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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早安。”一觉醒来,他过侧头,对枕头上静静躺着的日记本问好,心情愉快地爬起来。

早上八点,洗漱完毕后赶往一家中德合作的企业面试。过程很顺利,介绍信起了很大作用,不必像重生前那样大费周章。对方没有通知立刻上班,这很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安置克劳德。

从公司出来,他先按照指示图上的路线测试了普通步行速度,然后根据距离推测出奔跑和使用汽车所需的时间,并且把四周的障碍物记得烂熟。他不打算像重生前那样花好几年来搜集证据,最后才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老东西身上。

既然知道谁该死,拿到他需要的,直接下手就可以了!

舔舔嘴唇,抬头寻找最佳的制高点,他还需要一名狙击手的协助,因为自己无法使用远程武器。除了自杀时那枪又狠又准外,他已经好几年没法正确地瞄准目标。

枪,对方严来说是个无法跨越的障碍……

“完成这次任务后一定要脱离组织,再也不能跟父亲有任何瓜葛。”其实在自杀前他已经恢复自由身,所以才会对克劳德提出分手。

长久以来他渴望着平凡的生活,娶个善良的女人当妻子,像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生儿育女,远离杀戮。但克劳德的死亡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他在失去这个金发笨蛋后才发现自己如此爱他,才会追悔莫及,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用自我了断的方式来追随爱人,却阴差阳错地回到十年前,一切重来!

“方严,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现在才重要。”站在繁华的柏林街头,在穿梭的人流中看自己的双手,仿佛有红得发黑的血液从指缝中涌出。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他颤抖一下,继而握紧拳头,骨头捏得咔咔作响。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屠杀机器,他很冷静,也很自制,没有感情是最大的优点。但作为情人,这是致命的缺点,只会伤人害己。

重生前他不在乎克劳德会不会知道一切,他的过去,他干的事。但现在,他无法想象事情败露后的后果,因为他不能带着血腥味去污染纯洁的小狮子,绝对不能!

他就这样站着,在街头彷徨,周围热闹喧嚣的世界离他很远,有一种欲泪的悲哀。

是的,方严有一个秘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在周围人的眼里他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并且是个性格刻板的工作狂,和大部分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小职员没多大区别。但这只是他的伪装,很少有人知道他身手了得,隶属一个势力庞大的黑手党家族。

这样的身份像颗□□,一想到爱人有可能会因为他而遇险,可能会再次失去生命,方严就痛彻心扉,几乎死去!

他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起来,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猛烈地痛,始终站在原地,不敢移步。眩晕伴随恶心感一同袭来,似乎抬脚就会跌倒,再也不能从深渊中爬起来。幸好这种快要把人扼杀的压抑没有持续很久,克劳德的来电像输光一样撕破枷锁。电话那头的小狮子很无助,十分委屈地对他说:“方严,我被警察抓了。”

一切按计划行事,赶到警局时是下午三点,小狮子已经被羁押了差不多24小时。他惶恐地缩在拘留室的一角,紧紧抓住铁栏杆,样子很可怜,几乎是眼泪汪汪地盯着来领他的方严。

对一个初出社会,又只有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地方有点恐怖,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警察刚打开铁门,他就立刻冲出来,心有余悸地跑到方严身边,一刻也不想多呆。看来这个铁笼子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心里阴影,那副忐忑不安还很害怕的样子,也让方严很心痛。

“我什么也没做,可是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他低着头,小声辩解。

“别担心,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是清白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现在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餐馆好好吃一顿,给你压压惊。”方严温柔地拍他的背,帮忙做心理建设,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你看,警察先生已经把你的护照和证件追回来了,这次要小心放好,别再丢了。”

克劳德之所以会进警局,全是精心计划的一部分。

先抢走他们的行李,再弄几个小流氓挑衅生事,杰森脾气不好,当然不肯忍气吞声。在推搡之间自然有些过激的肢体动作,这时候警察就出现了,二话不说把一群人带走。闹事的街头混混很快被人保释,而刚入境就丢了行李的两人则因为没有护照和证件被扣押下来,并且分别关在两个拘留室内。

杰森已经被泉的手下带走,只剩下又惊又吓的克劳德,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

“为什么只有我的护照。”他瘪着嘴,拽着方严衣袖,显然很担心:“他们把杰森带走了,中午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

“杰森·霍普金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美国人?”这位白人警官的态度还算不错,他翻阅记录,很快找到杰森的档案:“他的女朋友在12点20分左右把人带走了,连同证件和行李一起。”

“女朋友?”克劳德震惊不已,不由得地加大音量:“不可能,他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鬼,别对我大呼小叫。”一旁的黑人警官脾气不这么好,他不悦地握住腰间的警棍,冷冷地说:“拿上你的东西快滚,我们没有义务帮你坚定伙伴是否可靠。”

“可是……”克劳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在陌生的土地上,对面凶神恶煞的执法者,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只好向方严投去求助的目光。

“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找他,再说他也是个成年人,总有办法照顾自己。”也许是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对方,方严用握住他的手,微笑着把他带出警局。虽然不放心杰森,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小狮子只好点头同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只怕被主人扔掉而小心谨慎的小狗。

走在前面的方严露出一个坏笑,暗自腹诽:杰森,好好享受泉的疼爱,克劳德就交给我了!

“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在柏林没有朋友,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女孩来接他。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也许有谁想伤害他,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他会找不到我。”出了警局,小狮子依然茫然地站着,四处张望,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男友。

“恕我直言,你们看上去不像值得绑架的对象,既没权又没钱,把他抓走能有什么好处?”看到克劳德失魂落魄的样子,方严也很难受,不过还是努力调节气氛。

克劳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认真思考,最后吐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搞不好是神秘组织想取他的肾脏,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吗,观光客莫名其妙失踪,被人发现以后就少了一个肾。搞不好还不止是肾脏,还会连其他器官一起取走,等很多天以后才发现尸体!”

“要摘他的肾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埋伏在街角打晕带走多省事,干嘛还精心设计,甚至冒充女友去警察局领人,不怕被监控拍到脸吗?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就算是犯罪分子也有一定的智商,不会干这种会留下把柄的蠢事。”方严硬挤出一个笑容,其实脸部在抽搐,心想这家伙如果不是天真过头就是电影看多了。

“真的吗?”小狮子谨慎地看着方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这个年纪的克劳德对社会知之甚少,可以用不谙世事来形容,他甚至不知道在境外惹上麻烦可以向驻当地领事馆寻求帮助,也不清楚如何联系律师保护自己的权益。正因为知道他会惊慌失措,会害怕,会惶恐不安,方严才有足够的信心,等他走投无路时投靠自己。

“先去旅馆安顿下来,你得换身衣服,最好洗个澡,再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一起去找他。”这时不能强硬拒绝他的要求,必须软性劝阻:“你毫无头绪地寻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有朋友在柏林做律师,人脉很广,让他先找找看,好吗?”

“方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虽然身材跟成年人一样高大,但他的脑容量显然不够大,几乎被耍得团团转,还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

小狮子的天真和信任让方严感到愧疚,他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欺骗他……

方严百感交集,一时间失了主意,怔怔地望着地面。欺骗克劳德比多年前第一次取人性命还难下手。他现在仿正在走一条不归路,脚下是万丈深渊,轻微的疏忽大意就会粉身碎骨。

“杰森脾气不太好,总是对别人大吼大叫,但他绝对不是坏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我知道他在机场时对你很不礼貌,我替他向你道歉,请一定要原谅他的无礼。”见方严没动静,克劳德怕是因为在旅馆被打的事而不肯出手帮忙,立刻说了许多好话,甚至双手合十地恳求。

他这样小心地讨好,让方严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原来越远。

“那件事我早就不介意了,都是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了笑,觉得头很晕,天地都在旋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干什么,似乎错得离谱,但不得不继续下去。最终,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泉律师,你好,我是方严……”

在克劳德恳切的目光的注视下,方严着重了两点,一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二是克劳德见不到杰森不肯走。

泉会意,笑着说:“把电话给小猫。”

这家伙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不到五分钟就把小狮子忽悠得五体投地,感激涕零。方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到克劳德捧着手机,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没来由地难过。他觉得眼睛很酸,不敢看他充满期望的表情。

他可能做错了,也许让小狮子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

方严犹豫了,需要缓和一下,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做个决断。究竟要怎么做,才会让克劳德幸福……

“你的朋友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完全不怕麻烦,对我这个陌生人还这么有耐心。”结束对话后,克劳德已经从刚才的低落中走出来了,高兴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特别是你,方严,如果没有你,我大概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这真是可怕的回忆,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现在我是想说,谢谢你救我出来,还帮我找杰森。”

“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只要见到他灿烂的笑容,他也会跟着笑,觉得很幸福:“走吧,先去旅馆,你的衣服脏死了。”

“可我的衣服都丢了,他们既然能把护照找回来,为什么追不回行李?我的天,这车真他妈的真帅!”克劳德在抱怨当地警方办事不利,主要是心痛买新衣服的钱,但当他看见方严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门时,立刻发出夸张的吸气声:“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你开雷克萨斯,还是GS系列的最新款!”

“喜欢吗?”对目瞪口呆的小狮子招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上来来试试。”

本以为他会雀跃地要求试驾,没想到居然拒绝了,他不好意思地抓头:“这种豪华座驾不适合我,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车门都不会开。再说要给你撞了,把我两个肾卖了也赔不起。”

“我会要你赔吗?”听他这样说,方严知道事情办砸了。

他本想用汽车来吸引小狮子,没想到却给对方造成莫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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