我住嘴!”

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来,撑着一枝手杖,蹒跚的脚步印下染血足迹,脸色苍白得摇摇欲坠的,就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妮儿。由于身上的伤势严重,她把精神集中在运气疗伤,把一切交给泉樱,但眼见情势一发不可收拾,她中断了疗伤过程,撑着站起身来。

泉樱无疑是一名有着军将之才的女子,但妮儿却是实际统领过数十万大军的女将帅,在指挥部属这一点,她很懂得如何表现出自己的威仪,正如同此刻,当她严厉的目光往周围扫过一遍,每一名与她目光相触的青楼人员都低垂下头,感觉到那股不容反抗的绝对威严。

“我们确实不是香格里拉人,甚至也和青楼联盟没有关系,但我记得千叶家一向是以力服人的体制,需不需要我们现场杀几个人来立威,让你们心服口服?或者我给你们机会,我只用一只手,你们全部一起上,看看能不能趁我重伤把我干掉,然后让最后还活着的人发号施令?要这样吗?”

即使身负重伤,妮儿的压迫感仍是无比强烈,尤其是她最近奠定下来的一连串实绩,人们很难不联想到,在今晚之前,这名在各个战场中势如破竹的少女,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的,就算是重伤之躯,只用单手,这里也没有狂人胆敢挑战她的拳头。

这么样地强力压制,不只场内所有人给她吓到,就连泉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么强势的态度,并非妮儿的一贯作风。当场内的纷扰平息下来,妮儿转向泉樱,表情极为严厉,特别是她扬起右手的那一刻,泉樱几乎本能性地闭上眼睛,以为又要挨上一下**辣的耳光。

幸好,这记耳光没有打下来,只是拍在泉樱的肩膀上。在手掌拍放上肩头的那一刻,泉樱惊觉妮儿的力气竟是如此之弱,她的伤势实在是很重啊!

“闭嘴,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马上就要登台了,我不想打你的脸,如果留下印子,化妆师一定会跳脚的。”

妮儿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些什么,但你现在是我们的头,如果你都不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教我们怎么跟随你呢?既然决定要做了,你就咬牙做下去,不要婆婆妈妈的,如果最后做错了,我会和你一起切腹谢罪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么说有点自私,不过我家猴子大哥的家训,与其不做而后悔,不如做了再后悔……你不是一直想要当他的猴子婆吗?那就先学猴子做事吧!”

妮儿拍在泉樱肩上的手掌,在这短暂刹那间仿佛力重千钧,可是泉樱却觉得很感动,仿佛再也没有哪一刻,自己受到这么多的倚赖与信任,就为了这个,自己要把事情做好,扛下该扛的责任。

而就在她预备开声说话,取回局面主控权时,两个令她出乎意料的消息传来了。

“情形有古怪啊,外头不晓得怎么搞的,好多人一起朝演唱会场涌来,快要发生暴动了。”

“这么久不上台、不开场,暴动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啊!”

“不,不是那种暴动啊!”

众人怀抱着疑惑,往外头看去,片刻之后才知道那名青楼人员意指为何,本来演唱会场就已经聚集了相当多人,可是香格里拉城里的大多数居民,本来正在喝酒、沉迷各种庆典的人,突然朝着演唱会场聚集起来,就连那些已经有八成醉、意识不清的人们,都踩着踉跄的脚步朝这边靠近,这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而不管怎么看,这些人都是处于非理智的状态,用话讲不通,要阻拦也阻拦不住,争先恐后地朝着演唱会场靠近。过多的人潮,一下子想要挤进来,结果就在演唱会场外发生了大暴动。

“为、为什么会这样?”

在其余众人高声错愕时,泉樱已经发现了理由,仰首望向上空的金鳌岛,明白若有什么古怪,必然是那座巨大的空中岛屿在弄鬼,如果使用与雷因斯相似的催眠设备,要诱导大量人潮集中,并非不可能。

公瑾师兄把大量人潮聚集起来,目的为何当然是不得而知,可是,泉樱怎样都不觉得他会有什么人道目的,如果从战术上的角度来思考,把大量人潮集中,如果不是为了作人质,那就是聚而歼之,若这猜测是真,撤退工作已经刻不容缓。

而魔屋方面的讯号也传达过来,由于通讯不良,那位女士的裁示极为短暂,对于属下希望一切归于青楼联盟自行处理,拒绝外人干预的请求,她发来的命令是:

“一切以两位小姐的命令为最高依归,她们要你们死,没有人可以不死,没死的由青楼本部负责执行。”

就这样,一切都确定下来,再没有其他的不同声音了……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第八章尽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巨蛋广场的大舞台上,那道令众人屏息以待的倩影,终于再次登上台了。时间真是拿捏得刚刚好,如果再慢上那么一点时间,逐渐从天空巨岛的“特殊效果”中清醒,并且为之焦躁愤怒的群众,就要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暴动了。

用鲜花华丽装饰的舞台,突然放射出一道七彩豪光,清灿夺目,让所有群众回过头来,注视着舞台上的一切。

七色豪光像是有节奏一样,作着莫名的美丽闪动,幻动的彩光仿佛是一首乐曲,颜色的深浅正代表节奏强弱,由弱至强,再由强返弱,迅速地做过几次变换后,七色渐渐递减,最后归化于淡淡的冷光。

深蓝色的冰冷光泽,令人想起了深海的宁静,悠远深邃,整个巨大的演唱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间歇响起的一、两声杂音,由演唱会场外模糊不清地传来。

深海的湛蓝、清冷的冰光,营造出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瑰幻色彩,迷醉人心,而那声若有若无、轻轻扬起的丝弦,则恰到好处地将群众的感官吸引,聆神细听。

乐曲的声音不大,也看不见是何人演奏,但旋律却非常地优美,轻轻地诉说着某个未知的故事,当确定全场九成群众的目光都集中在冷光跃动的那一点,一道倩影蓦地由暗影中出现。

冰绡似的浅蓝色,极其适当地呼应着她冰冷的梦幻气质,在接近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后,再次登场的她,已经戴上面纱,换了一袭新礼服。

上身是一件看起来弹性很好的蓝色吊带装,露出雪白的香肩、光润的背部,由于胸口的圆领开得很低,整个上身的线条被清晰地勾画出来,显露她纤瘦却不失高耸性感的完美身段。

一件款式典雅的曳地长裙,洁白素净,这是冷梦雪平素登台的风格,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可是在登上舞台之后,却发生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小意外,那名戴着面纱的美丽佳人,素手扯着裙摆末端,使劲一撕,在一片惊呼声中,长裙在右侧斜斜撕裂开了一道高叉,直至膝上一吋,露出了惊艳的裙底风光。

及膝的红色高跟长靴,把小腿线条的弧度修饰得极为平整;性感的黑色网纹丝袜,缠绕着她又修长又匀称的美腿;高叉裂缝的末端,若隐若现的黑色吊袜带,引人遐思地连结向丰美的臀部,又圆又翘的性感曲线,看得人心痒难耐,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无分男女,演唱会场内的所有听众都屏息静气,深深迷醉在这幕绝世的仙姿梦境中,看着那位佳人轻启朱唇,流泄出抚慰人心的音乐,浑然没发现这次她不只是走向舞台的最前端,甚至还有走下舞台的意思。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就在她踏足舞台最前端的那一刻,舞台上的瑰丽冷光交错放射,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大量的百花花瓣由空中倾泄,随风四散,遮空蔽日而来,香风袭人,下了一场如梦似幻的花瓣雨。

场内听众不自觉地伸手去接,但手指才碰到花瓣,就像碰着初雪一样,整片花瓣立刻消失,而洒落在身上其他地方、坠落地上的花瓣,也是同样情形,甫一接触实物,立即消失无踪。

花瓣雨持续的时间很短,但整个过程中,音乐与歌声仍然持续传来,只是当群众由花瓣雨中清醒过来,视线回复清晰,却发现冷梦雪已经不在舞台上,而是不知何时来到了群众席的走道,一面轻舞漫步,用她白皙秀嫩的指头拂过旁边群众耳边;一面昂首高歌,以那绕人心弦的仙音,撩拨每个听众心底的情怀。

歌声中的每一个音符,仿佛在无形中做着某种暗示、指挥,一直到半刻钟过后,全场十余万群众中竟然仍没有人发现,这首曲子已经反覆唱了三次,只是像被磁石吸引住一样,自然而然地将目光集中凝视过去,就连演唱会场外群聚的人山人海,都痴痴地盯着悬浮空中的魔法萤幕,忘记了相互推挤,由本来的失神状态,进入了另一种入迷。

从泉樱开始演唱的那一刻起,附近的人潮流向就发生改变,虽然还是拼命往演唱会场聚集,但是只要一到了演唱会场附近,进入泉樱歌声所直接环绕的范围,人们就止住脚步,聆听着歌声,动也不动,没有继续往前推挤,一切暴动也消弭无形。

而当引吭高歌的丽人走到了阶梯中段,音乐蓦地转强,连续三下飞扬鼓击,伴随着急速拔高的歌声,形成了一种激化的讯号,场内开始有群众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随着那奇异的击鼓声,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朝着移动中的她走去,这样的人潮迅速增加,当击鼓声到了第十次以后,全场群众尽数站起身来,化作一条又一条的人龙,密密麻麻,朝同一目标走去。

如果有人从空中俯览,必然会对此刻的壮观景象大为惊叹,不过若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在人群中发现一些逆流,并没有顺着人群的移动方向,而是逆向活动。那些都是青楼联盟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塞起了魔法耳塞,阻绝歌声的影响效果,让受到影响的群众顺着疏导路线,一一撤离,维持住平静秩序。

这幕景象的形成,看来就像是千年以前的吹笛者童话再现,但是演唱会场之外的情形,却把这场童话景象升华成“奇迹”。

在之前那一段令人焦躁不安的休息时间里,青楼人员马不停蹄,发动了所能发动的一切人手,把传声设备放置到香格里拉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务必确保扩音设备的传送范围总合,能够涵盖住整个香格里拉。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但是靠着青楼联盟在香格里拉长期经营的结果,他们将这第一个不可能化为可能,接着,当蒙着面纱的冷梦雪出现在舞台,曼舞高歌,那个声音、那个画面,就透过传播设备出现在香格里拉的大街小巷。

当人群在演唱会场内迅速群聚,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香格里拉城内的每一处,每家每户的人们都从屋里走出,不自觉地顺着导向,像支流汇合主川一样,朝人最多的主干大道走去。

“甲子区,疏导顺畅。”

“庚寅区,疏导顺畅。”

“丙庚区,朱雀大道上人潮过多,请加派人手疏散,否则会阻碍主干道上的交通。”

一个个密集传报,由香格里拉各处回传至演唱会场,那里正是整个指挥系统的中心,负责调配城内各处的人力。

整体上说来,疏散行动还算是顺畅,以歌唱中的泉樱为导引,抵抗上方传来的诱导电波,所有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慢慢汇集,而泉樱也会巧妙地把人群在城内主要干道走过一次,然后经由安排好的路线,从南方城门出城。

负责执行辅助工作的青楼人员,一面心惊于这等大规模的人潮移动,暗叹今生今日恐怕再也看不到这等规模,波及数千万人的大游行,一面也着实着急,因为这样子形同是与时间赛跑,这么大的人流量,真的来得及吗?

“对,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太快……蠢材,我说不要太快,不是要你那么慢啊!连这也不懂?你去死吧,王八!”

所谓的小人得志,就是指这样的时刻。身为唯一技术指导的雪特人,理所当然地担起了指挥者的工作,只见他比手画脚,颐指气使,指挥着一众青楼联盟的苦命杂役,暴躁的态度让人看了猛摇头,暗呼无怪雷因斯近几年国运不顺,如果再让此人为相,长期执政,堂堂大国就要毁于一旦。

可是,有雪自己也有暴躁的理由,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尽管有泉樱的打赌诱惑,但事情的本质没有改变,他是被泉樱、妮儿以性命要胁,强迫在这里进行伟大义举,要不然以他个人的意愿,现在早就使用卷轴遁地开溜。

(香格里拉的人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难道帐要算在我头上吗?为什么石崇扯了烂摊子,我就要替他收?天底下每天都那么多事,我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我才不像这两个女疯子,这么大年纪了还天真地相信可以救所有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早点开溜还稳当一些……)

许多念头在有雪脑中成形,此来彼去地交战。泉樱已经登台,妮儿也没有空来监视他,如果他趁此时用卷轴遁地逃跑,这里的人根本阻止不了,绝对是开溜的最好机会,省得真的地底爆炸开来,自己变成陪葬。

这些道理有雪都知道,但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虽然他没有把在地底看到的那些景象告诉任何人,可是,在魂灵之源目睹过那一幕幕过去、未来的景象后,他的心情确实已经受到影响,所以尽管开溜的念头闪过许多次,他却仍然站在这里,骂声不绝地呼斥着人们行动。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非常纳闷。

或许是为了给他一点少少的弥补,在这位左大丞相周围的工作人员,一律是穿着迷你短裙、贴身背心的妙龄少女。和其他同样忙碌的人相比,有雪周围堪称是艳光四射的美妙地点。

相较之下,正在进行演唱的泉樱,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相反地,她甚至可以说是作着赌命式的奋斗。

千叶流的独门秘法,以声波影响人们的心志,去控制他们的行动。简单的道理、简单的做法,但难度却随着影响对象的人数,呈倍数递增,那套术法的基本原理相当简单,就是要把施术者的力量,藉由声波传达至人们的感官,基本上一个过万人的演唱会场,要把能量广泛散播,不漏掉任何一个人,没有天位力量作后盾是绝对做不到。

但即使有天位力量,这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普通武者运使力量的时候,是用天心意识操控着力量流,节制着能量消耗,把自己的每一分力量集中,爆发出最强横的杀伤力,可是,尽管修练至强天位,每一击的运使,仍是平均有四成能量完全虚耗,无法集中在杀伤力上;六成的发挥,这已是强天位天心意识的极限。

可是泉樱现在要做的,却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不用天心意识节制能量释放,反而将自身能量迅速往外释放,藉由歌声与音乐,去影响听见这些声音的人,不作半点保留,长时间、广及整个香格里拉的大范围释放能量,这样的做法说穿了,就是散功,这种损耗所带来的结果,不是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弥补过来的。

泉樱倒不在乎事后要花多久时间调养,她反而很担心,自己到底能够支撑多久?在目前的强天位武者中,自己并不是属于内力深厚的那一型,这种形同比拼内力的持久赛,绝非自己的强项,那么……能够撑多久呢?会不会还没带人出城门口,自己就已经力量耗竭倒下了呢?

被辽阔的群众之海给围在中心,泉樱努力地歌唱,同时舞出种种曼妙姿态。从登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不想,只把全副精神放在吸引群众上,每一个音符、每一步舞姿、每一下曼妙的举手投足,典雅中带着艳丽,像是一个心灵漩涡一样,牢牢收住了数千万对炽热的目光。

力量正迅速地被消耗,但是却比预期中的要慢上许多,泉樱不由得感谢那个鼓声,如果没有那个鼓声辅助引导,自己的消耗将会更为剧烈,引导群众方向也会更为困难,看来青楼联盟的十数名魔法师为了此事也豁出去,否则依照计划,鼓声在群众离开演唱会场时,就应该要停了。

当初在确认整个撤退计划时,有关鼓声的部分,因为同样牵涉到能量释放,所以是由十多名有魔力修为的魔导师,联合击鼓,强化歌声中的引导效果,这个部分如今圆满成功,但有一件泉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空荡荡的演唱会场中发生。

因为所有听众都已经撤离出去,本来人声鼎沸的演唱会场,一下子变得空寂安静,但一声接着一声的激昂击鼓,仍旧从演唱会场中传达出去。

“妮、妮儿小姐,你别再勉强了,快点下来吧!”

“闭嘴!难道我下来了,你们这群家伙就能接得上来吗?”

之前在安排工作的时候,身受重伤的妮儿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强烈主张,泉樱都不会让自己再加深伤势,所以一开始她就闷声不语,只是听从泉樱的撤退安排。

但是等泉樱一离开后台,登台演唱,妮儿就立刻站起身来,把那群预备合力击鼓施法的魔导师赶开,自己占据了鼓座,等到曲调一变,便扬声击鼓,配合著泉樱的歌唱。

“咚!咚!咚!”

以妮儿的沛然力量,三鼓连通打响,通通如似穿天而去,清远辽亮,直破云霄,那效果自然是远比余人合力要强得多,也大大减轻了泉樱的负担,让整个人潮队伍的移动速度大为增快。

问题是,本来就已经受伤的她,不运功调息伤势,却一力鼓催,当所有群众离开演唱会场,与场外人潮在出城的大道上会合,妮儿胸口一痛,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粗糙的牛皮鼓面上,开出一朵粲然的朱红血花,鲜艳夺目。

内伤一下子被引发出来,妮儿眼前一黑,鼓声骤停,险些就瘫软扑倒在大鼓上。

“妮儿小姐!”

“妮儿小姐!”

惊呼声连续发出,但是忙着抢上探看的人们,却被妮儿挥手发出一道气劲,给拦挡在十尺开外,彼此不禁相顾骇然,想不到这少女伤重萎靡,内力却仍然雄强浑厚,沛然不可当,实在是匪夷所思之至。

妮儿用手抹去嘴边的血渍,鼓棒交到另一手,持续快捷地击鼓。她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白布与护甲,没人能看见护甲下的肌肤,也没人能看见那些已经变化的部分。

只要运功鼓催过猛,**就会慢慢产生异变,事后如果不催劲运功,过一阵子,会慢慢变化回去,然而,这个时间却越来越慢,之前在地底洞窟战斗的时候,妮儿已经觉得不妙,到了这里以后,借口裹伤,把手臂整个包裹住,不过她却不敢肯定,自己这样子拼命运劲击鼓,事情结束之后,身体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不能多想了,先拼了再说,连她都那么拼命,我不可以丢哥哥的脸……)

很奇异的一件事情是,即使在这么混乱的情形中,兰斯洛没有出现,妮儿和泉樱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方,但她们完全没有埋怨兰斯洛躲起来纳凉的意思,而是很认真地相信,兰斯洛此刻必然正做着能让状况好转的事。这样的信任,实在是很不简单的默契。

可是,妮儿的努力并没有招来幸运,当撤离队伍的最外围,好不容易接近城门口,预备出城,空中的金鳌岛突然发出巨响,耀眼的强光、激烈的地震,摇动着所有人的感官,更造成两道龙卷风似的能量漩涡,贯通天地,在金鳌岛交会。

(这是……什么招数啊?这么恐怖?)

妮儿当然没有忘记,有几名同伴正在金鳌岛上战斗,可是这么恐怖的招数实在闻所未闻,所引动的天地元气之强大,可以说是妮儿生平仅见的。

(啊,不妙,被这股能量一冲,什么电波、声波都会失效的……)

第三部风姿物语第八集风姿物语座谈会(四)

织田香:大家好,正在阅读这本书的大家,是不是正在吹冷气呢?天气真的好热喔,我们在西西科嘉岛上也是晒着同样的阳光喔,连小香香都换上泳装了。

白起:只是你自己想穿而已,天气热不用成为非人者换衣服的理由。

织田香:嘻嘻,起哥哥最奇怪了,这么热的天气,你还是穿长袖长裤,还盖毯子

耶。

白起:那是当然的。这里是白家的土地,我是姓白的,这套维生机械有自动控温装置,不管外界冷热,永远维持恒温。

织田香:恒温?起哥哥的恒温是摄氏十度耶,为什么要维持这么低的温度呢?起哥哥是不是变成冷血动物了?

白起:不,只不过是我盖了毯子后,懒得动手把毯子拿下来,所以就调低温度,这样比较舒服。

织田香:起哥哥的维生装置……根本就是专门为了懒人订做的发明嘛。

白起:这个当然,就连出版社的编辑都说,如果可以,他很想订一套来送人,这样某人就不会拿天气太热当借口,差一点赖掉写座谈会的义务。

织田香:嗯,可以来主持座谈会,小香香好高兴喔,这次我们该交代些什么事情呢?

白起:皮笑肉笑心不笑的事,没什么好特别高兴的。这次主要用来说明的,就是作者本人的感慨,多线式剧情确实很高难度。

织田香:是啊,因为把太多的演员、太多的重要事件集中在一个晚上,一次发生的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过于庞大的剧情了。

白起:本来打算用同时间,多线故事同时发生的手法来上演,但发现这样故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感觉很不好。

织田香:所以最后只好采用错开时间回溯的多线式写法,但这样的尝试好与不好,就只有读者先生们才知道了。

白起:就作者本身而言,也是一个无奈,因为该发生的事情,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发生,而预备登场的演员就有那么多,如果不这么写,又该怎么写呢?

织田香:所以就还是一句从开场时说到现在的老话,能受得了作者任性的读者,小香香很感谢大家喔。

白起: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是要向大家交代的,今年的八月十二到十六日在台北市贸,河图文化预备参加“第五届漫画博览会”,预备在里头摆摊贩售。

织田香:如果是喜欢风姿物语的朋友,到时候欢迎去参观,会有些特别商品可供选购喔!

白起:书签这种东西,大概捞不了多少钱,可是作者是兴致勃勃地找画家准备图案。

织田香:到时候会有小香香的书签喔,能够被作者指定,其他很多的姊姊都很羡慕呢!

白起: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预告的,就是预备九月的时候,推出风姿物语外传,名字未定,但预计是周公瑾的故事。

织田香:推出外传的时间有点怪,可是再不推出,读者一定对很多发生在过去的事都一头雾水。本来打算直接写在正篇里头的,但这样一来一定会占用一集或两集的空间,所以仔细想想,还是推出外传好了。

白起:也因为这样,九月份的座谈会,就与大家在外传见面了。

织田香:各位读者先生……炎炎夏日,请多珍重,小香香和大家说再见啰。

《风姿物语》卷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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