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破碎的战场,到处是断瓦残垣,风吹起黄沙扫荡着大地,弥漫的气息恒古苍凉。
我昏昏沉沉的看向周围,站着很多人,身材高大,肤色浚黑,身上有着相同颜色不同种类的花纹,玄奥异常,并且散发着强大的神秘力量,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胸膛上跟他们没什么区别,也有着奇特的花纹,我脑子十分不清楚,好像转不动一样,身体完全靠本能在运作。
我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向一个方向,我也跟着看去,一个体型比我们更大的人站在一处破损的高台上,他身上的花纹更加复杂,并且看起来十分凶狠,花纹散发的力量也远超过我周围人,这人没有头发,脑袋上也布满了花纹,他赤红着眼睛,咆哮着开始讲话。
这个人说的话语音节十分复杂,完全无法分辨,甚至无法模仿,奇怪的是,我明明一句都听不懂,偏偏还清晰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我们巫族,诞生于大神盘古的血肉中,何等尊贵,那些占据天空的妖族,不过是混沌中苟且求生的一群怪物,若不是大神盘古开辟这片天地,哪里有他们现在如此安稳的生活!”
“大神盘古为了开辟天地,不惜为此殒命,可恨的妖族不但不对盘古大神感恩,反而放纵他们的族人欺辱我们巫族,我们巫族因此攻打天庭,死伤十分惨重,十二祖巫更是用性命换去了妖族二帝,可我们巫族,可曾后悔过,可曾畏惧过!”
站在下面的巫族族人大声回应道,“不后悔!无畏惧!”我麻木的跟着呼喊,喉咙里发出跟台上那人一样奇怪的音节。
呼喊了一会后,台上的人握拳示意安静,继续开口说话。
“妖族虽然卑劣,终归也是诞生在混沌的种族,渊源久远,可那小小人族,虫豸一般的东西,不过是那妖祖女娲所造的万物,竟然也敢参与此战,与我巫族为敌,何等可恶,如今天庭已毁,我欲带领你们攻伐人族,消灭他们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的资格,你等可愿随我出战!”
台下的巫族族人们立刻兴奋了起来,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喊道,“灭人族,灭人族!”
我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用力呐喊着,喊了几声我呆呆的想,我拿的什么东西?然后我就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器,是根长棍,这根长棍好眼熟,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在一片战场,有法术,有喊叫,有丑陋的怪物,还有六翼的大妖,越来越多的画面浮现,撑得我脑子仿佛要炸裂一般。
我在痛苦中猛然醒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美的天花板,我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然后我扭头看了看,吕虫子趴在床边正在呼呼大睡,墨卿在一张硬榻上盘膝打坐,陆远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我挣扎着想起来,结果头刚抬了一点,就被一股强大的束缚力拉了回去,落在枕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闷响惊动了打坐的墨卿和养神的陆远,他们两人匆忙来到床边,墨卿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确定没问题了,才竖起左手中指食指念了个敕令,一道黄符从我胸前飞出,消散在空气中。
黄符飞出后我浑身一松,力气也恢复了过来,轻轻一下就坐起了身,我活动了一下颈椎,深呼吸了几下,然后伸脚把睡得呼噜依旧震天响的吕虫子踢下了床,吕虫子睡梦中摔到地上后居然还不忘战术性后撤,贴地翻了个滚后才半跪起身,睁着朦胧的睡眼举着双手,口中不停的念道,“是谁,是谁?”待到看清楚是我之后,喜出望外的朝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哀嚎,“伍哥啊,你总算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你坑了我这么久一分钱都还没给我,我心都要碎了啊。”
他是干嚎不掉泪,满嘴跑火车,担心我能担心的睡的像头死猪一样?不过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吕虫子的神经大条陆远和墨卿已经见怪不怪了,压根没人理他,墨卿合手对我施了一礼,说道,“掌门,之前掌门因法术的影响灵魂有了离体不稳的现象,服药后虽有好转却仍旧昏迷不醒,陆总管将掌门带回此地养伤,墨卿为了稳妥起见,对掌门施了一道五定符,冒犯了掌门,还请掌门恕罪。”
我摆了摆手,说道,“墨卿快起身,墨卿啊,你真是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如今你已经是真人之尊,老这么客气,别人该怎么办啊。”
墨卿点了点头,说道,“掌门教训的是,墨卿日后定遵掌门教诲。”
得,我翻了翻白眼,当我没说,倒不是墨卿做的有什么不妥,而是做的太过完美,依我平生所见,老雷留给我的这个关门弟子,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个完人。
老雷传了我清轩观掌门之后,我并不知晓,自然也没有去清轩观领物述职,当时应该是墨卿代行掌门一职,他也没有前来寻我,并不是墨卿有私心,想要占据掌门一职,估计是不想打扰我的生活,石碂真人不是说过么,修道者,最重要的是理解道法的自然,说白了,墨卿就是在等我主动前往接任掌门的职务,而不想让掌门一职成为我的负担。
后来平北斋邀我出山,遇到了顾明,顾明忽悠我写信回清轩观求援,墨卿领着弟子毫不迟疑的前来守护,事无巨细亲过其身,连掌门信物都一并带来交托于我,他跟我素未蒙面,只因老雷传位于我就百般恭敬,于清源礼一战后,墨卿更是得道称尊,步入真人之境,饶是如此,墨卿待我依旧如长辈般尊重,我扪心自问,若是我们二人易位,我定然是做不到他这样的。
看我和墨卿交谈完毕,陆远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开口道,“张掌门啊,掌门这次为我陆家,牺牲良多,陆远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啊。”
我挤出一点笑容,回道,“远哥怎么又说这种话,我不是说了么,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又怎么能视对方有难而置之不理,况且我也没帮上多大忙,只是把自己贡献出来,借给墨卿施了个法而已。”
听我这么说陆远面色一变,正色道,“伍弟怎么能如此说自己,我陆远也不是个傻子,兄弟你身为清轩观掌门,你若是不开口,我如何求的动墨卿真人,你昏迷的时候墨卿真人曾同我讲过灵魂回溯的负面影响,灵魂即是元神,对你们修道之人十分重要,伍弟你经历了一次灵魂与肉体的分离,以后修道途中,比起常人将更容易受到心魔入侵,你牺牲如此之大,陆家上下,都当感激涕零啊。”
原来如此,我似有所悟,怪不得昏迷期间会再次梦见远古记忆,看来跟灵魂回溯不无关系,本来扬州已经设下十道封印,大巫之血就算再强横,也不可能突破十重封印来影响我,墨卿施放法术之后,我灵魂状态不稳,才给了大巫之血可乘之机,影响了我的记忆。
我又向陆远询问了一下我昏迷之后的事,陆远想了想,跟我详细的讲了一遍。
墨卿施法之时已经跨过了悟道的界线,他以真人修为施放灵魂回溯,效果自然是没的说,我的灵魂被震荡出体后身体软倒在地,被吕虫子接住抱在了怀里,然后灵魂在天灵之上用灰白画面完整的复现了之前的场景,
灵魂是做不得假的,万兰兰在如此铁证面前再也没有质疑。
法术结束灵魂回体的时候出现了排异反应,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丹成四位弟子立刻发动了清心结界,将众人阻隔在了外面,吕虫子因为一直抱着我的身体,得以留在了结界之内。
紧接着墨卿开始主持结界法术,替出丹成四位弟子,然后命令丹成速速给我服用归神丸,陆远跟万兰兰在结界外也是心急如火,他们两家算是没什么间隙了,可我一旦出事,恐怕还不如他们两家干一架好解决,陆远拿着凝心丹,万兰兰掏出天香焰露,嚷嚷着让丹慴他们拿过去给我服下。
我服下归神丸和天香焰露之后,灵魂渐渐趋于稳定,然后在吕虫子的诅咒中短暂苏醒了一下再次昏迷了过去。
看到我没什么大碍,墨卿撤去了清心结界,陆远进来和墨卿商议了一下,决定带我回陆氏会馆静休调养,万兰兰则向他们表达了辞别之意,惜春小筑惨被灭门,兹事体大,她必须立刻回总部申报,她和陆远约下了几天后陪高层前来寻找陆安商议,皇天阁同时侵犯了天香楼,陆家和平北斋三方面的势力,并且后果严重死伤无数,三家谁也不能置若罔闻,听之任之,必然要向皇天阁发难。
陆远在旁边慢慢讲诉,我脑子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从我退隐那年起,就没听说过江湖上再有过什么过激的冲突,更别提像这种跨线灭门的惨案,皇天阁冒然打破规矩,大肆捣乱树敌,居心何在?之前平北斋一役,与其说是为了夺取息壤,更像是为了阻拖延我们的步伐,好让他们有时间完成屠灭惜春小筑,嫁祸陆家的计策。
但如果这是皇天阁最终的目的的话,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认定陆家和天香楼一定会开战,要知道就算没有灵魂回溯的法术,也会有别的法子寻找出真像,无非多浪费点时间罢了,而且天香楼调查完毕之前,也不可能因为万兰兰一己之词跟陆家这个庞然大物交恶。
这一切事情,看着合理,却件件都说不过去,我心中疑问愈发深沉,皇天阁,究竟还隐藏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