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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吴山青 爱恨犹迷蒙(1 / 1)

史云鹤见贾大化和胡清风逃走也不追赶,而是冲那位老者一抱拳,说到:“险些让陈兄遇险,实在过意不去,陈兄的身体看来受损严重,否则,以陈兄的身手,贾大化不是你的对手的。”

那老者叫陈破虏,闲居秦岭,是史云鹤的好友,此次史云鹤去秦岭就是给他送人参,陈破虏听说史云鹤助朝廷平叛剿匪,遂一路跟了过来,不想却在这里现了丑,陈破虏脸上微微一红道:“惭愧,这厮十几年前只是一个毛贼,想不到竟然炼成了这般硬的身手,早知今日受他羞辱,不如当初把他杀了。”

史云鹤笑了笑道:“陈兄也不必介怀,胜败兵家常事,何况你又没输,一氓,还不过来拜见陈伯父和陈公子陈小姐?”

史一氓急忙走过来冲陈破虏一揖道:“小侄见过陈伯父,常听爹爹提起您,今日才得以一见,不知伯父身体恢复得如何?小侄甚是惦念。”

陈破虏“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扶起史一氓,道:“贤侄不必多礼,吃了你爹爹送的人参,好多啦,谢谢贤侄的关心,你的功夫很是了得呀,当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书衡、书香,过来见过史公子。”

两个年轻人是陈破虏的儿子和女儿,男的叫陈书衡,女的叫陈书香,两人闻言一起上前抱拳说到:“见过史世兄。”

史一氓急忙还了一揖,道:“见过世弟世妹,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陈书衡道:“世兄好身手,佩服佩服。”

陈书香则是只顾呡嘴笑着,眼神粘粘地看着史一氓,魂不守舍。

史一氓余光一瞥,见陈书香正痴迷地看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不由自主地斜眼看了王梦烟一眼,王梦烟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漕帮押运船只的马一顺引着一位官爷来到船上,马一顺冲众人一抱拳道:“多谢众位英雄仗义相助,在下漕帮二当家的马一顺,我先给你们引见一个人。”

马一顺转身冲着一位官爷抱拳说到:“这位官爷是何涛何大人,军机处行走,负责这次押运。”

何涛身体肥胖,皮白肉厚,五官拥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只见他神态傲慢地冲众人一抱拳,不冷不热说道:“众位英雄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为朝廷平叛立了大功,本官回京必奏明圣上,论功行赏,自有荣华富贵。”

史一氓看着有气,隐忍不发,史云鹤向来孤傲不驯,自然心里不舒服,又不好得罪官爷,遂笑了一下,抱拳说到:“论功行赏那倒不必,我们助朝廷平叛也是武林人士份内之事,只望朝廷早日平叛,还百姓一个太平就够了,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何涛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隔隙顿生,马一顺急忙一抱拳说到:“史英雄不爱荣华富贵,在下好生佩服,如若不弃,请到小帮一叙,大当家的也好当面致谢,我们也稍尽地主之谊。”

史云鹤向来耿直,说话直来直去,当下一抱拳说到:“在下也正有此意,吴三桂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来,我们免不了在贵帮叨扰几日,待这批枪械粮草分派下去再离开。”言下之意是漕帮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这些武器粮草。

马一顺自然听出史云鹤的话外之音,但史云鹤毕竟有恩于朝廷,说不定还会青云直上,不可得罪,当下“呵呵”一笑说到:“众位英雄光临敝帮,实是棚壁生辉,小帮扫榻欢迎,众位英雄一同前往如何?”

孟清平有意结纳漕帮,于是抢先抱拳说道:“那就多有叨扰了。”

马一顺笑道:“不必客气,我和何大人看看船上的东西回来,咱就一同前去漕帮。”

孟清平笑了笑,道:“二当家的和何大人请便。”

马一顺和何涛下得船来,登上一只小船,逐船检查去了。

史云鹤看着众人说到:“去漕帮也不用人多,如果都去,漕帮老大沈万年定会起疑心,他是秀才出身,武功虽很平常,猜疑之心却很重,他也是亏了与朝廷交好,深得府台和总兵的喜欢,才得以统率漕帮,几位年轻人、崔大侠、柳大侠,还有虎丘山庄四位兄弟这就请上岸吧,就此别过,他日相会有期。”

史一氓听到爹爹让他也上岸,立即说到:“爹爹,我也留下吧,万一有个闪失,多一人多一份力。”

史云鹤看着史一氓沉吟片刻,说到:“也好,你跟着我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也好,这位姑娘就不必去了。”

史云鹤早就看到有位姑娘跟在史一氓的身边,认出是天山派静一师太的徒弟王梦烟,立即心生不悦,因此,说话也没顾忌王梦烟脸面,王梦烟本来有心跟在史一氓身边,但听史云鹤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随着众人离船上岸,眼看着十几艘大船缓缓驶入了杭州湾,顺河岔驶入另一条河道。

连日来与史一氓形影不离,王梦烟的心早已绑在了史一氓的身上,孤身一人回到客栈,百无聊赖,心头发空,勉强挨到了晚上,草草吃了晚饭,躺在客栈床上,辗转难眠,毫无睡意,索性推开窗户,坐在窗前看运河夜景,渐渐月挂中天,她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去漕帮,哪怕是远远地看着史一氓,她的心也会安稳一些。

主意已定,王梦烟快速换上夜行衣,背负宝剑,乘着夜色,从窗户轻轻跃出,翻墙出了客栈,一路向漕帮奔去。

远远只见漕帮大院灯火通明,人声嘲杂,喝酒划拳声响彻夜空,漕帮老大沈万年正设宴款待史云鹤一行。

王梦烟见吴山上刚好可以看到漕帮大院,遂转身上了吴山,跃上一棵丈余高的大榆树,引颈望向漕帮,只见漕帮院内练武场中摆了十几张大桌子,数十人推杯换盏,大吃大喝,史云鹤正端着酒碗与漕帮数人喝酒。

史云鹤自来豪爽,不拘小节,只见他连干数碗,大声说到:“沈大当家的,漕帮贵为江南第一大帮派,虽平时欺压百姓,独霸一方,但能助朝廷平叛,实乃大义之举,我敬沈大当家的一碗。”说完,端起酒碗与沈万年的酒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沈万年对史云鹤的话很是反感,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史云鹤却丝毫不觉,马一顺悄悄拉了拉沈万年的衣襟,微微摇了摇头,站起来端起酒碗大声说到:“我陪大当家的陪史大侠喝一碗。”说着话,拉起沈万年一饮而尽,沈万年只好把酒喝了。

这场宴席直到五更才散,漕帮的弟兄有一半喝得人事不醒,沈万年、马一顺、何涛及史云鹤等人却依旧清醒警觉,史一氓担心史云鹤有闪失,一刻不离地跟在史云鹤的身后,紧紧盯着沈万年和马一顺的一举一动。

王梦烟却也没有再回客栈,坐在树杈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被一阵钟声惊醒,这才惊觉天已黎明,树叶外透着斑驳的日光,闪闪亮亮透着清爽。

王梦烟抬头看了看漕帮大院,只见杯盘狼藉,橫倒竖卧全是人,她没看到史一氓,想来一夜无事,史一氓必也平安,于是身形纵跃下树,顺着蜿蜒的青石板路来到山下的河坊街,寻了一家早点铺,吃了一碗面条和几个水煎包,便在河坊街胡乱地闲逛,却不知不觉又上了吴山。

吴山的山势缓慢,庙宇庵观众多,香火旺盛,虽是清晨,却已是烟雾缭绕,晨钟声声不断。

王梦烟顺着石板路往上走,百无聊赖,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似乎整个人都被史一氓带去了漕帮,不知不觉中登上了城煌庙,城煌庙供奉的是城隍阁老爷周新,共六层,可以俯瞰整个杭州城,是登高望远、品茶交友的最好所在。

王梦烟却没有什么兴致,她意兴阑珊,伏在栏杆上向下望去,一处白墙黑瓦组成的二进式院落映入眼帘,三两个道姑打扮的人里里外外晨扫敬香,院落后面的一处平台上,一个身穿蓝色道袍,头绻发髻的老道姑正在练剑,一招一式沉稳凝重,身法却灵动飘乎,显然武功不弱。

王梦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脑中灵光一现,道姑交游广泛,又心慈面善,杭州又离白马寺镇不远,或许可以打探到妈妈的消息也未可知,想到此处,她飞快从楼梯下到地面,向那一处院落奔去。

院落离城煌阁只有两百余米,王梦烟几个起伏已经站在了院落的大门外,此时尚早,朱漆大门尚未开启,王梦烟仔细观瞧,只见粗大的门楣上一块黑漆匾额上写着白色的“重阳庵”三个大字,显然是一处全真庵。

明清时期,全真教兴起于西北,全真教祖师王重阳从少林九阴真经中悟道创立了全真派,创派百余年来,派下弟子众多,香火流传不息,信众遍布大江南北,全真庵也是随处可见,全真教也成为江湖第二大派。

王梦烟伸手敲了敲门环,只听“吱呀”一声,朱漆木门向两侧敞开,一个容貌秀丽,皮肤白皙,身形婀娜的年轻道姑双手合什,道:“无量天尊,请问施主有何吩咐?”

王梦烟抱拳辑首道:“师傅慈悲,小妹路过贵庵,想讨杯茶喝,顺道想拜见主持,不知可否?”

那年轻道姑合什说到:“师父正在练功,尚未斋饭,实是不太方便,请施主别处转转,稍后再来。”说完话,道姑转身就往回走。

王梦烟急忙说到:“师傅慈悲,清早打扰清静,实属无礼,小妹只讨得一杯茶喝可否?”

年轻道姑不好拒绝,只好说到:“那就请施主进来吧。”说罢前面引路,王梦烟跟着进了侧面的客房,客房布置得很简单,但却透着清新雅致,干净整洁。

年轻道姑双手合什道:“委屈施主稍坐片刻,小尼这就去给施主倒茶。”说罢转身出去,很快端了一碗热茶放在王梦烟的面前说了一声“请施主慢用,小尼尚要作早课,恕不奉陪了”,转身出了侧房进了正殿。

王梦烟仔细打量这间客房,只见东墙上挂着四幅道士图,均是女子,或站或望,与四大侍女图相象,画上人物仪态端庄,落落大方,画的下面摆了四把红漆木椅,北窗根摆着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干净的素面被子,窗台上摆了几盆花,香气扑鼻,门口摆放着一个盆架,上面放着铜盆和毛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梦烟见没有什么看头,转身出了侧房,顺着侧廊穿过一道拱门走进后院。

重阳庵依山而建,后院狭窄,突兀着一个岩石堆成的山头,靠近正殿一侧的石面光滑平整,显然是人工磨成,上面刻着“青衣洞天”“十方大重阳庵”几个斗大的红字,石刻旁边是一个五尺宽、六尺深、高八尺的石窟,靠里地面上摆放着一个厚厚的蒲团,显然是主持清修所在。

后院的西侧,一道曲折的窄窄的石阶通向上面的一个平台,平台上隐约传来剑袖飘忽的声音和微微的喘息之声,王梦烟知道上面是庵内禁地,旁人是不允许轻易涉足。

王梦烟见无处可去,转向从正殿后门进了正殿,转过屏风来到前面,正殿中供奉着全真教鼻祖王重阳的雕像,雕像下方摆放着供桌,桌面的两边摆放着一对铜烛台,上面插着一对手腕粗的红色蜡烛,燃烧正旺,桌面正中央偏里的位置摆放着一只宣德炉,炉内燃着三柱筷子粗的檀香,发出缭绕的清烟,地面上八个年令参差不齐的道姑正双膝盘坐,双手合什,紧闭双眼,嘴唇蠕动,显是在默诵经文,王梦烟进来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份清静。

王梦烟知道这是早课时间,不敢惊扰,急忙双手合什冲王重阳的雕塑拜了几拜,迅速退出了大殿,轻轻回到侧房,早课一过,突听庵门外有人宣了一声“无量天尊”,接着大声喊到:“静音师太在吗?静一叨扰。”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理睬,静一师太遂登上台阶走进院里,王梦烟从窗口望去,立时奔出喜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啦?”边说话边扑通一声跪倒,磕了三个头。

来的人正是王梦烟的师父,天山派掌门人静一师太,只见她身穿灰色道袍,头挽发髻,上插一支粗大的银簪,右手执佛尘,尘尾搭在左臂弯处,左手高擎,手中握着一串念珠,念珠足有荔枝一般大。

原来,王梦烟不听劝阻偷偷跑下天山,静一师太虽然大为恼火,但从小把王梦烟抚养成人,娇生惯养,已经视同己出,自然放心不下,立即收拾行妆,领着十个道姑下了天山,不知道王梦烟去了哪里,一路上四处打听,只在天山脚下有人说看到过一个小道姑经过,却再无音信。

静一师太心急如焚,猛然想到了白马寺镇,王梦烟肯定是去找她妈妈的侍女,索性星夜急行赶到了白马寺镇,直奔豆腐巷,却没找到王梦烟,听巷子里的人说,前些日子确实见到过一个小道姑来找什么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静一师太一路打听一路寻找,这一日来到了杭州城,寻找了数日,不见王梦烟影踪,一时无计可施,于是,来吴山拜会这位阔别十余年的师妹静音,没想到却阴差阳错遇到了王梦烟。

静一师太见到王梦烟居然在此,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顿时心头暗喜,正可借机完成自己的心愿,当下伸手拉起王梦烟,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一脸似怨似嗔的表情,说到:“还不是为了你?你不遵师命,擅自下山,看我怎么处罚你。”说完自己反倒微微一笑,久悬之心瞬间落地。

但见王梦烟一脸疲惫,双目红肿,显是刚刚哭过,哪还有心思再责备她,柔声问到:“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你哭啦?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欺负我的徒儿,告诉师父,师父为你作主。”

王梦烟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久别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扑进了静一师太的怀里,破涕为笑,娇嗔说到:“才没人敢欺负我呢,这不是想师父您吗?”

静一师太“嘿嘿”一笑,全没了平时的冷肃,他伸手推开王梦烟说到:“还不见过你的师姊们?”王梦烟急忙冲静一师太身后的十位道姑一一行礼,说到:“劳烦各位师姊辛苦啦,小妹见过各位师姊。”道姑们忽啦一下围住王梦烟,问寒问暖,纷纷表达思念之情,王梦烟“呵呵”一笑道:“多谢各位师姊的关心,小妹真的很好。”

静一师太一直满面慈祥地看着,这时接过话道:“没事就好,以后不许再偷着跑了,这次就跟着我回去,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小心为妙。”

王梦烟挽住静一师太的胳膊说到:“是,谨遵师命。”可是,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师父明明是让自己跟着回天山,可自己的妈妈没找到,又要离开史一氓,这让她顿生愁肠,但已经答应师父,就不能悔改,否则歁师灭祖,人伦不容。

这时,从大殿里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道姑,和静一师太一样的打扮,连走边说到:“无量天尊,师姐远道而来,恕师妹迎驾来迟,一别十余年,师姐一向可好?快请到我的静室一叙。”说着话用手一指西侧的一个跨院,又回身吩咐到:“好好招待众位同门师姐妹,备上等龙井送到我的房来。”说完,领着静一师太进了西跨院。

西跨院共有五间房,房前一个台阶,台阶下是一个硕大的香炉,里面燃着一根杯口粗的檀香,院中央是一个水池,水池里荷花盛开,水中金鱼戏水,满院飘着香气。

静一师太边往屋里走边笑着说到:“师妹好雅性。”

静音师太回身笑了笑,伸手拉起圆珠穿成的门帘,等静一师太进了屋,才又放下珠帘跟了进来。

房间里的布置简单整洁,一尘不染,客厅不大,靠窗摆了四把花梨木椅子,四壁上挂着历代主持的画像,窗台上摆着十余盆花,争奇斗艳,花期正浓,里面的卧室很小,只摆了一张单人床,上面挂着白色纱质蚊帐,窗口亦挂着白纱帘,卧室东西两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挂图,地中央也摆了一个香炉,里面焚着檀香,整个房间檀香四溢。

静一师太笑着说到:“师妹还是喜欢把自己弄得香味扑鼻,想必还是尘根未除呀。”

静一师太脸色微微一红,笑着说到:“师姐见笑了。”

静一师太知道这个师妹脸皮薄,心中有隐疾,也就停止了说笑,说了一句“确实很雅致”就走回客厅坐在窗前。

一位俊俏的小道姑端茶进来,放下茶盘后冲静一师太作了一揖,悄悄退出。

静音师太笑着问到:“师姐远道而来,不知何事?总不会是专门来和我这个师妹找镲的吧?”

静一师太“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说到:“当然不会,不过,也真没什么事,即使有事刚才也已经了了,师妹这里可比我那天山好过多喽。”

静音师太道:“师姐说笑了,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师妹虽依旧贪恋这份花与香,但早已斩断尘丝,静心向佛了,清心寡欲,远离是非,倒也逍遥自在。”

静一师太静静地看着静音,见她果真一副清静神态,本想再开几句玩笑,终是忍住了,于是,喝了一口茶说到:“当年师祖重阳真人从少林九阴真经中悟道,创派以来,桃李满天下,独树武林一帜,也不枉出家人的修行,师妹能勘破红尘,早结善因,实可喜可贺,我今天来,其实是顺道看看师妹,如果说没有什么要事也不尽言,对我来说是大事,但对师妹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大事喽。”

静音师太略感惊讶,问到:“师姐此话怎讲?同门中人,师姐的事就是我的事,缘何有此一说?”

静一师太看着静音师太,似乎在想要不要说,静音预感到肯定有什么事与自己有关,忍不住问到:“师姐有话但说无妨,出家人,六根清静,不必有什么为难。”

静一师太好象终于下了决心似的,竖起单掌说到:“其实,我这次下山是找我的一个徒儿,她不听我的话擅自下山,我放心不下,一路才来到江南,正巧她到了师妹的庵中。”

静音师太顿感惊讶,道:“我的庵中可没见什么外人,不知师姐所说是谁?法号怎么称呼?”

静一师太道:“或许是今日才来吧,说了想必你也知道,但现在你肯定不认识了,女大十八变。”

静音师太越发惊讶了,问:“师姐的徒弟我可都见过,也都知道我们是同门,没有来了不见我的,想必是师姐收了关门弟子?”

静一师太看着静音师太,低声缓缓说道:“梦烟出落成大姑娘了,难道你还不想认吗?她正四处找你,可我一直瞒着她。”

静音师太顿时一愣,随口问到:“谁?”紧接着没再说话,神色慢慢变得凄然起来,往事渐渐又浮现在眼前,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雨天,她一个人到白马寺镇外水月庵的一幕,当年水月庵的住持正是静一师太。

原来,王梦烟正是静音师太的女儿,静音师太也正是王梦烟要找的妈妈,静一师太故意没有告诉王梦烟,是因为静音师太叮嘱不可泄漏半句,静一师太亲口答应了。

那天,静音师太把襁褓中的梦烟裹在衣服里,独自打着一把油纸伞,亲手把襁褓中的女儿送到静一师太的手里,然后一头钻进雨里,伞也没打,任凭雨丝抽打在脸上,她站在风雨里不忍离去,号啕大哭。

想到此处,静音师太的脸上顿现悲戚之色,但却又慢慢消失,继而语气淡淡地说到:“承蒙师姐的厚爱,她得以存活人世,想来必是花朵一般可爱,出家人已断尘缘,更无儿女情长,我和她缘份已了,师姐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为好。”说罢,默默地念着经文。

静一师太一副不解之色,问道:“快二十年不见,你不想和她说说话?”

静音师太微微闭上双目,淡淡说道:“俗世跟我已无关系,我心如止水,见如不见,我和她的缘份今生已经完结。”说罢,口中的经文念得速度越发快了。

静一师太脸带愠色,说道:“你真的这么狠心?她可是专门下山找你。”

静音师太淡淡说到:“师姐,我心意已绝,你就成全师妹吧,知道她好就够了,即是孽因,还是忘掉的好,何苦翻起旧事为难自己?我即断尘缘,何苦又自寻烦恼?”

静一师太道:“我把身世告诉了梦烟,梦烟问我你在哪里?我替你隐瞒了下来,师妹十年前和我说过,这辈子不想和梦烟相认,我没敢冒然告诉梦烟真相,骗她说你离开了杭州,也没有告诉梦烟的爹爹是谁,只告诉她你当年的侍女在白马寺镇,这次她下山来找你去了白马寺镇。”

静音淡淡问到:“谢谢师姐成全,她找到我的侍女啦?”

静一师太道:“你的侍女从豆腐巷搬走了,梦烟自然白跑一趟。如今梦烟到了杭州,师妹还是不想相认吗?”

静音师太点了点头,静一师太只好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揶揄味道,说到:“师妹果真让我佩服啊,我自以为早你几年静修,却始终放不下儿女情长,见到了梦烟便不由自主地心头欢喜,既然师妹如此说,那我就不说知梦烟,不过,这对梦烟有些过于残忍了。”

静音师太到:“情是出家人的大戒,我因情而遁入空门,已心灰意冷,不能再因情而自寻烦恼,望师姐体恤。”

静音师太的态度让静一师太心内有气,脸色显得极不好看,因此,说出的话也不是很受听,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免得时间长了,搅了你的清静。”

静音师太急忙道:“师姐莫怪,我视俗人如一人,没有远近高低之分别,但师门之谊实不敢忘,请师姐还是吃过斋饭再走不迟。”

静一师太对静音师太的绝情寡义实是心有微词,但又不好发作,淡淡说到:“斋饭就不必了,我们自备有干粮,这就告辞。”

静一师太冲静音师太一揖转身出了西跨院,冲侧房喊了一声:“梦烟,咱们走。”

王梦烟和众位师姐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突然要走,知道师命难违,只好悻悻然跟着走出了重阳庵,庵内所有的人都目送静一师太一行离去,谁也不知道在西跨院的静室内,静音师太早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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