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有多久?
梵文《僧柢律》道: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即:一弹指四百刹那。
每日大多时候,少年都在沉沉的睡意中。
好像因为仅仅继承了部分的神识,也就只构建了部分的形体和影子。
那么也就容易解释疲倦了。
因为不完整。
缺陷。
少女这样想到,眼角沁出一滴泪雾,很快消散在的空气里。
于是每日,少女静静凝望着少年熟睡的脸颊和忽闪忽闪的睫毛,成了每日的功课。
偶尔少年会有片刻的清醒,也只是睁开微微的眼神,看着少女。
这里气候有时反常的诡异,从墨漆的苍穹上划开一条之字形的切口,一时间是霜剑风刀严相侵,一时间是日曝雨淋夺魄声。
有太阳的时候,也仅仅是六芒星灼烧爆发时的造成的一景。
而遥远的地火以及鹰嘴喷吐出的火舌,也突然呼应地暴走起来。
少女只是默默撑开一个蓝色的弧形波,将两人依偎的斗大地方轻轻罩住。
更多的时候,她尽量将大部分的波覆向少年瘦弱蜷曲的身上。
难免会被暴雨淋湿半旁,会在半侧的身上结上一层薄薄的霜粒,会半爿脸颊晒得通红。
她是这么坚忍,缄默。
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一切。
爱到深处无怨尤,情到极致苦也甘。
只要能为他做点事,只要他好,她就非常幸福、非常知足。
有爱的女人多么美丽,她脸上时时刻刻洋溢着一层母性的圣光。
未来的圣女,彼得休斯,就这样——有着小女人般幸福。
简单朴素的幸福,就像喝下一杯白开水,你的身体需要它。
就如离不开空气、水和阳光一般自然。
就这样简单,是这样平淡到无华的幸福。
前五十年,两人便这样——在一人守护,一人沉睡中静静度过了。
后五十年,这里渐渐有了微微的光,淡紫的光,渐渐有了奇妙的变化。
某一日,淡蓝色的海水升了上来,渐渐蔓延到他们的脚边,轻轻舔舐着玄铁石铺就的海岸线。
不知名的淡淡无根小花,呈现出淡金色六芒星形态,一朵朵漂浮在海面上,浩淼无涯到于水天一色相连。
只是谁也没有去注意到,这变化何时开始孕育新芽;也没有细想为何会产生这细微以至眼下卓著的变化?
也许人都有习惯自然缓慢推进的变化,如同温带气候层次推进般带来精神上的释然和安然。
要知,这里亘古以来,保持静静的稳态,一直没有起眼的变化。
这里是世界尽头某一确之的入口,时间和空间都迥异向外。
如果少年,能够跳出自身所在锁链造就的束缚藩篱去天尽头看看,他将会讶异地发现一些东西——
天象变更,群星游弋不定;自己所处上方的天河的西北角,开始有向内塌陷的痕迹。
只是像新铸的白釉子瓷器,光鲜的表面有了肉眼可观的裂纹,还有向纵深扩散的迹象。短时间看来,又好像处于相对静止的滞留态,没有向深处延伸的征兆。
一股纯净能感的能量,正从某个罅隙处流泻出来,柔和得包络着这片世界尽头构成的疆域。
……
少年每日醒过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只是少女越发清减憔悴,越发人如黄花瘦,但精神仍是熠熠,显得清越卓立。
大多的时光里,少年簇拥着少女,静静地看着海面上的小花。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一股宇宙的和谐真意,渐渐入了心而来。
渐渐,少男少女痴迷流连于这些醉心的小花,能够听懂她们生长的脉搏和发出的特有频率,那是对光、空气、水热烈拥抱的欢喜。
两人感动于这开谢不息的小花,不仅仅因为这小花是这里唯一的生命颜色。
也因为相守的人,就在身边。即使看着很平凡的景物,也倍感温馨、幸福。
只要他在,只要她在…
又一日,少年遥观天际六芒星,良久。久久…
似有所悟。
是天地宇宙的瞳子吗?
他默默在心里想到...
同一时节,少女也睁大了那双如雾流动的眸子,看着同一朵六芒星云。
也似有所感。
可下一刻,一股浓烈、化不开的执念从时空某一个罅隙执著地穿透自己而来。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如被箭矢洞穿一般。
她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炽热如铁的思念。
甚至看到了他那星星如梨花的霜发。
看到他病倒在征途的逆旅上,心里不由大恸。
傻木头,傻木头...
身边的少年,也清晰地感到了这股执念,毕竟和他是一体的呀。
他本来就是他的影子和分身的。
只是神识得来的记忆是残缺的一部分,甚至何以自己如此难过到难以自已,都懵懵懂懂的。
下一刻,两人凝眸,神识无碍的在两人脑波里交流。
他,终于得到了那份完整的记忆。
什么都明白了,因为木头就是自己啊。
他就是自己的大自在本相,自己就是他的一个投影。
两人参合六芒星已久,在没有无根小花前,两人看到的唯一动人风景便是这团六芒星云了。
这团六芒星云有着很纯净、很强大的生命能量。两人之所以不用进食,便是日日潜移默化——仰赖这股纯净的能量滋润的功效。
通过复制那个用在自己身上的术,漪筱完美的分出一个独立的意识形态,在这股在得天独厚的生命能量培注洗礼下,小雨滴终于应运而生,同时还得到一颗剔透玲珑的琉璃光球。
漪筱将自己的一腔柔情和怜爱之心,也深深灌于小雨滴的意识烙印里。
她想:有小雨滴替她去照看冷冢,也算是眼下的权益之计了。
她当然也知道,仓促而来的小雨滴有着天使一般的脆弱和罹疾。
那是深藏于灵魂的残缺...
于是在小雨滴一日在海上玩耍嬉戏后,拾掇起了漪筱用小花编织的衣裙后,在两人殷殷目光的期待下,小雨滴踏上了归程。
在琉璃球这一灵性的炼器的辅助下,小雨滴得以及时地抵达少年的身旁方圆一里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