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嘴家很乱,却乱的很有学问。土木结构的小屋内,空间不大却到处都是书。
陈昭举目望去,书桌之上满满地堆积着各类经典名著,诸如《博物志》、《山海经》、《神仙传》其中大多以笔记杂谈为主。旁边的胡床上倒放着一本翻开来的《汉书》,刘大嘴经常在书中缅怀先祖所处的时代吗?
杨震赶了半天路,累的一进屋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急吼吼地喊道:“渴死我了,刘大嘴可有茶吗?速速与洒家上一碗来!”
刘大嘴也不理他,进了里屋吃力地搬出一张高大的凳子放在房中。站在屋梁下捣鼓了半天,拿了本发黄的书下来,视若珍宝地用袖子擦拭了一遍,感慨地对陈昭说道:“此书陪伴了我三十几个寒暑,现在便交予你保管吧,也算是了却了我刘家的一桩心愿。”
陈昭欣喜地接过书来查看,书皮上写的几个字因为经常暴露在外,已经模糊不堪了。前面几页写的是一些警告子孙将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不可沉湎于享乐云云,言辞严厉。看到一半才出现了有关宝藏的具体事宜,书中言语也由前面充满教训味道的口气变为委婉劝谏的口吻,语气和字迹都相差很大。果然,翻过书页一看后面署名是‘张良敬上’。
当下也不及细想,慢慢向后翻去,后面几页多是地图与注意事项。从蛇魔洞的地穴入口到蛇环阵为止,共计有七幅地图,地图下面都注释着一些蝇头小字,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陈昭猜想下面写的应该是在地图中会遇到的妖魔猛兽。
“噗”屋中传出一记怪声。
陈昭转头向发声处望去,见杨震面无表情地拿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看屋中三人都在望着他,淡然地开口道:“望魔楼的羊肉虽然好吃,但是大蒜可能放得太多了。”
刘大嘴见杨震如此不雅,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说:“满屋寂静无语声,寂静之中一屁冲。虽说一屁不算响,九霄云外有笑声。”
听刘大嘴取笑他,杨震装不了淡定了,恼羞成怒之下拿着拳头就向刘大嘴招呼。
刘大嘴双手护头绕着椅子跑来跑去,不慎跌了一跤。抬头一看杨震刚刚坐的椅子上放着一本史记,顿时哀嚎一声:“呜呼,想我刘家世世为良,代代行善,这是遭了哪里的报应啊?连先祖传下的手迹都要被这莽汉放上一屁。”
杨震一听刚刚坐在人家祖传宝物上放了个响屁,也不好意思揍他了。挠了挠头,尴尬地站在一边。
陈昭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这说书先生倒是有点急智,敢拿这刚印制不久的书来唬杨震。看他这屋中到处是书,也算个博学的人吧?蛇洞里蜿蜒曲折,其中多有闻所未闻之物,何不扯了他一同前往?瞧他还会点法术,让他在里面使个火球术来照明正好。
当下便指着墙上一副对联说:“先生这副‘忍令上国衣冠沦于戎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当真是豪气干云呀!”
陈昭神采飞扬侃侃而谈道:“方今天下,大夏国内有羯人作乱,外有西域诸国渡海来攻,连跃马平原众诸侯都是厉兵秣马、蠢蠢欲动。正是我辈汉人恢复天下,建功立业之际。我观先生前朝贵胄之后,所言所行更是无不以前朝为荣,何不与我同去?强似在此做个说书先生。”
杨震听了建功立业、恢复汉人天下之言,也是豪气满胸地对刘大嘴说:“太祖宝甲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了。听你所言连张良都说宝甲出世,汉人便可重新执掌天下,你身为前朝遗老之后,更应多多出力才对,此时何不踏出第一步呢?”
刘大嘴听两人说了半天,也不说话,只是低头不语。
“哎,你倒是说话呀?!”陈诺气的一跺脚。
见刘大嘴还是一副沉思样,便生气地一拉陈昭手臂道:“师兄、大个子咱们走,我听说胆小鬼在他们死前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勇敢的人只会体会到一次死亡。这刘大嘴如此胆小,就让他天天死几次吧!”
“哼”杨震不屑地看了刘大嘴了一眼,拿起大关刀往外走去。
陈昭对着那副对联叹了口气:“可惜了先生大才呀。”抬脚便往门外走去。
陈昭三人刚刚走到门外,就见刘大嘴飞也似地从里面冲出来,手里提着把比大关刀还大的刀,站在三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刚刚在想这把刀放哪去了,你们急什么呀?老夫难道还不如你们几个毛头小子?”
陈昭抱拳赞美道:“先生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真正是国士无双呀。”心想就怕你不来。
杨震是个武痴,看刘大嘴这厮瘦不拉几的,居然能拿起一把看似比大关刀还有分量的武器,不由奇怪地“咦”了声说:“刘大嘴,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居然比洒家的大关刀还有分量?”也不等刘大嘴回答,便夺过他手中武器舞了一圈,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还没十斤重,还你。”
刘大嘴狼狈地接住大刀,气急败坏地叫道:“真正无知之辈,这是我刘家世代相传‘偃月’宝刀,又名‘冷艳锯’,专为法力高强的魔法师所用。你那大关刀便是依据此刀所造,还敢取笑我?”
“你这厮莫说拿了偃月,就是给你把骨玉权杖也济不了什么事!”杨震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大个子、酸秀才你们两个别吵啦!谁知道蛇魔洞怎么去吗?”陈诺有点哭笑不得,心道:这两个前世是冤家吗?今生见了面便吵。昭哥哥还笼络他们,真是气死人了。
陈昭闻言看了刘大嘴一眼:“先生在这蛇魔谷日久,知道去处吗?”
“就在这镇外东北方,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大伙跟我来吧。”刘大嘴倒提偃月,在前引路,颇有一股英雄气概。
一刻不到,一座小山便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小山坐东朝西,洞口黑漆漆地对准西边,似乎一直在吞噬着过路人。
陈昭近前一看不由大惊。现下正为阳春三月,虽然有点春寒,但是自己常年精修道法,体魄远超常人,就是三九天打个赤膊也没问题。但是站在这洞口只是往里一望,便似冷风刮到骨头缝里一般,冷的出奇。这里只怕是个极度阴寒的所在。
“所谓天为阳,地为阴;太阳为阳,月亮为阴。我观这蛇魔古洞阴寒迫人,里面只怕潮湿的连走路都困难,大伙需得多准备些易燃之物。”陈昭现下只希望里面不要太冷了才好。
“大哥,你多去准备些枯木草屑,以做引火之用,越干越好。”
“刘先生,还请你准备准备火球术。”
“诺儿,你去附近采摘些野果来。到了洞里,不要给我乱跑、乱摸,乖乖跟在师兄身后。”
“嗯,知道了。”诺儿想到等下就要进洞找黄金甲,高兴地答应一声找野果去了。
陈昭心想:这洞穴是怎么来的?根据笔记上的地图所绘,居然有七大层?这还不包括杨震所说的‘八虚道’吧?难道真是蛟川道人伏地而行留下的一条隧道?怕是不可能!如此深邃曲折、宛若天成的地穴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到?就算没有什么太祖宝藏,我也非要进去探一探不可。
“师兄,你看这果子真漂亮,肯定很好吃。”陈诺欢呼雀跃地举着一个粉色果实朝陈昭小跑而来。
陈昭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正在凝聚火元素准备点火把的刘大嘴便惊呼:“我的姑奶奶、女天尊,快将那果子放下,那是见血封喉的蛇眼果。”
陈诺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将那个果子往地上一扔,纤手不停地在道袍上擦拭。
陈昭听刘大嘴说得恐怖,急忙移到陈诺身边,举起她的纤手一看,一如往昔般光洁如玉,松了口气。恼怒地说:“诺儿!再乱跑、乱摸,看我如何收拾你!”
“师兄,我下次不敢了嘛。再说人家也只是好奇而已,你看这些是什么?”陈诺撒了一阵娇,解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只见里面山丁子、刺木果等野果满满一包袱。
陈昭转怒为笑:“诺儿还是白云观的那个诺儿,嘴巴那么馋。”
杨震正捡了一大堆树枝枯木回来,听刘大嘴又在那里胡扯吹牛,不屑地说:“得了刘大嘴,就你那几斤几两也出来卖弄?洒家看那果子新鲜的很,是不是你自己想尝尝鲜,所以故意吓人家小女孩啊?
“你、你、你这杨无知,这是蛇魔谷一等一的毒果‘蛇眼果’。传说是地穴下蛇妖冤魂所化,你瞧那果皮上还有一对蛇眼呢!你若是有种咬它一口,要我叫你爷爷也行!”
陈昭在那枚果子旁边蹲下,双手戴上隔毒纱,用祛毒匕将果子慢慢割开,里面流出了一股蓝紫色的液体。用匕首抹了一点,拿到鼻子边一闻无色无味。
“刘先生,这蛇眼果真能见血封喉吗?”陈昭有点疑惑这么有名的毒果,自己为何没有听说过。
“我也是在一卷蛟川镇地方志里看到的。在武器上抹上一丁点这种汁液便能见血封喉,蛇魔洞附近生长的并不多,据说在洞里面是很常见的。”
“我就知道你这刘大嘴在吹牛!据说、据说,你亲眼见到过吗?”杨震喜欢嘲笑刘大嘴。
“兄长,拿你的大关刀来。”陈昭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便让杨震拿大关刀在果汁内上下抹了一把,又将剩下的汁液全部倒入了施毒葫芦里。
月明星稀之夜,洞口附近是不愁看不见,可进了洞里便是漆黑一片了。于是便叫刘大嘴用火球术点了火把,陈昭打头、杨震在后,众人向洞内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