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凤城接了电话回来,龙钺和张静之已经离开了窗口各自坐在房间里休息。
玻璃窗被拉上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房间里也亮起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位俊美的面容上,宛如一张绝美的老张片。
见傅凤城走进来,龙钺抬头来才打破了这静谧的画面。
“卓女士说什么?”算起来卓琳算是龙钺的表姑,加上卓琳又是北四省的官员龙钺自然是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
傅凤城也没有隐瞒,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段玉麟投靠任南砚了,条件是等他们控制京城之后,由他出任内阁首相。”
龙钺一怔,他们只是猜到段玉麟或许叛变了,卓琳坐在傅公馆就连段玉麟和任南砚谈判的内容都知道了?
张静之皱眉道,“按说,段玉麟不是那么短视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局势的大致走向。”
龙钺挑眉,有些意味深长地道,“那就要看…张相到底对段玉麟说了什么了。”被软禁的人自然是没有消息渠道的,如果张弼告诉段玉麟一些误导性的消息,再加上内阁首相这个位置的诱惑性以及被软禁之后感受到的威胁性,未必就不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动摇。
张静之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龙钺当然也不是想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的队友,立刻转向傅凤城道:“卓女士还说了什么?”
傅凤城道,“卓女士建议我们最好尽快设法营救被软禁的人,否则一旦形势不利,任南砚可能会选择鱼死网破。”
龙钺和张静之眉心都是一跳,龙钺道:“任南砚该不会在议政大厦和军部大楼地下都埋满了炸弹吧?”
张静之摇头道,“应该不会,议政大厦和军部大楼主体非常坚固,内部也大都空间开阔。两栋楼的地下做过特别加固,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做到。如果在里面装炸弹想要造成大规模伤亡,除非把里面的人全部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否则需要的炸弹数量会相当惊人。而且,几乎不太可能对建筑主体造成破坏性伤害。”
“你觉得不可能?”龙钺问道。
张静之道,“至少现在应该还没有,不到万不得已任南砚不会真的跟里面的人闹得无法收场。军部就更不用说了,军部大楼外面被火力封锁无法突围,但是…里面的人本身,大多数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都有配枪。这两天,我们没有听到过军部大楼里传出枪声,我觉得那些人应该还保有一定的自由度。”
冒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尊严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更不用说是十数个将军了。
任南砚不会不懂松弛之道,他的人如果真的太过分了,外面别说是机枪大炮就算是刀山火海里面的人恐怕也都要炸开了。
傅凤城脸色突然有些阴沉起来,两人齐齐看向他,“傅兄,你想到了什么?”
傅凤城豁然站起身来,道:“色丹现在在哪儿?!”
张静之想了想,道:“应该还在暂时羁押他的地方。”跟尼罗人的谈判还没有敲定,色丹自然不能这么轻易交给尼罗人。不过这两天京城太乱了,倒也没人有功夫理会他。但负责看守色丹王子的是楼家人另外龙家和傅家也有人参加,所以即便京城有些乱也不至于让色丹跑了。
龙钺皱眉道,“色丹有什么问题?”
傅凤城道,“前两天,我们从城外工厂里找到了一颗特种弹,跟之前在纳加的是一样的。但是…谁敢保证,真的就只有那一颗。”
张静之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任南砚疯了么?把那种东西搞到京城来?”
“……”在局势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起兵,不是疯了是什么?
傅凤城再次起身离开,这一次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阴冷,“色丹说,那种炸弹除了纳加要的,还剩下三颗,全部被贺儒风带走了。我们找到了一颗,还剩下两颗。”
“……”龙钺站起身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如果那两颗东西现在就在议政大厦和军部大楼里,那么……”按照那两颗炸弹的威力,并不足以造成大规模的伤害,特别是现在市中心根本没有平民,军人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撤退。
但是…被关在议政大厦和军部大楼里的人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就算是没有被炸死,后果也不堪设想。
龙钺有些烦躁地来回走动,“任南砚那老不死地当真是活腻味了!”
傅凤城摇头道,“他不是活腻味了,他是快死了。”
傅凤城道:“卓女士告诉我,任南砚得了绝症,最多还有两三年的命。”
张静之有些不解,“他都快死了,还不安生?”就算真的得到了最高权力又怎么样?任南砚儿子不争气孙子年纪还小也没见有多出色。就算他真的夺得了权力,等他一死只怕第二天他全家就能被人给撕碎了。
傅凤城瞥了张静之一眼,张少这种从小被教导为家族延续努力的名门子弟显然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疯狂到何等地步。
“他连自己的亲爹亲哥哥亲侄子都能杀,又能有多在乎自己的身后事?”外人不知道任南砚那些事情,他们这些人只要想查自然会知道的。
当年任南砚为了向新势力投诚,亲自杀了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亲爹,后来他的亲兄长为父报仇杀了他一儿一女。任南砚一怒之下又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和几个侄子侄女。这也间接导致了他的原配妻子和长子与他决裂。
这样的人,即便他之后十多年投身学校算是相当低调了,但知道真相的人谁能不忌惮?
楼老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接班人,却从没有考虑过任南砚,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虽然老话说无毒不丈夫,但是太毒了也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傅凤城道,“任南砚没有出过国,卓女士查到他从五年前分别在京城医院,江城慈善医院,南海济民医院匿名求过医。但他的病是绝症,几家医院的大夫都表示没办法。张国手也曾经私人替他看过病,也表示只能尽力稳住他的状况,情况好或许可以多坚持几年。不过…一年前京城医院一个大夫给出了一个治疗方案,然后…这个人就失踪了。”
张静之有些好奇,“什么方案?不对…任南砚到底得了什么病?”
傅凤城道,“心脏移植。”
“……”房间里的三人都有些沉默,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鬼东西?!
这个时代的人们自然还无法想象这样的手术实施的可能性。事实上即便是冷飒也无法想象,因为这个时代的医学距离能够成功完成器官移植还有很长的一路段要走。
好半晌龙钺才轻咳了一声道,“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悄悄找个没人的地方做手术,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张静之若有所思,“所谓移植…那个提供心脏的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吧?”
傅凤城点头,道:“不错,任南砚选择的几个人…以他之前的身份势力都不太可能得手。”
龙钺饶有兴致地撑着额头,“说说看。”
傅凤城淡然道,“龙兄,宋少,张少,卫长修。”
龙钺微微眯眼,“为什么没有你?”
傅凤城道,“大约是…看不上我吧,恭喜龙兄。”
“……”谢谢,并不想要,有点恶心。
对医学稍微有点了解的张静之轻咳了一声,道,“两位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冷爷在场就会告诉他们,当然不对劲了!
且不说这四个人血性很大可能完全不同。更不用说,器官移植手术匹配度在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之中低得令人发指!而现在压根就不具备检测是否匹配的条件。再说了,哪怕他撞了狗屎运这些条件都完全吻合,以现在的医疗环境以及任南砚的年纪,直接下不来手术台的可能比他自己撑着再多活几年的可能性还要高得多。
这种情况下,任南砚就敢采用这种激进的治疗方案,这哪里是不想死?这分明是真的活腻了。
而且挑选的供体似乎还都是身份不凡的青年才俊?这其实是医学已经无法救助他所以打算求助于神学了吧?
龙钺并不在乎任南砚的异想天开,只是有些好奇,“卓女士从哪儿得来这些消息的?可不可靠?说起来我有好几年没见过那老家伙了不知道他已经疯了。张少你呢?”
张静之道摇头道,“自从他退休之后很少在人前露面,我也没见过。”
傅凤城道,“京城医院的前外科主任是卓女士曾经在雍城大学的校友,江城医院的院长在国外进修的时候遇到过大麻烦,卓女士救过他的命,南海医院接待任南砚那个医生是那位院长的堂兄。”
“真是交游广阔。”龙钺赞道。
其实那个时候能读大学的人还没有现在多,卓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优秀的人周围很大可能也都是优秀的人才,所以卓琳当年的那些同学朋友校友现在大多数成就也不会差。
这样的关系网,是年轻人还无法拥有的,哪怕是身为少帅的他们。
如果有时间他们大概也不介意闲聊一下卓女士的朋友圈以及任南砚的作死之路,但现在并没有什么时间。
所以话题还是很快转回了正题,“所以,现在怎么办?任南砚既然有心脏病,咱们能不能气死他?”
“机会恐怕不大。”傅凤城难得认真考虑这个提议,“任南砚如果容易被气到,他恐怕活不到现在。”
说起来,任南砚的人生恐怕比他们在座的任何人都要精彩。要不是有极度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他都走不到今天。
傅凤城站起身来道,“还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先将人救出来或者搞定那两颗东西吧。对了,你们几个最好小心一点。”
龙钺和张静之对视了一眼,傅凤城道,“不管那手术到底靠不靠谱,心脏要是被人挖了可是装不回去的。”
“……”
龙钺沉吟了片刻,“最应该小心的是张少吧?”
张静之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微笑道,“谢谢龙少关心,我觉得应该担心的是你,任南砚暂时应该看不上我。你没发现吗,你和宋少的名字排在最前面,以任南砚的出身他应该更倾向于你和宋少。”他这种斯文人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任南砚是吧?不把你折腾到心脏破裂,爷就不姓龙!
傅公馆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个不停,卓琳却神色平静地坐在一边翻着一本书。
傅扬城坐在旁边显得有些不安,忍不住提醒道,“卓、卓女士…您不接电话么??”
卓琳淡笑道,“不用着急。”
“哦。”傅扬城只得继续坐着,依然忍不住偷瞄那响个不停的电话。
等卓琳终于翻过了一页书,才慢慢接起了电话,“任老,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传来了任南砚的声音,“卓女士不愧是在官场厮杀多年的女中豪杰,当真是沉得住气。”
卓琳淡然道,“任老过奖了。”
任南砚冷笑道,“你就不担心你儿子的安危么?”
卓琳沉默了片刻才道:“任老既然想跟我谈判,自然得保证他的安全。以及…任老怎么证明他是我儿子?就凭你一张嘴么?你也说了…我在官场厮杀多年,并不是那么好骗的。”
任南砚道:“看来也不是世上所有的母亲都疼爱自己的儿子。”
卓琳道,“是啊,就像也不是所有的儿子都敬爱自己的父亲,所有的弟弟都尊敬自己的兄长一样。”
“……”电话里的人呼吸声变得重了几分,“卓琳,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一个小时内如果见不到你,我就杀了盛老太太。我想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卓琳当然明白,这世上只有盛老太太任南砚和张佐知道真相,如果盛老太太死了就只有任南砚和张佐知道了。
大厅里沉默了许久没有人说话,傅扬城担心地望着卓琳。
好一会儿才听到卓琳轻笑了一声道,“原来任老只是想见我啊,那就一个小时后见吧。”然后不等任南砚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您…真的要去见那个人?”傅扬城小声道,“我觉得…他肯定不怀好意,您……”
卓琳微笑道,“我知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哦。”傅扬城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笑容温柔的女人有些呆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