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的质疑让钟紫苑有些苦笑不得,她费力的吞下了嘴里的酥饼,指着自己瘪瘪的肚皮委屈的解释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天天不是喂我吃药,就是喂我喝补品,粥水。全是些汤汤水水,难怪我先前吐都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如今饿得头昏眼花想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你又怀疑你家小姐疯了!我说,有你这么做人丫鬟的吗!”
青黛小脸一红,绞着手里的锦帕,扭捏道:“那是因为小姐你只喝的下这些汤水,我也想喂你吃些糕点,肉食来着。可你老是被呛着,我就不敢再喂了。”
钟紫苑见青黛一张小脸满是纠结和内疚,不由噗哧一笑,道:“行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边说她边摇了摇自己略嫌宽大的袖子,调侃道:“原本还发愁老也瘦不下来,这回可好,可以尽情吃喝不怕长肉了。”
青黛和豆蔻这才彻底的相信,原来自家小姐并没有疯,她真的完全好了。她们多日来的担心害怕,忐忑担忧的心情全部松懈了下来。
一块牛舌酥自然填不饱钟紫苑饥肠辘辘的肚子,见她又开始在供品里挑挑选选,青黛忙跳起来,说道:“小姐,你别吃这些凉的。厨房里有现成的东西,我去弄几个热乎乎的小菜来给你吃。”
@“去吧!”
看着青黛欢欢喜喜的背影,钟紫苑恶作剧般的叮嘱道:“记住,你家小姐可不想再喝补品还有稀粥。我只要吃饭,吃饭。”
“哎!知道了”远远传来青黛清脆的应答声,钟紫苑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
豆蔻也坐回了石桌边。她双手托着腮,正忽闪着黑亮的眼珠子,一脸好奇的瞅着钟紫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钟紫苑微微一笑,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你又有什么想要问呀?”
豆蔻嘿嘿一笑,放下手。凑到钟紫苑跟前,小声说道:“我就想知道,小姐你先前为何要发笑呀?”
钟紫苑眸光流转间透出一抹狡黠。她略显得意的说道:“你想呀!要是有一天你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家原本破的不能住人的烂房子变成了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最关键是你身上恨不得拿刀割去的肥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你还不得做梦都要笑醒呀!”
一件如此惊心动魄的祸事在她嘴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豆蔻脸一黑。额头上冒出了一溜冷汗。好吧!当我什么都没问好了。
没过多久。青黛便煮好了一锅米饭,炒了四道拿手菜,热乎乎的端了出来。钟紫苑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又风卷残云般把面前的菜碟席卷了大半后,才觉得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在她吃饭的当口,青黛,豆蔻就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还不时帮她布菜。装汤,添饭。忙的不亦乐乎。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的钟紫苑不小心的瞟见了,心里直突突,总觉得她们那喜滋滋的眼神,就跟那猪倌瞧见自家小猪欢快吃食时一个样。
钟紫苑打了个饱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箸,又抿了一口青黛泡来的香茗,满足的长叹了一口气,道:“真舒服呀!”
豆蔻见她吃饱喝足了,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文书递到她面前,说道:“小姐,这个我天天揣在身上,连睡觉都不敢拿出来。如今既然你已经好了,就交还给你保管吧!”
“这是什么?”钟紫苑好奇的接过那张文书,打开一看,才知道这居然是一张盖着鲜红官府大印的地契,契约人赫然写着钟紫苑三个大字。
豆蔻在一旁解释道:“这是郭世子早先拿给我的,是如今这个院子的地契。”
钟紫苑可不敢怠慢,立刻逐字逐句的仔细看了起来。她边看,豆蔻便在一旁解释道:“咱们这宅院前院有八间厢房加一个马棚还有厨房,那些厢房如今已经收拾好了,其中四间让秀才娘子和庄大嫂领着姑娘们在里面做活,另外三间专门储存药材还有成品药丸,还有一间让福伯住着。
中院有一个小花园加三套独立的小院子共九间带耳室的大房,每套院子里还另外配了一间小厨房。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只布置好了这个小花园还有最近的这套院子。另外两套院子外面已经修葺好了,只是里面的细软家具之类的还没有完全备齐。至于后院嘛!我就不说了,还是等你自己去看。”说完,豆蔻脸上浮现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钟紫苑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她的视线依然在地契上打转,只随口答道:“有一套院子也够咱们住了,另外两套先放着吧!”
地契上的字并不多,钟紫苑很快就看完了地契的全部内容,可其中的几个关键数字她还是看的很清楚。虽然已经听豆蔻说过,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地契上清楚描述出宅院的占地面积后,还是让她内心感到非常震撼。
要知道这长安城可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脚下,是全天下最繁华最富贵之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是对它最好的写照。所以这里生活成本比别的州府起码要高出三成,自然这土地越发是寸土寸金。郭承嗣买房子是速战速决,又只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推倒重建,想必他所花费的银钱还有人力都是非常巨大。
再加上青黛又细细描述了这一个月郭承嗣在蜀王世子府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更加让钟紫苑心中十分动容。面对这样的深情厚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钟紫苑在感动之余同样也觉得有几分惶恐。突然觉得手中这张薄薄的纸皮变得重逾千斤,让她有种负荷不起的错觉。
她沉默了半响。放下手里的地契,问道:“我看这地契占地极广,似乎把李秀才家还有庄家的屋子都给占了。难道他们现在都搬走了不成?”
豆蔻忙回答:“可不是吗!不过当日郭世子提出要买这附近的宅院时。还是他们两家最先应承,要价也最低。”见钟紫苑的眉头微微皱起,豆蔻忙补充道:“不过郭世子也没有亏待他们两家,他在附近又给找了两套宅院,如今他们都安置好了,还每日都到咱们这来帮忙,一点都没有耽搁。”
“那就好。”钟紫苑微微点头。又问道:“这一个月桃花养颜丸的制作和销售情况如何?”
说到这个豆蔻越发一脸的眉飞色舞,她得意的答道:“那两家老字号药铺果然是手眼通天,听说他们不但把这桃花养颜丸卖到了宫里去。还快马加鞭送到了他们下面各个州府的分号。如今外面那些高门大院里的夫人小姐个个都是趋之若鹜。这不,才一个月的时间,两家药铺都来下了七八次单子,每张单子都是一千丸。一千丸的往上加。如今咱们手头还有张八千丸的单子没交货呢!
偏生那时咱们这又在修葺院子。连个宽敞点的地方都没有,把庄大嫂和秀才娘子急的都上火了。还好镇国公府在这附近有间空置的货仓,郭世子借给咱们用了一个月,我又擅自多请了几位姑娘来帮忙,才没耽误咱们的生意。不过虽然累的够呛,可这个月咱们赚的也不少,除去成本,人工费。还有各项开销,咱们足足赚了有八千两。每一笔我都记在账本上了。”
“才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坐在一旁的青黛也被吓了一跳。她成天在蜀王世子府里伺候钟紫苑,只恍惚听郭承嗣提过几次,说自家的桃花养颜丸卖的很好,可她没有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
豆蔻得意的笑道:“你知道什么?那还是因为咱们用来制作药丸的药材都是非顶级的不用,无形中提高了成本。要是咱们用的是普通药材,那赚的银子起码还可以翻一倍。”
豆蔻的一番自吹自擂,成功的让青黛的小嘴惊异的张成了o形。她握着粉嫩的拳头,用力的说道:“反正方子都是一样的,无非是药材的品相不同而已。不过既然这些药材最后的结局全都是被打碎搓成药丸,谁又会知道在被打碎前它是个什么样。你下次干脆就买些便宜药材,把成本降下来呗!”
“不,你错了。”钟紫苑并没有被这八千两银子冲昏头脑,她淡淡的说道:“如果咱们选择了廉价药材,现在肯定是一分银子都赚不到。”
“怎么会?”这一下轮到豆蔻和青黛大惑不解了。
钟紫苑也想趁机敲打敲打这两个小丫头,千万别被这些阿堵物迷了心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做出自毁城墙之事。于是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你精明,那些药贩子比你更精明。一样的药材为什么价钱相差那么多,绝对不会只是什么品相问题。因为就算是一样的药材还有着年份,生长环境的软性需求。
不一样的年份,不一样的环境都会对药效造成巨大的影响。还有些无良的药商甚至会把相似的枯枝烂叶混在药材里,然后降低价钱一起出售,难道你要把那些枯枝烂叶也一起入药不成?
其实在药铺里挂名出售成品药丸的大夫也不少,比我医术高明的比比皆是。可为什么有的卖的红红火火,有的就卖的冷冷清清,最后黯然收场?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那就是疗效。当然,最好的药材才会发挥最神奇而迅速的疗效。有了最好的疗效,咱们的桃花养颜丸才能长长久久的卖下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青黛,豆蔻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桌上的红烛“噼里啪啦”的燃到了尽头,在释放了最后一丝光亮后慢慢熄灭了下来。空旷漆黑的院子里只剩下一盏鱼鳞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一阵晚风吹过,院子里枝叶摇摆,落叶飘飞,墙角的野花藤萝也不甘寂寞的发出沙沙声响。
“偌大的院子,却只住着咱们三个人,还是太冷清了。一定要想办法早些把父亲,母亲救出来。再把朱婶,柳大嫂子一家,还有芳儿全都找回来,这里才会有家的味道。”
正想的出神,就听青黛说道:“还有一个时辰这中秋节就过完了,小姐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钟紫苑心中一动,说道:“我要换衣服做回贾铭,你们去叫上福伯,和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外面的热闹也差不多都散了,还出去做什么?”青黛不解的问道。
钟紫苑叹道:“我终究是杀了人,虽然是为了救人还有自保,可我这心中总觉得非常不安。我想趁着最后这个时辰,到运河边上为那枉死之人放一盏河灯。希望他能早日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好人”好歹在上一世她也受了二十八年的法制教育,虽然当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可毕竟那人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此刻想起,她的心中还是会有巨大的愧疚。
因为前院和中院相距有些距离,所以福伯并没有听见三人在院子里的动静。当钟紫苑穿着一件蓝色直缀长袍,又变成贾铭站在他面前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在激动啰嗦了好久后,钟紫苑带着青黛,豆蔻,坐着福伯驾驶的马车,轻快的驶出了这条胡同。
因为夜已深沉,路上行人已经渐渐散去了不少,钟家的马车一路飞奔,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运河边上。
河边总是最热闹的场所,尽管已经是亥时,依然有不少马车停着岸边,因为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才开始。无数条喧闹,奢靡,透着软香迷离的花船早已把码头团团围住。不时有丝竹管乐的靡靡之音伴着女子的歌声,笑声从花船里飘出来。
钟紫苑下了马车,见此情形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咱们走远些,找个清静些的场所。”
青黛和豆蔻自然没有意见,她们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捧着一盏河灯,跟在钟紫苑的身后不慌不忙的穿过码头,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原本钟紫苑的脑子里还有些混乱不适,可为了不让两个傻丫头担心,她就一直忍着没提。可在河边这么走着,被那微微带着腥味的河风一吹,她倒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浆糊般的脑海里也渐渐变得清明。于是一时兴起,她对着河面大声喊道:“我贾铭又回来了。”(未完待续……)(83中文网.)