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这里的人们不会穷到卖儿卖女,但颇为排外。小斯婢女均是外来人,故而日子不大好过。碰到心宽的主子,做一辈子的下人,或是再配个下人,子女仍是为奴为婢。碰到尖酸刻薄的,这命就搁在这里了。
深冬,虽不及北地,但已是颇冷了。江宁府以宁兴城为最,大多达官贵人、商家大户均将家业安置在这里。墨府亦是如此。崖儿坚持不肯住入墨府,只在一个安静的巷子里买了一个小院子,不大却温馨。她取名为“静忧居”。
进了宅子大门,便是一个小院子,崖儿按美味情缘的模样,摆了石桌石凳,四周插了藤蔓植物,待到来年夏天,藤蔓茂盛,这里会又是一块避暑之地。过了小院子,便是一间垂花厅,带两间小耳房。穿过垂花厅,是一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绕到西厢后面,便是一个小厨房。正房还带有一个小书房,崖儿甚为满意。崖儿自然是居正房,李五与银曼各自得了东西厢房。因每间屋子不是很大,又有墨逸的名头,最终以四百两的价格买了下来,又置办家什用具花了二百两。当初在昌城亦是与每人留了周转的银子,故而自成亲以来,存的银子已是十去*了。
崖儿瞧着手头的六百四十两,想着得赶快挣钱了,不然支撑不了多久。虽还不知晓他的下落,但她相信,他会来寻她的。只要她在这里等着,他一定会来!
孙小花与苏流尘已于十月初十成亲,自入了苏府,便甚感压抑。万事不得随性而发了。得知崖儿来了宁兴并可能长住,欢喜得不得了。这不,今儿府里的老夫人带着夫人姨娘去庙里吃素了。她说年轻一辈吃不得那苦,不去便罢了。
“你这样经常出来,无事么?”
“我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整日里呆在府里,除了刺绣还是刺绣。无趣得很。”
“流尘不带你出去玩么?”
“成亲三日后便去了绣庄。整日忙得很,我有时都见不到他的面儿呢。”
“你不能绣庄做活?”
“我提了呀,可夫人说。咱们苏家断没有主子去做绣活儿的,你若得空,便自个儿绣了衣裳鞋袜与尘儿,这才是为人妻该做的事。”孙小花学了主母佟氏的话。维妙维肖,惹得崖儿笑闹不已。
“你这嘴皮子愈来愈利索了。我还觉得你入了苏府,想必回到往日胆小的模样,不想竟是反其道而行,更跳脱了。”
孙小花撇嘴。“我也只在你这儿松快些,回到苏府一样得循规蹈矩。那些规矩,简直把人都磨得一个模样了。”
“往后你当了主母。那苏府可热闹了。”
“为何?”
“压抑许久,可不就暴发了?”
二人笑了一会儿。银曼端了燕窝进来,“夫人、苏夫人,吃点燕窝吧。”
崖儿笑道:“银曼这妮子,知晓你来了,特地拿了我珍藏的燕窝。”
“银曼这叫待客之道,哪似嫂子如此小气。吃个燕窝还嚼舌!”孙小花碎了她一口,又问银曼,“素卿呢?”
“她在厨房准备点心。”
“是啦,素卿在府里学了几道点心,还不错,嫂子定要尝尝。”
“素卿如何?”
“很好!她得师父真传,事事都提点着我,故而我虽不自在,倒也没出过大错处。”孙小花在苏府如预料地那样寸步难行,但有苏流尘与素卿在,倒也没有受什么大的委屈。
崖儿给她看了近日作的画,二人一直说到午饭将至。
素卿来回话,“闵夫人、少夫人,该用午膳了。”听惯了吃饭,陡然间听到午膳二字,崖儿有些别扭。果然是老百姓的命啊!
定期有人将墨逸名下的帐本送来静忧居,崖儿便在那个小书房里核对帐目。起初墨逸只是让她去一个铺子里记帐目等简单之事,可她觉得拿一月一百两的工钱,却做如此简单之事,受之有愧,于是便与墨逸说她可算帐。墨逸毫不怀疑她会算账,只是不想她太过劳累。拧不过她,无奈之下给了一本账册,是一个铺子一个月的账目。不想她一个时辰便算好了,并且分毫不差!
墨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崖儿是如何做到的?”要知道,这本帐他可是算了三个时辰。
崖儿笑道:“墨大哥想学?”
“若是祖传之技,便不敢。”
崖儿摇头,“并不是祖传,是一游子教的。墨大哥想学,我便教你。”看着她写出那些奇怪地符号,墨逸甚感怪异。
“用这些简单的数字代替,既好看也不占地儿。”崖儿写了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一个一个地教与墨逸认识。“这些数字还好记,实在记不住,也可对照着写出来,贴在书桌边上,用时再看看即可。真正难的便是一套口诀。”
“口诀?”墨逸习武,那绕口的心法口诀亦是费吹灰之力,这账目口诀,他觉得也不在话下。
崖儿又将九九乘法表缓缓道来,听得他目瞪口呆。她说了什么,他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背完,崖儿笑道:“是否云山雾水?”
墨逸哭笑:“简直是远之山、雾中花。”
她嫣然一笑,又在纸上写了下来。“墨大哥先把这个背下来,有了这个,算盘可不要了。”
“这个可代替算盘?”墨逸突然觉得它高大了起来。
崖儿点头,“到时只要在纸上写几笔,便可知答案。”
墨逸拿起那纸,瞧了半天,皱眉道:“看来,我还是先把那十个数字背熟吧。”这排列整齐的乘法表,可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崖儿心想,后面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才是最是精彩的!
墨逸本就经常借账目之事,来到静忧居。崖儿也不反感,来便来吧。他是个聪明人,只不做无谓之事便可。如今有了这“算数”,更是名正言顺了。
他们经常呆在书房,一呆便是三四个时辰。银曼端茶倒水,瞧着他们的相处,心里颇为感慨。夫人年少丧夫,又遇一痴心之人,必是有福了。可这痴心之人的家,不好进啊。
李五除了崖儿的跑腿工、银曼的搬运工,便只剩在垂花厅的耳房里发呆了。此处可一面看着大门,一面研究他的医术。自来到江宁,他觉得他适时也应做些什么了。想来想去,只有潜心钻研医术,日后方可助她一臂之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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