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然一路在车水马龙中奋力奔跑着……
如果有人目睹到她的奔步速度的话,一定会惊讶是不是世界冠军来这里跑步了,简直犹如一匹矫健的小马般在撒着蹄勇往直前,只是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长平县并不大,秦安然只跑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立信大厦的附近。
立信大厦虽然只有十八层,但却是长平这个小县的最高的标志性建筑。
现在,大厦广场下面停放着几辆鸣着笛声警车,挤满了不少围观的路人和维持秩序的民警,闹哄哄的,都仰着头看着楼顶,另外,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在现场忙碌地做报道。
秦安然仰头朝上看,看见那穿着灰色上衣,正坐在楼沿边,垂着双腿的男人,心咯噔的沉了下去。
虽然太远看得不那么的清楚,但是,她却能感觉到那就是她的爸爸了。
“真是的,又搞跳楼秀了,既然那么想跳,就干脆跳算了。”她附近的一个看热闹的路人对身边的人说,“想死又不敢死,最讨厌了。”
“就是,搞什么搞嘛,弄得这里交通堵塞,我想回家都回不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说,“要跳就跳,干脆点,真不是爷们。”
“跳吧,跳吧……”
竟然有不少围观的路人齐声的叫了起来。
秦安然的心瞬间的石化了!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无论上面要想跳楼的是谁,那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呀,难道他们就那么的想看着人命血溅街头的血腥镜头吗?
爸爸,你怎么就那么的傻?你爬那么的高,就为了满足人家看热闹的心吗?
她悲凉地扒开人群,却被一个民警挡住:“小姑娘,走远点,危险。”
“叔叔,上面是我爸爸,我要上去!”秦安然说。
“你叫什么名字?”民警问。
“我叫秦安然,上面是我爸秦青云。”
民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唉,你妈正在上面,你快点上去吧,看看能不能劝劝你爸别做傻事了。”
秦安然没有回答他,疾步奔往电梯,坐着电梯直达楼顶。
楼顶上有几位民警,正在手足无措焦急地忙碌着指挥着,一个身穿白衬衣,看起来很和善的男人正和陈阿姨一起,对着爸爸在说什么。
但是,爸爸却什么都不听,只是目光凄凉地望着陈阿姨,喃喃的道:“阿芳,对不起了,我走后,你以后帮我照顾安然。”
“不要!青云,我们才刚结婚,你为什么就那么的忍心扔下我?你叫我一个女人家怎样带大安然和小峰,呜呜……”陈阿姨失去了平常的淡定和利落,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目光凄凉,眼泪横流。
“阿芳,对不起,嫁了我这样没有用的男人是你的不幸,我之前买了保险,保额有三十万,受保人是你和安然,到时候,你们就忘了我这个没用的人,好好的过日子吧。”秦青云语气无比悲凉的说。
“不,我不要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青云,我求你了,不要做傻事好吗?我不怕贫穷,不怕吃苦,我们是夫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扛的,你不要扔下我们三个,呜呜……”陈阿姨悲恸得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了,脸色苍白,一脸无助和惊骇。
听见她这番话,想到自己那个自私自利抛夫弃子只追求自己的荣华富贵的亲生妈妈,秦安然真是感动万分,从心底真正的接受了她,发誓以后一定要把她当做亲妈一样侍奉。
陈阿姨看见安然来了,绝望的双眼一亮,急呼:“安然,你快来劝劝你爸呀!”
秦安然走了过去,扶住了陈阿姨,一双悲凉的目光看着那个早生华发,满脸愁苦的爸爸,哀声问:“爸爸,你这是为什么?”
“安然,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以后就跟阿姨好好过日子吧。”秦青云望着女儿哽咽着说,“是爸爸没用,让你一直受人欺负,让你孤独没有温暖。”
“那你往下跳就对得住我了?”秦安然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冷静,只是冷静里透出的那几分悲凉让旁边那个心理疏导师都感觉心痛。
“我……”秦青云不敢直视自己女儿那双质问的眼睛,嗫嚅着。
“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死了就很勇敢了?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我们不再用挨苦了?你以为我们能用你用死换来的保费?你以为你死了,陈阿姨还能照顾我?我的亲妈妈都抛弃了我,凭什么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要那么的辛苦的照顾我?”秦安然语气逼人地责问。
“……”
秦青云回答不上,仰望着苍天,悲凉地叹了一声,眼泪直流,“对不起,我实在没用,工作也没有了,到处找工,人家又嫌弃我老,而且没有一技之长,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该靠什么生活下去才好。”
“我说大兄弟——”那心理疏导师开声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你固然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但是,却不能用死来解决。你刚才也听到了,你老婆愿意和你一起去扛去面对,愿意陪你挨苦,难道你就舍得丢下这样灯笼都难找的老婆?还有你的女儿,才那么的小,你若死了,对她来说,身心会遭受到多大的打击?这是那区区几十万保费所能弥补得了的吗?你说你找不到工作,没事,我会帮你找到一份的,只要你肯积极努力地活下去。”
秦青云那黯然的目光闪了闪,沉默不吭声。
“爸,如果你敢跳下去,我一定会恨死你的,你会害得我一辈子都不好过的,暂时没有工作算得了什么?街边那老黄连腿都没有,还不是一样能靠着帮人家擦皮鞋过日子吗?我们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活了?”秦安然接着说。
“安然——”秦青云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启声说,“都怪爸手贱,想博取一时运气去赌博,结果输光了,还欠了高利贷十万块,不知道怎样还好,呜呜……”
秦安然定住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爸爸竟然也会去赌博,甚至欠了人家高利贷。十万块,对于很多家庭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她家这样每天要数着一元几毛钱拮据过活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青云呀,欠钱算得了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还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来。”陈阿姨悲声说,“我还有一些祖传的首饰,我可以拿去当给你还钱,然后我们一起工作,生活一定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是呀,大兄弟,如果你真急需钱,我也可以借你些。”心理疏导师也开声说,“十万块,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和你无亲无故,你真能借我?”秦青云的语气里燃起了一抹希望。
“刚才我都说了,十万块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心理疏导师微笑着说,“只要你肯好好的活下来,我一定会借你,绝对不赖账。”
无论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救人心理,他能这样说,秦安然都是很感激他的。
“我……”秦青云脸色犹豫着,把伸出去的腿微微缩了缩。
“爸,过来吧,我和阿姨等着你呢。”秦安然充满了希望的说,“我们全家一起努力,一定会能把钱还的,不用担心。”
秦青云望着焦虑担心的老婆女儿,木然地流着泪,站了起身,却双眼一黑,一头倒载下去,直直的坠落下去……
“爸——”秦安然惊叫一声,想扑上去拉住,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巴巴地爬在楼沿看着爸爸那瘦削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掉落下去,头一阵眩晕,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