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没几日便是柳小舅成亲的大好日子,柳宅内早就张灯结彩,被打扫的焕然一新了。柳老太太成日里笑眯眯的,走路也有风,连柳老爷那严肃的老脸上也是红光满面的。柳小舅倒‘挺’淡定的,对众人的调笑一概置之不理,若不是偶尔能捕捉到他不经意间流漏出来的傻笑,众人还以为他对娶亲完全无感呢!
柳小舅的岳家是他在翰林院的上官,姓林,虽也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但架不住人家世代书香‘门’第,底蕴深厚,因此,这新娘子的陪嫁很是丰厚,田庄、铺子、珠宝首饰、布料衣物等等可算是应有尽有了,虽称不上“十里红妆”,但也差不离了。新娘家来铺妆时满满的一院子,柳家的小库房差点就装不下了,街坊邻居和前来观礼的人都称羡不已。
二郎、四郎、五郎有份去参与过亲迎,回来说场面很热闹,尤其是催嫁时,那林家人真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家出身,想出了好些难题对付迎亲的柳小舅,差点把柳小舅的兄弟当朝的探‘花’郎都给难倒了。
悦珍在这一日里是被严禁外出的,只能守在自己的闺房内“望洋兴叹”,感慨着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热闹的场景却不能参与。到了傍晚,好奇心旺盛的悦珍磨了柳氏好久,终于得到许可,去给小舅母林氏送吃食。
林氏的陪嫁丫鬟、嬷嬷客客气气地把悦珍领了进去,林氏盖头已掀,穿着吉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脸‘色’的妆容很浓,大概古代的新娘妆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悦悦拜见小舅母,我是奉了小舅之命特地给小舅母送吃食的!”悦珍行完礼后便示意身后端着吃食的小莲把东西摆在小几上,很自来熟地拉着林氏的手俏皮地赞道:“小舅母好漂亮,小舅舅真有福气!”
林氏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道:“悦悦无需多礼,辛苦悦悦了!”那声音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让听的人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欲’罢不能。悦珍有些羡慕,这么好听的声音,简直是前世里‘女’主的标配啊,怎么我没有呢!
“原来小舅母不仅人美,连声音都这般好听!嘻嘻,小舅母,累了一天早该饿了吧。你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小舅舅该怨我了。小舅院里没有婢‘女’。我先把小莲留在这里
,她虽不多伶俐,但胜在对宅子里四处都熟悉,小舅母院里的嬷嬷、姐姐们有什么事便吩咐她。回头待嬷嬷姐姐们对宅子熟悉了,再把她送回来!”
“这可不好,把悦悦身边得力的人留下了,那悦悦岂不是不方便了,我这些嬷嬷丫鬟们多问问就行。”林氏抬头浅笑着说。
“没事,我平日里自己动手惯了,不打紧的!”
满足了好奇心的悦珍心满意足地走了,林氏的‘奶’嬷嬷孙氏指使着一个丫鬟绊着小莲一起去了厨房要水,孙嬷嬷进房里心疼地看着林氏道:“我的小姐。你真是受苦了,这小的宅子,哎!老爷太狠心了,要是夫人还在的话,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嬷嬷慎言。小‘门’小户也有它的好,我观这一家子还是不错的,我知足了,起码没被卖去当继室小妾!”林氏‘挺’直脊背道,不复刚才的娇柔。原先嫁进来时她也有些忐忑不安,虽也有派人打探过,可到底不放心。刚刚观那外侄‘女’的‘性’情‘摸’样,她却有些放心了,那丫头目光清亮,说话俏皮,看着很聪慧,端来的吃食,用的都是小碟子,量不多,但有冷有热,还有一小碗‘鸡’汤,还特特留下个小丫头好让自己这边的人尽快熟悉柳家,又特特强调送回去,是在暗示不会在院里安排什么‘奸’细探子,话语里总会不经意说自家小舅舅的好,什么小舅院里没婢‘女’,是在告诉自己这个相公没什么通房妾‘侍’吧!真是个细心心善的,让人不能不喜欢,她虽不介意相公是不是有通房妾‘侍’,可能有个好开头,无疑是让她心悦的,她相信能教养出这样人儿的人家,大抵是不错的。她真不想再过那种每日里勾心斗角,说句话还要想三想,没准什么时候就会被陷害或者被家族牺牲的日子,那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小姐啊,嬷嬷我也是心疼你啊,我这心里难受啊,小姐你自幼虽不是金尊‘玉’贵般长大,却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可如今却被嫁入这样的人家,我刚刚看了,这宅子小得哟,还有四处的家居摆设,真是、、、若是夫人地下有知的话,该有多心疼,我、、、我有负夫人所托啊!”孙嬷嬷抹着泪低泣,是真心为自家小姐不值。这样没有家底,才不过出了一个稍微有点能耐的读书人的人家,在京里,那是连庶‘女’都不愿意下嫁的!林家哪位小姐不比自家小姐嫁得好,自家的小姐可是老爷的嫡长‘女’,却嫁了这样的人家,当日定亲后,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姨娘小妾哪个不在背后里笑话的,老爷和继夫人好狠的心肠,小姐这
是把苦都偷偷埋在心里了啊!
“嬷嬷不哭,不哭,我是真觉得好的,相公是幼子,公婆听说参加了婚礼后都是要回去的,我这进‘门’后就能当家作主了,不用日日立规矩,不用看人脸‘色’,也没有通房姨娘膈应,有什么不好的?娘当初嫁的倒好,可日子过的呢?要不是有外祖嫁帮着,我和弟弟怕是连命都没了,哪还能拿到娘的嫁妆,又让继母大出一回血,风风光光出嫁呢!如今靠着这些嫁妆,我反正也是能吃穿几辈子不愁的,相公好也罢歹也罢,起码不敢轻易得罪林家,这便是我最大的底气!这样的日子,我都过不好,那我也不用活了!”林氏安慰地拍拍孙嬷嬷地手道。
“小姐这么说好像也是哦,嬷嬷是个蠢的,小姐都说好了自然是好的。小姐长得好,又温柔贤淑,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精’通,那姑爷哪有不稀罕的,哼,若姑爷敢对小姐不好,嬷嬷我阖出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小姐分说一二的!”
“哪用如此了,我还要为嬷嬷养老呢,嬷嬷是要陪我一辈子的!”孙嬷嬷虽不多聪明,可若不是有她的拼命护持,她哪里能长得大,还能照拂兄弟。
“我就说我的小姐是最心善的,嬷嬷我啊可是要跟小姐一辈子的,小姐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那边悦珍也正给柳老太太、柳氏做着汇报工作。
“怎么样,怎么样,你小舅母她会不会很高傲,瞧不起人?“柳老太太急切地问。
“是啊是啊,你快说说,你小舅母对你怎么样,端过去的吃食有没有嫌弃,人长得怎么样、、、“柳氏抓着悦珍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悦珍故意慢悠悠地喝了口白水道:“小舅母啊、、、嗯,‘挺’好的,人看着很和气,说话的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这长相嘛,没看清楚!”
“你怎么会没看清楚呢,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怎么这会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柳氏说的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额,这新娘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涂得厚厚的,整个一白面人儿,我哪里看得清小舅母的样子嘛!”她其实严重怀疑,那些给新娘梳妆的都是审美有问题的,即便是个天仙,顶着那样的妆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也有一个好,就是你即便是麻子也能给你‘弄’白了。悦珍试着想象了下自己日后出嫁时也顶着
同样的装束,便觉得不寒而粟。扯着柳氏的衣袖问:“娘,您当初成亲时也是化成那样的吗?爹有没有被吓到?”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柳氏没好气地道,这丫头一张嘴总是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好在在外人面前还有点谱,不然非得好好收拾不可。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她了,这丫头形容得也不错,想我当年嫁给你们姥爷那天,光洗脸都用了几盆水呢,这粉是抹得太厚了点,呵呵!只要人好就成,长得好不好不打紧,我啊,就只望他们能夫妻和顺,让我明年能顺顺利利地抱上大孙子!”柳老太太乐呵呵地道。
“姥姥啊,您都有这么多孙子了,还稀罕啊?”悦珍攀着姥姥的胳膊撒娇地说。
“稀罕,稀罕,那不是你小舅生的嘛,他年纪一大把了,也该添个娃娃了,不然,再过几年,人跟他同年纪的都要抱上孙子了,他若再生娃请客,人指不定还以为是他孙子满月呢!你姥姥我啊,愁得头发都白罗,还好还好,我这回总算是能喝到小儿媳‘妇’敬的茶了。不过你放心,我啊,什么时候最稀罕的都是我的宝贝悦悦!”柳老太太亲昵地‘摸’着悦珍的头道。
“呵呵,还是姥姥对我好,我最喜欢姥姥了!”悦珍笑嘻嘻地扒着柳老太太亲了一口。
一边柳氏看着腻歪的祖孙俩好笑道:“你就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