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乔稚楚撑着床起身,乏力的四肢有些发软,陆于皓连忙扶住她,往她后背垫了一个枕头:“你家邻居说的,说昨晚半夜看到救护车把你抬走了。”
乔稚楚一顿:“你去我家找我?”
陆于皓坐在床侧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你连续好几天没去律师所,而且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担心你。”
她的手机去A市后就关机了,她本是想着暂时告别这边的世界,反正陈明也有她哥哥的手机号,要是所里出事,他找她哥也能找到她,但她离开的这一周,电话却一直都很安静,昨晚她开机,未接来电也只有陆于皓和睢冉的。
只有他们两人的。
陆于皓一个星期没看到她,电话也打不通,还知道担心她,去她家找她,而那个人呢?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乔稚楚的按着胸口,里头有一个跳动的心脏,她有些诧异,诧异原来这颗心还会疼。
“楚楚?”
乔稚楚回神,冲他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回去陪我哥几天。”
陆于皓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感到喉咙有些苦涩,抿了抿唇,指着窗边桌子上的水壶:“倒杯水给我,口渴。”
陆于皓连忙点头:“好。”
说着他就起身去倒水,乔稚楚无意中低头,看到他刚才坐的椅子上放着一份报纸,她奇怪他怎么垫着报纸坐,多看了两眼那报纸,却很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知处律师所濒临倒闭……
乔稚楚……
后面的字折叠到了背面她看不到,她皱着眉头伸手去拿报纸,报纸才拿到手,忽然就被人一把抢走。
“楚楚!”陆于皓把水杯塞到她伸出去的手上,那份报纸已经被他藏到身后,他很不自然地笑着,“你的水,快点喝。”
乔稚楚握着水杯往后一靠:“报纸给我看一下,这段时间不在江陵,也没关注本地新闻,外面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没什么好关注的,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而且这报纸还是过期的,更没什么好看。”陆于皓将报纸匆匆折叠塞入口袋里,想扶她躺下,“你生病都还没好,还是不要太累,喝了水休息吧。”
陆于皓不是很擅长骗人和遮掩,他的样子太刻意,乔稚楚越发觉得那份报纸上一定写着什么关于她的东西,脸色一整:“报纸给我。”
“快点!”
“生病了,瞪人还这么凶。”陆于皓嘟喃着,不情不愿地把报纸递给她,乔稚楚懒得管他的吐槽,立即打开报纸,这份报纸时间恰是她离开江陵的那天,配图则是她和季云深那日在街边激吻的一幕!
她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们居然被拍了!
配图很大,覆盖八分之一页面,下角还有几连拍,都是他们吻得很忘情的画面,这些照片很清晰,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脸红心跳。
然而,乔稚楚身为八卦主角,此时却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有的只是背脊的一阵阵寒意。
大标题:知处律师所濒临倒闭,威格信连扔五单力挽狂澜。
小标题:乔稚楚季云深恋情曝光,夫妇携手律界,令人艳羡。
报纸的标题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好像满满都是善意,都是对他们恋情的艳羡,若是放在网上,没准还会被吃瓜群众刷‘虐狗’‘祝福’之类的话,然而,稍微懂他们处境的人来看这个标题,看到的则是截然不同的潜台词。
乔稚楚和季云深从一开始,就因为关系暧昧而被质疑在Coco和恒盛的案子里,互相串通做假案牟利,以至于那时乔稚楚江陵律界的名声一落千丈,虽说这里面有傅子龙刻意抹黑的因素,但即便他不添油加醋,单凭‘涉嫌做假案’这一点,乔稚楚在江陵就很难再恢复鼎盛的人气和业绩。
好不容易最近连接几个案子,乔稚楚和知处律师所开始恢复元气,再加上乔稚楚和季云深后来没传出什么绯闻,外界也慢慢的重新接受他们,然而此时,却再次爆她和季云深的吻照,无疑是坐实了两人之间存在私人感情。
这样一来,先前乔稚楚涉嫌做假案的冷饭又会被翻出来炒一炒。
还有这个‘威格信连扔五单’,原来知处律师所后来的业绩也是假的,他们会觉得,乔稚楚和知处律师所在欺骗外界,做虚假交易……
乔稚楚捏紧了报纸,揉成团丢到角落去,也不知是病还没好,还是被气的,脑门又是一阵涨疼。
陆于皓干笑:“现在报纸新闻质量越来越差了,这又不是关乎民生的大事,随便挂上去,还乱写,真是的。”
乱写吗?
也不全是吧。
她和季云深的确关系暧昧。
还有那个‘连扔五单’,上面既然敢这么写,多半也是真的。
乔稚楚想起一些小细节,比如那次她的车爆胎,他送她去酒店跟委托人见面,那时她根本没说见面地址,他却心知肚明,那时她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案子本来就是他给她的,自然很清楚所有细节。
可这算什么?同情还是施舍?又或是,就等今天这一出?
乔稚楚掀开被子,咬着下唇说:“我要出院。”
陆于皓惊讶,连忙按住她:“你病都还没好,怎么能出院?”
“我必须去问清楚。”
陆于皓心一横:“你要问就问我吧,这件事我也知道。”
“你也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乔稚楚一愣。
“我有朋友在威格信上班,他跟我说的。”陆于皓犹豫着说,“其实我也告诉过你的。”
乔稚楚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闪过那日他醉酒,含含糊糊说的那些话。
——季云深不是好人,他是骗你的,他一直在骗你。
——他打压你后,再假装好人帮你,他图谋不轨。
是啊,他说过的。
乔稚楚身子像是没了力气一样,重新跌靠在床头,怔愣地望着前方,想着事情出神。
“这个季云深真厉害,下了好大一盘棋。”陆于皓愤愤道,“冷眼看你被恒盛打压,在你绝境时又扔几个案子给你,你完全不知情自然会接招,而他就等着这一步!这两条新闻下来,你的律师所彻底完了,而你在江陵也混不下去,以后无论到哪里,都会被贴上各种和季云深相关的标签,你还怎么生活啊?!”
乔稚楚闭上了眼睛,她心里有一面镜子,照什么都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索性任由他发挥,而自己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楚楚,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陆于皓幽幽道。
乔稚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躺下,拉着被子蒙住脑袋,彻底逃避。
陆于皓:“……”
陆于皓说的这些,并非刻意诬蔑,换成是其他人,在知道季云深和Coco以及恒盛制药之间的关系后,都很难不想象成那样,就连楚铭城,在报纸爆出来的当天,就给季云深飞去电话,彼时季云深已经出差华盛顿。
楚铭城都为乔稚楚委屈:“我知道商场如战场,但是乔稚楚不止是你的对手和敌人啊,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非要她在江陵呆不下去,受着千夫所指狼狼狈狈离开不可?”
季云深站在酒店阳台,眺望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六年前,他何尝不是狼狼狈狈地逃到这里……
“你想说什么?”
“你和乔稚楚恋情曝光的新闻都上报纸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季云深冷笑一声:“你就为了这件事,特意打一个跨国电话来找我兴师问罪?”
“我哪敢啊,你季云深连自己的女人都能下狠手,我算哪根葱,回头您老一个不高兴,再用点小手段让我身败名裂,我肯定哭死。”
“那你倒是说说,我对乔稚楚都下了什么狠手?”
“先是默许傅子龙对知处律师所各种抹黑,让乔稚楚在江陵接不到案子,然后你再在她困境时随随便便丢几个小案子给她,看似是在帮她,其实根本不是!那些案子经过你手已经贴上你的标签,不曝光则以,现在曝光了,明明是毫不知情的乔稚楚,也要被人当成是和你联手做假业绩欺骗合作商和大众!”
楚铭城这个多情的情圣这次是真心可怜乔稚楚,被耍得很惨,被毁了事业,还赔了感情。
“新闻也是你曝光的吧?就算不是你曝光,那也一定是你故意放水让人家拍的,以你的敏感,我才不信你会完全没感觉到有人在拍你们!”
季云深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唇:“就这些也是算狠手?”
楚铭城震惊:“就这些还不够?难道你还有后招?我说季云深啊,够了吧?多大仇啊,难道你是要她的命?!”
季云深眼底无波无澜,像是在想事情,也好似只是在眺望远景,好半响,他才说了一句:“连你都这样以为,其他人更不用说吧。”
楚铭城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做的?”
“一半一半。”
楚铭城捏紧手机的手这才一松,呼出一口气,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他的兄弟没渣到这种程度。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一直自称智商过百?怎么这点都想不明白?”季云深垂下眼睫,手扶着栏杆淡淡道,“我曝光那种新闻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让大众以为我和乔稚楚联手做假业绩欺骗合作商和客户,伤的不止是知处律师所和乔稚楚,也会伤到我和威格信,我在江陵根基不稳,是要有多想不开才会干这种事?不是在毁我自己的招牌吗?”
楚铭城一愣:“对哦,这么说,新闻根本不是你让人放的?!”
新闻不是他放的,那后面的假设也就有一半不成立。
毁乔稚楚的,不是季云深啊……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