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就像一具木偶，左手托盘，与上臂成九十度，从最初的托空盘，到现在托起一块立着的大砖头，她就在这间诺大的包房里走来走去，接受这种魔鬼训练已近两个钟头。
虽然，包房里的空调开足马力，天花板上也只点亮了几盏隐隐小灯，但她早已是汗流浃背，额前的几绺流海，湿哒哒地粘在额上。
那块份量抵得上两瓶啤酒的大砖头，也开始在托盘上摇摇欲坠。
“时间到了。”
柳莎的话就像一道免死金牌。她急忙伸出右手去扶住托盘，整个人也顿时松软下来。
“休息一会，我教你基本的跪姿。”柳莎细心地递给她几张纸巾。
‘跪！’林子愣头愣脑地接过纸巾，皱起眉心，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上身下蹲，左腿弯曲，右腿膝盖着地……”
几分钟后，当柳莎边口述要领，边优雅地抬着那块大砖头，右膝点地，跪在厚重的茶几面前时，林子的抵触情绪终于爆发，“我不跪，我不会给任何人下跪。”
“不想跪就去当小姐，一个晚上挣得比你一个月还多。”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她俩身后传来，陈经理满脸愠色地走进包房。
柳莎机灵的站起身，生怕林子吃亏，维护般地挡她身前，“陈经理，我会慢慢教她……”
经理却不吃这一套，她不客气地一推，“你先出去。”没想到，刚才随口甩出的一个借口，竟然被她说中了。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心高气傲的吃不了这苦。
柳莎留给林子一个同情的目光，拉开厚厚的包房门走出去。
那一瞬间，阵阵莺歌燕舞声，随心所欲的游荡进来。
让林子开始为自己不成熟的决定而后悔。这种夜夜笙歌的场所，好像根本不适合她。
陈经理往真皮沙发上悠然一靠，翘起二郎腿，持重老成地开始说服她，“既然到这里来，你就得做好吃苦，受委屈的准备。”
林子愤愤地别过脸，什么苦，什么累都可以受，可要她摒弃尊严，去给人下跪，万万不能！
“你知道我手下有多少大学生吗？你以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吗？想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光有铮铮傲骨是没有用的。你不想干，随时可以从这道门出去。”
经理轻易从她倔强的眼神中读出她的傲气。
一通严厉地教训后，不想再和她浪费口水。
临出门前，她又意味深长地回过头说，“一个人的成功得靠自己的行动，而不是靠他人的恩赐。”
林子骤然想起，这句话鹏程哥也曾对她说过。
她默然地望着那块裹着报纸，花花绿绿的大砖头，眼前恍若浮现尔鹏程那张永远挂着暖融融笑意的脸。
为了赚足学费，他不是一样的在学校的食堂拖地洗碗，在快餐店当钟点工……
难道，她林子真像陈经理所说的那样，连个盘子都端不起吗？
从小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毅然地又抬起托盘，开始仔细回想柳莎刚才的动作……
心里那股难以名状的羞耻，却像潮涌般，迟迟不肯退去。
如果此时，谁透过包房门上狭长的磨砂玻璃，就会看到一位眼眶含泪，双颊尽湿的少女，在室内走到茶几面前，半蹲，再跪下，一遍又一遍，好像一位受到处罚的古代宫庭侍女，承受着身心和意志上，难以想像的双重折磨。
“林子，快收拾东西出去，客人要来了。”柳莎晕头转向地推开门，冲着林子大喊大叫。
她话音未落，林子已听见外间传来整齐划一的唱诵声：欢迎光临！
林子胡乱地一抹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把茶几上的物品，往托盘上捋……
刚才，柳莎不是还说，这最大的王子包间，一般不会有客人的吗？
可客人高谈阔论地声音已经来到门口。
“说好一起帮你洗尘。樊篱这家伙，身为你表兄，竟然放我们大家鸽子。”
“我再打个电话，如果他敢不来……”
“算了，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其中的一个男人，音调平缓的打着圆场。
林子心急火燎地抬起托盘就朝门外跑，可几个男人已悠闲地走进房间，她侧过身，想让对方先进来，酸痛难耐的左手一歪，托盘上的物品，唏哩哗啦地落下……
“啊——！”
随着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一个男人惨叫一声，像儿童玩斗鸡般，迅速抱起自己的左腿，原地直跳。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林子还没反应过来，柳莎已冲到那位砸到脚的男士面前，连声道歉。
“喂，你们这算什么？”
“你们搞什么，我们一进门，就拿砖头砸人。”
“快把你们经理叫来！”
“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
其余的几个男人吵得吵、嚷得嚷、扶得扶，总算让那个倒楣的家伙，站定下来。
林子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鸹噪。
她愁眉苦脸地望着那块惹事生非的砖头，像个知道闯了祸的孩子，缩在墙角，手足无措。
“对不起，请让一下。”陈经理平息事端的声音从人群的一侧传来。
大概是其它人及时通知，让她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
她不经意地关上包房的门，把这群吵吵闹闹的客人，与外间看热闹的人适时的隔开。
紧接着才不卑不亢地说，“实在对不起，先生。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马上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这个男人喘息未定却一口回绝。
他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歪，没好气地说，“不错啊！我今天刚回国，就先吃一砖头。”
这番油腔滑调的自嘲，让周围的人均有几分忍俊不禁。
陈经理也莞然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各位今天的消费，我一律打八折。待会再送给各位一份超级大果盘，外加我们公司最近推出的桑拿会所的优惠券。”
除了那位拥在中间的男人，其它宾客纷纷点头，显然对陈经理的爽快的处理，还算满意。
“等等，”事故的男主角在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faelz2nhqqqpvvbbxsbuftymstubyjmokkausuk9krebeuhmskgrs6/jbysyfy4yuhl1vacsajzbp9rmngffda==
他放下自己的伤腿，趾高气扬地推开陈经理，一瘸一拐地走到林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