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最让心情糟糕的大概就是遇到一个最不想见的人,看到小四递过来的拜帖,白长宇真恨不得将拜帖撕成两半。来这么早是怕自己跑了不成?还是怕人别人看到。
“让他等着。”白长宇对小四扔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屋。
而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傍晚。钱乙是却是好脾气,在书院外的石头上安静的坐着,不骄不躁,直到小四开门带他见白长宇。
白长宇对钱乙没有什么好脸色,虽是师生,但如果按照身份来说,应该是白长宇要给钱乙行礼,但白长宇却坐在上位,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反而是钱乙对白长宇鞠躬行礼。腰还未弯下,白长宇没好气道:“你还没走?”
“老师既让学生等着,我怎么敢擅自离开?”
“哼,你堂堂司徒还用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吗?你要来书院也不用什么拜帖。”
“但我毕竟是外傅的学生。最基本的礼貌我还记得。”
此言一出,屋里片刻的沉默。从进屋到现在白长宇一直没有正眼看钱乙,此刻他冷冷道:“来书院何事?”
钱乙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递给白长宇道:“两日后,在司空府上设宴,宴请芙蓉城各大书院的掌院,智贤书院作为楚国第一书院,自然不能缺席,我今日来是特地送帖子的。”
司空许游之是皇帝党,某一方面可以说和白长宇统一阵线,许游之设宴,他自然不会不去,只是……
“既然是许司空设宴,为什么你会来下贴?”
钱乙笑道:“朝廷乃是一家,谁来送贴又有什么区别?智贤书院因为是先帝亲设所以名头响,再加上学生多为贵族,朝廷给书院的优待和机会都比其他书院多很多,从智贤书院出去的学生不去参加科举,直接进入朝堂,这也是朝廷的优待之一。对于这一点,其他书院颇有微词。他们总以为是因为智贤书院学生的身份才有的名声,大家所学的东西都一样,可是智贤书院却偏偏有仕途的捷径可走。不免引人不满,再加上白外傅极少与其他书院交流,引得其他人闲言碎语,所以许司空特地设宴,让各书院之间加强交流。”
钱乙说了一大堆,白长宇却不买账:“书院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和别的书院加强交流有什么意义?他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随他们。”
“外傅,这句话说的就太狭隘了,当年夫子老孟为了求知解疑,不惜走遍天下,处处拜师学习,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交流二字。不去交流永远是井底之蛙。闭门造车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只是普通的一个宴会,又不是什么鸿门宴。外傅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贤者,一个宴会就让外傅为难了吗?”
多年未见,钱乙还是好口才,白外傅不愿和钱乙多说,他和许司空的交情还算不错,如果不去的话会剥了他的面子。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吧!我就不送客了。”
“外傅言重了,学生怎么敢让先生送客呢?不过既然是书院之间的交流自然少不了各自书院的学生。昨日我外出之时正巧遇到了一个叫做孟昶的少年,我觉得他还不错,我也给许司空讲了,他也很想见见那个孩子。”
白长宇的脸色瞬间变了:“钱乙,我不相信你没打听过孟昶的情况,他是书院最笨的学生,你让我带他去宴会是什么意思?”
钱乙礼貌性的笑着:“外傅言重了,我能有什么心思,孟昶这个孩子是不错的,而且这几年外傅收平民的条件格外苛刻,所以能进书院的学生绝对不简单,而且那些进入书院的平民学生底子和品行要比一些贵族学生好。我不觉得带孟昶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相反其他书院的学生也大都是平民这样一来也显的公平。”
白长宇冷笑:“钱乙,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外傅过奖了,两日后外傅一定要记得前来赴宴大家可都等着你呢。时间请帖上写了,如果外傅和孟昶有事,或者生病,我一定会带大夫来来的,身体必须要重视才行,尤其是这个天气。学生告辞了。”
钱乙的脚步声渐远白长宇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是什么宴会,分明就是挤兑自己。钱乙遇到谁不好偏偏遇上孟昶!不过,即使遇不到孟昶,他也一定会打听情况,结果一定是让孟昶去,哎!活了这么久,到老了居然要去丢人。白长宇不耐烦的让站在屋外的小四把孟昶带过来。
孟昶在一路上都在猜是什么事,虽然知道一定和钱乙又关系,但怎么却也没想到钱乙来了这么一手。
一进屋,就见座位上的白长宇脸色并不好看。
“不知外傅这么晚了叫学生有什么事?”
白长宇上下打探孟昶几眼:“你昨日是不是遇到钱乙了?面相和善,腰间别一把鱼骨扇。”
果然是他!孟昶惊异道:“天哪!那个人居然是钱司徒!我当真是没看出来。”
“哼!两日后和我去赴宴。”
孟昶觉得奇怪:“外傅为什么要让我去呢?”
“因为有人指名道姓让你去,你在宴会上要特别注意,不要做多余的事。”白长宇知道,自己不去就是搏了许司空的面子,而且还丢人,但去了他们会想方设法让自己丢人。既然横竖结果都差不多,而且还逃不掉那还不如面对,见招拆招。他好歹也是士族,岂能让他们耻笑?
孟昶一听白长宇的话就明白了。钱乙指名道姓要自己去就是要为难白外傅。孟昶想了想:“外傅,那天我以生病之名推辞,你一人去吧。”
“钱司徒可是说了你若生病,他可是要带大夫来为你看病的,不用找借口,去就去。推推掩掩只会让他们笑话。”
“可是去了,他们也会想办法让外傅出丑。”
“我知道,而且他们一定会在你身上打主意。”
孟昶嘴唇微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几天回去好好看书,宴会的事情多想也没用,怕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
晚上去东方莫地里的时候,孟昶还是心不在焉,他知道自己脑子有问题,但一想到这一点被人利用,他心里就不舒服。
“孟昶,看你一脸笑容就知道你有心事,说说吧!”
孟昶叹了一口气:“东方先生,钱乙来了,而且要求白外傅带我去赴宴。”
“是吗?”东方莫不以为意:“去就去呗。”
“东方先生应该知道钱乙的真正意思吧!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一定要去,和白长宇一起。”
“但是……”
“没事,白长宇都让你去了,为什么不去。如果真的丢人的话,那么以后把脸挣回来就是了!风水轮流转嘛!”
孟昶自己倒是不怕被人嘲笑,只是想到被自己连累的白长宇。白长宇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是正直,比起王全安不知好多少。
“想那么多做什么?担心也没用。”白长宇是他东方莫的学生,白长宇的脾气他知道,白长宇爱面子,但是绝对不怕丢人!
多想无异,也只用加倍努力读书,哎!一想到那些书,孟昶真是够愁的,怎么偏偏让自己遇到钱乙呢?
两日后
下午正好没有课,白长宇看了看早就在屋前等候的孟昶,道:“这件衣服,你穿着不合适。”每到正式场合的时候孟昶就穿薛平送给自己的那件衣服,好歹不能穿一件破衣服让人笑话。孟昶将腰带系了系:“是有点大。”
“待会去芙蓉城,买一件新的。”
“我会尽力。”
白长宇点点头:“我知道,走吧!”
东城向来最繁华,也最显贵,穿过热闹的街道,几个转弯之后便突然安静下来,先前充斥耳边的吆喝,和随处可见的摊贩,全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有红砖绿瓦,鳞次栉比的房屋带着不言而喻的贵气。
许司空的宅邸在东城最深处,一下马车,踮脚似乎便能看到皇城,皇城看起来依旧还是死气沉沉,以前觉得皇城贵不可言,现在却觉得到处充斥着戾气。看了便生厌。
“孟昶!走了!”
“是!”孟昶回神,随白长宇进府。
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两个主位依旧空着,白长宇看了一眼左手边空着的首位道:“我们坐那。”
白长宇虽然在士族中名气很大,但因为一直教书所以见过他的人不多,而且其他书院的先生虽然有些家族身份,但却不曾涉入官场,也没有机会见白长宇,但白长宇往左手坐位一座,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在下芙蓉书院的掌院,张离,旧闻白外傅大名。”对面首座的中年男子带着身侧的少年起身对白长宇行礼。张离极为恭敬,但是他身侧的那位少年却斜眼打量着孟昶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冲白长宇行礼也极为随意。
没办法,即使白长宇给孟昶卖了一件新衣,但孟昶身形消瘦看起来既没有精神,弱不禁风的模样,并不讨人喜欢。
白长宇拱手回礼,其余人依次起身向白长宇行礼,许司空一共邀请了八位书院的掌院,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相互行礼熟悉彼此。其他人打的火热,不苟言笑不主动打招呼的白长宇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