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临窗而立。
他怅然若失的叼着根香烟，在暗淡空旷的室内，仿若一屡游魂。
听到声响，他迅速回过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来了，顺手帮我开开灯！”随后，烟头被他狠狠摁进烟灰缸里。
“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寒寒很粘我的……”林子站在门口，一付准备速战速决的样。
“寒寒？是你儿子的名字？”启程惬意的坐上沙发，朝她拍拍身旁的座位，“不管怎么样，也得喝杯茶再走吧！”
林子骑虎难下，陡然想起似的掏出钱包，“对不起，你的车得赔多少钱？”
“一百万。”启程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林子情知他在开玩笑，这才安心在他对面坐下。
这男人真的毫无介蒂，准备全心全意教自己茶道吗？林子抿了口他为自己斟的红茶，苦涩的滋味，令她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口感不好吗？”启程优雅的抬起茶杯，“虽说还留有点仓味，不过这可是三十多年的熟饼，比我的年纪还大！”
三十年？价格也不菲吧！林子坦言，“只是不习惯，熟茶总让我觉得好像中药，不如生茶生津干爽。”
“可熟茶的颜色和味道却奥妙无穷。”启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就像你外表清新单纯，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位深藏故事的单身母亲。”
林子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含沙射影，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到底想说什么？
“喝吧！这一泡应该就没有仓味了。”启程却放弃了这个话题。他神秘莫测的一笑，“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穷人。”林子不假思索。
“穷人？”启程禁不住开怀大笑。
但他立刻又正色道，“其实，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当然不仅仅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讨厌别人骗自己。虽然，自己每天也同样干着骗人的勾当。”
林子难堪的撇了解撇嘴，“我没骗你。我告诉过你，寒寒是鹏程的儿子。三年前，和你一起去孤儿院时，我就已经怀孕了。我从没想过要骗谁，或者瞒着谁。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于普通朋友来说，属于那种不需要挂在嘴边，四处宣扬的话题。”
“普通朋友？同为普通朋友，你却先告诉了樊篱。”启程怨怼的瞪着她。
难怪周日早上，樊篱会与她相对不相识，就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吧！
“和他？不过是在告诉你的前一天。而且，樊篱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林子不明白，干嘛要浪费时间和他讨论这件事。
启程苛责道，“你的意思是，我比他愚蠢？”
“不，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林子一脸无辜。
她现在明白，启程把自己唤来，无非是想渲泄一番。亏她还傻乎乎的以为，对方真拿自己当朋友。
她当机立断地站起来，“启先生，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既然你不需要我赔偿你的车，我就要先走了。”
“如果你不想谈这个，那我们就言归正传，说茶吧！”启程诡秘的一笑，一伸手把她拽到自己的身边坐下，“这茶，第三泡的味道最好！你不喝就太可惜了。”
林子莫名其妙的盯着他。
短短的几分钟，被他兜来转去的弄得有点头晕。
面对启程抬来的茶杯，她准备喝完这杯就走！
可是……
热呼呼的茶水下肚，竟让她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空虚和恶心。
她这是怎么了？
以前贫血症只在蹲下又站起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怎么今天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了三杯茶，也会产生这么强烈的眩晕。她甩了甩轻飘飘的脑袋……
“怎么了？”启程伸手，摸了摸她面无血色的脸颊，“醉了？”
“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林子虚弱的摇摇头，觉得他发烫的掌心，让自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空腹饮茶，最易醉。”启程一只手，越发大胆的在她凝脂般的面颊上婆娑，“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林子没想到他这种爱吐洋文的人，也会吟风弄月。
尤其是最后一句‘两腋习习清风生’，简直是她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对了，你和尔鹏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启程温吞吞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般，让林子不由昏昏欲睡，有气无力的答道，“很小，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很爱他吗？为了他，宁可选择做未婚妈妈？”启程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
林子双唇微启，“是的。我很爱很爱他。”
一滴莹亮的泪珠沿着眼角，滑过刚刚被启程触碰过，还留有他余温的脸颊。
“我不知道在你和樊篱的心里，把我归类为什么样的朋友。总之，在我心里，只爱过一个男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样。”
她超然物外，腥松朦雾般的眼神，让启程在心里嫉妒的狂叫：尔鹏程——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令她心存这么强烈的依恋和爱慕。
林子忽然如梦初醒，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口口声声说爱鹏程，却让另一个男人这样放肆的抚摸自己的脸庞。
她急忙压住胃部的不适，拍开启程的手，“你干什么？”
“皮肤按摩啊！你不是醉茶，觉得难受吗？”启程毫无愧色，反而耐人寻味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以为，你把这些事直言不讳的告诉我。我也会像樊篱一样，躲躲闪闪，假装不认识你了？”
“难道不是吗？”林子起身要走。
可启程健壮有力的胳膊，猛然勾住她削瘦的肩，再度把她拉回到沙发上。
一股带着男人特有的淡淡烟草味的鼻息，径直扑上林子惊慌失措的面颊。
“恰恰相反。我一直在想，你也许不会介意和我正式交往吧！”启程似笑非笑的告白，让林子惊讶的抬起头。
她头一次发现，启程原来也长着一双很好看的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