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短暂冷场后,旁边立即有人爆出一声好,并连番拍掌,却是高俅,一边拍掌一边笑,显然是个懂武的。
王汉这才注意到,高俅的官服上多了个包肚,那是武官的标志。
就大宋官员朝服而言,文官朝服是宽袍广袖,武官朝服则是窄袍窄袖,另外武官会多条包肚,作用类似于后世解放军将领的裤腰带——同样是为人民服务,当兵的就是比乡政府领导多条皮带。
高俅鼓掌,旁边几个文官也各自点头,就算是一直保持严肃的曾布,面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些。至于中间位置的赵佶,更是笑容满面,赞赏道:“如此甚好,点到为止。”
对面徐宁这回也收了轻视之心,缩回棍子,冲王汉拱拱手,和气地道:“敢问小哥,和御拳馆周侗是什么关系?”
呦呵!居然认得回马枪的来历,王汉也笑,拱手回复:“正是授业恩师。”
徐宁点头,笑道:“难怪,小哥高招,佩服佩服。”说完下场。
旁边高俅听到周侗名字有些错愕,飞快地看了旁边曾布一眼,见曾布并没注意,他也不说话。
这番动作,却让后面一副君子相的文官发现,皱眉疑惑,似乎在思索什么。
眼见徐宁退场,曾布又道:“既是十八般兵器都会,便再演练两场,让官家看看玄女娘娘教授的武艺究竟如何。”
高俅便点着左手教师,“你去会他。”
左边教师两步入场,抓着钢刀拱手,朗声道:“御前常侍金刀王伍,请了。”
王汉笑答,“原是本家兄弟,手下留情。”说完也接过旁边禁军递来的腰刀,舞了个刀花,往场中走。
刀法比拼和棍法不同,杀敌时候讲究的是一刀毕命,比武时候则讲究打落对方兵刃,同时要保证自己脖颈部位不能被对方侵入,这需要极高的技巧。最常用的招数便是用自己的刀荡开对方的刀,再趁虚将刀架在对方肩膀上,这对持刀者的技术要求非常高,刀法没练到一定地步的学徒,不允许用铁刀比拼。
就算是高手间相比,也用的是不开刃刀。
即便如此,一刀砍在身上,也会造成极大创伤。故而,要万分小心。
却说王伍和王汉两人进场比拼,并不马上动手,而是围着圈子走,半晌才出一刀,碰撞之后又迅速分开。各自全神贯注,像两只斗气的鹅。
这动作在不懂行的眼里相当无趣,认为他们打的不变色,似乎要发怒,却忍住了,面色不忿,转身对高俅嘀咕,高俅闻言脸色大变,惋惜地看了一眼场中正在全神贯注比拼的王汉,转过头去,招手喊来一名禁军,小声吩咐两句,禁军领命,转身而去。
王汉和王伍两人各自试探了十多番,王伍忽然出手,刀斩王汉腰肋,王汉竖刀格挡,王伍刀势再变,斩王汉肩膀,王汉再挡,双方战在一起,叮叮当当,连续砍了十多刀,最后一声金铁交鸣,却是王汉将王伍的刀震开,刀刃放于他的脖颈下。
“好!”
这一声好,乃是徐宁发出。喊完才发觉场中气氛不对,自己的上司和几个文官,都是一脸冷漠。
唯独赵官家一个,背着双手,皱眉不解,不知道这番比刀妙在何处,却又不好意思表露自己的无知,想了想憋出一句,“嗯,不错,打的很好。”
再看场中王伍,看向王汉的面色已经变成恭敬,拱手,赞叹:“不愧是玄女娘娘亲传武艺,王伍佩服。”
此番话是赞赏,听在王汉耳朵里却是一愣,心说不妙,赶紧看了一眼旁边众人,众人各自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到王伍的话。
但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让王汉感觉不好,心里已然清楚,这次玩砸了,穿帮了。
说了是玄女传授的武艺,可刚才又提到周侗传授枪棒,那到底是玄女传的还是周侗传的?
失神也是一瞬,王汉很快恢复平静,心说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已经如此,走一步看一步。
王伍退场,余下一位教师上前,对王汉拱拱手,道:“殿前常侍神机箭张平,请了。”
王汉听的一愣,再看对方装束,恍然大悟,所谓的神机箭,原来是神臂弓的缩小版,也叫神臂弩。
说到弓弩,历史以来当数大宋弓弩最强,各种神臂弓神劲弓克敌弩车床弩等等,堪称弓弩发展的巅峰。过了宋朝,后人再也造不出同等威力的弓弩。
通常军队里面用的神臂弓,需要用脚蹬着上弦,二百米远能射穿铁甲,一般用来守城,可以尽情扫射。若是平原冲突,二百米的距离也能放三四发,而后便要转为肉搏。
后世人受到网络游戏影响,总以为弓箭手是远程输出,是脆皮,需要保护。但真正在宋朝,能拉强弓者,没有一个是脆皮——所以寒冰胸肌发达不是没道理,她一天要拉多少次弓啊。
宋朝人夸赞武者,最常用的一句便是弓马娴熟,而后才是枪棒精通,弓马要排在前面,由此可见,一个会射的武人,比个能打的武人重要多了。故而,御拳馆出来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有一手好箭法。
皇帝身边的诸班直禁军,当然是各色兵种都有,其中善射者占了很大比例。因为是皇帝身边亲军,考虑到作战不会在地势开阔之处,故而没有配备真正的神臂弓,而是威力缩小版的神臂弩,不用脚上弦,用手直接可以拉,如此提高射速。
赵佶说王汉是九天玄女亲传武艺和兵书,曾布不信,才有了这一出。既然是检验王汉武艺,箭术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要怎么比拼呢?
旁边有两名禁军抬着一面草靶过来,贴墙放好。又一名禁军站在旁边,手中拿着一枚铜钱向众人展示,待众人都看过之后,禁军手中铜钱往空中抛。连抛三枚。
张平不愧是神机箭教师,端是个厉害,手中弓弦连番拨弄,三支弩箭接连而出,咄咄咄三声响,三枚铜钱被弩箭穿过,钉在靶上。
众人齐喊一声好,包括赵佶,也轻轻拍掌,表示赞赏。
王汉也点头,而后竖拇指,表示佩服。
但这不代表王汉认输,就箭术而言,王汉虽然未必射的中空中掉落的铜钱,但未必会比张平差。
真要比箭术,他知道自己比不过,所以他要用其它方式给自己加分。
在御拳馆学箭术时,那孙洲最喜欢玩刺绪愤慨,几乎是狂吼着质问:“你当众人面斥责我,难道不是斥责官家?这便是你的忠君?!你的爱国?!”
一番反驳言辞犀利,铿锵有力,有理有据,抽丝剥茧,层层递进,又饱含感情,言语真挚,只说得众人恍惚,思维零散,全都陷入进王汉的话里,惊大了眼,呆滞了心,都忘了要怎么应对。
这可是当面弹劾朝廷重臣啊。
众人都傻了眼。
曾布却笑了,笑的开心,笑的安逸。
笑完手点着王汉,“人才,人才啊。”说完又摇头,苦恼,“你有如此武艺,又有如此大才,本该是国之栋梁,朝堂之股肱,可你为何,为何要走邪路呢?”
王汉闻言纳闷,这老头已经到了此种地步,竟然还能如此淡定?他是有什么依仗?
进而问:“何出此言?”
曾布手指点点,面色沉痛,连连摇头,“便是如你所言,你所讲之言,句句属实?”
王汉傲然回答:“自是句句属实。”
曾布冷声哼笑,都能气哭,“好,你且回头看,看看,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